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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沅亭亭地坐在红木圆凳上,并没有瞧见陆之昀已经下了台阶,正往她和唐禹霖坐的位置上阔步行来。

  陆之昀的视线落在了沈沅单薄且纤瘦的背脊上,她毕竟是个容貌绝色的妙龄美人儿,周遭的坐席处,也有许多的陌生男子不时地用眼瞟着她恬和皎然的精致侧颜。

  但这些男人也只敢于暗中窥伺着沈沅的美貌,却丝毫都不敢靠近她,倒不是因为觉得沈沅是个有主的。

  而是在离沈沅和唐禹霖的桌旁不远,也坐了几名身量魁梧的青年男子,他们腰间都配着长刀,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侠客,一看便是专门护着这位美人儿的侍从。

  为首的侍从见到了陆之昀竟是也在这家酒楼,便悄悄地对着自己的主子恭敬地颔首示意。

  陆之昀面容冷峻,思及今年是嘉平三年,而前世沈沅同唐禹霖私奔的时候,是在嘉平四年的冬日。

  酒楼的食客们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陆之昀仍背脊挺拔地往前行着,周遭的景象在他的余光中也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他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中——

  奴儿干都司在大祈的最北部,冬日也极为严寒。

  唐禹霖同沈沅刚刚到达此地时,他便置了个不小的宅子,还专门挑了间暖阁来给她住。

  沈沅在同他逃往奴儿干都司的途中,身子便格外的不舒服,总是容易疲累,而且还经常会呕吐,等唐禹霖请了个医师来为她看过身子后,才发现,沈沅竟是有孕了。

  得知她有了身孕后,唐禹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待她的方式,比寻常更为照顾体贴了。

  知沈沅刚刚有孕,身子娇弱,还特意命丫鬟在暖阁里给她多烧了些炭火。

  沈沅入睡后,虽未受凛寒之扰,夜半却因为屋内过于干燥,嗓子有些干痛,便起身想要寻些水喝。

  “碧梧,你帮我倒杯水。”

  沈沅小心地扶着腰侧,从床上半坐起身后,便起身对着应当守在暖阁中的碧梧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的意识仍有些不甚清醒,所以当屋内并没有人回复她时,便决意自己下地,去寻些水喝。

  谁料沈沅刚一下床,有人便递给了她一碗清水。

  沈沅眯缝着美眸,待接过了那碗水后,便微微仰首,啜饮了数口。

  渴虽解了,沈沅却也觉出了事情的不甚对劲。

  她的心房不禁微窒,亦终于睁开了双眸,待在浓重的夜色中,依稀辨出了床侧男人峻挺的身型后,纤细的手腕也颤了又颤。

  就在沈沅即将就要将手中持的那碗清水打翻在床上时,那人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问道:“你不是渴了吗,再多喝些水。”

  他的声音沉厚低醇,带着成熟男人独有的那种质感,于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的富有磁性。

  沈沅听清了他的声音后,柔美的芙蓉面不禁大骇。

  “陆…陆之昀?”

  “是我。”

  男人淡声回罢,便伸出了修长且结实的长臂,丝毫都不费任何气力,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急于往床内躲去的柔弱美人儿抱在了腿上。

  沈沅本想挣开他,却又怕自己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没敢再轻举妄动。

  怦、怦、怦。

  沈沅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还能深深地感受到陆之昀身上那清冽的松木气息,含混着冬日的寒凉,让她熟悉,也令她悚然万分。

  陆之昀用臂膀锢着沈沅纤细易折的腰肢,亦将高挺的鼻轻轻地抵在了她白皙细腻的颈间,力道缱绻地一下又一下地蹭着时,亦嗓音低沉道:“原来这几个月,你一直都在骗我。”

  而他,竟是被沈沅使的那些伎俩,耍弄得团团转。

  因着紧张,沈沅如鸦羽般的长睫正不时地上下颤着。

  陆之昀还是她的五叔时,在沈沅的眼中,他一直都是个深沉严肃,强势冷峻的权臣。有着运筹帷幄的鸿猷伟略,亦可谓是牢牢地掌握着大祈的命脉,只手遮天,权倾朝野。

  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有着那样一张英俊无俦的面庞,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沈沅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偏执。

  她本觉得,许是因为她是陆谌的妻子,陆之昀才生出了一些令人难以起齿的邪祟心思,且因她的态度总是抗拒的,男人便更生出了想要征服的欲望。

  故而沈沅便陪他演了这场时达几个月的戏,让陆之昀以为她真的想明白了,还爱上他了。

  可在这近半年的时日中,陆之昀却丝毫都没有腻了她,她说想要正妻的名分,他便毫不犹豫地许给了她。

  等她在唐禹霖的帮助下,从京中的宅子里逃到了奴儿干都司时,沈沅本以为陆之昀不会耗尽人力去将她抓回来。

  却没成想,他还是来寻她了。

  而且这么快,就找到了她和唐禹霖在奴儿干都司的私宅。

  思及此,沈沅温柔的嗓音也渐渐转寒:“陆之昀,你放过我吧。”

  男人冷笑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即回复她。

  反是将那双指骨分明的修长大手,轻轻地置在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沉声又问:“你觉得可能吗?”

  说罢,他又略带威慑意味地,将那只大手,又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肚子。

  沈沅瞳孔骤缩时,心中也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他会不会是……

  果然,陆之昀便嗓音阴沉地又道:“我已经知道,你有身孕了。”

  沈沅的心跳蓦地又加快了许多,却强自镇定地反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怀的就是你的孩子?”

  隔着浓重的夜色,沈沅都能觉出,陆之昀看她的眼神明显深邃了许多。

  “你和唐禹霖勾结,想要逃跑,也就是近十几日的事。沈沅,十几日的功夫,你能去跟哪个男人怀上一个孩子?”

  话落,沈沅心中震摄的同时,亦被陆之昀动作小心地从身上抱了下来。

  等她从床侧坐定后,陆之昀已然走到了暖阁的门前。

  “吱呀——”一声,步步锦的红木大门被他推了开来,凛冽的寒风亦随之漾入了室内。

  沈沅将双手交握,置于身前,亦下意识地蜷起了身子时,却听陆之昀冷声对着阁外命道:“进来。”

  话落,唐禹霖便被一众魁梧的侍从押入了暖阁,沈沅突地从床处站起了身,难以置信地唤道:“表哥……”

  其中的一个侍从将烛台上的烛火点燃后,陆之昀也走到了沈沅的身前,他高大的身影落了地,也将沈沅纤弱且单薄的影子罩得严严实实,给她一种压抑的迫人之感。

  “坐下。”

  陆之昀低声命罢,沈沅怕她如果不从,再激怒了他,反而会对唐禹霖不利,便依着他的言语,复又坐回了床侧。

  陆之昀随即也坐在了她的身旁,当着唐禹霖的面,还故意攥起了她纤细的手腕,并迫着她那只纤白的玉手,置在了他的腿上。

  沈沅的眸中已有泪意涌动,却只得从着他的意图来,丝毫都不敢违背。

  唐禹霖被两个侍从制住了肩膀,见眼前的陆之昀相貌英俊,冷锐的眼角眉梢间,亦浸着大权独揽者的睥睨威严,却是颇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他并不惧怕陆之昀的权势,他在意的,只是沈沅能过得幸福,能随心所欲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陆之昀,现在京师的人都知道陆谌的妻子沈氏已经去世了,沈沅现在是个连户籍都没有的人,伯府里甚至还有她的灵牌!你就准备一辈子将沈沅当外室养着吗?连个名分都不给她吗?陆之昀,你简直不配为人!用尽各种肮脏的手段强占了你侄子的妻子,你觉得光彩吗?”

  唐禹霖的声线渐变得颤抖,他的面部表情也越来越愤怒。

  这般辱骂过后,陆之昀面色未变,指骨分明的手背上却暴起了青筋。

  他仍握着沈沅触感柔腻的纤手,只淡声回道:“唐禹霖,你想错了,我不会不给她名分。我若是想要娶一个女人,或是真的直接抢了还是陆谌妻子的她,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这副狂妄傲睨的模样,更加激怒了唐禹霖。

  他刚要再对着陆之昀破口大骂,身后的侍从却制止了他的行径,毫不客气地便又对着他好一顿拳打脚踢。

  唐禹霖就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且自幼生活优渥,养尊处优惯了,自是捱不住侍从下的这些狠手。

  沈沅看着唐禹霖痛苦地躺倒在地,近乎奄奄一息的模样,生怕再这么打下去,他会被这些人打死。

  终是横下了心,语带泣音地对陆之昀央求道:“大人…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教唆表哥带我逃跑的,求求您别让他们再打了,放过…放过我表哥一命……”

  “想让我放过他?”

  这般问着,陆之昀攥她的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沈沅柔弱的水眸里已然涌出了泪水,无助地点了点头。

  见此,陆之昀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再度抱在了身上,大手为她拭着面上的泪痕,刻意将语气放得很低:“如果想让我放过他,你该怎么做?嗯?”

  男人的声音明显存着刻意的温和。

  却还是让沈沅觉得不寒而栗。

  她颤声道:“大人……”

  陆之昀深邃的凤目蓦地变黯,又问:“你该唤我什么?”

  沈沅侧着眼眸,终是艰涩地唤出了她此前常唤的那两个字。

  “季卿…求求你放过他。”

  随后便当着唐禹霖的面,仰起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讨好似的吻住了他的唇。

  陆之昀倾身加深了这个吻。

  唐禹霖亦于这时用仅存的气力唤着:“沅儿…沅儿…不要……”

  陆之昀听到了他的声音,漆黑的瞳孔中也倏地闪过了一抹狠戾,沉声问道:“沈沅,你以后还敢跑吗?”

  沈沅连连地摇着头首,看他的眼神既柔弱,又充斥着幽怨。

  她的那道眼神,让陆之昀几辈子都忘不掉。

  沈沅展现出了她的顺从和听话,陆之昀也自是答应了放过唐禹霖一命,并让人连夜将唐禹霖送回了扬州,亦着人一直盯着他的那张嘴,若他敢说些有的没的,就会立即索了他的性命。

  前世的回忆渐止于此。

  陆之昀离沈沅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沈沅仍未察觉出异样,倒是唐禹霖,却先他一步,注意到了她身后的那个身量高大,且外貌异常优越英俊的男人。

  “夫人。”

  陆之昀低声唤罢,沈沅的身子不由得蓦地一僵。

  等她回过神后,便见陆之昀已经在她身侧的红木圆凳坐定。

  沈沅难以置信,柔声唤道:“官人?”

  夫人?官人?

  坐在他二人对面的唐禹霖也不禁阔起了眼眸。

  眼前的这个陌生男子于唐禹霖而言,多少有些面善,他的年岁应当过了而立,成熟且英俊,举手投足间可谓气宇轩昂,就算在这藏龙卧虎的四九城下,他一定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陆之昀摩挲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佯装不熟地蹙眉问向沈沅:“夫人,这位是?”

  沈沅面色微赧地回道:“他是…他是我的表哥,唐禹霖。”

  回完话后,却又觉得有些不甚对劲。

  陆之昀既是都不知道唐禹霖长什么样,那为何还要对他这么反感。

  唐禹霖心中虽有了猜测,却仍是不想相信,便问向沈沅:“沅妹妹,他是……”

  沈沅正了正神色,如实地答道:“表哥,因为你之前一直在备战科考,所以我便和舅父商议,暂时不去写信叨扰你。旁边的这位是…是我的丈夫,名唤陆之昀。”

  陆之昀凌厉的凤目不易察觉地觑了几分。

  “陆之昀。”

  唐禹霖低声念了一遍,随即才恍然认出了他的身份:“陆之昀…陆首辅?”

  怨不得他刚才觉得他面善呢,先前他在扬州外任做巡盐御史时,他也是见过他的。

  唐禹霖的声音多少有些拔高,沈沅便小声制止道:“表哥,我们毕竟还在外面,你小点声说。”

  话落,唐禹霖眸色闪烁地颔了颔首。

  对方比他有权势,样貌也比他英俊,哪儿都比他强,像陆之昀这样的人,确实是比他要更配得上沈沅的。

  虽然唐禹霖的心中溢满了难言的苦涩和悲伤,却还是想要祝福沈沅的,可却又觉得,陆之昀的气场过于强势冷肃,年龄也比她长了十几岁。

  做这样一位权臣的妻子,沅儿会不会受委屈。

  这般想着,唐禹霖当着陆之昀的面,还是关切地问道:“沅妹妹…那你过得好吗?”

  沈沅微启柔唇,刚要回复唐禹霖的问话,陆之昀却嗓音低沉地替她回道:“沅儿前两月刚为我生下了一子,身体还有些虚弱。”

  唐禹霖听罢这话,惊得几乎要从圆凳处跳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沈沅亦阔眸看向了身侧的男人。

  却听陆之昀云淡风轻地又道:“嗯,我们刚成婚时,沅儿便有身子了。当时是我大意了,沅儿年纪小,身体还不算太好,我应该让她再好好养养身子的。”

  唐禹霖面如死灰,只颤着唇瓣,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嗫嚅地回道:“那我就…恭喜沅妹妹和陆大人,喜结良缘,又得贵子。”

  高鹤洲站在自成四方天井的三楼围廊处,俯视着一楼发生的一切,不禁啧啧了数声。

  他不得不感慨,就算是对付情敌,陆之昀的手段也是个凌厉的。

  陆之昀这些话说的,还真是字字戳心。

  ——

  唐禹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汇丰楼,陆之昀低声同沈沅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又折返回了三楼,又去寻高鹤洲了。

  高鹤洲适才刚看了一场好戏,现下正觉心绪寥落。

  等陆之昀推门入室时,高鹤洲的面色还显露了些许的惊诧:“我还以为你直接就会陪你那美娇娘回府呢,没想到竟还能主动上来同我打招呼。”

  陆之昀却没搭高鹤洲的腔,只语气淡淡地询问道:“燕国那处的细作,怎么没给你及时递消息?”

  高鹤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陆之昀蹙眉回道:“适才有人告诉我,燕王世子好像入京了,他刚刚就在汇丰楼里,现在已经离开了。”

  “燕王世子?”

  按说藩王无诏,是不得入京的,若要被官兵发现了他在京师活动的足迹,那连带着他的父亲燕王也会受罚。

  故而高鹤洲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又问:“那你想怎么处置尉迟靖?京师遍地都是咱们的眼线,只要他没有遁地之能,今夜就能将他寻到,再关押到大理寺里。”

  陆之昀回道:“我已经命人跟上了他,先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么罢。两日后如果他还没离开京师,便按律法将他再抓进大理寺里。”

  高鹤洲嗯了一声。

  却说放眼整个大祈,藩王多数无能平庸,只知鱼肉百姓,这些藩王的世子更是才能拙劣,没几个能成事的。

  惟这个燕王世子尉迟靖,算是个有才干和出息的。

  只是陆之昀一直让他派人盯着尉迟靖的缘由,高鹤洲却怎么也想不通。

  ——

  公府的马车正轮音辘辘地驰行着。

  沈沅温顺地坐在陆之昀的身侧,男人甫一进车厢内,便缄默地阖上了眼眸,没怎么同她说过话。

  沈沅不时地用美目悄悄地瞥向他冷毅立体的英俊侧颜,边用纤细的两根食指搅着手中的蝴蝶软帕,边忖着该主动地同他说些什么话时。

  却听“——哐当”一声。

  马车因着路途的颠簸,剧烈地摇晃了数下。

  沈沅一时没能坐稳,险些就从坐席处跌了下去,幸而陆之昀亦于此时睁开了双眼,及时搀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没让她跌下去。

  “小心。”

  陆之昀低声叮嘱着沈沅,脑海里,却突地回想起了江丰几日前的那番话。

  夫人是明白大人对她的好的,但女子的心思总要更细腻一些,有些事,大人可以换一种方式做。

  沈沅温柔地颔首时,却听陆之昀又抬声命道:“停车。”

  车夫立即勒住了缰绳,陆之昀也在妻子诧异的目光下,掀开了车帷。

  江丰凑了过来,恭敬地问道:“公爷,您怎么了?”

  陆之昀清咳一声,淡声问道:“前面怎么那么吵?”

  江丰瞥了一眼陆之昀身后的沈沅,立即就会出了主子的心思,连忙回道:“前面好像是个春日夜集,很是热闹,这京中春闱刚刚结束,公爷今日既是也没什么事,便带着夫人去看一看吧。”

  沈沅坐在陆之昀的身旁,暗觉江丰的性子虽然活泛,可今日的话却属实有些多了。

  她又观察了番陆之昀的神情,却见男人也并未展露出沉冷的严肃,反是微微横目看向了她,低声问道:“你想去看一看吗?”

  沈沅怔了一下,便听陆之昀又耐心地同她解释:“就是江丰适才说的春日夜集。”

  沈沅这才点了点头,柔声回道:“嗯,妾身想去看看。”

  春日夜集上,商贾辐辏,人行嘈杂,灯火通明。

  及至沈沅和陆之昀并肩行在集会上时,她仍是觉得今夜的官人有些奇怪。

  按他的性子,既是曾经交代过她不许提起唐禹霖这个人,那么得见她在汇丰楼中同唐禹霖见面的事后,定是要责问她一番的。

  可陆之昀非但没有生气,还主动提起要来带她逛夜市。

  沈沅实在是想不通陆之昀今日的异样,她因思忖得格外专注,甚至都没看见一个冒失的小孩竟是突然朝她的方向奔了过来。

  陆之昀及时地用臂圈住了沈沅的腰肢,将她猛地带进了怀中,沈沅这才免受了一劫。

  那孩童的年岁同廖哥儿相仿,生得很是壮实。

  沈沅身形纤瘦,柔美是柔美,却也给人一种弱柳扶风之感。

  若是被那孩童这么冲撞了一下,这身子骨可能都要零零落落地散了架。

  沈沅知道是自己走了神,在被男人搂护住后,便怯生生地垂下了眼眸。

  等那小孩跑远后,陆之昀依旧没有松开她,微微垂首,温声问道:“你适才走神了,在想什么?”

  “妾身…没想什么。”

  沈沅说着违心的话,决意陆之昀应是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同她说些话,却又碍于自己沉闷的性情,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同她开口讲。

  她暗觉陆之昀应当不是要同她提纳妾的事,她在这方面的感官是灵敏的,且近来陆之昀也算是餍足饱食,应当是不会去动采野花的心思。

  沈沅还是将陆之昀今日的异样,都归结成了是朝堂上发生了大事,并决意寻个时机,好好地问问他。

  ——

  湢室内热雾氤氲。

  陆之昀虬劲有力的臂膀随意地搭在桶沿,横亘于其上的那道狰狞疤痕,亦随着他的姿势外露。

  他沉阖着眼眸,头亦微微地仰起,耳畔却倏地响起了些许的窸窣声响。

  男人凉薄的唇角不禁往上扬了几分。

  都不用睁眼,便能猜出来者到底是谁。

  这个时当,敢往湢室里进的,除了沈沅,还能有谁?

  陆之昀仍佯装着并未察觉的模样,却听“扑通——”一声,水花亦随之而飞溅。

  随即便响起了美人儿惊慌的求救声:“官人…官人这水太深了,您快救救妾身……”

  沈沅跳进水里之前,竟是忘了陆之昀用的浴桶要比她的宽大许多,且男人的身量那般的高大,这浴桶内的水位也是极深的,还险些就没过了她的口鼻。

  “攀住我的肩膀。”

  陆之昀自是及时将妻子从水里捞了起来,沈沅按照男人的言语照做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绾着乌发,可莅了适才的这么一遭却都散落了下来,如此,倒是衬得她那如画的眉目愈发的清妩柔媚。

  柔柔怯怯地看着他时,就像是一只蛊惑人心的水妖一样。

  思及此,陆之昀亦蓦地靠近了她几分,薄唇在即将碰触到她嫣粉的柔唇时,却停了下来。

  沈沅见陆之昀并没有亲她,心中未免有些低落。

  男人修长的大手却捏住了她纤巧的下巴,嗓音低醇地问道:“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你喜欢在水里。”

第59章 焐焐肚子(一更)

  【一更】

  因着沈沅那对纤白如嫩藕的胳膊,还攀着男人宽硕的肩膀,二人面庞之间隔着的,也几乎只有不到两指的距离。

  湢室内的热雾依旧氤氲着。

  沈沅那张巴掌大的芙蓉面,也更因着男人深邃的目光,渐渐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霞粉色,如画的眉目间,亦平添了几分灼若芙蕖的姝美。

  温香娇弱的美人儿生怕自己会沉了水底,因而只得无助地攀附着他,还用那双秋波柔递的美目赧怯地无声看着他。

  她虽是无心,但看在男人的眼里,却是一种蓄意的招惹。

  见此,陆之昀冷硬的喉骨微微滚动,随即便情难自禁地倾身靠近了她的面庞,亦力道极浅地啄了下她的唇。

  陆之昀的薄唇甫一触及到她的时,沈沅便温顺地阖上了眼眸。

  可谁料男人的这个吻,却如蜻蜓点水般克制,一触即逝。

  以至于沈沅还没来得及做出些许迎合的举动,陆之昀便松开了她。

  沈沅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柔美的双唇亦不易察觉地微微撅起。

  不够霸道。

  她想要更霸道一些的。

  陆之昀自是将妻子的那些小表情都看在了眼里,沈沅的两条胳膊纤细易折,自是使不出什么气力来,故而纵是她已经攀住了他的肩,为了不让她再沉下去,陆之昀还是用那只带疤的手臂托住了她的腰。

  沈沅并没意识到自己竟是在撅嘴,神情还显露了些许的委屈。

  陆之昀倒是甚少得见她的这副模样,看在眼中,也觉得极为有趣,仿佛整个人都因为这一个细小的表情而生动鲜活了些。

  思及此,男人不禁低笑了一下,嗓音也比平日变得沉哑了几分,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经由陆之昀这么一提醒,沈沅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湢室一趟的目的。

  陆之昀的性情一贯是个沉闷的,平日的作风也是喜怒不浮于色,还在孕中时沈沅就同男人提过,如果朝中真得发生了什么令他感到不快的事,也可在归家后同她说说。

  许是陆之昀习惯了将万事都藏在心中,自己抗,所以他还是不会将烦心事同沈沅讲。

  沈沅眨了几下眼睛后,这才柔声问道:“官人,您在朝中是不是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了?如果真的有,您可一定要同妾身讲一讲啊,妾身虽见识浅薄,却总能帮官人宽解宽解心绪的。”

  她柔柔的话音一落,陆之昀却不解地问道:“为何要这么问?是从哪儿听见了什么流言蜚语吗?”

  沈沅摇了摇首。

  陆之昀在祈朝的地位属实特殊,既是一国之宰辅,又是皇帝的舅父,再加之先帝那道托孤的遗诏。种种条件加在一处,使他握稳了权柄,也成为了大祈朝的实际掌权者。

  这样的一个权臣,无论是忠是佞,坊间对他的评价都不会太好听。

  沈沅有自己的判断,并不会在意这些。

  且近来的邸报上,也没有关于内阁首辅陆之昀的内容,大体都是些税律变革和官员吏治的最新要闻。

  “适才在夜集时,妾身看官人,好似是有话想要同妾身说…所以妾身便猜,官人应是在朝中碰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话落,陆之昀英隽的锋眉蹙了几分。

  沈沅便更加笃定,陆之昀欲言又止的原因就是朝中有了变局。

  及至男人的眉眼因她那副关切的神情又冷沉了几分后,沈沅又柔声宽慰他道:“官人,就算您真的被人清算了…往后连爵位都没有了,妾身也一定会一直跟着您的。妾身…妾身不是在意富贵或贫贱的人。”

  沈沅说着一腔吴侬软语,嗓音依旧温柔和绵软,语气却是愈来愈郑重。

  陆之昀知晓了她藏的那些小心思后,不禁被气笑了,随即又很快地恢复了平日冷肃的神情,故意沉着声音问她:“沈沅,所以你觉得我主动带你去逛夜集,是因为要被人清算了?”

  沈沅懵然地点了点头,巴掌大的芙蓉面上写满了“难道不是吗”这五个字。

  陆之昀无奈地淡声回道:“没有要被人清算,你不要多想。”

  这话说完后,适才存得那些旖旎的心思也削减了大半,也不欲再与她同在水里浸着。

  沈沅跳进水里之前,还是存了些矜持的心思,里面穿了件荷色的心衣,外面还罩了件轻薄如蝉翼的衾衫。

  等陆之昀将人从水里捞出来后,便见沈沅安安分分地站着,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可那薄薄的衾衫,却贴合勾勒着她在生养完孩子后,愈发玲珑窈窕的身形。

  沈沅固然是个无心的,可眼下的美景,却大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引诱意味。

  猩红的焰苗本就尚存着,只消起些小风,便能使其燃起熊熊的大火。

  沈沅见陆之昀已经披上了外衫,单单薄薄的一层帛布也被他那满身贲张虬劲的腱子肉给撑了起来,那态势,简直像是他只消挣一挣,那件外衫就会随着他的动作裂开一个口子似的。

  可平素他穿官服,或是襕衫时,却给人一种蜂腰长腿的高大峻挺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