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拎起雪,晃了晃,说:“是说这个小家伙吗?它叫雪,是吧?很好听的名字,样子也…嗯,非常实用。是你的杰作吗?”

在苏触摸到雪的瞬间,海伦的眼角立刻跳动了一下,握枪的手有些颤抖,但立刻就控制住自己,不动声色地说:“雪是我的造物,是我十年来最杰出的研究成果。怎么,你对它也有兴趣?”

苏一手提着雪,一手轻轻抚摸着,动作很温柔,但是雪已吓得几乎生机全无。苏沉吟了一会,终于找到了措辞,说:“这个雪,是怎么产生的?我记得,我们之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另外,它肯定和帕瑟芬妮无关。”

海伦沉默了一会,慢慢放下了手枪。其实这东西现在也只能起个心理安慰的作用而已,拿在手里,不过是说明了她的心虚而已。

“雪,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属于你…和我的产物。”海伦轻叹口气,看了看雪和苏,还有在椅子上沉睡着的帕瑟芬妮,继续说:“它是由取自你体内的精子,与我的卵子结合而成的产物,是近百次失败后惟一的成功者。我想要制造出完美的生物,而雪,已经接近我最完美的理想。”

苏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海伦和雪,说:“它是很不错,不过,难道还不是你理想中的完美生物吗?”

“是的,还差了一点。”海伦说。

“差了什么?”苏有些好奇。即使在他眼中,雪也是相当完美的了,当然,如果他愿意,还是可以在一瞬间杀掉雪。而本能一直在催促着他这么做。

海伦咬了咬牙,终于说:“雪有感情,它会感激、快乐、依赖和恐惧,如果它可以像你和我刚才那样,那就是真正的完美生命!”

苏沉思片刻,才说:“那么,关于我,还有雪,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比如说,它为什么会这么怕我?”

海伦颓然把手枪扔到了一边,用力抓抓金发,然后一咬牙,说:“好,告诉你也没关系。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很想杀了雪是吧?”

“我不想,不过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我这么去做。”苏坦承内心真正的想法,在海伦面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说实话,这样才有助于解决问题。

“你想要杀了雪,所以雪才会对你感到恐惧。据我的推测,在超级生命之间会存有天然的敌意,过于强大的力量和悠长的生命,使得它们根本就不会有种族和亲情的观念。对于真正的超级生命来说,恐怕整颗星球的资源都不够它自己使用,因此会对出现在势力范围内的其它超级生命产生敌意,并且发起攻击。这就是你想要杀它的原因,因为雪已经触摸到了超级生命的门槛,你自然会对它产生敌意。”海伦说。

“那么我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超级生命的?还有,超级生命的定义是什么?”苏又问。

海伦整理了一下思路,说:“超级生命没有完整定义,我曾经得到过一批罗切斯特博士在战前遗留下来的资料,由此知道了超级生命的概念,并且延用了这个概念。简单点说,超级生命是超出普通生命范畴的一种存在,可能表现为多种形式,甚至包括了能量、晶化等等生命形式。总而言之,只有当某个生命体具备高速无限进化,能够适应大多数已知环境,以及可以无限吸收能量等三种能力时,才会被列为超级生命。至于你,我在研究从你身体中取出的入侵者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某种潜伏着的超级生命形态。而你,虽然身体结构,甚至包括基因的结构,都是人类,但是如果站在更高的层面来看,那时的你,不过是披着人类躯壳的异生命而已,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当在入侵者内核基因中发现了潜藏着的加密基因后,我才确认了这一点。”

看着苏仍然没有放下雪的意思,海伦又默然片刻,才说:“好吧,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苏提着雪,跟随着海伦来到实验室。他对这里很熟悉,特别是那张检查台,他曾经在上面接受过好几次全身检查。海伦还有一件事没有说,那就是从哪里得到他的精子的。不过细想的话这也不是问题,在全身检查的过程中,特别是几次为他治伤的手术,海伦有无数的机会从他体内取出精子。而且以海伦表现出的技术,苏事后根本不可能觉察到少了点细胞。

海伦启动了只属于自己的智脑,在光屏上只输入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密码,就直接进入了系统。光屏上界面依然是一大片让人眼花的纯数字,不过苏的瞳孔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多面体,所看到的一切即刻被解析,并且重新还原。在这一过程中,许多被隐藏起来的秘密就此无所遁形。

苏“看”到,无数数据以某种共鸣的方式传入智脑,再在光屏上显示出来。而数据的实际容量乃至处理速度,都成百上千倍地超出了智脑的处理能力。实际上,智脑的作用只是把接收到的数据显示在光屏上而已,即使这样,业已耗尽了它的全部系统资源。若非苏有了十一阶的感知域力量,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秘密。

海伦还在光屏上调整着数据,慢慢地,一个极为复杂的立体图形开始出现。

苏没有去看那个符号,而是看着海伦,淡淡地说:“原来你才是这里的主脑。”

海伦的身体轻轻一震,随后恢复正常,抬起头,毫不退缩地和苏对视着,说:“没想到这件事都被你发现了,看来你已经彻底掌握了‘诸位面运算’的能力。一个十一阶能力,以人类来说,至少也需要几年、甚至十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掌握。你却只需要几天,果然是超级生命。”

“你多大了?”苏问。

“你是说年纪?三十一。这个有关系吗?”海伦淡然回答。无论从容貌还是皮肤,其实都无法看出海伦的年纪。她的脸美丽得极为精准,没有丝毫误差,肌肤也好得合乎严格标准,但绝不过线。说她三十多也可以,二十多也行,甚至只有十五六,也无不可。海伦的一切外在,都如同经过最精密的运算,什么人都别想从她的外表上得到任何信息,即使苏也不行。

苏皱着眉,思索着,拥有一百五十个思维中枢的他,此刻处理能力已经堪比一台大型智脑,转眼间就在过去无数看似普通寻常的事实中找出了疑点。

“在我到达龙城之前的那些年,你都在研究什么?”苏问。这个问题其实很关键,以海伦此刻表现出的恐怖无伦的智慧,她的成就绝不应止于此。雪的诞生有多困难,苏其实非常清楚,那绝不是把精子和卵子往一起一凑那么简单。

“我研究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说各领域十阶以上的能力,世界运行的本质,空间与能量体系,甚至世界意志都有所研究…”海伦说着,但是在苏的目光注视下,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终于,她重新抬起头,迎着苏的目光,说:“好吧,在你出现在帕瑟芬妮的生活中之前,我有整整二十年都在发呆。”

“发呆?”这个答案让苏极为意外。他本已经设好了极复杂的逻辑体系,正等着海伦的回答来验证心中的猜想。这个猜想就是,海伦和他一样,也属于某种超级生命体,甚至,其中一小段逻辑回路指向,就是惟一。可是这个答案却跳出了所有逻辑回路之外。

“为什么?”苏很想再构建一套逻辑体系,可是却发现什么都建立不起来,根本问不出下一个问题。而依着荒野上养成的本来性格,却可以问句“为什么”。

海伦的手指迅速而轻盈地敲击着光屏,屏幕上的数据也在飞速变化着,让人眼花缭乱。可是这瞒不过现在的苏,光屏上的数据变动都是假的,核心内容根本没有一点变化。换句话说,海伦只是在掩饰着什么而已。

仿如漫不经心,海伦说:“因为我每天都在想同一个问题,那就是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会有几个人为我伤心。”

又是一个意外的答案,摧垮了苏以绝对理性和超卓智慧创立起来的逻辑体系。他也默然,看着似乎在努力工作的海伦,轻叹了口气,说:“帕瑟芬妮有过一个孩子吧?”

“嗯,应该生下来了,不用担心。”

苏把雪递到了海伦怀里,说:“那个孩子…应该和雪一样吧?可惜,她似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海伦接过了雪,雪立刻就从她领口钻了进去,全然不知自己的动作已将海伦大半个胸部都呈现在苏的眼前。海伦怀抱着雪,然后掩了掩衣襟,并未刻意加快动作,也不怕被苏多看到些什么。其实,从雪握在苏手里的那一刻起,海伦就停止了一切可能引起误解的动作,包括自身防止感知探测。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以苏的感知能力,只要他想,海伦穿没穿衣服,根本就没有区别。

“芬妮应该是主动消去了自己的记忆,你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很正常的行为。”海伦说。有些话也没必要说得太透彻,只要得到大脑,现代生化技术就有很多手段可以得到记忆内容,帕瑟芬妮是为了保护孩子,所以彻底遗忘了它。

苏叹了口气,说:“我把她带回来了,她已经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所以我不希望她再参加后面的战争了。再过48小时她就会醒来,到时候,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她留下来的。”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海伦问。

“去找贝布拉兹。”

“他有一整支军队!”

苏笑笑,说:“军队吗,我也有。”

海伦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去找贝布拉兹,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梅迪尔丽,为了他对你和芬妮的追杀吗?…算了,你去吧,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要去的。不论是胜是败,能回来就好。别忘了,芬妮会在这里一直等着你的。”

苏笑了笑,又恢复了迷人的温柔,说:“外面那个一头银毛的家伙感觉有些危险,在走之前,我帮你教训他一下,让他老实点吧!”

“你打得过他?”海伦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对付他。”

海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离开实验室之前,苏停了停,回头,不变地微笑着,说:“海伦,如果你死了,我会伤心的。为了芬妮的孩子,也为了雪。谢谢。”

直到实验室的门完全合拢,海伦才哼了一声,淡然自语:“只有谢谢而已吗,真是空洞。”

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雪细细的声音突然从胸口冒了出来:“可是妈妈很开心呢!”

海伦可是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听众,脸色顿时变了一变,但是多年的习惯让她瞬间进入冰冷机械的状态,板着脸说:“雪,该改造身体了!”

雪一声悲鸣,抗争着:“不是全部项目都改造完了吗?”

“我刚想出几个临时项目。”海伦的声音坚定得不容异议。

雪认命地沉默了,不过,在被放进培养皿之前,雪探出头,说:“不过,我现在好象不那么怕父亲了。”

海伦怔了怔,用手把它的小脑袋拍了回去,叹口气,说:“那也要尽量避着他,能躲开就躲开,实在不行,就到妈妈这里来。”

雪乖乖地点了点头,这个拟人化的动作,曾经让它疑惑了好久,为什么在人类的世界里,如此复杂的动作却只能表达这么简单的意思。

培养液慢慢升起,浸没了雪的身体,让它陷入沉睡。海伦随手调过光屏,虽然这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看到屏幕上的数据时,她忽然怔住。

雪已经足够完美了,如果再修改,就会突破她苦心设置的临界点。到那时,雪的进化将变成不可逆转的过程,雪会无比强大,但觉醒的超级生命本能也将彻底改变它。一只狮子就算在羊群中被养大,它也还是一只狮子,在某个时刻,狮子的本能将会推翻它对自己是只羊的认知。而超级生物的本能,则强大得几乎不可阻挡。

只有海伦能够镇压超级生物的本能反应,让雪成为现在的样子。可是,就连她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她纤长的手指在光屏上划动了好多次,却总是无法下定决心。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变得强大呢?想到苏临去时的笑容,海伦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除了黑白二色、进化、冰冷和强大这些不变的词汇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内容。

她突然长长地出了口气,在光屏上轻轻点了点,培养皿周围已经就位的仪器全部回归到了原点。

“就让你好好地睡一觉吧…”海伦想着。

超级生命,是不需要睡眠的。

这时,整个私立医院都悄然震动了一下,把海伦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立刻知道,这是苏和拉菲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也是苏通过这种方式在向她告别。只是,海伦苦笑了一下,希望苏真见到贝布拉兹的时候,还能够坚持自己的想法。

夜幕笼罩下,顶着一头燃烧银发的拉菲满面寒霜地向着私立医院走来。科提斯叨着一根抢来的烟,手里还拎着半瓶抢来的烈酒,一脸玩味地看着拉菲。

在科提斯异样目光注视下,拉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直视着科提斯,低吼着:“看什么看!我可没输!”

“嗯。”科提斯用一个字表示认同,只是说话的内容和脸上的表情不太相符。

“我真没输!”拉菲咬着牙,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挤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科提斯咧嘴笑着,在黑暗中,那口牙白得非常刺眼。

看着科提斯的表情,拉菲忽然沉静下来,一把抢过科提斯手中的酒瓶,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灌进嘴里。几大口烈酒下肚,他的情绪平静了许多,满头银发也慢慢平复回落。拉菲沉默片刻,才拍拍科提斯的肩,说:“谢谢!”他知道这瓶酒是科提斯专门留着给他的。

科提斯咧嘴笑笑,说:“我们当初是打得死去活来的交情,谢谢就不用说了。我只是很奇怪,你没输吧?就算输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拉菲叹了口气,神色忽然暗淡下来,说:“苏很厉害,可我也不是输不起。只是…苏战斗的方式和海伦居然是一样的,一样的!你能明白吗?”

科提斯收起了笑容,看着拉菲,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不必说出口,科提斯已经可以想象当时战斗的情景。海伦模拟出的“前知”能力就让拉菲处处受制,如果苏也有同样的能力,再加上本身至少相当于八阶格斗域的实力,那么对抗甚至击败拉菲都很有可能。看过拉菲那场战斗后,科提斯深切感受到和拥有前知能力的敌人对战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如果不能构成绝对力量上的压制,自己每一次攻防都尽为人知的战斗,就是对意志和身体的双重考验,而且还是几乎不可能达成的考验。那种感觉,就象全身上下缠满了厚重粘湿的蛛网,让科提斯这样经历过无数生死大战的人,都不愿意去亲身尝试。

然而海伦说过,“前知”是十二阶能力。十一阶能力已经号称神之领域,那更在其之上的十二阶能力,不管是哪个领域的,其威力多么变态都不为过。不过海伦的前知只是模拟出来的,而且其中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苏可不会模拟,他难道真的已经有了十二阶的能力,就在这短短一年的时间内?

似是知道科提斯心中的疑惑,拉菲又说:“苏并没有完全掌握‘前知’,只是偶尔能够以某种爆发的方式用出类似的能力,而且持续时间不长。但这已经够要命了!每当我取得优势、准备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前知,把我所有攻势全部瓦解。所以我说的是我没输,但是也赢不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苏总会有彻底掌握‘前知’的一天。”科提斯说着,再拍拍拉菲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放弃吧,你和海伦根本不是一类人。她和苏才是同类!”

啪的一声,拉菲一把打掉了科提斯的手,狠狠地说:“海伦只能是我的!”

“算了吧!”科提斯丝毫不给拉菲保留情面,连绵不绝地打击着他。在他看来,拉菲起先还只能说是有些带玩笑性质地想要追到海伦,现在就严重了,已经有些要不计后果的倾向。且不说真的动了海伦,那么站在她背后的摩根会爆发出怎样的愤怒,就是海伦自己,难道就是好惹的?就算真的可以不去考虑暗黑之龙的怒火和海伦的反弹,拉菲这样做,又值得吗?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迷她迷到了这种程度?我看你只是想要通过征服她来证明自己吧!只为了这一点可笑的虚荣心,就把自己的生命搭进去,你觉得这很值得吗?”

科提斯的话让拉菲冷静了下来,他静静地想了一会,才略显苦涩地一笑,说:“也不仅仅是为了征服,唉,不说了吧!”

夜色中,苏大步向南方走去,他并没有特别加快速度,所以只是相当于普通人小跑而已。他并不急于和贝布拉兹决战,因为时间永远站在他这一边,每一天,每一个小时,苏的力量都在稳定不停地攀升着。而且再过几天,那只从南大陆而来的生化大军也该抵达血腥议会的边界了。

但是苏的心中仍有隐约的不安,一方面是海伦欲言又止的内容,另一方面,则是似乎有某些非常危险的事正在发生着。可是苏发现,自己现在的直觉就象是被裹在一层膜里,又厚又涩,即使是感觉到了什么也非常的模糊,有很多时候还是错的。这使得直觉已经变成完全不可信的一个功能,但是在只能依靠理性判断的时候,却又缺失了某个关键一环,从而得不出正确结论。

苏知道自己一定是错过或者是忽视了什么,但短时间内又没有可能想明白。他知道,这就是被世界意志所憎恶的结果,世界意志已经在无形中影响了他的判断和感知。

想到这里,苏内心深处忽然涌上一股冷冽的杀机,既然有世界意志的存在,那么就说明这个世界也可以视为某种生命体,而只要是生命体,就都有可能消亡。世界意志既然已经如此地痛恨苏了,那么苏也不介意在自己能力达到某种程度的高点时,彻底毁灭世界意志,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形态。至少从目前来看,这个所谓的世界意志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仍然非常有限,至少它再怎么痛恨,也没能把苏恨死,至多在很多细节上给他添添堵而已。而从本能传来的冰冷意识中,苏很清楚地知道,世界意志不是不灭的,而且自己的确有能力毁灭世界意志,前提当然是提高与本能的融合度。

不过,苏忽然想到,或许这正是世界意志会痛恨他的原因?

迈着并不轻松的脚步,带着无数疑问与困惑,苏向议长贝布拉兹所居住的城堡走去。

在北方,本来虚假的宁静局势在一瞬间被突然打破!

蝎巢中不断震动与轰鸣着,中央地面开始塌陷,大量的土石向下流去,似乎永远也填不满那无底的深坑,甚至深坑周围的工厂都开始向内倾斜。

在深坑的中心处,突然射上一束蓝色光芒,光柱凝聚不散,甚至照亮了天空中低垂的辐射云层!

蝎巢中响起了奇异而低沉的嗡嗡蜂鸣音,培养人工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疑惑地看着突然飘浮起来的一个个零件和工具,而那些还能保留着自我意识的人,则满怀恐惧地看着深坑不断扩张,而且坑心处的泥土岩石正大量飘起,显然重力场正在迅速改变。转眼之间,巨坑已经变成了整个蝎巢的灾难!

重力场紊乱不定,而且程度正在迅速增强,一座座工厂和高大建筑向坑中倾倒,然后猛然高飞,飞到数十米高空中才恢复了重力,向四面八方胡乱抛飞出去。矿石和泥流更是如火山爆发般不停地向上喷出!

嗡嗡的蜂鸣声越来越强烈了,它非常的轻,很多时候都超过了人类正常听力范围。然而随着蜂鸣声的加强,众多的培养人工人和战士都顾不上逃跑,而是捂着头部,痛苦不已地尖叫着,就连那些被削弱了痛觉的人也不例外!

在纷飞的乱石泥流中,忽然冲出一截蓝紫双色、呈流线型、充满了超时代美感的星舰舰艏。仅仅是最前端,长度就已经超过了二十米,更为庞大的舰身本体还隐藏在泥石之下,未曾现身!

重力已经彻底改变,不时爆发的电火和扭曲光影勾勒出了力场边缘,这是一个半球形的庞大力场,半径足有数公里,已经将整个蝎巢笼罩在内,只有城市边缘的核电站幸免于难。

力场范围内,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重力,碎石和建筑的残骸向各个方向无序地飘浮着,甚至高达十几层的大楼也横空缓缓滑过!和巨大力场比起来,这段断裂的大楼就象一支小小的铅笔。力场边缘,则不再是单纯的低重力环境,而是狂野混乱的引力风暴带。就是钢筋进入这个地带,都会被迅速扭曲成一团乱麻,若是大块混凝土块飘入,则会被立刻肢解粉碎。大团粉末烟尘被抛向外围,直到进入重力正常区域,才会纷纷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