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微一沉吟,对顾青城和司徒明道:“剑宗宗主的位子还是要早些定下来才好。”

顾青城和司徒明相视一眼,均是敷衍地答了句“是啊”便不再作声。

谢尚知道这事若是好解决也不会由去年拖到今日还未定下来,想必二人都不想趟这趟浑水。一直以来,剑宗之人在三宗里最是傲气,不但总是自觉比其他两宗高出一等,就是宗内诸人也互相看不上。前任的宗主穆晃是个铁腕人物,在他之下没人敢出声,然而他一死,剑宗内便人人都觉得自己才最有资格顺利上位,一时争得不可开交。

以往萧无极担任蜀山掌门的时候,一来一直有他的私心,二来也怕这宗主之人定不好会横生些事故,所以就始终压着,一副看最后谁能拖得起的架势。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得到宗主之位的关键就是要沉得住气。然而这些谢尚也并不是看不明白,只是如此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三人落座后,蜀山三宗的弟子便随之在大殿两侧摆好的一排排矮几后坐下,等待御剑堂的剑童们献上秋果。

虽说蜀山的水土好,然而山上的果子倒也并不见得就味比仙果,这个仪式纯粹是要让所有人都牢牢记住——春华秋实,不论从这蜀山出师的少年们将来会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也都是由蜀山的师长教导出来的,心中要永存敬畏之心。

这时,司殿的仆役唱报了一声,众人循声往殿外看去,只见身穿蓝衣的少年和身穿红衣的少女排成两队,每人都手提着一只装满时鲜果品的藤条篮子,拾阶而上。所有剑童都恭谨地低着头,看不清面目,队形和脚步颇为整齐,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剑童们入了大殿,队伍最前端分出三个剑童来,谦卑地低头走前几步,来到谢尚、顾青城和司徒明面前,双膝跪下,将手中篮子高举过顶,齐声道:“御剑堂剑童谨以新秋鲜果拜谢蜀山前辈教导荫庇之恩。”

脆生生的话音还未落,三个少年骤然出手,三根手指粗细的透明细索疾电般分射长几后正要起身接果篮的谢尚、顾青城和司徒明三人。

这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三人都是刚刚起身,在半空中难以施力,又没有半分防备,就算是高手也难逃一击。但此三人已不是寻常所谓的高手,电光石火之间,谢尚身形未顿,便借着起身的力道微微一侧避过,紧接着回手探向空中,一把便抓住那几乎隐在空气中的细索。而司徒明那边避也未避,袍袖一挡,袖风中强劲的真气生生将丝索推出一寸,袍袖顺势一卷,将丝索缠在了臂上。顾青城则是在细索击出的刹那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半起的身子猛然落回榻上,那原本击向他咽喉的细索轻飘飘划过他头顶,跟着他看似轻巧地一抚头,便将细索牵在了指尖。

然而只比这三个剑童慢了半拍,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另外三个剑童也朝三人射出丝索,这两轮攻击只有瞬息间隔,蜀山三巨子心下都是一寒,正要防备,站在剑童队列旁的慕容烨英已然出手,长剑横扫而去,击断细索,不待三个剑童回手,已经身形一闪点了三人的穴道。

此时第一轮发起进攻的三个剑童也已被谢尚三人制住,慕容烨英一转身,执剑向前紧走几步,来到谢尚面前道:“弟子无能,竟然让奸细混入御剑堂,以致惊扰了”

慕容烨英的话未说完,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谢掌门,小心!”那声音离得甚远,谢尚听得不是十分清楚,只一愣神,慕容烨英的承影剑已经刺出。

这一剑的速度和力道远非刚才少年们的丝索可比,谢尚全无防备,不及反应,只觉全身瞬间被寒气笼罩,以为此命休矣,不想眼前一道白影一晃,定睛再看,竟是司徒明飞身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这一剑穿胸而过,从司徒明的背后露出小小的一截剑尖,谢尚当下大怒,拔剑击向慕容烨英。慕容烨英身形急速后撤,退回到剑童中间,大喝道:“退后!这些剑童的命你都不想要了么?”

谢尚不及理会她,先俯身去瞧倒在地上的司徒明,然而他连腰都还未弯下,就见司徒明腰上的长剑已然化光而出,直飞天际,消失不见

剑主离世,长剑回冢!殿上的谢尚和顾青城全都望着剑光消失的方向略一失神,等反应过来再去瞧那些剑童和殿判的时候,只见所有剑童已围成一个圆,而圆形的中心则是慕容烨英和宣怡、阎楷之以及突然能够站立的祝宁四人。四人的外圈又有十来个剑童围成一个小圆,每人都高高抬着手,似乎牵着什么东西。细细一看,他们的手上都牵有十来条透明的细丝,而细丝的另一端则深入另外那些剑童的后颈处。

此时,方才出声预警的少年已经奔入大殿,正是急急赶到的慕容斐,他身后紧紧跟着的,则是桓澜与白芷薇。

“她不是慕容烨英!所有剑童和殿监都被恶人用隐蛛丝制住,呀!”慕容斐站定道,但最后一个字却被他吞入口中,变成惊讶的一声低叫,盯着横尸殿上的司徒明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假扮的慕容烨英得意地笑道:“不错。现下这些剑童全都被我们制住,如果不顾惜他们的性命,你们就上吧。”

谢尚听说过隐蛛丝,知道那是一种质比金刚的妖物,一时忌惮,只好按剑不发,怒视着假慕容烨英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过节儿?”

只听假慕容烨英冷笑道:“我赤玉宫和谢掌门倒是没什么过节儿,只不过谢掌门如今是蜀山和整个武林的第一人,我们不过是想用你的血祭旗,迎接魔王陛下重临人界和魔血百年后的觉醒。”

闻得此言,蜀山众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谢尚怒斥道:“胡说!华璇那妖孽的魔血早就被我开山始祖以无上的术法镇住了!“

假慕容烨英仰天狂笑道:“谢掌门,你这话骗谁啊。王凛的力量不过就能维系百年,如今百年已过,他的转世仍未出现,蜀山的各处结界早就不再是当年他所布下的了。御剑堂的结界想必是阁下的手笔了?结实倒还算结实,只不过还是被我们攻破了,这若是早先王凛布下的那个,哪儿能让我等这么容易得手?”此话一出,一殿哗然。

谢尚眼见此事已经掩盖不住,便不再继续纠缠,转而问道:“你们要怎样才能放了这些剑童?”

那假扮的慕容烨英以略带遗憾的口气答道:“千算万算,算不到会出现一个替死鬼,不过好歹是位宗主,也算勉强交差。请诸位记清楚今日,昨天是魔王陛下的寿辰,而从今日开始,我们魔门和蜀山就要重新真刀真枪台面上见了!至于这些剑童,我们倒是并不想伤害,可这也要看你们是否听话合作。”

众人此时都已听得明白,原来这些魔宫中人此来不但是要刺杀蜀山掌门,更是要当面羞辱蜀山,投下战书。蜀山百年以来从未受过此等大辱,当下众人俱是怒火中烧,顿时从方才知道堕天力量已尽,转世又未出现的震惊中回转过来。

只听人群中有人喝道:“你们这些妖孽,休要拿剑童威胁我们,你们杀了司徒宗主,还想活着离开蜀山么?”

“掌门,休要心存妇人之仁,投鼠忌器。这些孩子要是黄泉有知,也会因为成全了蜀山大义而含笑九泉的。”又有一个声音道。

谢尚冰锋似的目光扫过这些说话之人,沉沉对假慕容烨英道:“说你的条件。”

假慕容烨英笑道:“果然是掌门,和这些凡夫就是见识不同。我知道你的御剑飞行术甚为厉害,所以呢,我要带着这些剑童退出蜀山四十里,而你只能让两个蜀山弟子跟随,到了地方我们自然会撤去隐蛛丝,这些小孩也就自然会清醒,不会有任何遗害残留在他们身上。接下来,你派去的两个弟子就可以领着他们平平安安地归来。”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不凭什么,你不答应这条件,这些孩子就能安全?”

谢尚权衡沉思良久,方才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记得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此仇此辱他日我蜀山定将双倍奉还!”

这天在无量峰上发生的事唐谧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她和张尉本来也要往山上赶,不想没走多远便因两人的身体还不能适应刚刚进入的妖物,双双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被顾青城找到时,二人已经几乎丧失意识。后来的几天之内,两人更因为身体内固有的防卫机制开始强烈地排斥进入的异物,连续数日高烧不退。

唐谧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发烧四十度躺在医院里打点滴,扎针头的手随着药水一点点地滴入而变得越来越冰冷,妈妈便把手垫在她的手下。那手掌温热的温度传来,如绵密的春雨渗入身体。她忍不住艰难地开口低语:“我想你,很想你啊。”

恍惚间,那只握着她的手忽地握紧,仿佛要攥碎她的骨头,她疼得“啊”地叫了起来,睁开眼看见顾青城还未掩饰干净的面孔,迷迷糊糊地想:是你啊,又慌个什么呢?

她这样持续高烧了三天,张尉则因为比她身体里的隐蛛丝更多,足足烧了七天方退。退烧后,顾青城和莫七伤便开始着手为他们驱除妖物,又是泡药浴又是坐术法阵,各种奇奇怪怪的名堂搞了一圈,妖物的确被驱出来不少,但顾青城却始终担心还未除净。

终于一日,他努力了一整天也没能从唐谧体内驱出一条隐蛛丝,竟然少有地发起脾气来,冲唐谧喝道:“你的脑瓜子坏掉了么,这种东西进去了能那么容易出来么?万一有一条没清干净,以后你这一辈子怎么办?”

唐谧吐了吐舌头,微笑道:“当时顾不了那许多,现在想想倒真是后悔极了,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顾青城看着她,神色有刹那的飘忽,转而口气清淡地问:“唐谧,那你便只好一辈子紧紧跟在我身边,我总会有法子抑制住这些妖物。你,愿意么?”

唐谧的心头一紧,低下头惶惑不已。为什么在自己几乎已经认定他就是魔宫中人的时候,却遇上这样的事呢?她,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忧伤。

顾青城见她低头不语,仍旧用淡淡的口气道:“不过,我年长你这么多,总是要先你而去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办呢?这样吧,我还是教你二人一套心法,你们每天练习一遍,就算体内的妖物没有除尽,也会被抑制住。”

她说:“好。”松了口气,抬眼看见顾青城飘开的眼睛,恍然觉得失去了什么,心也跟着暗淡了下来。

待到唐谧与张尉被允许重回御剑堂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末。唐谧仔仔细细地听白芷薇讲完八月十六那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慕容斐后来从被救出来的慕容烨英那里得到的十五日那夜御剑堂的情形,问道:“他们真的说自己是赤玉宫的?”

“那时我们还未赶到,不过当时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慕容斐答道。

“哼,这些骗子!”唐谧骂道,“他们定是没想到我这个大魔王还呆在蜀山呢,一句话就漏了马脚。”

白芷薇正色道:“我觉得他们根本就是想搅乱局面。你知道,那些人大白天的带着那么多剑童退出四十里,一路上遇见了无数的行人,江湖上还能不很快就知道此事?听说赤玉宫原本是放出话来说此事与他们无关,可白道江湖已经认定出手的就是他们。如今魔王转世重归,魔血觉醒,还有堕天大人的力量已尽等等传闻弄得人心惶惶,据说江湖正道的各路人马都将在司徒宗主葬礼的那一日齐聚蜀山,明着是祭拜,实则是要和掌门商讨和赤玉宫决一死战的事情。”

“那样就上当了啊!”唐谧眉头紧缩,不再言语。她感到自己掌握的许多线索正在一点点合拢,可是最关键的东西却还是没有找到。

“唐谧,你说过被杀死的那个人就是咱们可以相信的人,那么如今那个人算是谢殿监还是司徒宗主呢?”张尉在一边问道。

唐谧摇摇头:“不是,那个推断我下得太草率,说实话,现在我连死人都不相信了。”

这话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张尉脱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谧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如果司徒宗主有问题,而且他发现问题就要掩盖不住了,便可以借着一死从这个世上消失,然后再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对不对?”

慕容斐听到这里,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急急抢言道:“可不是!他们几人中,只有司徒宗主最喜欢享受俗世之乐,儿女成群,自己更是一直在追寻长生之道,一个这样的人能有勇气飞身救人,倒是甚为反常。”

唐谧见慕容斐因发现疑点而兴奋失仪的样子甚是可爱,习惯性地想如往常那般,在这完美小公子失态的时候挤对一番,然而话到嘴边,忽然领悟到这少年可不正是因为全心想着她的事才会如此的么,心头不禁一暖,已经挂在脸上的揶揄笑容里自然透出点滴的温柔之色,转而赞道:“说得对!小斐识人的眼力渐长啊!”

慕容斐听唐谧称赞自己时用了慕容烨英才会说的称呼“小斐”,就连口气也是模仿慕容烨英对自己说话时的那种半吊子长辈口气,心上很是有气,原本要张口和这臭丫头斗上一番,不想正正对上唐谧一双满载真诚谢意的笑眼,这气便不知怎地被半途抽去,摇摇头,自认没脾气了。

唐谧想想又道:“不过,司徒宗主也不是没有可能一时冲动便做了英雄。我们现在还缺少一些重要的线索,要是异宝馆能把关于那宫灯的消息探听出来就好了。另外,我仔细想了想,我当初说过的那误导我的八件事里,有很小的一处我还没去探究,那就是为什么藏书阁会恰巧那时整理借阅录,因而让我看见了穆殿监的记录。”

唐谧来到藏书阁的时候,看见祝宁正在伏几书写。

“师父又在写信么?”唐谧问道。

祝宁与她甚为亲厚,并不避她,放下笔道:“是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要和你师叔好好讲讲。”

唐谧的“师叔”便是大名鼎鼎的魏王桓沧。论理说,桓沧当年拜在气宗门下,和祝宁并不同宗,这“师叔”的名分很是勉强,更何况祝宁自己在蜀山也远没到可以收徒弟的地位,就连唐谧和欧阳羽严格说来也只能算他的助手而不是徒弟。但祝宁一向就是个任性胡来的人,如同去年强把唐谧这个还不够拜师资格的剑童拉来当徒弟一般,也硬给她和欧阳羽“白送”了这么个“师叔”。好在祝宁也不糊涂,这样的称呼只是师徒三人私下才用,就连桓沧也不知道自己有唐谧这么个“师侄”,否则,大概也会笑他们高攀吧。

听说月圆那夜,隐蛛丝利用祝宁腿上没有知觉、无法抵抗和排斥异物的弱点,强行侵入了他的身体,唐谧便讨好地问:“师父现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那儿还有莫殿判给的补药,给师父送点过来吧?”

“去,净瞎扯。你那些药我还不知道,都是熏脑瓜子用的,听我们宗主说,你的脑袋就是被妖怪给搞坏的。”

唐谧嘻嘻一笑道:“反正师父身体里也有妖怪,我们还真是一家人呢。”

祝宁听到“一家人”三个字,一愣神,但笑不语。

唐谧看他脸上的神情少见地现出那么一丝温柔,知道他的心情定是不错,趁机问道:“师父,咱们去年整理借阅录是谁下的命令,萧掌门?”

“不是啊,每二十年整理一次,是老规矩了。问这个做什么?”祝宁反问道。

“成文的规矩?能拿来给我看看么?”唐谧直截了当道。

祝宁瞪她一眼,但因为心情实在不错,便还是俯身到几下去寻找,一会儿之后,递给她一个册子。那册子的首页是管理御剑堂藏书阁的诸项规矩,其中便有每二十年整理一次借阅录这条,往后翻还有每次整理者都有谁,以及其间查出什么书籍缺失等等的登记资料,最后一次登记上的正是自己和祝宁、欧阳羽三人的名字,再往前一次则是前任的藏书阁司库和唐谧的现任师父及师叔。

唐谧这边厢没有任何发现,失望地往回走,正遇见迎面而来的白芷薇。白芷薇急急递上一封信道:“异宝馆来的!”

两人抑制不住兴奋,当即拆来就看,可是信中内容却让人大失所望。

——那异宝馆主人说自己这多半年来一直在打听宫灯的下落,但因为这灯是不起眼的古董,最后只能确定它是在三十年前楚国内乱时王陵中流出的物件,最后一次有据可查的记录便是二十多年前被人买走了,只是这东西不算值钱,便没有留下买主的姓名。

唐谧在藏书阁一无所获,如今再加上这封信,两人眼看着所有线索全部断掉,只觉甚是沮丧。

当下,唐谧安慰白芷薇道:“没事,这信还是有很多有用消息的。”

“是么?”

“我此刻还说不好,你容我再想想清楚。”

这夜,唐谧躺在榻上细密地梳理了一遍所有线索,猛地发觉一件事,一跃而起叫道:“芷薇,也许,也许会有一个破绽!”

“什么破绽?”白芷薇爬起来,睡眼蒙眬道。

“邓方,邓方啊!”唐谧叫道,“去年本是邓方该去华山比武的,可后来他因为脑子混乱就没去成,这才替换成我。而他的脑子没有恢复过来这件事如果是巧合,那么就是老天爷都在帮那些搞阴谋的人了,但如若是连他们也没想到就算如此帮我,我还是输给了别人,那么他们就必须赶快想办法让邓方不能去华山比武。我还记得,邓方是那日比武散场一回去之后,就有人说他越来越糊涂,之后便一直由咱们殿的剑童看护,所以他们最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在邓方回去的路上。要知道,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突发的意外,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安排布置,只要他们对邓方下了手,就不会像其他事情那样丝毫不留痕迹。走,我们赶紧去问问邓方那时发生过什么,对他出手的人就算不是正主儿也是帮凶!”

邓方大半夜被唐谧从床上揪下来,气哼哼地骂道:“唐谧,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姑娘家,这都是第几次掀我被子了?”

唐谧没心思和他解释,急切地问道:“邓方,你仔细想想,去年比武之后,你在回去的路上可遇见什么人,或者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记不清了,那时我的脑子糊涂了啊。”邓方嘟囔道。

“刚开始不是还勉强清醒么,我求求你仔细想想,很重要,求求你!”

邓方从未见过唐谧这么求人,只见那两只大眼不断闪烁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的心中一软,认真想了好久,方才道:“刚出殿门没走多远我就遇见了司徒宗主,他拍拍我,说我的那场比得漂亮,原话可能不大一样,大致意思就是如此。”

第二天清晨,白芷薇起身的时候发现唐谧已经不在榻上,她忙披衣出门去找,一推门,正撞上唐谧拖着疲乏的身子要进屋来。唐谧一见白芷薇,倦颜顿时绽出明亮的笑容,像是刚刚趁夜挖到什么宝贝一般,抱住白芷薇,将手上的红色晶铁梳子得意地在她面前摇了摇,道:“我整晚都在剑冢里,一支一支把所有的剑全部查看了一遍。”

“啊!”白芷薇低低惊叫一声,剑冢里沉眠着数百支无主之剑,这丫头一晚上就清查了一遍,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