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念野把念桐带到会客室,找来两张干爽的干净毛巾给她擦拭头发和身上的雨水。

“谢谢。”念桐接过道谢,忽然问,“我这样会打扰到你们工作吗?”

连念野浅笑一下,摇头。

“念桐,你是不是和老大怎么了?”

念桐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连念野倒是先问了出来。

她点头停下擦拭头发的动作,脸上的表情苦涩。

“我做了让顾叔很生气的事情,他现在不想见我。”

很生气的事情?连念野眸光一闪,挑眉道:“你被绑架的事不会是你的恶作剧吧?”

他一下猜得这么准,念桐楞了一楞。

连念野从她愕然的表情中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禁抚额:“怎么会这样?你知不知道老大昨天有多担心你?而从接到电话起,我们立即忙开了,又是查询你的手机信号来源,又是查海陆空出入境B市的记录……打你同学的电话接电话的人说他不认识机主……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他这么说,念桐心里懊恼又后悔。

也许她真的不应该听岑欢的建议用这种方式逼顾筠尧就范。她没想到他会因为她为调查这个调查那个。

当时他是真的担心她。

而为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却发现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换做被骗的那个人是她,她大概再也不会想和骗她的那个人见面,更别说承当什么责任了。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求顾叔原谅我,可是……他好象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一想到顾筠尧气怒的表情,念桐便觉得心里难受异常。

连念野听她嗓音都带着哭音,于是放弃继续追问这件事的念头。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他问,语气柔和了些。

念桐摇头,咬咬唇,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没事,什么事你说吧,我知道的绝对不会瞒你。”连念野鼓励她。

“我……我想问你,顾叔和杜可唯是不是恋人关系?”

“啊?!”

不知道是问题太怪异还是怎么的,连连念野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都露出一副惊愕或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我有说错什么了吗?”念桐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露出这样一副表情。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念野回神,解释道:“……我是奇怪你怎么会把老大和杜可唯联系到一块?又怎么会以为他们是恋人?”

“难道不是?”念桐脸上一阵欣喜,原本黯淡的目光忽地剔亮:“你快告诉我,顾叔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们不是恋人关系,那为什么顾叔钱包里有和杜可唯的合影,而且他还随身携带?”

“钱包里的合影?”连念野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不过——“老大和杜可唯绝对不可能是你说的那种关系。”他很笃定的语气。

“为什么?”

“我知道他们认识十几年了,杜可唯对老大的感情我是很了解,但老大却对她不感冒。况且杜可唯还是小西的阿姨,而老大没有吃窝边草的习惯,所以两人是绝对不可能发展成恋人关系的。”

“小西是谁?”

“老大的儿子。”

“……”虽然从连戎口中确定顾筠尧的确有个儿子,可再次听到连念野证实,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她不知道?

而知道的人没有一个告诉她。

“哦,我想起来了。你看到的那张的合影上和老大站在一起的女人不是杜可唯。”连念野忽道。

“不是?”可是明明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啊。念桐纳闷,脑海里清晰浮现照片上那张巧笑嫣然的美丽脸庞,忽地灵光一闪:“难道杜可唯有个双胞胎姐妹?”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杜可唯是小西的阿姨,他母亲是杜可唯的孪生姐姐杜紫馨。姐妹俩不论身材五官都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是完全相反,一个傲然清高,一个随性温和。只可惜……当年杜紫馨在一场意外中丧生了。”

连念野只比顾筠尧小三岁,是跟在顾筠尧身边时间最长的。所以当年发生在顾筠尧身上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

杜紫馨。

念桐默念着这个名字,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虽然知道了杜可唯和顾筠尧不是恋人,但她却并没有开心的感觉。

他心里始终有深爱的女人,不是杜可唯,却是她的姐姐杜紫馨。

忽然觉得非常难受,苍白的面容血色尽失。

可她有什么资格难受?

一直都是她缠着他对他纠缠不清,还用那种方式逼他和她在一起。

而他宁愿爱着那个已经离开的人,也不愿接受她的感情。

慕念桐,你这个白痴,再难受再痛苦,也是你咎由自取。

*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展烙轩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堆大大小的袋子。

“桐桐,快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还有鞋子。”他把怀里的东西往念桐桌前一放,目光瞥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心惊了下,楞道:“怎么了,这是?”

念桐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起身,“我要回去了。”

“不行,先把衣服换了,不然会感冒。”展烙轩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

“对不起,我想回去了。”她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忍不住又哭。

已经这样狼狈了,她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更狼狈难堪的样子。

展烙轩还想说什么,却被连念野一个眼神制止。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念桐低声道谢,始终垂眸,怕他们看到她发红的眼眶。

待她走出去,展烙轩指着那堆大大小小的袋子道,“这是老大让我买来给她换的,没想到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

“她心情不好。”

“对了,她是怎么了?我看她好象狠狠哭过的样子。”

连念野没回他,而是走出了会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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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个没完没了。

如同她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掉落的眼泪。

泪眼模糊地望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马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包里传来莫文蔚的歌声,她却仿若未闻,木然的撑着伞机械的走在车潮汹涌的马路上。

一辆体积庞大的货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带起一股强大的风,刮走了她手里的雨伞。

冰凉的雨水直接打落在她满是泪水的面容上,她望着被风刮走的雨伞,心里的委屈和难受终于齐齐爆发,蹲在路边环抱住自己渐渐冰凉发冷的身子哭得不能自己。

*

顾筠尧在听到连念野说念桐已经离开后立即又回到落地窗旁。

女孩儿在暴雨下行走的身影那么娇小单薄,让他有种想冲下楼喊住她的冲动。

可是喊住以后呢?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他的一时心软对她来说是种残酷的温柔。

看着她好好的人行道不走却混入车潮汹涌的马路上,他一颗心悬在半空。尤其是当那辆体积庞大的货车从她身边开过时,他连心跳和呼吸都漏了一拍。

然后看见她手里的雨伞被风刮走,而她蹲在路边抱着自己痛哭,任大雨倾盆而下。

*

“她不让我送他回去。”连念野望着雨中的小黑点说道。

顾筠尧没有回应。

他清楚她不让他们送的原因是不想他们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老大,她问了——”

“我知道。”顾筠尧打断他,收回目光离开落地窗,却不是朝门口走去,而是在办公桌后的宽大真皮沙发椅上。

连念野哑然——他以为老大是心软了要下楼去把念桐叫回来。

“晚上约徐瑞海到容园,过期不候。”

耳边飘过清冷的声音。

连念野应声,目光移回窗外,念桐却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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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B市连天空都变得格外干净清新。

念桐却无心情欣赏这美景。

回到碧桂园快速洗了个澡便躺到床上,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一直到夜色降临都没醒来的意思。

包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最后不知是打电话的人打累了还是手机没电了,终于没了声音。

*

容园。

“顾总,我能爬到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全凭您的提拔,我对您的感激之情不可用言语而论。这些年我一直兢兢业业按照您的意思行事,从来没出过错。前些日子小儿不长眼顶撞了您,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先自罚三杯。”五十出头的徐瑞海三杯高度白酒下肚,喉咙口和胃里立即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可他却还是赔着笑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眼前这个才三十出头的男人,如若是他心情不好,那他即便是笑着也能让人打从心里发寒,更何况是他此时不苟言笑的样子。

两人合作过这么些年,他对这个男人的手段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道不少。

他可以让你在仕途一帆风顺步步高升,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拉你下马,让你身陷牢狱家破人亡。

瞥了眼徐瑞海,顾筠尧淡声道:“徐书记言重了,顾某一介商人既不是中央领导也不是皇亲国戚,如何提拔得了徐书记?”

“顾总您千万别这样说,都怪我教子无方得罪了您。”徐瑞海满脸惊恐,又是连着自罚三杯才又开口道:“顾总您大人大量,希望您看在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

顾筠尧听他这么说,眼里眸光一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声问:“你能报答我什么?”

徐瑞海迟疑了几秒,牙一咬,似乎下了决心般回他:“往后我为您办事不再设底线,只求您让我妻儿平安。”

坐在顾筠尧身边的连念野和展烙轩闻言交换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徐书记,您这话说重了,我们是合作伙伴,如果连您妻儿的安全问题都不能保证的话,那我们还怎么混?”展烙轩冲徐瑞海咧唇一笑。

“来,为我们重新合作干杯。”连念野率先举杯。

徐瑞海望向蹙眉不语的顾筠尧——这个男人不开口,他这杯酒怎么敢喝。

三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顾筠尧神色一缓,端起面前的酒杯过来和徐瑞海碰杯:“恭喜徐书记重新走马上任B市市委书记。”

徐瑞海听到这句话,悬空的心终于安全落地。

“多谢顾总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不会再让您对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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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更晚了,和朋友去买东西同事手臂被商场的玻璃砸断了,我陪她去的医院……悲催啊~大过节的

高烧(一更)

顾筠尧从容园出来时已近凌晨一点。

夜风徐徐吹来,街道上灯光璀璨,夜色撩人。

他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搭在降低的车窗上,眼角余光扫过街头形形色色的路人,耳边听着低沉磁性的男音在唱: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连调了职也不怕,怎么始终牵挂,苦心选中今天想车你回家。原谅我不再送花,伤口应要结疤,花瓣铺满心里坟场才害怕,如若你非我不嫁,彼此终必火化,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懒

其实,整个晚上他的心思都不在和徐瑞海的交谈上。脑海里反复想起那抹在大雨下蹲在马路边抱着自己痛哭的娇小身影。

他承认,其实他这样生她的气是过分了些。

她对他的喜欢,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因他的言行喜怒或笑或哭,只要他在场,目光始终追随他,眼里也只有他的身影。

表现得这样明显,如若还不是动了真感情,那又是什么?

即便是演技再精湛再逼真的影后,也无法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刻画得如此细腻入骨、收放自如。

*

驾着车漫无目的四处飘荡,手脚像是有自主意识的,不自觉把车开到了碧桂圆。

——这两天我不会回碧桂园,你自己冷静地考虑清楚到底想要什么。虫

他记起自己白天对她说的话,眉头一蹙,想调头把车开去酒店。犹疑了几秒,仍是把车开进了小区。

他不想去细想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有点反常,为什么心里明明气着,却还是放心不下?

也许,是她太像‘她’。

一样的单纯率直,一样的执着倔强,一样的让他无可奈何。

也许那晚在A市的Sbrb就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所以才会像个疯子一样盯了她一整晚。

*

上了楼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时目光自然的扫向隔壁的卧室——房门紧闭,觑不到一丝光亮。

在楼下的玄关处看到了她今天穿的那双鞋子,他知道她已经回来。

这个时候,显然是睡着了。

开了灯进浴室梳洗完出来,时间恰恰好两点。

躺在床上,手不自觉抚上喉咙处的突起——刚才在浴室梳洗时不经意瞥到那上头的颜色不但没有褪一些,反而加重了。可想而知,那丫头当时吮得有多用力,竟然淤了血。

辗转几次,睡意渐浓。

上下眼睑阖上的刹那,耳边听得一个重物落地发出的声音。

睁开眼,立即坐起身掀掉身上的被子走向隔壁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