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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乱虎、霍乱步异口同声抢着道:“是‘三尸腐脑丸’!”

黄金麟游目一扫,看过众人气色,心中己有计较,“连云三乱”是顾惜朝的心腹,“福慧双修”也是文张的手下,加上高风亮等仍受文张的控制,而较听命于自己、并无权位上冲突。然而武将鲜于仇与冷呼儿,冷已身亡,鲜于仇又不在此,自己显得有些势孤力薄,非要广结善缘不可,便道:“你们都受人摆布了。‘三尸腐脑丸’是一种天山派的奇毒,任何人服了,半个时辰之后,眼白都会有十数至百粒灰点,耳筋突露、鼻涕、唾液、汗水都无法控制,黄脓不堪,你们都没有这些症状,牙龈也没渗出浓血,服的自然不是‘三尸腐脑九’。”

“福慧双修”喜形于色,“连云三乱”则惊疑不定。

宋乱水道:“可是,我服了之后,的确发觉,全身都有些不妥……”

黄金麟道:“哪里不妥?”

宋乱水期期艾艾地道:“这………这又说不上来。”

黄金麟笑道:“那是心理有阴影所致,有人告诉你已服了奇毒,自然就会感到不适,我们曾经处死过一个犯人,饿了他十多天,让他意志消沉,筋疲力尽,再蒙他双眼,绑他在石床上,用冰块划过他腕脉,然后悬放一漏水的木桶,并告诉他我们已用尖刀划断他的脉门,如此把他弃置在密室内两天两夜,这犯人果然就死了,其实他并无受伤,只是以为自己血已流干,斗志生机全失而殁,那都是心理作用。”

宋乱水喜道:“真的?”

李福道:“黄大人精于医道,朝野闻名,黄大人下的判定,自然不错!”

李慧恨恨地道:“看来,我们真的受骗了。”

无情和四名剑僮躲在隐蔽处,本来甚觉喜闹,但见黄金麟如此冷静处事,心中倒是一惊,暗中端详黄金麟,只见他方脸大口,狮鼻环目,头巾飘飘,战袍束带,绿靴虎步,很有气派,心下起了警惕,觉得这是一个劲敌,倒不可小觑了。

只见一个高颧阔肩、虬髯满腮的精壮汉子没好气的道:“叫你们抓人,结果给人耍了,使大家露了行藏,实在枉费了大当家在林中安排伏兵这一着。”

这说话的人正是游天龙。他原在“连云寨”九大当家中排行最末,早在劳穴光还是大当家的时候,已经加入“连云寨”,后来戚少商独闯“连云寨”,败服八大当家,被推举为首领,游天龙更受到重用。只是游天龙再怎么受重用,以他的武功才干,也难以胜过其他八名当家,直到顾惜朝入主连云寨后,任用游天龙位居要职,使他心存感激,再以威迫利诱,使他背叛连云寨,仅对顾惜朝一人效忠。

游天龙毕竟是“连云寨”的“老臣子”,对冯乱虎、张乱法、宋乱水、霍乱步等四名“新贵”,本就不怎么瞧得顺眼,而对正统的官府人物,也格格不入。刚才他在林子里伏袭来人,不知竟是自己人,曾扫中宋乱水一棍,但也被霍乱步击中一掌,并与冯乱虎打得难分难解,而今伤有余痛,“新仇旧恨”,越发涌上心头。

游天龙这般一说,登时激起“连云三乱”心头怒火,宋乱水骂道:“你这小子真他妈的,明知是自家人,还斜来暗算老子一个,这又算什么?!”

宋乱水不骂尤可,他这一骂,游天龙是张飞脾性,也冒上了火,戟指霍乱步斥道:“他也从后打了我一掌,大家都是同袍战友,这又叫什么名堂?!”

冯乱虎冷冷地道:“打你又怎样,刚才要不是大当家赶到,再二三十招,要你死在我掌下!”

李慧因恨“连云三乱”在“安顺栈”里故意不施援手,插咀冷笑道:“其实,刚才我已嘱大家不要乱跑了,还不是这三位“连云寨”“乱”字军的高人慌作一团,早就不必自己人误打误伤了。”

霍乱步沉声道:“刚才鬼叫豕号、贪生怕死的,难道也是我们师兄弟三人?”

李福怒道:“你们这三个草寇野盗,说话可要检点一些!”

冯乱虎吼了回去:“你叫咱们什么?!咱们四师兄弟可一向都跟随顾公子,就算在连云寨落草,为的也是替朝廷剿灭祸患!”

游天龙最怕听别人论出身,当下按捺不住,大声道:“我可是奉顾大当家之命,在林里埋伏,你们自己闯入,破坏了计划,不向大当家请罪,还在这里推诿胡赖什么!”

冯乱虎、霍乱步、宋乱水一听,倒是觉得有理,生怕顾惜朝怪责,诚惶诚恐的往顾惜朝望去。顾惜朝的脸色非常难看,却并不发作,只说:“你们不必再互相谴责,日后谁抓了戚少商,杀了息大娘,擒了铁手,拿下那一干叛逆,谁就可以论功行赏。”

霍乱步、冯乱虎、宋乱水、游天龙稽首说:“是。”

李福、李慧互觑一眼,知道自己势孤力单,刚才一时嘴快,怒斥三乱时难免有得罪顾惜朝之处,便自然倾向黄金麟那一方,李福道:“咱兄弟未能达成任务,有负大人所托,请大人降罪。”

李慧与李福心意相通,也道:“这次我们受贼人愚弄,全仗大人释疑,万请大人予我们将功赎罪的机会。”

黄金麟当然会意,笑道:“对手非同泛泛,今日之失,不能怪你们,日后多加警惕便是。此当用人之际,你们跟高局主应紧密配合,早日拿下钦犯,以报皇恩。”

李福、李慧都答:“是。”

黄金麟向顾惜朝道:“顾兄。”

顾惜朝微笑道:“黄大人。”两人语气上竟都似客气了起来。

黄金麟道:“现在的情况,那一干强盗定已去远,顾公子有何妙计?”

顾惜朝淡淡一笑道:“妙计不敢,只不过,黄大人真以为他们已经逃远?”

黄金麟脸色不变,笑道:“顾兄果尔明察秋毫。下官心中的确起疑,这既是声东击西之计,只怕他们仍在——”住口不语,望向顾惜朝。

顾惜朝知道自己不得不说:“安顺栈。”

黄金麟拊掌道:“公子与下官真是所见略同。”

顾惜朝却道:“如果不幸料中,他们仍在安顺栈的活……鲜于将军的情况,可不怎么令人放心。”

黄金麟笑道:“不过,有一位渔人,早就撤网苦候多时了。”

顾惜朝心头一震,道:“文大人?”

黄金麟道:“看来咱们只是空忙了一场,这大功还是文张兄独占鳌头了。”

顾惜朝淡淡晒道:“看来,比起文大人,咱们只能配是打先锋和作探哨的。”

两人哈哈大笑,竟生敌汽同仇之意。

这时,一骑急骋而至。

马上的人,是官兵装扮。

官兵匆匆下马,向黄金麟、顾惜朝二人见礼后迅疾地向他们说了几句话。

那几句话是报告安顺栈的战况。

——鲜于仇阵亡。

——文大人负伤。

——敌寇中除韦鸭毛已被格杀外,余众全皆撤离,连铁手也在其中。

顾惜朝和黄金麟听了都沉下了脸。他们心里有惊有喜,又怒又急。

——喜的是文张抢不了这个大功,他们这一路来艰辛跋涉,连场恶战,捉拿要犯,自不想让后来居上的文张独占首功。

——惊的是息大娘居然能够逃脱。

——怒的是连鲜于仇都命丧敌手。

——急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虎归山,让这一群跟他们已有深仇大恨的人脱逃。

他们都知道这是要紧关头,决不能再各执其是闹意见,黄金鳞道:“我们这就马上调大队过去。”

顾惜朝吩咐道:“游当家的,你留在这儿看看贼子有无留下线索,再来跟我们会合。”

当下各领部属,往安顺栈赶去,只留下游天龙和十九名部下,在林子里把尸首清理,观察有无敌人留下的痕迹。

这些人与其说是清理尸首,不如说是搜查尸首上有无遗下值钱事物、银两等,至于死尸,只往沟壑里一抛,就算了事。

无情见大队远去,心中有了计议,向四剑僮低声道:“我要生擒这个人。”四剑僮自幼便受无情调训,深知主人个性,早已配合无间,当下都点头准备。

俟游天龙身边手下分头远去,只剩下三人在旁时,无情微一颔首,“嗖”地一声,打出一根树枝。

树枝“吓”地没入一堆灌木林中。

游天龙登时起了警觉,挥手命两名部属过去察看。

便在此时,金剑和银剑同时在灌木丛里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制住两名连云寨子弟的穴道。

铜剑自树上飞身而下,踢倒剩下一名部属,并迅速刺其要穴。

游天龙即有所觉,霍地一声,树上又落下一人,正在自己背后。

游天龙急忙拧身,挥棍欲击,却见是一小童,正是铁剑僮子,游天龙见来人只是个小孩,一时击不下去。

就在他转身之际,无情五指一弹,已疾射出三道暗器。

游天龙闻声欲再转身,已迟。

他的反应也不可谓不快,伏身闪过一枚暗器,再滚身避过一枚暗器,然后再翻身躲过另一枚暗器,一个鲤鱼打挺,站立在地,想大呼应战,却觉胸口一麻,已着了暗器。

无情的第四道暗器,根本就是无声无息的。

他要发出的本来就只是第四道暗器。

然后金剑与银剑,前后用两条竹竿,托着他在树与树之间急驰。

游天龙则被铁剑与铜剑一前一后的抬着疾掠。

无情的目的,是要劫持游天龙,但又不想任何人知道:人,是他劫持的,同时,他也不想有人知道游天龙被劫持了。

金银铜铁四位剑僮轻功要比他们的武功更高,急驰了个把时辰,已到了一处乡间。

这时大部分的农夫,已下田耕作,无情用一块布中蒙住脸孔,才解开游天龙的“哑穴”,让他正视自己。

游天龙瞪着眼,问:“你抓我干什么?!”

无情道:“我要杀你。”

游天龙昂然道:“杀吧。”

无情道:“你不怕死?”

游天龙道:“我落在你手上,怕死又能怎样?”

无情道:“你败得不服,是不是?”

游天龙不服道:“暗算算得了什么英雄?!”

无情双指一弹,一石飞出,撞开了游天龙身上被封的穴道。

游天龙霍然站起,无情伸手一拨,把置于膝边的熟铜棍拨了过去,游天龙一手接住,呼呼舞了几个棍花。

游天龙天生神力,棍法走劲急路线,这随手挥舞几棍,棍身都给劲气所激震颤不已。

无情淡淡地道:“请吧。”

游天龙瞪眼道:“请什么?”

无情招手道:“来攻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