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和哈罗德、腾格斯也陆续到来,只是铜雀尚未出现。七里只跳上条用来观战的船,在船头找个不醒目的角落坐了,好似下面的比赛和她并无关系。哈罗德抱着用两卷油布包着的火铳来到建文和七杀中间站着,只等比赛前检验。

腾格斯有些古怪,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今日却是扭扭捏捏,看到建文竟然闪躲。昨天开会没有见到腾格斯,建文已经觉得奇怪,他的房间又在建文隔壁,一晚上没听到他房间有动静,似乎一晚上没回房。

建文走过去才要问,却发现腾格斯满脑袋的发辫,竟缺左前的一根,似乎是被人割了去。建文想起曾听说有些草原勇士爱惜辫子胜过性命,是以当地又有打架后胜利者割去失败者辫子做战利品的习俗。

建文踮起脚尖,伸手去撩腾格斯的断发,问:“你昨晚一夜未归,难道是去和人打架了?”

腾格斯支支吾吾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原来他昨天喝的也不少,与罗刹女战士斗酒后又被女水手们起哄扔到了罗刹女战士的床上,很快昏昏睡去。等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床上,黑暗中罗刹女战士正骑在他身上,手里还拿着把匕首。他以为那女人要杀他,想要翻身把她扔下来,谁想手脚竟都被粗布带子捆了。罗刹女战士恨恨地说,腾格斯知道了她的名字,照她老家习俗,女人只有订婚才会告诉对方全名,如今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知道的太多,只能做我男人。

腾格斯见匕首明晃晃地刀刃对着自己的喉咙,估计隔断自己喉咙不比割黄油麻烦太多,只好含糊答应下来。罗刹女人说给你留个记号,免得你反悔,反手割掉了他一根辫子。之后的事腾格斯再不肯说,只说直到早上那女人才解捆放了他,还放话说要是他敢不要自己,哪怕追到科尔沁大草原也要弄死他。

“谁记得她的名字,什么山、什么娃、什么基的,长成那一秃噜,我当时没记住,如今更是忘了。”建文从未见过腾格斯如此神情沮丧,再去人群里找到罗刹女战士,只见她脖子上用绳子挂着当项链的不正是腾格斯少的那根辫子?

“恭喜你。”建文突然觉得对他同情不起来,自己的事怎么也比他要麻烦。

“呜呜呜——”

司号的女水手们吹起法螺,比赛就要开始,建文舍了腾格斯,走到七杀身边。

“今天的比赛三局两胜,如果你赢了,七里带走,我和铜雀的债务去利还本,不过可以慢慢分期还我,你们马上可以走;如果你输了,七里留下,我和铜雀的债务连本带利一笔购销。”

“等下!如此说来,我要是输了,对铜雀岂不是更划算?”听了七杀的话,建文终于明白为什么铜雀那么积极游说自己把七里留下,问道:“如果昨天我不同意比试,直接把七里留下,铜雀的债务又如何算?”

“当然等同你输了,一笔购销啰。七里若能留下来,金山银山我也不在乎。”

七杀表情轻松,建文被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他正想说点什么嘲讽下七杀和铜雀的勾当,只听围观群众们“哦哦哦”雷声鸣动般的欢呼起来。

只见海面上竟涨起潮,海水卷着白浪朝着这边过来,浪头上还有许多小东西在此起彼伏的跳,数量成千上万,如同蝗虫一般。

小鲛女在一旁解释道:“我向本地土人打听过,本地盛产一种叫跳跳贝的贝壳,能距离水面两三尺跳跃,跟随潮水迁徙。今日正是上潮的日子,跳跳贝正会大量出现,第一场比赛就从打跳跳贝开始。看二百秒内谁打得多,待法螺声再响起射击结束。”

说完,小鲛女吹了声口哨,两条小舢板划到近前,船上各有一名女水手负责驾船,一名计数员,另有个位置是给装弹手预留的,另外还放着装铳弹的木箱。建文和七杀使用的火铳虽说时下也算是最先进的利器,但子弹用得依旧是黑火药和圆形铅弹,每个子弹和适量火药都用独立小纸桶包好。这样的子弹并不需要以传统方式先按顺序将黑火药和子弹压入枪膛,再用推弹杆压实那么麻烦。只要将这种纸弹放进枪里,掰开燧石枪机打火就可以发射。即便如此,装弹依旧很耽误时间,为了提高射速,需要安排人跟随射击手协助装弹。

哈罗德将火铳分别交给了建文和七杀,建文直接要哈罗德做了他的装弹手,七杀则让小鲛女为她装弹。

七杀掏出枚金第纳尔钱币说:“为了避免在船上作弊,我们扔硬币决定谁上哪条船。”说罢,她拇指和食指一弹,将金币弹起几尺高,待金币落下用左手手背接住,右手手掌一盖,又问建文:“你选哪边?”

建文选了人头,七杀拿开手一看,果然是人头。建文暗称侥幸,七杀诡计多端,最怕就是她作弊。见自己得了先机,建文将火铳插在腰间,几个健步蹿上船,如今他身体大愈,步子变得异常轻快,哈罗德也赶紧跟着上了船。

七杀露出狡猾地微笑,然后双手提枪支,只两步跳上自己那条船,小鲛女也跟着上船。

岸边又是一阵“呜呜呜——”的法螺声,听到信号的两条小舢板飞也似的离开船城,逆潮迎着大群跳跳贝冲去。

眼看已经能看清楚跳跳贝们蚌壳一张一合的动作,建文深吸口气,快速伸手去腰间拔枪射击。这动作他从小在皇家射击场练习了几十万次,从拔枪到射中目标一气呵成不过刹那。

“啪——”

建文开局的第一发失手了,子弹居然没有打中跳跳贝,射进海水里。成群跳跳贝蚌嘴张张合合,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失手。

“怎么会没打中?难道是我太紧张了?”建文知道,高手比赛,哪怕只是失手一发,这一发可能会决定最终胜负。

建文此时也顾不得多想,转轮火铳能够连射三发,他立即锁定新目标,“啪啪——”又是两发打出去,居然全都打偏了。

建文彻底懵了,他自小师从神机营顶尖高手教学看香头、打靶子,对自己的射击技术最是有信心,多年来出手连续三发射空着实罕见。

“难道是因为七里的事扰乱心绪不成?”建文疑惑着,将打空的火铳交给哈罗德装弹。

七杀那边打得很顺利,只见她每次只拿一把剑铳开火,小鲛女在一旁拿着另一把装好子弹的剑铳等着,看七杀打完就递上装好的那把换下空铳,迅速装好弹再换下刚刚打完的那把。七杀铳发必中,小鲛女装弹又快,两人配合无间,毫无空档期。七杀射击时动作轻盈如同像跳舞,跳跳贝的碎片漫天飘雪一般,极是好看,引得岸上和船上看热闹的人们不住声喊好。

哈罗德拿过火铳装好子弹才要交给建文,突然出“咦?”的怪声,他托着火铳放在左眼平行位置,又闭了右眼校准,然后惊叫起来:“啊,为何准星偏了?”

建文这才知道,原来并非是自己技不如人,而是准星被人调偏了。“难道是哈罗德?”建文更加疑惑,昨夜自己和七杀的火铳都是交给哈罗德保管,哈罗德是自己人,断断不至于出卖自己偷调准星让自己落败。他知道哈罗德天性纯良,虽说爱吹牛却不会撒谎,看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只怕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