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松方面的异动可以令第十七卫所的水师前去协助弹压,只可炮击不可参与陆战,只要入侵之敌知难而退,我师转为优势即可返回。”

“关于第二十一卫所遭遇风暴的修缮费用,总岛就不拨钱帛了,可以让他们拉二十船砂糖自行卖掉。”

“西洋人想在吕宋开货栈?那边虽然没有明军水师驻军总算是大明势力区,我等蓬莱不好直接插手。但可以派人告诉洋人兵头,货栈常驻大型战船不得超过三艘,火炮总数不得超过一百门。若敢不遵从,我蓬莱水师见一艘打一艘。”

判官郎君连续判了好几份公文,这才看到老何在堂上垂手等着他。老何上前和他说了几句,判官郎君赶紧站起来,带着八名武士亲自迎出到廊下,见到铜雀连忙行礼,“铜雀老先生如何还要人通禀?蓬莱岛有今日兴旺,还不是当初老先生几次帮忙采办船只军火,又借我家主人那几笔银子?”

铜雀点点头算是还礼,说道:“老夫区区一介商人,当初不过趁着破军大王囊中羞涩时投下几笔小钱,破军大王给商团的几笔生意都赚了十倍以上,早还清了。”

和铜雀见完礼,判官郎君叫来随从,嘱咐他将排队等他接见的外国使节都先带下去歇息,今日有贵客至,他们的事明日再说。

一旁看的建文听说连破军都欠过铜雀钱,忍不住问道:“老先生当初借出了多少钱?”

“大概借了四、五笔,每笔也就是六、七十万两的样子。”

铜雀说得轻描淡写,建文听得目瞪口呆。他虽说从小在皇宫长大,其实皇家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到十几岁都没见过银子啥样,更不知道该怎么花。还是到了海淘斋领到第一个月二两银子的薪水,才明白十两银子是多大一笔钱。六、七十万两银子,铜雀说借就能借出去,海淘斋只怕都能买上十个。

建文的插嘴引起判官郎君注意,他打量了一下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少年,又看看他身后的蒙古人、日本忍者和西洋人,觉得很是新奇,问铜雀道:“这几位是……”

铜雀笑道:“几位新结交的小友,想介绍予破军大王相识。”

“朋友?”判官郎君诡异地微笑道,“我看这位少年姿容不俗,颇有几分贵气,莫不又是哪国的太子、国王?可是铜雀老先生的新生意?”

铜雀“嘿嘿”笑着袖手不语,建文看着铜雀暗暗满腹狐疑:“这老头也不知投资过多少我这般的人物,与我同期不知可还有别个?”

判官郎君又忍不住多看了建文几眼,“方才有收到送来青色龙形大船图形,不知可是铜雀老先生新得的船只?”

原来,蓬莱岛每有新船入港,港口都有绘船师画下新船图形和大致数据,送到签厅备案。建文等人还在前来签字厅的路上,青龙船的图形早提前送到判官郎君手里,蓬莱岛办事效率之高出人意料。

铜雀才要含糊将青龙船认下,不料建文先在旁边发了声,“非也,此船是在下的座船。”他见判官郎君为人傲气,又在签厅廊下听了半天他署理文件,对蓬莱岛的形势心里早有了几分底。自忖这些人在南洋独立日久,不免有些井中窥天。若想要得到破军的真心相助,首先要压住这手下判官的气焰,让他报与主人知了,他家主人才好平等相待。

“此船是天下四大灵船之一,虽然不如蓬莱岛的机巧之术,但妙在只听在下一人之命,阁下可有兴趣上船一观?”建文挺直胸脯盯着判官郎君,让语气显得尽量彬彬有礼,话中却是机锋暗藏。

判官郎君听出建文说话有挑衅之意,紧了紧大氅的领子,说道:“我虽不知阁下是哪一国的贵戚,但这天下的国王王子我见得也是多了,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并无意义。这是蓬莱岛,任你是哪一国,在这里都做不得大。”

“那要看是哪一国,”建文故意仰起脸做出傲慢的神情,用眼角的余光去扫判官郎君,然后左手伸出大拇指,右手将其他四个指头都按下,“天下有一国,扫荡八荒,总统一宇,纵万国难与之比肩,若是此国在这里也不可以吗?”

判官郎君听罢脸色大变,回头向老何说道:“他们乘坐的那条龙头船,火速用帆布盖好,多派人手看管,不要惹出麻烦来。”老何遵命火急去吩咐,判官郎君口气变得不再像之前那班倨傲,稍显和缓,“阁下有何言语可说与我听,待我与你转述给我家主人。”

“不必!”建文摇着手制止道,“为王者自有言语说与为王者听,无需他人转述,你只需待我去见破军大王即可。”

判官郎君久在蓬莱执掌一方生杀予夺大权,除了破军从不会有人敢于顶撞他,今日这少年竟以主人的口气对自己讲话,自己也隐隐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不可名状的威严,气势上早先输了半筹。

他沉思片刻,说道:“我家主人正要宴请几位远方贵客,正巧铜雀老先生来了。我本想安排你们先住下,明日再请示我家主人。既然这位小……小官人也来路非凡,铜雀老先生又是老相识,不如一起赴宴好了。”

“也好也好,那就同去好了。”铜雀没想到建文会突然来这手,但既然判官郎君说可以同去,那么同去也是好的。

腾格斯想着赴宴规矩多不愿同去,哈罗德一路见到多少机械恨不得都画下来,要求自己去转转。判官郎君也不拦着他们,派人带了腰牌陪他们同去。

判官郎君做出请几位跟随同往的手势,要铜雀、建文和七里一同去蓬莱岛的主厅赴宴。

刚要走出签厅,判官郎君忽然沉下脸站着不动了,他问铜雀,“老先生,你们只来了五人是吗?”

“正是,”铜雀说道,“我们这里三位,加上走了的两位,一共五位。”

“那就没问题了,恕在下无礼。”

说罢,没等铜雀再问,只见判官郎君抢过身边武士手里的斩马刀一跃而起,快如闪电般朝着屋顶捅去。只听一声闷哼,刀头上留下红黑色血来,接着是重物碾压瓦片从屋顶滚落的声响,然后“咚”地掉到地上。

掉到地面上的,是身穿黑色衣衫的忍者,这名倒霉的垂死者身体还在痉挛。

“羯魔众!” 七里看着尸体脱口而出,建文立即在头脑里搜索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很快想起了被七里杀死的伐折罗。

“日本人怎么进来的?”判官郎君手提斩马刀用力蹿起一丈多高,冲破瓦片稳稳站在签厅屋顶上。三名黑衣忍者正像猫一般伏在屋顶,如果不仔细观察,真以为他们是屋顶结构的一部分。

七里看着几步之外蜷缩成一团已然不再动弹的羯魔众忍者,她虽然洞察力非凡,但蓬莱岛建筑错综复杂,是以一时竟没发觉有忍者暗中埋伏。她伸手摸向腰间,刚才虽然交了忍者刀和一些暗器在城门口,但贴身的兵器总要暗自留一些。建文见她要动武,果断拉住她的手向签厅外跑去。只见半轮明月从签厅后明晃晃地探出来,将屋脊照得亮堂堂,四个黑色身影在月光下蹿跳斗杀,周围很多猫在围观。

羯魔众乃是日本将军身边的一流忍者,身手都不在七里之下,只见判官郎君将斩马刀使得招数圆熟,与三名羯魔众打斗竟不落下风。不多时,又有一名黑影忍者中刀,缓缓倒在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