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拔出剑,将身体转向判官郎君和铜雀。看到这张脸的人都震惊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建文,他的脸上和胸前都溅满鲜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血红的脸上格外可怖,手上的宝剑鲜血一直没到剑柄,可见这一剑刺得有多深。

“你们还在做什么?是谁杀了破军,你们不想报仇吗?难道还要让这些人渣活在世上不成?”

建文撕心裂肺地吼叫,像是一头发狂的幼狮子,散发出杀气引出了人们的仇恨。是啊,为什么要让这些杀死破军以及许多弟兄的凶手活着?如果不是他们,蓬莱又如何会分裂?许多人不由自主地抽出刀剑,走进聚集在空场上的日本战俘。

“哎呀!”

建文的剑又一次刺进日本战俘的胸口,带血的剑尖从背后穿透,展现在站在后面的日本战俘眼前。这些失去战意的战俘终于知道下面将会发生的事,他们是一群待宰羔羊,等待他们的是被屠杀的命运。

“快逃啊!快逃啊!”

上千名战俘像是雪崩般开始溃逃。看守的蓬莱水兵先是呵斥,用刀枪威胁,可濒临死亡的人们像是惊马,只知道玩儿命逃跑。看守们砍杀了一两个逃亡者想要稳定局面,但这种杀戮能造成的只会是更加疯狂的逃亡。周边的蓬莱水兵原本就被建文的话所动摇,战俘的逃亡、看守加入杀戮,使他们嗜血的本性也都被激发出来,一场围猎般的屠杀开始了。

港口变成屠场,很短的时间里,一百多名日本战俘变成了尸体。潮水般的战俘跳海企图逃脱,少数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念着佛祈求饶恕。杀红眼的蓬莱兵根本不管他们的乞活举动,抡起大刀朝着人头上砍下,瞬时又有几十人被砍杀。

建文一口气杀了三个人,第四个目标是一名哆哆嗦嗦口念“南无阿弥陀佛”的独眼龙,这家伙头上裹着黄色头巾,裸露的胸膛长着胸毛油亮发黑,一看就是个日本海盗。建文豪不怜悯地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双手反握着宝剑刺向他胸口。

独眼龙倒也机灵,双手在胸口合十夹住宝剑,剑尖从他掌心透出,直指向他的胸口。尽管独眼龙的力气比建文大得多,但建文自上而下,用尽全身力量向下刺去,僵持片刻后,独眼龙力气不支,剑尖朝着他胸口一分一分逼近。

建文可以看到对方快速张合的鼻孔,他的剑只要再向下三寸就能扎入独眼龙的心脏。

“求求大爷,饶了小的吧,饶小的一命……”

独眼龙可怜巴巴地睁着仅存的眼睛,声音颤抖着恳求,理智逐渐回到了建文体内。刺向独眼龙的剑力道减弱,直到彻底消失,建文松开剑柄,他将双手翻过来举到眼前。一双沾满鲜血的手,粘腻、腥臭,令人作呕的红色让他一阵阵头晕目眩。他向周围看去,地上躺着二三百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木质的栈桥被鲜血完全淹没,鲜血又从栈桥上溢出,从边缘“滴滴答答”流进大海,将海水染红了。

人们临死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蓬莱水兵还在乱哄哄地追砍战俘,海面上浮满跳到水中求生的人们,有些人已经游得相当远,恐惧让他们生出近乎无限的力量,他们抱着海面上捞到的战船遗骸浮木,望着栈桥上的这上场杀戮。

“你在干什么?在干什么?”七里的声音像风一般掠过在耳畔,建文回头去找,却找不到她的身影。

“记住破军最后和你讲的话,不要让怨恨吞噬你的心。”

七里的声音越飘越远,建文左右寻觅,混乱的人群阻碍了他的视线,他什么也没有看到。腾格斯和哈罗德从远处跑来,抓着他的肩头用力摇晃,可他什么也听不到,两个耳朵只是一个劲儿地空鸣。

一名蓬莱水兵发现了独眼龙,抢到建文身前举刀要砍,独眼龙用手护住脑袋,发出呜咽哀鸣。

“不要再杀了!”建文手疾眼快抓住那名水兵的手腕,“饶了他吧。”

水兵也渐渐恢复了理智,高举的刀缓缓放下,独眼龙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感谢不杀之恩。判官郎君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连忙下令不许再杀人,更多没有参与进屠杀的蓬莱水兵加入到劝阻的行列,屠杀的风暴终于平息。

游到远海的日本战俘有四五百人,他们见局势缓解,也开始回游。这些人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上,想要靠着游泳逃生显然不大现实,回到蓬莱港口接受命运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突然,回游的人群发出惊叫,有的还在迟疑,更多人却加快回游,似乎栈桥上刚刚发生的杀戮不再可怕,海面上发生了推动他们反向逃生的新恐惧。

“怎么回事?”建文眯着眼想要看清楚些,但这些人实在游得太远,从他所站的位置看去,只是一大堆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的黑点。

哈罗德掏出千里镜,调整好焦距,闭上一只眼朝着人头攒动的海面看去。他看了一会儿,脸色变得煞白,嘴里发出“哎呀,哎呀”的怪叫。

“看到啥了?是啥啊?”腾格斯在旁边看得着急,一个劲儿地问,哈罗德也不回话,只是自己看。腾格斯耐不住性子,一把抢过千里镜,自己拿着看。

“看到什么了?”建文问手足无措的哈罗德。

“鲨鱼,好多鲨鱼,铺天盖地,胡天胡地,花天酒地……”哈罗德像是进入癫狂状态,手舞足蹈地乱说乱叫。

建文心中一凛,他想到一个人。旁边的腾格斯也叫起来,“鲨鱼,好多鲨鱼,吓煞人了!”

建文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千里镜,从凸面玻璃镜头中看到的,果然是像尖刀般成群结队划破水面的众多鲨鱼背鳍。海面上游动的人群像鱼群般朝着栈桥拼命游动,但又哪里游得过鲨鱼?不多时,几个在后面的战俘已经被鲨鱼追上,鲨鱼蜂拥而上,用锋利的牙齿将他们身体撕裂,然后啃食他们的身体,鲜血在海面上扩散开,又刺激着更多没有抢到食物的鲨鱼追逐新的猎物。

建文赶紧放下千里镜,他大概猜到将要出现的人是谁。不远处的判官郎君也眉头紧锁,不悦地在一旁说道:“贪狼这个混世魔王,难道是闻着血腥味儿来的?”他对贪狼这个主人的盟友再熟悉不过,若非破军常年压着他,这家伙不定能干出多少事来。破军刚一死他就出现,莫非是要来分一杯羹?

他正想着,忽然看到建文攀上停泊在港口里的青龙船,腾格斯、哈罗德等人也跟着上了船。

“你们要去做什么?”判官郎君总是摸不准这位太子爷的心思,就像他总也摸不准破军的心思。

“去救人!”等建文的喊声传过来,青龙船的轮盘早已提升到最高速,船身像是青色的利箭,朝着海面上人头攒动的方向驶去。

“这小子,恢复本性了,其实他和破军一样,骨子里都是滥好人,一不小心就会让身边的人不知所措。如果破军是和贪狼一样凶暴的家伙,哪怕武艺再高强,你小郎君会真心忠实于他吗?”

判官郎君看向说话的铜雀,铜雀却不知何时已经将铜雀捞在手上摩挲着,嘴角挂着笑。发现判官郎君盯着自己看,铜雀也回看了他两眼,用带点儿责怪的口吻说道:“看什么,还不快去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