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他明天就走吗?还有……下次?

48、第⑦章

单志刚害怕极了。

细想起来,事情发生之前,还是有一些端倪的,比如总接到没人说话的电话,比如有几次走在路上,总觉得似乎有眼睛在暗处看着他,对方敲门的时候,他还从猫眼里看过,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子,穿着睡衣打着呵欠,骂说:“自己马桶漏水不知道啊,我们楼下天花板都湿了!”

他忘记了这是自己当初蒙混赵江龙的伎俩,赶紧过去开门,陪着笑脸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块浸着药水的毛巾就这样捂了上来……

醒过来时,眼睛被黑布罩着,嘴巴被宽胶带封着,双手双脚翻转着被绑到背后,像个龟背朝地的王八,脸偶尔触到地,凉凉的是瓷砖,挣扎着挪动身子碰了下周围,大致确定没有被带走:是在自己家的洗手间。

心跳的厉害,后背上都开始出冷汗了:这是入室抢劫?绑架勒索?他在新闻里看过,有些作案分子心狠手辣,洗劫了钱财还不够,会杀人的……

六神无主,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男的进来,很不客气地一把撕开他嘴上胶带,刀刃抵着他咽喉,问:“电脑开机密码多少?”

电脑开机密码?问银行卡密码或者网银密码不是应该更合理些吗?他声音颤抖着说了密码,对方喉咙里嗬了两声,又把他嘴给封上了。

既然问开机密码,会不会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过来窃取公司机密?可他的公司规模还不大,远远谈不上行业巨擘,至于的吗?

他费力地挪动身子,想听外头的动静,但是音响的声音开的太大了,嗨的翻天,他似乎都能看到肥墩墩的鸟叔歇斯底里地上蹿下跳,然后头发那么一甩:“欧巴……刚男……style……”

***

音响吵的很,贾桂芝却似乎浑然不觉,她一直看手里的手机,里头有一条短信。

——“在黔东南,榕榜苗寨,听说过吗?”

发送人是秦放。

不远处,周万东坐在单志刚的电脑桌前,身子随着音乐肆意扭动,他上身穿单志刚的阿玛尼西服,下身穿一条夏威夷风情的大花点沙滩裤,左手腕上套了两块表,右手腕是十八菩提子的手串,两条腿架在电脑桌上,一只脚上是保健拖鞋,一只脚上是锃亮皮鞋……

周万东的确是个不管不顾的土匪流氓,确认单志刚的地盘由他掌管之后就很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橱柜一拉开,翻的乱七八糟,各色衣服一件件往身上套,也不管搭配不搭配,脱下了又抹布一样扔在脚底,说:“有钱人怎么了,削尖脑袋挣来的钱,最后还不是爷来花……”

又打开冰箱,翻腾着找东西吃,开了筒薯片嘎嘎嘎地吃,吃了一半又扔沙发上,里头的片渣倒出来,浸的高档沙发布上全是油渍,反正不是自己家,可着劲地造,不心疼。

在贾桂芝面前还算克制着规矩,但也没有了最初的过分小心忌惮,他有句口头禅,常挂嘴边的。

——天大的事不就削个脑袋吗?爷的脑袋,一直挂裤腰带的。

是啊,管你妖魔鬼怪,天大的事不就削个脑袋吗?

贾桂芝问他:“搜到了吗?”

“搜到了。”周万东鼠标正移在一个性感女郎游戏上,闻言懒洋洋移开了,“不是旅游景点,地图上也没特别标,不过不少游客去过了,还有写了游记的……有手绘地图,这边过去,至少……也得两天吧。”

又拿嘴示意了一下洗手间的方向:“拿上他手机,和那头保持联系,拖秦放两天不成问题啊。别让这个姓单的吭声就是了。”

说到“吭声”两个字时,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贾桂芝脸色很难看:“不要乱造杀孽。”

周万东对她的妇人之仁很是嗤之以鼻:“你的佛都不保佑你了,不是说不信了吗?佛像法器都丢了,还把不要乱造杀孽放在嘴边……说起来,我挺想不通的,你要是恨赵江龙在外头包小三儿,那安蔓可是已经死了,你找秦放的麻烦不是不行,总有点……不地道吧?”

贾桂芝冷冷瞥了他一眼:“收拾收拾,该赶路了。”

放着这么个舒服的窝儿这么快就走,周万东还真有点舍不得,见贾桂芝没有再催,他也乐得把翻腾地像狗窝一样地屋子再扫荡一边,偶尔也自说自话:——“呦,看这照片,在别墅里照的,这别墅也是他家的吧,看来有点家底,不止这一套房子……”

——“现在银行都太精,把人的钞票都忽悠到卡里,就没人在家藏钱了,早二十年,那鞋盒子里、床底、橱柜里,都是能捣腾出钱来的。”

——“我就搞不懂了,生意人家里都供着个关老爷,这关老爷不长眼啊,不说保佑穷人,专帮有钱人,这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妈蛋的能不穷吗……”

砰一声裂响,想必是关老爷像遭了殃了,贾桂芝皱了下眉头,她好歹算是知识分子,读过大学,很是不屑同周万东这样的人为伍,见他又打又砸的,难免有些不齿,正想让他收敛些,身后传来周万东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cao,我cao,这孙子,人不可貌相啊,老子这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瘆的慌……”

怎么了?贾桂芝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

那个地方,原本是个普通的关老爷龛,不知道周万东是拿什么东西砸的关帝像,使的劲狠了,把后头的薄隔板给砸通了,原来后头不是墙,还有一块空间,幽碧色的小灯泡闪着忽明忽暗的光,而在这飘忽不定的灯光中,置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走近了看,才发现有五根小铜钉,摁着照片上女人的四肢和咽喉位置钉在墙上,又有项链一样的细链子,绕着铜钉的根一直拖到里龛的四个角,每个角上都挂了个小铜锁,照片前头供着香炉,香炉里盛着米,边上有烧的纸灰,但是仔细看,会发现里龛应该有些年头没打开过了,各处都积了灰。

怪不得周万东一开始倒吸凉气,这排场,一看就有些邪门,陡地看到,是挺瘆人的。

有一两秒钟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会,贾桂芝撂了句:“你管他,谁还没有个见不得人的脏事什么的。”

也是,周万东不是什么正义之师,没兴趣主持公道,对偶然发现的秘密也没什么好奇心,只是斜着眼睛凑上去看了看那张照片。

不应该称她是女人,样子只有十七八岁,还是个女学生模样,直发,很漂亮,挺清纯的样子。

周万东脑子里瞬间迸出七八种犯罪情节,单志刚这孙子,看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嘛。

***

上楼梯的时候,沈银灯心事重重的,最后一节险些踩滑了。

刚刚苍鸿观主请她过去,说是回来的路上遇见司藤了,顺道就把发现赤伞巢穴的消息告诉了她。

沈银灯挺紧张的:“那她怎么说啊?”

苍鸿观主说:“没怎么说啊,话里话外,好像还挺不满意我们进展太慢,最后定了明早进洞。”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什么表情?”

这沈银灯,怎么还关心起司藤的表情来了,苍鸿观主有些纳闷:“挺悠闲的,穿着当地人的衣服,不紧不慢,好像在散步……”

悠闲?

沈银灯心里一沉。

她想起秦放的话。

——“司藤要找妖踪,你觉得,她会只把希望都寄托在道门身上吗?她有另外的门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似乎那头很笃定,司藤接到消息就匆匆赶过去了。”

表情悠闲,不紧不慢,还换了当地人的衣服在散步,这意思是,司藤那边的进展很顺利?

对她来说,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

央波听到沈银灯进来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回头,依然聚精会神刻雕着那块《八仙过海》的银板,何仙姑的人像已经快完工了,身材婀娜,腰肢纤细,表情色喜还嗔,他没有告诉沈银灯自己是照着她的样子雕的,一心等着完工给她一个惊喜。

如果这副作品能拿奖,真是意义重大,平生最得意的作品,里头还能找得到自己爱人的影子,将来当传家宝传给后代都好。

正想着,肩上忽然一沉,沈银灯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下巴轻轻抵住他的肩窝,央波心里一荡,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着拿自己的脸去贴她的,才刚碰到,忽然觉得温温的濡湿一片,心里头陡地一沉,赶紧站起来:“阿银,你哭啦?”

她是真哭了,睫毛上都带着泪点子,莹莹的微弱光亮,看得央波心里头疼的一颤一颤的:“阿银,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沈银灯伏进他怀里,仰头对着他耳边,吹气一样:“央波,我们生个孩子吧。”

央波先是一怔,紧接着,喜色渐渐蕴上眼角眉梢:“真的?”

结婚也有些日子了,要个孩子这件事,他跟阿银提过好几次,她的兴致总是不高,哪怕是两人浓情正好,一提到孩子必然败兴,如此往复几次,他都有些忌惮了,想着:会不会是阿银的妈妈生她时难产死了,她才会对这个话题如此忌讳?

现在她主动说,生个孩子吧。

央波心里鼓涨的都是欣喜,他低头去吻她嘴唇:“阿银,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沈银灯咯咯笑起来:“你们男人,就这个时候会说好话。”

央波也笑,笑着笑着按捺不住,一把抱起沈银灯走到床边,顺手就揿灭了灯。

四围陡然暗下来。

渐渐的,屋子里弥漫开男人粗重的喘息,若仔细听,你会发现,那喘息声,只是男人的。

黑暗中,沈银灯面无表情的下了床,自顾自走到桌边倒茶喝,茶水激在空杯子底盘的泠泠水声混着身后床铺有节律的响动,分外怪异。

再然后,她端着水杯走回床边,轻轻地抿一小口,居高临下看床上的动静,顿了顿,忽然叫他:“央波?”

央波陡然僵住,撑住床面的胳膊抑制不住地打颤,喉结微微滚着,有滴汗自额角缓缓下滑,沈银灯双目泛起赤红精光,直直盯进央波的眼睛里。

“明天晚上,过十二点,如果我还没有回来,开橱柜右首最下面的抽屉。”

说完了,杯子搁回一边,重新躺回床上,身子贴到床的刹那,央波整个身子一颤,跌扑在床面上,良久,发出满足也似的一声长叹。

沈银灯听到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阿银,我会对你好的。”

49、第⑧章

秦放一早起来,就看到司藤在点香。

和不久前的那个早上一样,三枚香头袅袅飘烟,拜东西南北四方,秦放站在边上没打扰她,直到她把香根插到栏杆的裂缝中,才上前跟她说话。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的,你还用得着求吗?”

司藤随手拂了拂烟气:“要求的,人也好,妖也好,谁都敌不过天,我也从来不跟天斗。”

鬼使神差的,秦放忽然冒出一句:“如果天要你死呢?”

老话不是说的很多吗,“天意弄人”、“天要亡我”,你从来不跟天斗,如果天要你死呢?

秦放觉得这是一个难解的悖论,端看司藤怎么回答。

哪知道,她答得异常轻松。

“那这就不是我的天。”

原来说到底,你的天,还是要顺着你的意的。

***

苍鸿观主一行人如约而至,打交道这许多日子,大家像是都知道今日会有个了结,说话做事都带了些许小心局促,司藤反而是最落落大方的那个。

“听秦放说,黑背山挺远,你们先去山下等我,我这里收拾好了之后,秦放会开车带我过去。”

秦放挺纳闷她有什么好收拾的,直到她铺陈开一桌子的眼影眉粉腮红笔刷。

真搞不懂,她是妖怪,她没有普通人所谓的熬夜黑眼圈眼皮浮肿皮肤黯淡等等一系列需要化妆遮盖的问题,套句广告词,那是随时随地的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你化妆,你化个什么劲儿?

司藤刷头上轻蘸了金粉,极细的粉屑闪烁着光舞落在空气中。

“以前喜欢去戏园子看戏,也喜欢进后台,最喜欢看那些角儿勾脸,一勾一描都有气势,像是唱念做打昂了头脸亮相。”

秦放嗯了一声,单等她说下去,她却忽然恍了神,细细的刷头触着眼睫,思绪却飘到了咿咿呀呀的戏园子里。

那时候,邵琰宽带她下戏园子下的勤,华美纺织厂要倒闭的风声还没有传出来,里里外外还敬他是个少东家,连带着对司藤也分外客气,原本,女人都不该进后戏台的,但她非但能进,还会有专门的老师傅引着领着,给她讲净行丑行,俊扮素面。

那老师傅早先做过秀才,说话文绉绉的。

“司藤小姐,你瞅着这些角儿都是在上妆,跟太太小姐们涂脂抹粉的没有区别,我们行当里可不是这么讲的,英雄风流的角儿,画的叫一世风光,倒霉吃牢饭的角儿,画的是黑云罩脸,至于那些跑龙套的,叫千人一面,总之是不起眼儿。”

“我们有个不上台面的说法,唱戏这张假脸,若是扮多了,假脸也会成精,白天黑夜的跟着你。要么人人都爱演英雄角儿,台上风光带到台下,端的一个风生水起。丑角儿都扮不长,走马灯似的换,都怕把台上的衰气带上身,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说来也怪,那以后,她对化妆倒是上了心了,虽然不常化,但行头必然备的充足,偶尔兴致来了,化妆镜前端端正正坐下,凝神仔细的那份认真,不亚于大画师精细落笔作画,精羽毫厘的都要讲究。

看秦放眉眼那神情,分明写着不耐烦,好像在说她:有什么好化的。

他当然不懂,她化的是得意时的风光。

***

黑背山浑然的原始未开发状态,加上连日有雨,山路极其难走,幸好沈银灯雇了两个当地苗人,一路用铺板,铺一段,待人走过了,又撤了板到前路再铺,这方法虽然笨拙,但爬山本就费力,如此歇歇停停的反而是好。

苍鸿观主等人在前头带路,司藤和秦放拉开了距离跟在后头,秦放每次听到她高跟鞋踩上铺板,都觉得心颤的慌,说她:“你换个平底鞋又能怎么样?”

“不搭。”

女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秦放自觉穿衣穿鞋只为方便舒适,到了女人这里才会上纲上线刀光剑影:搭是什么玩意儿?搭能当饭吃?

冷眼瞅了她一会,只好上来扶她,又问她:“累不累?”

“不累。”

秦放心说:骗鬼吧。

觑着苍鸿观主他们离的远了,秦放低声问她:“今天有没有把握?”

“有。”

“几成?”

“九成……”

居然有九成把握,果然在她这里,事情都是一边倒,没什么悬念可言,秦放正想感慨两句,她又接着把话说完:“……九吧。”

所以合起来是,九成九?

“那还剩的0.1成呢?”

司藤说:“凡事忌满,那0.1成,是给老天的,这个,就跟你们选秀评委打分一样,这分给不给我,我都赢定了。”

这回答,好像也在意料之中,这一路以来,她有输过吗?就像那时明明看到她浑身是血,又连着两天杳无音讯,秦放内心深处,还是不觉得她真会出事。

他忍不住说了句:“你厉害是厉害,运气也真的好,如果你是小说的主角,那都是作者分外垂青,给开了外挂的。”

司藤听不懂外挂是什么意思,想来她那阵子密集的“电视教学”,没有哪个频道提过这词,秦放想说是金手指,转念一想也是网络用语,她别理解成点石成金的那种手指才好,就解释说是一路顺的不太真实,有老天故意给她行方便之门。

司藤是听懂了,脸色也沉下来了:“哪个老天给我开的方便之门,我拿命去试沈银灯的机关的时候,流的不是血吗?”

只是开个玩笑,她也当真生气,秦放只好不说话了,一路上,想着她说的话,忽然又觉得司藤固然聪明,但她不是那种有天分式的——不像人家福尔摩斯或者柯南,真是有着举一反三未卜先知的天分。

司藤其实一直是提前有准备的,就像这次对阵沈银灯,她把沈银灯的底摸透之后才笑吟吟风光赴会,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要在她掌握之中,她才会真正心安。

从这一点上来说,司藤还真是一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妖怪。

***

终于到了山顶,已经接近正午,沈银灯前一日想必来收过尾,洞口杂草丛生藤蔓密布,收拾的像是从来没人来过,司藤驻足洞前,看四下的山头峡谷,煞有介事点头:“不错,地势险要,罕有人踪,方便隐藏,真正的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赤伞倒很会选地方。”

又看着苍鸿观主话里有话:“想找到这地方可不容易,老观主是费了很大功夫吧?”

哪里费过功夫,还不是沈银灯指路,造了个假的充象吗,苍鸿观主一颗心跳得厉害:“那是,那是。”

说完了指里头:“我们来过几次,里头的状况还没怎么弄明白,赤伞在不在里头,真不好说。所以我们想着,还是要等司藤小姐来了之后一起去探,万一迎面遭遇,司藤小姐是妖,同类之间,总是好说话的,不至于一见面都大动干戈,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司藤笑了笑:“那是当然的,赤伞看到你们上门,岂不是要打起来,总得我出面的。”

苍鸿观主长长舒了口气,只要她不怀疑、肯配合,那就一切好办了。

***

柳金顶和潘祈源先进洞,都是一手火把一手手电,秦放跟在后头,先进去了伸手扶司藤下来,洞里比之前要黑很多,气味更甚,阴森之意更浓,众人在入口处稍作休整,正要里走,司藤忽然咦了一声。

这一“咦”险些把苍鸿观主的心咦漏半拍,问她:“司藤小姐,有问题吗?”

司藤明知故问:“各位道长都没有带法器啊,这也太托大了,万一赤伞不好说话,打起来怎么办。”

颜福瑞之前提过,法器不进洞,都藏在洞外选好的方位,等司藤进洞之后会同时开启,现在她突然问起,苍鸿观主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少华真人咳嗽了两声帮他遮掩:“我们想着,司藤小姐要找赤伞,可能是寻访旧友,带着法器前来,像是打上门来……不太好。”

司藤一副恍然的模样:“还是道长们想的周到啊。”

她不再有问题,山洞空洞,众人的脚步声一再回响,反显出静的可怕,苍鸿观主定了定神,问她:“司藤小姐对赤伞,有了解吗?”

司藤笑了笑:“黔东巨妖,听说有上千岁,自然是听过的,康乾时出来作乱,被当时的道门重伤,有传说是死了,也有传是藏起来了。”

这些都是典籍上熟知的,不算什么新闻,但既然是她说的,众人也就嗯嗯啊啊的附和,只有沈银灯冷冷说了句:“司藤小姐当年也是所向披靡风头无两,赤伞如果没受伤,两相对阵,不知道谁更强些。”

司藤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掠过沈银灯的脸:“玉出石中,天生分了上乘下乘,妖怪精变,精变时就分了高低,就像人生下来有美有丑,不是自己做得了主的。说起来,我们妖怪之中,有个不知从何而起的标杆,那就是,精变的越像人,天赋也就越高。大概在这世上,人是万物主宰,所有妖怪,都以跟人相似而引以为豪吧。”

马丘阳听的愣愣的:“那这跟两人谁更强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这赤伞生来就不像人?”

司藤的嘴角缓缓勾起讳莫如深的笑。

“这种妖界秘事,你们道门自然是不知道的。有传言说,赤伞精变时女相男身,也有人说,它非男非女。不过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或许它修成了正身也说不定的……当然了,矬子面前不说矮,这种话,是不能在它面前提的……”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除了司藤,谁也没有注意到沈银灯已经不动声色地落到了队伍的最后,再然后,忽然消失在转角之后。

司藤示意秦放过来,低声说了句:“从现在开始,跟紧我。”

50、第⑨章

秦放被司藤说的无端紧张,又走了一段,洞里越发的黑,居然像是黑雾缭绕了,秦放脑子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上次来还是毛胚房,现在不但装修完了,连舞台效果也有了。

司藤脸色有些不对,说了句:“大了。”

大了?什么大了?玩儿大了?

秦放没听懂,司藤说:“你觉不觉得,这洞,比上次来时大了?”

看不出来,黑雾太多,手电和火把的光只能照亮身周两三米,压根看不到整个洞的形制,司藤的眉头慢慢皱起:普通人视线不佳,再加上心情紧张的话,可能不大会发现区别,但她是留意测算过的,这洞有三进,按照相同的步距和步速,她应该进第二进了,但是事实上,还在第一进里走。

思忖间,道门的人已经三三两两的行在她或前或后,司藤起先也没怎么在意,直到白金教授不经意似的说了句:“中午12点了。”

午时,12点,阳气最盛。

司藤陡然停下脚步,冷眼看前后左右,连秦放都看出异样,低声提醒她:“看他们的位置。”

苍泓观主、张少华、马丘阳、刘鹤翔、柳金顶、潘祈年、丁大成,王乾坤和白金两人并肩,估计顶的是沈银灯的位置,共八向方位,合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向,而且四大道门正好占据了东南西北四正向。

白金教授的那句“中午12点了”像个口令式的暗语,几个人原本说话的说话探路的探路,像是彼此全无关联,一听到这话,齐刷刷盘腿坐倒,双手立结大手印,几乎是在手印结起的同时,各自头顶隐现极细光线,都像是从远处拉升而来,光线一经亮起,迅速互相勾连,罩网模样般护住头身。

秦放想起颜福瑞说的“各位道长的法器不进洞,在外洞的各个方向选择好了方位排列”,想必是已经引法器护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