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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藤明月的反应,就知道所料不错,这也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便继续说:“你就尽管放心好了,听我的话肯定没错,我可是2004年买过房2007年炒过股。”

臭鱼忍不住插嘴说:“甭听他的,2004年买房,2005年卖了,2007年炒股,2008年没抛……”

前排的阿豪赶紧提醒臭鱼:“你不要命了,注意看路!”

臭鱼越开越觉得情况不妙:“今天真是邪了,那条高速的入口有这么远吗?而且我怎么觉得咱们已经上了高速公路了。”

四周全是黑茫茫的一片,我们借着穿透雨雾的车灯,依稀可以看到旁边的间隔带,偶尔有提示“120公里/小时”的限速标志出现,但两侧没有任何区域标识。

我们这辆车很少跑远路,因此没安装GPS导航仪,翻烂了地图也确定不了置身何地,只猜测这是一条尚未开通的“高速公路”,深夜雨雾中不辨方向,鬼知道怎么绕进来的,想掉头回去也没把握还能找到原路。

不过我和臭鱼、阿豪三人都有一个共识:“是金子迟早会发光,是路就迟早会有尽头。”这情况倒还不至于迷路,便让臭鱼只管冒着雨往前开。

藤明月忧心忡忡,但也无法可想,她大概是过于疲倦,就在后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豪嘱咐臭鱼说:“深夜里开车有四大怕:一怕犯困,二怕车坏,三怕劫道,四怕遇鬼。这头一怕就是疲劳驾驶,你可得给我打起精神来,要不然咱这车可就直奔枉死城去了。”

臭鱼一边开车一边说:“日他大爷的,我这上下眼皮早就开始打架了,是得想个法子提提神,你上次不是说有个走夜路的段子吗,不如现在给咱讲讲。”

我心想现在走岔了路,要找失踪的陆雅楠已经不太现实了,手机又打不通,碰上这种百年不遇的倒霉情况,谁都无法可想,倒不如让阿豪讲个段子,一来让大伙保持头脑清醒,二来缓解压抑不安的情绪。

◇ 阿豪讲了第一个故事:床铺

上得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得多了也容易出事,却说当年有个书生,自幼聪明好学,博览诸子百家,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通,无有不晓,又做得一手锦绣文章,笔下万言随手拈来,也不用事先在腹中打个稿子。

这书生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从内到外样样皆好、件件俱佳,奈何命运不济,孤苦伶仃怀才难遇,二十大几了连个功名都没混上,更别说成家娶妻了,他只能栖身在城外一座寺庙里,白天步行到城里或是替人代写家信,或是给小孩子教教书,勉强赚几个钱来糊口,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某天书生替别人写了几份状子,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天色已晚,刚出来城门便关了,他担心天黑迷路,匆匆忙忙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忽然抬头一看,只见月上危峰,恍若云生,书生触景生情,心下难免有些凄凉,暗想:“古人寂寞时还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孤家寡人却没这份兴致,何况囊中没钱,也买不起酒。”念及于此,不禁低头长叹一声,掉下了几滴眼泪。

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吹得树上枯叶沙沙作响,书生身子打了个冷战,心头有些发毛,他加紧脚步继续赶路,但今天回家的这段路好像越走越长,而且路旁尽是齐膝深浅的荒草,显得十分陌生,多半心神恍惚走错了路径。

书生此时饥寒交迫,除了早上喝了点热粥,整天都没顾上再吃东西,正自沮丧之际,望见远处一个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似乎是有人家的模样,书生喜出望外,他是如贫得宝、如暗得灯,当即深一脚浅一脚地找了过去,果然有几间低矮的土屋,窗户纸里透着昏暗的烛光,看来住得有人。

书生见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境界,也害怕会遇上鬼,可露宿荒野又恐被狼撕狗扯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叩门,就听屋里人应了一句,开门的是个老妇,穿着一身红裤子红袄,那种红是土布染出来的“猩红”,在深夜里看来显得极其诡异。

那老妇拿着把木梳正在梳头,但那头发大概多时不曾洗过,怎么梳也梳不开,她好像眼神不好,一手举蜡烛凑到近处将书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不知外客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书生见这老妇穿着红服,心里虽然感到古怪,深更半夜地梳什么头?却寻思应该不会是“鬼宅”了,山坟里的孤魂野鬼哪有这副打扮?他赶忙深施一礼,说明自己深夜里迷路到此,想借片瓦之地容身。

那老妇说自己年事已高,不便留客,可是这周围荒郊野岭没有人烟,念在你一个年轻后生,看着又是知书识礼的斯文模样,刚好旁边有间房子空了多年,权且留你一宿无妨,只是那屋子里有个忌讳,是不能破的死规矩。

书生寻思常言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况且自己只求个地方容身,人家有什么规矩怎敢不遵,当即满口应承。

那老妇见书生应允,就将他请到旁边的一间土房里,书生看这屋子分做内外两间,外屋甚是低矮狭窄,黑咕隆咚四壁徒然,连张桌椅板凳都没有,只有一卷破草席可供人席地而卧,里屋侧另有一道紧闭的木门,不知其中有些什么。

那老妇嘱咐说只能留你在这空屋寒窑里过夜,怠慢之处就别见怪了,晚上你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勿惊勿怪,另外切记不要打开里屋那道门,更不能踏进去半步,免得给你自己惹祸上身,到时候可别怪老身事先没讲清楚。

书生满口应承,关上门躺在冷冰冰的草席子上就寝,奈何腹中没食,翻来覆去又哪里合得上眼,就寻思着再去讨口热汤驱寒,刚一起身,却发现里屋门板中透出些许微光,他心觉奇怪,走过去扒在门缝向里观瞧,就见屋中无人,只点着一根蜡烛,角落里赫然有张“雕花水木牙床”。

这张床可太讲究了,全银杏的围板,周遭都有镂空雕刻,嵌着全套琵琶图的金箔饰画,脚墩则是侍女形态,显得颇为典雅别致。古时候特别重视床铺,因为人活一世,得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要在床上度过,所以古人往往花费很多心思,精心制作床榻,工艺不厌精细,工本不惜巨大,要历时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制作出一张床,号称“千工床”,因此被视为府中重器。据说明朝大贪官严嵩被抄家的时候,居然搜出三百多张床来,所以说床在古代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资产,留得年头多了还能升值,尤以南京产的“雕花水木牙床”声名最著,往往售价极昂,要搁现在最起码能顶一辆“大奔”,说白了这就不是寻常百姓家里该有的摆设。

书生出身贫寒,连套铺盖都凑不齐全,他也就在书里读到过这种“雕花水木牙床”,此时隔着门缝一瞧,那床漆皮簇新,好像刚做出来的一般,也许从来都没有人睡过,心里就埋怨那老妇不懂待客之道,里屋明明有张没主的新床,却让人躺在草席子上就寝。又寻思:“人家看我这等衣衫褴褛的寒酸模样,能破例留宿已是难得,怎么还敢奢望躺到床上过夜?唉……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些人生来就抱着金饭碗,而我生来命蹙福薄,恐怕这辈子也睡不上这种雕花大床了。”

书生自己劝慰自己:“君子忧道不忧贫,权且在草席子上凑合到天亮罢了。”可脑子里总有个念头挥之不去:“我忧了二十几年道,越忧越贫。想来光阴瞬息,岁月如流,人生几何,安能长在?如今静夜深沉,我权且到那张雕花水木牙床上躺得片刻,也不枉我人生一世,这又不算偷又不算抢,可不算违背了圣贤之道。”

正所谓“人穷志短”,书生念及于此,早把那老妇的话抛到脑后去了,更顾不上读书人的身份,蹑手蹑脚推门而入,到里屋爬到床上,盖上锦被和衣而卧,只觉宽阔适宜,身子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不禁暗道一声:“惭愧,想我也能有今日。”

这时书生忽然想起来忘了脱鞋,他怕蹭脏了人家的新床新被,赶紧要起身除履,可刚一睁眼,猛地看到床上站着两个小孩,大约是八九岁左右的模样,都做童男童女的装扮,生得肥肥白白一般高矮,只是面目呆滞,既无声息也无表情。

古时候那床和现在的不同,更像是个大木匣子,三面有围,上边是“如意盖”,因此书生上床的时候没看见里面有人,此时借着昏黄的烛影,冷不丁看见了,真给吓了个半死,再仔细一看,那对童男童女竟是纸糊的假人。

书生知道这对纸人是烧给死人用的,他惊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挣扎着只顾逃命,却似给噩梦魇了一般,被那两个纸人牢牢按住,莫说是起身下床,便是小指头也动弹不了一下。

这时一阵阴风掠过,忽听耳旁有个女子低声说话,那声音极是细微,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大致的意思好像是说:“那对纸糊的童男童女是俩小鬼,要想活命,就得叫破它们的名字……”

书生登时醒悟过来,他记起死人出殡的时候,都要扎纸牛纸马,还有金童玉女,这些纸糊的东西都有名字,扎破七窍开光之后就能在阴间伺候主家,童男童女这俩小鬼叫做什么来着?这类白事在城里司空见惯,可陡然间要想还真想不起来了,是“清风,明月”还是“寒山,拾得”?不对,应该唤作……“听说,听话”!

这四个字刚一脱口,那俩纸人立时倒在床上不动了,屋里的蜡烛也随即熄灭,四下里一片漆黑,书生如释重负,连滚带爬跑到屋外,还没奔出几步,就一脚踏空,摔了个狗啃屎,被撞得眼前金星乱晃,就此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生方才恢复知觉,睁眼看时天已放亮,自己置身在一片乱坟岗子里,周围丘垄起伏,白骨纵横,他寻觅方向,踉踉跄跄回到家中,由此大病了一场,痊愈后跟当地人打听,前后印证,才知道自己那天深夜的遭遇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片坟地以前埋着一个木姓的年轻女子,俗称“木姑娘坟”,可后来城里死了一个八旬老媪,这老婆子生前在道门里炼过妖术,能驱使鬼魅运财,按本乡习俗,八十六岁才死算是喜丧,有言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又道是“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你自己去”,常人有八十六的限数已是上寿,所以入殓的时候不能穿凶福,得着红衣红袄,由于族中有钱有势,不仅陪葬了一张“雕花水木牙床”,还占了别人家这块风水宝地,把木姑娘连坟带骨压在了底下,从此常有变怪发生,所以本地乡谚有云:“半夜梳头不是人,没主的新床不能宿。”谁要是走夜路投宿碰上这两桩事,那指不定是遇着什么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书生深敢后怕,再也不敢留在本地,远远迁走避祸,继续埋首苦读,终于考取功名,官居一品,他心知是被木姑娘所救,始终感恩戴德,当官之后便以豪族抢占坟地之事为由,命人将老媪棺椁和床榻抠出来烧毁,以免再害无辜,然后给木姑娘重修坟茔,又从铁佛寺请来高僧作法超度。

臭鱼听阿豪说完这段故事说:“这种经历我是感同身受啊,谁要是深更半夜地正在床上睡觉,忽然一睁眼瞅见身上压着‘听说、听话’这俩小鬼,那也真能把人活活吓死。我们家以前住个老院子,我天天夜里都能感觉到身上趴着个人,我脑子里特清醒,可就是身上动不了劲,当时也没太当回事儿,后来搬了家,便再没有过这种现象,现在琢磨起来……我那几年是不是也遇上鬼压床了?”

我不以为然地说:“哪有什么鬼压床,老于你他娘的那是肾虚,搬家之后你楼下守着个卖羊肉串的,你每天至少在那吃五串烤腰子,再虚那才怪呢。像阿豪说的这种事,一听就是民间流传的野段子,整体格调很庸俗,最后的结尾更是俗不可耐,为什么那书生能逃出鬼屋?还不是因为他后来位极人臣当了大领导,所以‘吉人自有天相’。古代宣扬这种价值观的段子太多了,我给你们举个例子——据说宋太祖赵匡胤没当皇帝的时候,为躲避追兵,只好藏到一个树洞之中,眼看就要被人发现了,却从天上降下五条金龙,顿时有一团龙气罩住赵匡胤,追兵搜到树洞里什么也没找到,原来赵匡胤生在甲马营中,乃是上界霹雳大仙下凡,英雄勇猛,智量宽宏,自古帝王都不及他,是大宋四百年天下的开基国主,因此‘圣天子自有百灵相护’。那些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故事,基本上都以此为蓝本。”

臭鱼附和道:“你说的这话还真有道理,凭什么大难不死就必有后福?我就经常说,人活一辈子不想开点可不行,挣多少钱当多大官也没用,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阿豪说:“我算看出来了,每次你们逼着我讲段子,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机会大发谬论。”

我承认了这个事实:“其实阿豪讲的段子确实很惊悚,你要是给好莱坞拍成电影,能是个非常不错的B级恐怖片,可是结局还得改,应该是那书生叫破了两个小鬼的名字,屋中的蜡烛倏然熄灭,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书生长出了一口气,正想从床上起身离开,却一脑袋撞在了棺材板上,而身旁躺着一具红衣红袄的尸骨,直到这时他才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原来自己是躺在一口大棺材里,先前所见的种种怪事,不过是噩梦般的幻象而已,接下来的事情远比噩梦还要可怕,电影到这就必须结束了,得给观众留下无限回味、遐想和感慨的余地。”

阿豪说:“老细你还真有当编剧的才能,让你这么一说,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臭鱼也来了兴致:“好莱坞B级恐怖片无非就是追求‘感观刺激’,充斥血腥、色情、暴力而已,也都是模式化的东西,能有什么技术含量?这回听我给你们说件真事……”

◆ 臭鱼讲了第二个故事:白牡丹

说是真实事件,可不是发生在近代,而是清朝中期的事,当时有个大户人家,家主姓白,五十岁刚过,祖上历代经商,积下资财巨万,他这辈子养尊处优,生活非常讲究,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都要随着时令变化更替,夏天绸衫上是荷花,到了冬天就是梅花,但也不是为富不仁的吝啬之徒,平日里乐善好施,修桥补路,地方上的人提起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都以“白大户”相称。

白大户宅心仁厚,上敬天下敬地,在家敬祖宗,出门敬王法,可年至五十,膝下却没个一男半女,为了延续香火,先后纳了几房妾,但命里无子,终究是强求不得,他想起这事就免不了长吁短叹,寻思自己这辈子净做好事了,怎么倒成了绝户?

白大户心有不甘,到处求医问药,出门遇上寺庙道观,进去就烧香磕头,也不问里面供的是哪路神仙,或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家中夫人终于有了身孕,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儿子。

这小孩生来乖觉,眉清目秀,旧时街上有卖彩绘泥娃娃的小贩,把泥俑捏塑得形态俊美、面如涂脂,按梵语管那泥人叫“魔合罗”,买一个摆在家里可以招子添福,白家的小孩就似那“魔合罗”活转过来,谁见了谁都喜欢。

白大户年过半百得子,又是这般一个孩儿,夫妇两个自然是不胜欢喜,取个乳名唤作“爱哥”,视如拱璧一般,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到口中怕化了,整天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白大户自此加倍行善,尘世间光阴迅速,转眼这小孩儿就长到四岁了,更加俊秀可喜。

一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白大户看见有个道人路过,那道人肩上扛着幅布幡,上面绣着两行大字“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身边没带雨具,走在大街上没处躲没处藏,让大雨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白大户心善,赶紧命仆役把那外地人请进来避雨,取出干净衣服给他换了,又留下吃饭喝茶,喝茶的时候谈些闲话,白大户抱着儿子就问那道人:“敢问道长,你幡子上写的对句是什么意思?”

那道人遇上善主,显得非常感激,先是一番客套,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历:回禀员外,贫道从罗浮山云游至此,这“袖里乾坤大”,是知晓过去未来,包罗万象之意,“壶中日月长”则是暗指有长生不死之术。

白大户以为对方就是骗吃骗喝的术士,笑道:“道长你可太幽默了,你以前是不是说相声的?既然知晓过去未来,怎么掐算不出今天会下雨?”

道人说:“员外有所不知,此乃天意使然,若不是突然降下这场雨来,贫道何以有幸拜会尊颜?”又说:“承蒙款待,无以为报,贫道不才,见员外宅中深埋祸端,实不忍见,因此有几句话不敢不说,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尊翁海涵。”

白大户看是个“打卦卖卜”的游方道人,也没将对方看在眼内,他自认是首善之家,更不信会生出什么灾祸,便随口应付道:“君子算命——问祸不问福,道长有话但讲无妨。”

道士说:“看员外慈眉善目,命里金玉满堂,合该有一子一女,但必须到五十五岁之后才有,现在这小孩却不该是员外的子嗣,只因员外夫妇前些年到处拜神请愿,求子之心太过急切,才应天地间杂感得了这个孩儿,正不知是哪路阴魂凶煞所投,所以这小孩全身邪气,他一出世,不仅断送了员外后福,也让你该有的一儿一女来不了,还会为祸天下,员外若真有半分仁善之心,就赶紧把这孩子推到井里淹死,这对你对他,甚至对天下人都好。”

白大户虽是个忠厚的长者,闻言也不免勃然大怒:“这些跑江湖算命的太可恨了,我好心好意让你进来避雨,你却拿这些妖言来诓我,虎毒尚不食子,我这好端端的一个孩儿,怎么舍得推到井里淹死?再说我这孩儿何等地乖巧聪明,后必定不凡,又生在锦衣玉食的大富大贵之家,哪怕不求功名,守着偌大个家业,便是十世也花销不空,犯不着偷犯不着抢,他能为祸什么天下无辜?当真是一派胡言!”

白大户命人将那道士赶出门外,自己在家生了好一阵闷气,过了几天怒气渐平,就将此事淡忘了。

这一年正是嘉庆元年,有白莲教起事作乱,祸及数省,朝廷调集大兵堵剿,战乱所至十室九空,白大户举家避难,途中撞见教匪,全家男女尽数遇害,尸体都给拖去填了万人坑,可怜白大户一世为善,到头来遭此横祸。

当时只有白大户家五岁的孩子得以幸免,原来白莲教首领看这孩子生得好,唇红齿白,不哭不闹,也赞叹是“魔合罗”般的一个小儿,实不忍心就此杀了,便缝了个大皮口袋,让一名老教匪把他背在身后,打算将来认作义子,奈何朝廷的官兵追得太紧,白莲教很快就被打散了,各支残部分头窜入深山,带着个孩子多有不便,只好将这小孩交给了一个老尼姑。

那老尼看这小孩形貌不俗,便把男孩当做女孩来养,专学刺绣,等到十多年之后,这位“爱哥”看上去就是个细皮嫩肉的貌美尼姑,体态婀娜胜过女子,才华出众,绣工神乎其技,针下的牡丹艳压群芳。

只说当时的湖广总督,府上有个千金小姐,生得秀外慧中,而且知书识礼,琴棋书画无不精妙,大小姐芳龄十八,在那个时代早就该嫁人了,只因父母舍不得这掌上明珠,定亲后把婚期一拖再拖,总督夫人觉得自己这闺女条件好是好,可不擅针线,将来嫁为人妻容易受气,听说今日那个什么尼姑庵里来了个女尼,秀得一手好牡丹,就以重金请到府中,手把手传授大小姐绣工。

古时候的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三从四德,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仅要读《烈女传》,还得戴耳坠,为的是仪态端庄,说话谈笑时耳坠不能乱颤,更要避免遇到陌生男子,连名字也不能轻易告诉别人,所以得有个单独的绣楼,出阁之前要一直住在楼中学刺绣,有专门的使女丫鬟陪伴,小户人家就没这种条件了,最多有间闺房,所以“小家碧玉”远比“大家闺秀”差着档次。

尼姑接了酬金,便常来教大小姐行针用线,闲时与小姐对弈抚琴,逐渐结为闺中良友,有时候天色晚了,尼姑就宿在绣楼上同榻而眠。后来那尼姑不告而别,从此下落不明,小姐还为这事伤心大哭了一场,眼看嫁期临近,谁知这位千金大小姐腹高乳胀,腰身渐粗,竟是有了身孕。

总督大人暴跳如雷,大姑娘未婚而孕,这是奇耻大辱,况且是官宦之家,湖广总督为总揽两省军政的封疆大吏,让当今圣上知道了得是什么罪过?小姐也自觉羞愧难当,大着肚子上吊寻了短见。总督一怒之下,把那些伺候小姐的丫鬟婆子,挨个吊起来严刑拷打,逼问从哪儿来的奸夫?打死了两个丫鬟,也没问出什么结果。

几年后江南一座县城里也出了类似的案件,衙门里抓到一个疑为奸夫的“假尼姑”,有司按例审讯,可剥掉裤子一验,却真是女身。

尼姑羞得满脸通红,细声细气地质问堂上官员:“亏老爷身为民之父母,居然如此昏聩,世间岂两女同居而能生育之事?”

县令深感面目无光,正要下令把尼姑放了,这时旁边一个眼毒的老捕快,上前耳语了几句,县令听罢脸色一沉,喝骂:“大胆奸贼,劣迹已被本官勘破,还敢强辩不服?”当即让手下把尼姑绑住,又命刑婆牵来条小犬其阴部,尼姑耐不住痒,胯间顿时现出阳物,磊然硕大。满堂人等,无不愕然。尼姑此时只得如实招供,叩乞上官不要动刑。

原来当年收养“爱哥”的老尼,本身也不是女子,而是一个被官府海捕缉拿的采花贼,平时扮成老尼姑以便掩人耳目,那老贼见“爱哥”容貌清秀,天赋异于常人,就将他收纳门墙,传以缩阳秘术,可将阳具缩进两股之间,能够出没不测、逢时而动,不知情的冷眼一看就以为是女子,因此也叫“双形术”,又习刺绣之技,擅绣牡丹,自艺成出师以来,得了个绰号“白牡丹”,周身本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穿州过府走千家进百户,以教授针线为名混到别人家里偷香窃玉,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十年间坏过的良家女子何止万人,被逮到了就以女身蒙混过关,到处贪淫纵欲从未出过半点闪失,不成想阴沟里翻船,撞到公门老手现了原形,事情既然败露,无非一死而已,受用至今,也不枉为人一世了。

县官一看此贼积案累累,为祸甚大,不敢擅专,急忙上报有司详审,这件大案立刻震动了天下,因为消息一传出去,各地都有上吊跳河抹脖子的女人,其中原因也就不必多言了,还好朝廷上有明白人,知道如果把淫贼犯下的案子一一落实,还不知要毁掉多少女子的名节,于是没有继续逼供,按律拟成“凌迟”,阴历七月十六那天,“白牡丹”被绑赴法场,城里万人空巷都去观看,只听两声追魂梆子响,一通催命碎锣鸣,刽子手将这淫魔千刀万剐,碎磔在十字街心。

臭鱼赞叹说这不是于某人信口捏造,“白牡丹”在清代确有其人,也是评书《三侠五义》里那个飞贼“白菊花”的原型,在历朝历代的贼人里,论起积案之多,犯案手段之奇,他可算得上头一份了,也许当真是淫魔转世。

我对臭鱼说:“这淫贼本事还真不小,采花盗柳之后让人抓着了,就把裤裆里那玩意儿缩起来冒充女人,技术含量很高嘛。老于我刚才看你讲这段子很兴奋啊,俩眼都放光了,那个‘白牡丹’大概是你偶像吧?”

臭鱼把眼瞪得更大了:“去你大爷的,这天黑路滑的……我不得把眼瞪大点儿看路吗?”

阿豪说:“这件事我也听过,稗官野史和一些笔记杂录中多有提及,应该是确有其事,但关于‘白牡丹’的身世来历众说纷纭,臭鱼讲的只是诸多版本之一,说句句属实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

臭鱼说:“咱不就话赶话瞎聊吗?老广你怎么还考证起来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说你们俩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我看你们趁早别在咱那公司里干了,要不然太屈才了,你们俩就适合去当批评家,批评家就像皇宫里的太监——完全知道怎么做,也知道怎么做最好,可就是不能自己做。”

我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几句,最后我说:“你们俩讲的段子,毕竟都是乡谈野史和民间传说,听着真是稀奇古怪,但我有段亲身经历,可比你们讲的事邪乎多了,只是以前我跟谁都没提过,至于其中的原因,你们听完就知道了。”

我看藤明月睡得正沉,怕把她吵醒了,就趴在前排座椅的靠背上,尽量把声音放低,给阿豪和臭鱼二人,讲起了我在几年前的那段经历。

◇ 第三个故事尸蛊

(一)布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