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拼命地将双手捂住耳朵,紧紧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又一一沉寂,外面只剩下马景明浓重的喘息声。

  “出来!”他用一种变了腔调的声音大喊道。

  没有回答。

  “出来——!”他又用更大的声音继续喊道。

  林风拂动,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青湳,你看,他们都死啦,你开心么?”一个低沉而好听地男子声音温柔地响起。

  一阵轻轻的女子笑声响了起来。缥缈的,不可琢磨的笑声忽东忽西,似乎发笑者是一个鬼魂,在四周任意地飘荡。那笑声虽然清脆悦耳,却隐隐地透出一种绝望的疯狂。

  冷瑶惜吓得浑身颤抖,捂着耳朵的手更紧了。但无论她捂得再怎么紧,那声音还是毫无阻碍地传入她的耳中。

  “青湳,你说,剩下的这两个人都杀掉好吗?”那男子又问道。这一次冷瑶惜听清了,他的声音是从左侧的树林中传出的。显然,马景明也发现了这一点,大吼一声,挺刀扑去,只几个起伏,便冲入林中。

  一阵低低的笑声,跟着便是马景明的尖叫,他的叫声尖锐而扭曲,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又是好长的一段死寂。

  冷瑶惜浑身冷汗,双手颤抖不停,却始终不敢去掀开轿帘。

  “马叔武功那么高,一定会没事的,他一会儿便会回来带我离开这里的。他会带我上路洲,和薛昊成亲。我爹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吗?爹的话从来不会错的,从来不会……”她用颤抖的声音这样反复地对自己说着,仿佛一停下来,又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自轿子左面的林中响了起来,一步又一步地逼近。

  “马叔……”冷瑶惜试探着叫道。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缓慢的响起。

  冷瑶惜突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这香气和女子平时施用的脂粉香十分相似,却极为浓烈,甚至浓得让人窒息,而且,在香气中还夹杂了一丝腐烂的气息,仿佛接近的不是一个人,而一具上了浓妆的女子尸体。

  这个念头一起,冷瑶惜一阵恍惚,似乎真的看到一具盛装的女尸在向自己一步步走来。又一阵惊悚女子歌声轻轻响起:“红叶树,杜鹃鸟,罗衫凌乱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歌声凄迷,幽怨,又带着几分鬼气。冷瑶惜瑟瑟地听着,毛发倒竖,身体已变得冷硬僵直。

  外边的歌声在马车四周飘荡着,然后收于车门前。

  冷瑶惜惊恐地望着车门,那混杂着死人味道的浓烈香气隔着门帘隐隐传入她的鼻中。令她知道,那唱歌的女子仍旧在那里。

  那么突然,一只手伸进了一半,握住了门帘。

  细长的手涂了厚厚的脂粉,白得吓人。手背满是层层的褶皱,长而弯曲的指甲则黑得没有任何生命的光芒。

  那只手拽住门帘猛地一拉。

  门帘脱落。

  “啊—啊—啊————!”

  冷瑶惜那恐怖而绝望的尖叫声惊起了无数林中的飞鸟,震翅高飞。

  云寄桑赶到洞庭湖畔的普陀渡时,已是九月十二,离寒露恰恰还有三天的时间。日落西斜的时分,洞庭湖上云霞如火,红叶含霜,寒鸦悲号,一派肃杀气象。虽然知道不是睡觉的季节和时辰,无奈他一看到树就会睡虫大作,也就顾不得许多,找了棵粗大的垂柳攀了上去,嵴背几乎刚一靠树干,双眼便再也睁不开,不多时,便打起了唿噜。他这见树贪睡的毛病已不知被他师父训斥了多少次,可不知怎么,就是改不了。

  睡了不知多久,一阵凉风袭来,他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朦胧中似乎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揉了揉眼睛,不错,真的有人在盯着自己,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身着黄蓝相间的水田衣的她,外面罩了件月白色的比甲,下面是素白的百褶裙。弯眉翘鼻,红唇如豆,明眸似水,格外的清新纯美。那好奇的目光中又似带着种不通世故的天真。

  少女见他醒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装做在看湖畔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偷偷瞟了一眼,见他在望自己,忙又转头装着看风景。片刻后又开始喃喃自语道:“天气这么冷,好像要下雪了。嗯,一定要多加衣服……”

  云寄桑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心中便觉得这少女很是有趣,长得可爱,心地也好。正想着,不防一阵秋风吹过,凉意袭来,他忍不住大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挠了挠脑袋,觉得很不好意思。

  少女有些同情地望着他,犹豫了一下道:“喂,你是不是没有买衣服的钱啊,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云寄桑抱了抱拳:“多谢,我不是没衣服,而是刚好前几天和人赌钱,把衣服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