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众人的武功,本来并不如何惧怕这些蛊虫,不过距离实在太近,云寄桑还来不及反应,那只蛊虫以撞向他的胸膛,就在他以为自己难以幸免的时候,蛊虫却突然拐了个弯,猛地向容小盈飞去。

  任自凝反应奇快,未见他有任何动作,只是寒芒一闪,那只蛊虫已被噼成两半。寒芒再闪,又闪,余下的两只蛊虫也被凌空斩断。

  众人齐声喝彩,连一向冷漠的薛昊也动容道:“好剑法!石火飞裂电,杀人如雷霆!任帮主的雷霆剑的确称得上当世第一快剑!”

  任自凝呐呐地一笑,将长剑归鞘。正想说些谦逊之言,忽然看到身前容小盈的眼神突变。他不假思索,猛然转身,出剑!

  雷霆飞一剑,电光石火间!

  “嗡”地一声,长剑破空将一只蛊虫钉透。那蛊虫在剑尖上稍微挣扎了一下,便嘤然一声,死去不动。

  这只蛊虫本来因受到惊吓而隐在草丛中,这时突然暴起袭人,若是任自凝的反应稍慢一点,便难逃它的噬咬。众人看了他刚才那几剑,还能出声喝彩,此刻却被他这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剑震慑了心神,再无任何声息。

  云寄桑心中想起了卓安婕刚才斩断冰蚕丝的一剑。若论速度,自然是任自凝远远胜出,可他知道,卓安婕那大巧若拙的一剑实已上窥剑道至境,达到了静宗剑法的极至。可是,她的剑法为什么进步了这么多?一年多前,她的剑法远没有现在高明啊。刚才那一剑,即使是师父,只怕也使不出来……

  “各位,咱们现在仍在险地,还是早些回山庄吧……”胡靖庵略显焦虑地道。

  乔翼点了点头:“胡总管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还是赶紧离开,方为上策。”

  于是,一行人留下一地的尸体,带着仅余的几个伤者向起霸山庄走去。

  云寄桑缓缓走着,思绪与步伐一样的沉重。毫无疑问,这一役他们可说是惨败。不但连凶手的影子也未见到,反而折损了近二十名起霸山庄的高手,更搭上了陆边的一条命。而唯一的收获便是识破了凶手断人头颅的方法。即使这样,对于揭穿凶手到底有多大作用仍未可知。他的心头一片混乱,太阳穴嘭嘭跳动,烦躁得想大声吼叫出来一样。心中明白,因为刚才那危急之际,自己的六灵暗识突然超越了平时的极限,然而世间万物,□之后必然是低谷,此刻云寄桑正面临着修道中最关键的一步,一个把持不好,六灵暗识便会不进反退,甚至动辄有走火入魔之险。

  “天静以清,地定以宁。万物失之则死,清之则生。”安闲的女子吟哦声好似深秋的流水,在稀疏的竹影中潺潺留过他的心田。

  云寄桑心头一震,头顶如醍醐灌顶,顿时燥热俱退,浑身如置幽林涧户,一片清凉。他知道这句话出自《淮南子?精神训》,大意是说宁静平和是大自然的法则,违背它就死亡,遵循它就生存。他由衷的感激卓安婕的提点。所谓静则神藏,躁则神夭。他之所以心魔丛生,正是因为太过焦虑,被凶手种种恶毒的杀人手法动摇了神智,才会束手缚脚,进退失踞。

  不可以这样下去了。

  遥遥地,起霸山庄已绰绰在望了。几盏孤灯朦朦胧胧地在道路的尽头闪烁,显示着有人正等待着他们归去。会是谁呢?云寄桑猜度着,山庄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赶去凶案现场了啊?忽然,一个苍白而娟秀的脸庞在心中一闪。奇异的通透感在心中激荡着,他知道自己虽然没有看到,却真实的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从而在脑海中反映出来。这就是六灵暗识中的意识了。修习此种功法已近七年,他还是第一次清晰的体验到它的妙处。

  随着他们不断前行,灯光越来越明亮,还有百丈左右时,云寄桑便已看到了那个黯淡纤瘦的身影正悄然立在一盏风灯下,凄迷的目光固执地穿透黑暗与迷雾,向他们投来。这目光一一划过众人的面目,当落在顾中南身上时,忽然微现宽慰之色,但随即转了开去。若非云寄桑的六灵暗识更上层楼,怕也看不出来她眼中微妙的变化。

  “少夫人……”胡靖庵没想到她会亲自来迎接众人,忙过去施礼。

  “胡总管,各位都辛苦了,我已吩咐下人在洗雨堂备了晚膳,请各位慢用吧,未亡人先回避了……”说着,轻施一礼,素衣淡影,暗香摇曳,如同一个迷离的梦,随着黯淡的灯光渐渐远去。

  沙沙声中,细细的小雨落了下来,洗濯着这浑浊的夜幕。

  胡靖庵所住的洗雨堂虽然不甚宽敞,却足够摆一张八仙桌让云寄桑等九个人围坐了。顾中南因为要照顾方慧汀,没有出席。饭菜已有些凉了,却甚是精致美味,虽然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众人却还是吃得停不下箸。云寄桑夹起一块凉拌竹笋放在口中咀嚼着,细细的品味着它的余香,眼前又浮现出少夫人的身影。心中暗忖:莫非这桌饭菜也是她置办的?

  “娘的!”班戚虎突然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满面通红地嚷道:“老班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丢过人呢!居然被那狗操的雌雄香煞逼得翘起屁股趴在草丛里,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老班还用在江湖上混么!”

  众人木然地望着他。

  胡靖庵想起一事,起身向众人道:“各位,刚才惨案发生之前,胡某已经和云少侠商量过了,准备在这两天里将大家集中起来,同居一处,以免给凶手各个击破的机会。大家以为如何?”

  “不成!”班戚虎将桌子啪地一拍,瞪圆了眼大声嚷道:“要是这么就被这对狗屁雌雄香煞吓住了,老班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十二连环坞的儿郎们?”

  “班坞主言之有理,而且我天生就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薛昊也冷冷地反对。

  “这……”胡靖庵情急之下转向乔翼道:“乔大侠,你看……”

  乔翼微微一笑:“乔某虽然不才,可是还未把这区区的雌雄香煞放在心上,诸位请了!”说着站起身来一拱手,就这么走了出去。

  胡靖庵没有想到一向通情达理的乔翼竟然也会拒绝这个提议,不由愣在当场。

  “说得是呀,这么多人乱哄哄的,咱们夫妻想说个体己话都不成呢!对吧,自凝?”笑盈盈地说着,容小盈向任自凝妩媚地瞄了一眼。

  “啊……这……是……”任自凝低着头,笨拙地附和着妻子的意见,完全不见了刚才出剑时的凌厉与轩昂。

  “自凝,我看咱们也该回去了,所谓,生死有命,更何况想要咱们夫妻的命,那也得搭上点什么才成不是?”就这样笑着,容小盈拉起一脸歉意的任自凝也离开了客厅。

  胡靖庵和云寄桑面面相觑,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竟然会遭到这么多人的反对。现在剩下的除了他们二人外,便只有言森和卓安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