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梦奇道:“妖龙?是了!西海上的许多怪龙海兽都被吸到大漩涡里去了。若不是我们逃得快,这次也要完蛋啦!”心有余悸,忍不住拍了拍丰盈的胸脯。

蚩尤皱眉道:“漩涡?”

海梦道:“是啊!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漩涡,把鲸鱼鲨鱼、小虾小米全部都吸进去了。我们逃得快,不过偏生遇上那群该死的斑点蟹,险些要了我的小命呢!”

蚩尤心下大奇,自己从白石岛过来之时,虽然风浪甚大,但绝无涡流海漩,难道又是那妖龙使得怪吗?当下精神大振,便要前往。海梦听他要去彼处,俏脸煞白,连连劝阻。

正说话间,忽听鸟声如雷,轰鸣阵阵。转头望去,只见蓝空中突然乌云弥漫,急速飞移,定睛望去,竟是黑压压的鸟群,惊慌失措,汹汹飞掠。东北海面上白浪滚滚,无数龙鱼高飞低掠,在海面上滑翔撞击,乱冲而来;继而是无数飞鱼、翼海兽,成群结队破空穿舞。过了片刻,波涛越发汹涌,突然之间海面上多了无数的海兽巨鱼,在海面飞速穿行,发出此起彼伏的怪叫声,乘风破浪而来。

海梦花容失色,叫道:“公子,瞧见了吗?它们定然都是逃避那漩涡而来的。”

突听许多人迭声叫道:“海梦!海梦!”却见一只巨大的虎皮鲸喷吐着冲天水柱,急速游来。斑纹糙皮上附着了万千彩螺、贝壳,壳内尽是不及三尺的寄居人,男女老少一齐不住地挥手,极是欢喜。

海梦大喜,对蚩尤笑道:“公子,我的族人来啦!”

突听一声轰隆巨响,海面突然掀起数十丈高的浪培,无数鱼兽怪叫声中,被抛飞而起,相互撞在一处,血肉横飞,簌簌掉落。

蚩尤大喝一声,右手抓起铁木船,左手抓握海梦寄身的彩螺,借着那惊天海浪狂嚣之势,穿过缤纷交错的鱼兽尸体,朝后上方疾冲而去。

海梦失声惊叫,只见那虎皮鲸被高高抛摔,凌空翻滚,无数寄生人纷纷尖叫掉落。

突然,平空响起一声震天裂云的狂吼,令人肝胆尽裂。浪墙坍塌,海面陡然迸炸,冲涌起数十丈高浪花。漫天白沫中,一条巨大的独角怪龙腾身甩尾,张牙舞爪,冲天飞起。

巨浪滔天,鱼兽悲呼辟易。那怪龙身长六十余丈,周身冰甲,寒光闪闪,如轮血眼,撩牙森森。独角如冰月弯刀,隐隐带着淡淡的血色,张口狂吼,长舌跳跃,狰狞凶厉。

“冰甲角魔龙!”蚩尤惊喜狂怒,脱口而出。

妖龙狂吼声中,翻腾电冲,巨口突然变大数倍,将虎皮鲸一口吞入。“哧哧”轻响,撩牙没入斑纹鲸皮,鲜血激射数丈来高。虎皮鲸剧烈挣扎,附着其上的寄居人纷纷摔飞落海,仍有不少苦苦吸附其上,状极惊险。

妖龙咆哮,仰颈甩身,巨口撕咬,虎皮鲸悲鸣声中被倏然吞入。附着鲸皮的数百名寄居人也随之消失在那血盆巨口中。海梦掩口惊呼,泪水荡地流了出来。

那妖龙意犹未尽,飞舞怒吼,蓦然朝身在半空的蚩尤电冲而至。巨尾轰然横甩,惊涛狂浪飞卷高射,蚩尤只觉一股无法想像的巨力铺天盖地地猛撞而来。避无可避,唯有奋尽全力抵挡,借势后退。但真气方甫激生,胸膛便如被万钧重击,大叫一声,喷出一股鲜血,冲天摔飞。

妖龙狂吼声中,巨尾接连飞甩。方圆十里之内,万千水柱冲天喷涌,碧浪如道道巨墙倾摇崩塌,鱼兽被旋风激浪掀带,破空乱舞,血肉迸飞。蚩尤如麦杆似的飘摇悬浮,险象环生。海梦更是惊叫迭声,手盘紧紧吸住蚩尤的左臂不放。

蚩尤苦撑片刻,方知晏紫苏所言非虚。在这妖龙之前,他唯有逃避之功,殊无反击之力,心中暗惊:“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难怪这妖孽是大荒十大凶兽之一,竟和那赤炎金猊不相上下。”热血上涌,斗志被激得越发昂扬,心道:“这妖龙独角之下、两眼之间的那块软肉必是其要害,老子将他剜出来!”

蓦地怒吼,背负铁木船,踏风穿掠。从妖龙巨尾下卷舞翻过,冲天而起,怒箭似的电射到妖龙额头。右手真气鼓舞,五道青光从指尖爆射飞舞,朝着妖龙两眼间的软肉全力击下。

妖龙如雷咆哮,那巨大的独角突然绽出一道汹涌的银光,霹雳似的怒射在蚩尤身上。蚩尤“啊”地惨叫一声,周身仿佛被利刃突然劈开,迸飞碎裂,身不由己地朝后游荡飘去。

妖龙怪啸声中,曲身腾舞,巨尾当头砸下!蚩尤此时任督二脉灼烧似裂,剧痛欲死,丝毫不能调集真气闪避,眼睁睁地看着那银光白弧夹带凶厉狂风劈头击来,却徒呼奈何。正暗呼糟糕,忽听海梦吹出一声清亮的口哨,海浪飞溅,无数寄生人驮着彩螺贝壳,倒射冲天,“咄咄”连声,紧紧地吸附在妖龙冰甲上。

众寄生人一齐发出清亮口哨,如蝉声密集。三只触角纷纷从壳内弹出,绿浆喷射。妖龙突然发出凄冽狂怒的嚎叫,周身陡然抽紧。银白色的冰甲上冒出万千道青烟,这至为坚硬、连苗刀、无锋也只能伤之毫匣的冰甲,竟被万千寄生人的毒液灼穿出无数小洞!

妖龙痛极号啸,顾不得蚩尤,在空中发疯似的乱舞,巨尾蓦地击在海面,狂浪冲天,将蚩尤卷得朝后翻滚。

妖龙曲弹腾舞,竭力将众寄生人甩脱,但这万千小人紧紧吸附,只有少数被簌簌震落。妖龙狂吼声中,忽然一头栽入西海,波涛汹涌,消逝无踪。

蚩尤在波浪上疾冲出数百步,方才调整过来,体内剧痛稍消。但任督二脉又受重伤,绝非一时可以修复。低头对海梦道:“多谢!”

海梦格格笑道:“你先救了我一命,这下总算是扯平啦!”

当是时,惊涛飞涌,绿浪摩云,妖龙笔直冲天飞去,在空中忽然一震,逸射出万道金光。众寄居人惊叫声中,纷纷被金光弹射抛落,只有百余名勇悍小人儿依旧苦苦吸附在冰甲上,再次喷出烧灼毒液。

妖龙怒号,利箭似的俯冲而下,恰好朝蚩尤扑来。

腥臭寒风轰然鼓舞,妖龙巨口张裂,如纵横十丈的赤红山洞迎头罩下!密集撩牙仿佛万刀交错,红信如赤蛇拍卷,恶臭涎水似雨洒落。

蚩尤不怒反喜,大喝:“来得正好!”右手抡舞铁木船,倏地卡在它巨口之间。

“当!”铁木船极是结实,被妖龙双颚夹击,竟仍坚韧地支撑了刹那。电光石火,撩牙交错,就在铁木船即将弯曲迸碎的瞬间,蚩尤夹抱海梦,奋起周身真气,闪电般冲入妖龙口内。这妖龙被众寄居人所制,剧痛难忍,威力大减,因此竟被蚩尤啾空从牙隙间穿过。

蚩尤当年在东海,与拓拔野一道不知降伏了多少恶龙凶兽,经验颇为老到。与这等凶兽相斗,最为危险的便是在其体外之时,若能顺利进入其口腔之中,反倒大大安全;倘若能进得凶兽肝脏,取其灵珠,无论它有多么凶狂,也立时变得服服贴贴。

冰甲角魔龙的独角魔力极烈,周身冰甲坚不可摧,长牙锐利可破钢铁,巨尾有开山裂地之神力,他当下重伤未愈,若在妖龙体外恶斗,不出三十合,非死即伤;是以见它狂乱中巨口咬来,反倒大喜,乘势冲入其口中,寻机入其肝脏,取其灵珠。

蚩尤凝身站定,长舒一口气,凝神聚气,右手挥舞“奔雷刀”,碧光呼啸,怒斩在挥卷而来的妖龙长舌上。

“碰!”长舌断裂,血光喷舞。那妖龙痛极狂吼,声浪从喉中轰然冲出,如狂风澎湃,登时将蚩尤冲得重重撞在上颚。妖龙体内除了那舌头之外,无一处不是坚硬逾钢。蚩尤在它口中东飞西撞,痛得骨架仿佛要震散一般。

蓦地运转真气,收住身形,在妖龙口颚上贴滑游走,趁着妖龙嘶吼方毕的刹那,倏然冲入它的咽喉,朝下迳直飞掠。

妖龙剧痛摆舞,时而上天,时而入海。蚩尤在它体内奔窜,亦是东摇西撞,若非护体真气极强,早己撞得残肢断体。海梦吸附在他臂膀,尖叫不断。

蚩尤青光眼碧芒绽放,洞悉毫匣,奔行片刻,终于到了妖龙肝脏处。远远地便瞧见一颗直径两尺的银色龙珠在肝脏中韵律跳动,闪耀着柔和的光晕。蚩尤大喜,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瞧你现在还能如何猖狂!”

正飞身掠去,突然寒毛直乍,心中一凛。前方、左右,三股可怕的锐利杀气轰然冲到!

蚩尤念力及处,发觉右侧敌人最为脆弱,大喝一声,朝右电冲。双掌翻飞,两道翠绿光弧从掌心交错飞舞,合掌旋斫,倏地化为一道凛冽光刀,向那人呼啸怒斩。

“轰”地闷响,蚩尤全身剧震,任督二脉有如迸裂一般。那人大叫一声,朝后败退。

蚩尤强忍剧痛,急旋转身,将海梦推送到安全的角落。真气鼓舞,气刀如奔雷海啸,猛地将左侧那人砍得跟舱奔退。

最后那人嘿然道:“好小子,难怪老祖杀你不死!”突然金光怒放,蚩尤眼前一花,神识倏地溃散,剧痛攻心,全身仿佛炸将开来一般。那金光耀眼迷乱,恍惚之中,听见无数凶厉的猛兽嘶吼,似乎瞧见无数狞厉凶兽从金光中狂奔而出。

天旋地转,自己仿佛被那金光连地拔起,陷入耀眼的涡漩,朝着金光中心冲去。万千凶兽咆哮着向自己扑来,无数血盆大口当头噬下,森然撩牙如万刀交错,利爪尖角西面八方围攻而来。刹那间,他仿佛被撕成了碎片,痛得连知觉也迟钝起来。

迷迷糊糊之中,忽地想起——这是春秋镜!是百里春秋御兽吸魂的念力妖镜。心中大凛,倘若被这金光吸入镜中,只怕再也没有生还余地。

海梦从彩螺中探出头来,却见黑暗中,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微笑而立,手中一面青铜镜耀射绚丽金光。蚩尤翻卷摇摆,在那道金光下苦苦挣扎,一点一点地朝青铜镜中飞去。两个黑衣男子怪笑着袖手旁观。海梦心中暗暗担心,突然想出一个主意,悄悄地绕过众人身后,无声无息地爬去。

蚩尤大喝一声,凝神聚意,心无旁骛,竭力朝后方飞退。但那金光犹如坚韧绳索,将他紧紧缠缚。他站在金光中剧烈震动,衣袂翻飞,突然“嗤”地撕裂开来,断布碎帛陡然被吸入念力镜中。

大荒中高手相争,最为忌讳的便是念力的直接对决。盖因念力相近者,如此缠斗必定两败俱伤;而若是念力弱于对方,稍有不慎,元神为之所控,便有魂飞魄散之虞,极为凶险。百里春秋自恃念力高强,借助念力镜的妖力,其念力更是倍增倍长,是以毫无顾忌,妄图将蚩尤一举收入镜中。

却不知蚩尤天生木灵,意志又极是坚定,念力之强犹在拓拔野之上。此刻经络虽有多处重伤,但斗志昂扬,念力积聚,反倒比平素更加鼎盛。百里春秋一时之间也不能将他封印纳入,心中讶异恼怒。想起当日败给拓拔野的羞辱,不敢大意,聚精会神,全力以赴。那两个黑衣男子瞧得老大不耐,但深知百里春秋的脾气,不敢上前相助。一人笑道:“百里仙人,眼下正事要紧,不必与这小子较劲斗狠。”

另一人笑道:“蚩尤小子,你看看她是谁?还不乖乖投降?”

蚩尤心中一寒,忍不住转头望去,脑中轰然一响,遍体森冷,如坠万丈冰崖之中。只见那两个黑衣男子之间,绑了一个紫衣女子,黑发凌乱,衣裳破碎褴楼,雪白的肌肤上尽是道道血痕,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折磨。俏脸上淤紫了一块,脸颊高高隆起,泪眼盈盈,哀伤、欢喜、凄凉、担忧地凝望着他,经脉被封,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来。正是九尾狐晏紫苏。

百里春秋蓦地一声清啸,金光震动,蚩尤闷哼一声朝后摔飞。

百里春秋大袖飘飘,将念力镜收纳其中,哈哈笑道:“说得不错,有晏国主在手,我又何必动用春秋镜?”

第七章 翻天神印

蚩尤识得那两个黑衣男子正是西海九真中的人物,以此二人,再加上百里春秋,自己决计讨不得好去。要想救出晏紫苏,更是难如登天。思绪飞转,哈哈狂笑道:“这妖女害得我几乎丧命,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剜她的心,吸她的血。没想到她也有今日,竟被自己人整治如此,妙极妙极!大快我心!”

晏紫苏嘴角微笑,妙目凝视着他,满是赞许的神色,但眼角却忍不住流下一颗泪来。

百里春秋摇头微笑道:“晏国主,你听见了吗?你为了这小子,连性命也不要,他竟然如此薄情寡义!我见了都替你难过。”

那略显高瘦的黑衣男子阴森森地笑道:“百里仙人此言差矣!这小子既然不是晏国主的姘头,但我们就更加不必客气了。这一路征途遥远,单调乏味,不如让晏国主陪我们解解闷吧……”

那矮胖一些的黑衣男子拍掌淫笑道:“白卮真人说的是!冬青久闻青丘九尾狐骚媚入骨,颠倒众生。可惜被真神护着,连老祖都只能暗吞馋涎。现在她成了阶下囚,咱们再不尝鲜便没机会了。”说着轻浮地捏了一把晏紫苏的脸颊,与白卮真人一起哈哈淫笑起来。

蚩尤大怒,双目尽赤,那股麻痒之意又从心肺缓缓地爬过咽喉,一点一点直贯脑顶,恨不能将那脑满肠肥的胖子冬青一掌拍成肉酱。

百里春秋微笑不语,嘲讽而挑衅地盯着他,长袖鼓舞,念力镜在袖中呜呜旋转,伺机而发。蚩尤强忍怒意,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西海九真果然色胆包天,连浑身蛊毒的九尾狐都敢轻薄无礼,蚩尤甘拜下风。”

白卮真人与冬青真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冬青真人斜眼淫笑道:“小子,多谢关心。要摘花儿,哪能不拔刺?这骚狐狸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早被我们震得一干二净,担保连一只蚂蚁也剩不下了。”

白卮真人抓住绳索,陡然一拽,登时将晏紫苏吊了起来。她周身紧缚,衣不蔽体,这般高高吊起,更加凹凸浮现,令人血脉愤张。

冬青真人喘息道:“妙极妙极!”双手一振,真气飞舞,晏紫苏身上残破的衣裳登时簌簌掉落,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身子。

蚩尤再也按捺不住,怒吼道:“住手!”

白卮真人阴笑道:“怎么?小子,你也想尝尝味道吗?”

冬青真人笑道:“那有何难?不过只怕要排在我们两兄弟后头了!”哈哈狂笑着伸手朝晏紫苏颤动的双乳抓去。晏紫苏恍然不觉,只是怔怔凝望着蚩尤,泪水接连不断地滑过脸颊。

蚩尤暴怒已极,那麻痒之意在头顶轰然炸开,狂吼声中,便欲出手。

突然,妖龙发出一声凄切恐惧的哀嚎,腔壁剧震,疯狂甩动摆舞。众人一惊,只见冰甲角魔龙肝脏间的龙珠竟被一个寄生族女子以触角急速切下,藏入彩螺之内。那女子瞟了众人一眼,格格笑道:“好大的珠子,海梦正好研磨成珠粉,护肤养颜。”飞也似的逃离。

三水妖又惊又怒,此行他们怀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这冰甲角魔龙乃是关键,若被那寄生女子取去龙珠,误了正事,后果不堪设想。百里春秋沉声道:“抓住她!”白卮真人与冬青真人倏然交错,朝着海梦消失之处闪电追去。

蚩尤大喝一声,闪电飞掠,真气轰然鼓舞,化为气旋光刀,朝着百里春秋当头斩下。百里春秋长袖挥舞,春秋镜脱手飞旋,金光汹涌迸爆。蚩尤气刀登时粉碎,当胸被金光劈中,鲜血狂喷。哈哈狂笑道:“多谢了!”借着那撞击的巨大冲力,螺旋飞舞,蓦地抱住晏紫苏,急电穿掠,转瞬不知踪影。

蚩尤紧抱晏紫苏,高窜低掠,忍住经脉震伤的剧痛,左手翻飞,将她经络一一解开。晏紫苏“啊”地一声,双手双脚如八爪鱼般勾缠,紧紧将他抱住,滚烫的泪水潸然流淌,悲悲切切泣不成声。哭道:“呆子,我以为你不会管我啦!”

蚩尤心中大软,但想到白石岛村民的死状,又猛地硬起心肠,将她硬生生拉开,冷冷道:“晏国主,我与你再无瓜葛,请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