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忽道:“霍先生,一年前令郎被逮,下在大牢,坐罪问斩,为何如今还活着,是不是你玩弄权谋,救了令郎斩了另一个狱中的无辜?”

霍煮泉愕然变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吴铁翼摇头长叹,说道:“煮泉,我待你不薄,你也敢欺蒙我?是欺我老朽昏庸么?”

霍煮泉惴惴然道:“他……他是我的儿子啊!”

吴铁翼头发猬张,怒道:“你儿子又怎样?把大事小事混淆一起,要大伙儿都祸亡无日么?”

霍煮泉听了,骤然一震,这时望回吴铁翼的眼神,是十分骇怖的。

吴铁翼冷冷地加了一句:“霍煮泉,是你不知自爱,怨不得我!”

霍煮泉听了这句话,忽然全身震颤了起来,并向铁手冷血这边看来,紫涨了面皮,嘴唇一直在抖着,看似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急风,倏忽抢到!

霍煮泉武功也颇为不弱,怪叫一声,斜飞七尺,定睛一看,登时睚眦欲裂!

向他飞扑过来的确是一个人。

但那个人扑了一个空,立即直挺挺趴在地上。

霍煮泉大叫一声,其声凄厉,奔窜了过去,翻过那人一看,赫然就是其子霍玉匙。

霍玉匙的额骨全碎,似被重物夹破所致。

霍煮泉本把霍玉匙藏在都督府那里,本来也惟有此处才是最安全的,无人胆敢搜索,但不知在什么时候,大概就是铁手向吴铁翼陈明真相而再向霍煮泉逼问之际,那伞下人已经不见了。

他再出现大厅的时候,是霍玉匙抛出来之后。

这人直似幽魂一般,毫无半点声息。

霍煮泉哀呼欲绝。

铁手道:“这……”他本想说就算霍王匙罪当问斩,似也不该就地诛杀,但他遂即想到,江湖上动起手来,有个什么差池,哪还顾得了生不生擒,自己等办案时也常无法活捉对方,有时只好杀了再说,何况,霍玉匙也确是恶贯满盈之辈。

就算他本来想把话说下去,但也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霍煮泉就在此时发出一声尖啸!

尖啸的同时,霍煮泉十指箕张,陡地飞身扑起,插向吴铁翼的门顶与咽喉!

看他脸上抽搐的肌肉,活像要把吴铁翼撕成碎片才能甘心一般的。

吴铁翼并没有退避。

他望向霍煮泉的神情,就像一个人在他老友灵枢前上香一般惜哀之意。

就在霍煮泉双爪离吴铁翼要害仅有一尺的刹那,铁手冷血,忽觉耳际生风。

当他们感觉到风声飒然的瞬间,人影已自他们的身边闪了出去,一把雨伞,罩住了霍煮泉。

只听霍煮泉发出了一声彻骨蚀心的惨叫。

伞影褪去。

霍煮泉捂着心口,一晃,再晃,三晃,眼珠凸露,捂心仆倒,一命归西。

在伞影罩着霍煮泉的刹那,铁手冷血看见了那个人。

但那个人头顶上仍戴着竹笠,竹笠低垂,只略可瞥见他尖削苍黄的下颚,却看不见那人的面目。

吴铁翼叹了一口气,问:“死了?”

那人竹笠微微一沉,算是点头,“霍”地一声,又把油纸伞遮撑了起来,人又回到暗影之中。

吴铁翼唱叹了一声,向铁手冷血苦笑道:“我重聘霍先生回来,没想到他多行不义,致令我不得不……我心情不好,这件案子也总算了结,你们去吧。”

铁手和冷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妥的感觉,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为什么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铁手冷血惟有告退。

告退的时候,冷血瞪着雨伞黯影下的人影,他腰畔的剑尖,也发出一种蚊翼颤动般的微响。

冷血每一次与人交手,大都是用剑,他的剑成为他精神气魄,所以半他遇到大敌时,剑尖会发出一种自然但低微的翕动声来,仿佛告诉他:他迟早免不了会与那伞下人一战似的。

可是那伞下的人,好像陶瓷泥塑一般,一动也不动。

冷血深吸了一口气,敛定精神,正欲告退,却瞥见铁手也正注视着那伞下人,而且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伞下人的脚。

脚有什么好看?

 

第四章 谁下的毒手?

 

冷血和铁手离开都督府的时候,有一段长长的路,一直没有交谈。

然后,冷血忽然道:“采花大盗霍玉匙死了。”

铁手好像了解他还要接下去道:“纵容霍玉匙杀人顶罪的霍煮泉也死了。”

冷血道:“这件案看来已结束了。”

铁手道:“但郭捕头的案子仍没有着落。”

冷血眼睛闪着亮光:“有。”

铁手道:“你说。”

冷血道:“郭秋锋曾告诉过我们,在郭捕头转述当时情景时,一共有两个发现,一个是发现棺中的秘密……”

铁手接道:“一个是墓碑的秘密。”

冷血道:“我们先来一个假设。”

铁手道:“你是不是想假设郭捕头发现的第二项‘秘密’,就是那块霍玉匙的墓碑?”

冷血呆了一呆,道:“是。”

铁手说了下去:“如果郭捕头会认为发现霍玉匙的墓碑是一项秘密,那么郭捕头多多少少跟霍玉匙的案子有关系。”

冷血道:“但是,我们查过郭捕头手中承办的十四宗案件中,并没有霍玉匙这一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铁手几乎跳起来说道:“四师弟,你记得张大树曾说了一句什么话?”

冷血怔了一怔,铁手大声道:“张大树曾经说过,郭捕头手上接办的案子就他记忆中有:逆儿弑父案,拐带少女案,连环奸杀案,强盗杀人案!”

冷血眼睛也亮了:“但是,我们在谢自居所存的档案里,并没有发现连环奸杀案这一宗!”

铁手说道:“除非是张大树记错,否则--”

冷血的眼睛更亮了,“断不可能也绝不可能,因为张大树是常酗酒的人,而且办案积年,早已麻木,如果不是特别骇人的案子,他是不可能记住的。”

铁手颔首道:“以张大树的为人,既没理由撤谎,更不可能多记这一宗。”

冷血兴奋地道:“所以谢自居给我们详细的档案,是经过抽掉的,对案情全然一无所用的。”

铁手道:“对方能抽掉一件档案,当然也能抽掉第二件,我们原本一开始就着手调查郭捕头所承办的案件,方向是正确的,但却走了冤枉路。”

冷血忍不住道:“而谢自居是审判霍玉匙案的人。”

铁手道:“没有了档案,我们可到衙役扣押犯人名册里查,总会有结果的。”

是有结果。

霍玉匙的确被人逮捕归案时,曾在此画押签符。

逮捕他的人正是“一阵风”郭伤熊大捕头!

郭伤熊曾经把极难对付而且也无人敢对付的“千花蝴蝶”霍玉匙逮获,下到牢里,被谢自居决狱后处斩。

只是霍煮泉位居显要,播弄权谋,处斩的是别人,擅放的是他的儿子。

可是霍玉匙出来之后,只销声匿迹了一小段时候,又出来作案,郭伤熊曾亲手逮捕过这人,自然对他作案手法念如指掌,心中对霍玉匙之死早生怀疑,等到在墓场中乍见霍玉匙墓碑,更使他联想起霍玉匙得脱是霍煮泉的安排掩饰,是以他本是要采取行动首告霍煮泉。

可惜他却不幸被杀。

若霍玉匙没有再出来作案,而且竟拣上习家庄劫持小珍,也不会惹得铁手冷血习秋崖把他擒下,此案也不致被破获了。

墓碑的秘密如果是这样,那么,棺中的秘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