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断未料到话口未完,巨劲来自背后的花海之中,一左一右,逝如电逝,游龙夭矫,事出仓卒,赵燕侠怪叫一声,御虚龙行,滑飞三丈,躲过一击!

吴铁翼惊觉已迟,只好硬接一击!

仓皇间他不及运“刘备借荆州”神功,只好全力一格,“嘞”地一声,左手腕臼为大力震脱,右手筋脉全麻,却藉势倒飞,落于丈外。追命双腿飞击,连退二人,即疾落了下来,守护萧亮、方觉晓二人。

赵燕侠乍然遇袭,占了钳制二人的有利地位,他和方觉晓都没有料到本来躲在土岗下的追命,不知何时,已移到霸王花海之中匿伏,以致差点令赵燕侠也着了道儿。

吴铁翼怒叱道:“你怎么来的?!还有多少人?!”

吴铁翼乍见追命,怕的是追命己纠集官兵前来围剿,追命本来也想延挨时间,等习玫红率冷血等赶至方才动手,但此时为了救护萧亮及方觉晓,也理会不得那么多了。

赵燕侠冷笑道:“就他一个人。”

追命因为情知会有人来,便故意道:“赵公子好耳力。”

赵燕侠道:“阁下就是名捕追命了?”

追命笑道:“这次倒要赵公子饶命的。”

赵燕侠微微笑道:“我们本就没有杀你之意。”

追命也笑着以眼睛向地上两人一横:“公子所饶之命,不是我,而是大梦、神剑二位。”

赵燕侠长叹一声,语音萧索:“这又何必呢?”他顿了顿,又说:“你的要求,反而要我杀三个不可了。”

追命问:“没有别的方法么?”

赵燕侠反问:“追命三爷倒可说说还有什么方法?”说着望定追命。“譬如邀你加入我们,你会应承吗?”

追命摇首:“不会。”

赵燕侠笑了:“就算是会,也没有用,围为,我怕你使拖刀之计,虚与委蛇,那时,我又成为三爷所破的各案中一名就法者了。”

追命想了想,笑道:“看来,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

赵燕侠长了长身,把伸入袖子里的手,缩了出来,淡淡地道:“那么,请了。”

这时月移中天,犹似一盘明镜,清辉如画,洒在花海上,宛如新沐,赵燕侠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出奇的眉目奇朗,也特别神采奕奕,仿佛冰轮乍涌、银轮四射的明月,使他动了诗兴,正在寻章问句一般。

但追命却知道,这是一个前所未遇、莫测高深的大敌。

他一方面全神备战,另一方面也想尽可能延挨时间,希望冷血等人能率众赶至。

 

第四部 梦醒无解语 沧桑恩怨情

第一章 五十四位师父的赵燕侠

 

正在追命苦等救兵之际,习玫红才刚刚从“化蝶楼”找到冷血。

她能够找到冷血,实在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从那种“霸王花”的山谷中潜逃至大蚊里,可以说是最艰难的一段路程。

那段路途全是荒山峻岭,悬壑峭壁。习玫红一面要躲过山头哨棚的发现,这条山路本就曲折迷玄,又渐从日落至近黑,习玫红最怕的是蚊子,偏偏这里蚊子又特别多,每叮她一口,她就拍一下,一时间“必必啪啪”的响,没给守哨的戍卒发现,也算是她的幸运像髻簪上的明珠一般跟随。

蚊子越来越多,左叮一口,右叮一口,叮到后来,习玫红脸上、手上,浮起好多小肿块,红通通的不消,习玫红想起这些叮她的蚊子说不定其中一只有毒,心里就更怕。

可是她最怕的不是蚊子,而是鬼。

荒山寂寂,明月当空,份外清冷,狼曝遥闻——不是鬼出现的最好的时节么?

习玫红心里不知慌忽忽的骂了几回追命;早知道,她就留守山谷,对付敌人,由得追命来遇鬼好了。

她这一慌惶,就迷了路。

不过,要不是她迷了路,只怕她一辈子难以跑出这山谷。

因为习三小姐向来迷迷糊糊,不会认路,她曾在习家庄大花园也迷失过,只是她不给找到她回去吃晚饭的老奶妈说出去罢了。

追命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去“化蝶楼”——因为能摸回去的可能性太小了。

可惜追命不知道。

所以习玫红迷路了。

因为她迷途,所以一面躲蚊子,一面乱闯路,总算幸运常笼罩习三姑娘,居然给她一面咒骂头上嗡嗡乱飞的蚊子,一面逃回了大蚊里。

只要到得了大蚊里,路就好找多了。

因为只有一条路,直通济南的路。

只剩下一条路的话,习玫红没有理由会回不去济南城的。

但习玫红就是回不去。

因为没有马车经过。

习玫红是跟追命躲在标车、柩车、马车下来这里的,那是一段不短的路途,如果要习三小姐走回去,那实在是一件苦到不得了的事。

别说习三姑娘从来没有在荒山野岭这般“走”回去,就连坐车,她也不用赶马,通常是在车篷的软垫上吃糖果,还嫌车慢不够凉快,所以在她而言,躲在车底下混进来已经是一件相当委屈的事了。

没想到而今更委屈。

——这么远的路,黑忽忽的,一个伴儿也没有,竟要独自一个人“走”回去!

“大蚊里”的村民早已搬得一干二净,自然也不会剩下一驴一马,习玫红也不想多待在这黑沉沉的村子里,只好启程“走”回去。

何况,她也可以隐隐感觉得出,追命一个人在山谷里维持大局,是件情急的事,虽然追命有百般不是,但他毕竟仍是冷血的师兄啊。

一想到冷血,习玫红不禁有些羞赧,微微地笑开了。

只有荒山和月亮才知道,习玫红偷笑脸红的时候有多么美丽。

习玫红好像发觉月亮在偷窥她,抬起脸儿说:“我才不想他呢,那坏东西!”

当骂冷血是“坏东西”的时候,她真的想到许多“坏”事情上去了:那冷血一定还在“化蝶楼”里,吃着很多好吃的东西,睡在好舒服的软床上,还有那些妖女……

一想到那些“妖女”,她就心里气炸炸的:那些女子,个个腰身,都像水蛇一样,不断的在抛着媚眼,仿佛那种眼色很有风情,使得男孩子都像小兔子一般赶回她们设的笼子里去!

她想到这点,偏又饥肠辆轭,气起来一脚踢石子,岂料那块石头,埋在土里还有一大截,虽给她一脚踢飞,但也震得她脚趾隐隐生痛。

她只好坐下来唉声叹气,又发现靴子里有几粒小石子梗在那里很不舒服,她只好在清白如画的月光下,捡块出石坐下来,脱掉靴子倒掉小石块。

这时候她就听到一种声音。

车轮辗在干瘪地上的声音。

还有马嘶。

习玫红的运气,已不能说是不好了。

“大蚊里”虽因瘟疾盛传,所有村民匆匆搬走,只余一片荒凉,但是大蚊里衔接官道的路上,还是有车辆行来的。

不过在这入夜时分,行人绝迹,连马匹也尽量避免经过这阴森森的地方。

可是有一一些车辆就避免不了。

像这一部是一辆运载活鱼到市肆,赶晚市下秤的运鱼车,为了多赚几文钱,这晚上的赶集是少不免的。

但运鱼的几个人看到大蚊里的荒道上居然有个脱了一只靴子,半男半女装束,披着长发扬着靴子叫停车的标致大姑娘的时候,都几以为是见到艳鬼了。

不过有这样美丽的鬼,他们仍是心甘情愿的停了车。

习玫红也终于到了济南城。

不过她努着嘴儿觉得很委屈。

以那样的眼色看她,她当时真想用一盆清水来洗去给那些男子看过的地方。

可惜车上的水又腥又臭,还有半死不活的凸眼睛的鱼、翻了肚皮的鱼。

有个男子居然还笑嘻嘻的问她:“暖,你在那儿做了多久?怎么还又白又嫩一挤可以挤出水来呀?”然后大家一起哄笑起来。

要不是当时习三姑娘就露了一手武功——铮地拔剑削掉那家伙一小片耳尖,恐怕往后的话会越难听。

也幸亏是这样,习玫红才回到了“化蝶楼”。

她一下车,还是听到车上掩抑不住的嗤笑声。

她的肚子正咕咕叫了一声,想起冷血还在歌笙轻柔温褥厚枕的地方舒服的时候、更觉得受了侮辱,一气之下,噙了两泡眼泪,因为倔强之故,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就冲上了化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