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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匆匆开门,门外韩厉脸阴沉,眉死皱,表情紧凝像是谁抢了他老婆一样。

他挤开云知进了屋,立马闻见股香味儿,鼻子嗅嗅:“你叫外卖了?”

不应该吧?

这小傻姑可是连手机都不怎么会使。

韩厉视线一转,看到桌上放着锅,锅里有面条,煮着各种菜,点缀着酱油,一点油花都没有,看着就没食欲。

韩厉扭过头,“你做的?”

云知回答说:“晚饭。”

他拆开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吸溜入嘴,味道太淡,清汤寡水韩厉吃不来,当下撂了筷子,拉开椅子整个人敞坐在上面。

“你不吃吗?”

“淡出个鸟,小爷又不是兔子。”说着,韩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

云知觉得有些可惜,她手艺不差,村里的阿婆都夸她是大厨子呢。

不过也不意外,韩厉城里长大,山珍海味都吃遍了,不爱吃这个也情有可原。

云知不强求,把锅端到面前,拆开双一次性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她虽说是山里头长大的,但并不粗鲁,吃得又慢又小心,和仓鼠啃果子一样。

韩厉嚼着口香糖,桃花眼眯了下,手肘撑上桌沿,轻喊了一声:“喂。”

云知掀起眼皮,嘴里的面条还没来得及吸溜完。

“这一点油花都没有,你也能咽下去啊?”之前在家的时候韩厉就注意到了,这傻姑每次和他们吃饭都捡着面前的菜吃,每次就吃一点,也不知是不敢吃还是菜不合胃口。

云知咽下面条,轻轻解释:“我吃素斋。”

韩厉瞥了眼她光滑的脑门,斜扬起一边眉毛。

之前好像听说云知是被深山里的和尚养大的,他也没多问,这会儿倒是有了一些兴趣。

“你住和尚庙?”

云知一边吃一边点头:“算是吧。”

韩厉上身倾近,很是感兴趣的问:“有几个和尚啊?”

云知:“就我和我师父。”

韩厉一下子觉得没劲儿了,摇摇头说:“只有两个人那不叫和尚庙。”

云知狐疑:“那叫什么?”

韩厉:“那叫搭伙过日子。”

只有两个和尚算什么庙,开玩笑。

云知懒得和他争。

她说是庙就是庙。

那庙有名字,叫清心寺,建在长明山的半山腰上,现任的住持就是抚养她长大的了禅大师。

清心寺本也香火鼎足,奈何后面爆发了战争,寺里的和尚全都参军保家卫国去了,要不就是保护村里的妇孺撤退,那会儿留下的只有她师父的师父。

云知还记得师父说过,那会儿他年幼的师父一直在庙里等着师兄弟们回来,结果从稚儿等到年老,从春起到冬尽,也无人归还。

师祖圆寂后,就把寺庙留给了师父,师父老后,又捡到了云知。

云知想好了,她要好好学习,挣大钱,只要有了钱,就能修好寺庙,铺好路,让师父不过得那么苦。

韩厉“啪嗒”声吹破个泡泡,此时那锅面已经被云知消灭干净了,就连汤底也没剩下。

韩厉咂舌,不禁腹诽:这也太能吃了。

结果他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惹得小姑娘通红着脸辩解:“浪费不好……”

她擦擦嘴,端着锅去洗。

韩厉跟着过去,余光略过橱柜上贴着的字,才想起学生公寓不能做饭这个硬核规定。

他忍不住问:“你这锅从哪儿弄来的。”

云知也不隐瞒:“路施主借给我的,他真是个善人。”

“……?”

“啥玩意?路施主是个啥玩意?”

韩厉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这才第一天,怎么就跑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善人?

云知语气思疑:“就是今天和你一起的呀,他借我锅,还我让在他那边做饭,人真好。”

“……”

“他好个屁!!”

韩厉额头青筋凸起,情绪彻底失控:“老子警告你,你离路星鸣远点,那孙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韩厉五岁起就和路星鸣认识了。

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从屋里打到屋外,还磕掉了韩厉一颗门牙,不过路星鸣那龟儿子也没占多少便宜,他身上现在还有他当时咬得门牙印呢。

也许是天生的敌人,两人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上的一个学校,他人评价二人的关系是“王不见王”。

现在倒好,这傻姑刚转来就和他仇敌搞上关系了。

她这样对得起他那颗门牙吗!

发泄完,韩厉长呼口气,“对了,我妈让你每天给她打听个视频电话,现在我教你一次,回头你放学自己给她打。”

“喔。”

韩厉刚才那嗓子把她吼懵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刷好锅的云知把锅子放好,净净手后乖巧坐到了韩厉身边。

“手机给我。”

云知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韩厉接过,屏幕对着云知一闪,熟练解锁后,登录微信:

“我先给你把银行卡绑定上,你银行卡呢?”

云知又去找银行卡。

韩厉默不作声在手机上操作,云知伸长脖子去看,她也看不懂,也不敢问,就怕打扰到韩厉。

绑好卡,韩厉查了下账户余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看向云知:“我爸不是给了你五万吗?”

云知懵了两下,“我不知道……”

那天大哥给了她一张卡,说里面是这个月的零花钱,具体多少她也没问。

韩厉对着余额上的500元沉默。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奶奶把趁着他爸不注意把卡掉包了。

操蛋。

“里面就五百了。”韩厉把屏幕凑近,让云知看了一眼,“你先凑合花着,一般午饭都是在学校吃,晚上饭钱不够就来找我,但是你别告诉我妈你卡里的余额啊。”

他妈本来就和她奶奶不和,要是知道这事儿还不得吵翻天去。

云知懂事的附和:“我不说,钱也够。”

她节省惯了,五百块花一个月都不成问题。

韩厉斜斜睨了她一眼,绑好卡重切到微信主界面,找到韩母的头像框,“这是我妈,都备注好了,点进去,找到视频通话,用手点一下就行。要是发语音就点这个按住说话,说完松手。”

韩厉嘴上像是安了加速器一样,语速特别的快。

云知听了个一知半解,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就按下了视频,很快,一直守着电话的韩母出现在了手机屏幕的另一边。

云知的果子机没有美颜功能,能看出韩母的真实状态非常好。

发微卷,盘起,一身黑裙风韵犹存,桃花眼和韩厉如出一辙。

看着视频里的韩母,云知甜甜一笑:“嫂嫂好。”

“哎。”韩母应下,看到旁边低头玩手机的韩厉脸色又是一沉,“韩厉没欺负你吧?”

云知摇摇头。

“韩厉。”韩母朝着韩厉韩道,“你照顾着小姑姑点儿,也知会你朋友一声儿,可别让她受欺负了。”

“知道了。”韩厉语调懒懒散散的,很是敷衍。

韩母又多交代了几句,最后挂断了视频。

见打完了,韩厉拍拍屁股起身走人。

“韩厉。”云知匆匆追上,“你住在哪呀?”

“我?”韩厉上下扫了云知几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不关你事。”

他出门了,随手把吐出的口香糖抹在了隔壁房门上,双手插兜哼着口哨直下电梯。

云知扒在门缝上鬼头鬼脑张望着,见韩厉走了后,转身拿了块纸巾细心擦拭去韩厉留下的罪证,确定“毁尸灭迹”后,她又返回了屋,再出来,手上多了个洗干净的锅。

叩叩叩。

没人应答。

叩叩叩。

还是没人应答。

云知正要继续敲,门被暴力拉开。

屋里,路星鸣眼皮子耷拉,像是刚睡着,眼神惺忪,还带着被人吵醒的戾气。

见是云知还有那口不准备要的锅后,路星鸣二话不说把门关严。

“施主,你的锅……”云知语气弱生生的。

隔着房门,路星鸣的声音含糊不清:

“送你了。”

云知:“……”

☆、006

初春的晨风还带着少许冷气。

阳光细碎,斑驳落在肩头。

路星鸣一身黑色运动衫,耳机里的摇滚乐轰鸣,他跑得不快不慢,额前的黑发随着步伐缓缓跳跃。

现在不过六点,大多数人都在熟睡,剩他在这小路上独享清净。

“路施主,早上好。”

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透过耳机直入耳膜。

路星鸣拧了下眉,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可是下一秒,一道身影跌入余光之中。

——的确是云知。

她没戴假发,只顶了个帽子,穿着身抹茶绿色的运动服。

娇娇小小的躯体,黑瞳光芒闪烁,阳光在她眼睫上跳跃,将那黑染成了薄薄的金,运动令她白皙的皮肤透出一丝粉红,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在此刻更像是熟透的蜜桃,惹得路星鸣多看了一眼。

但是很快,路星鸣收敛视线,调高耳机音量,加快了跑步速度。

看着拉开距离的路星鸣,云知歪了歪头,紧跟了过去。

路星鸣睨她一眼后,再次加快,

云知眨眨眼,又跟了上去。

路星鸣跑快。

云知跟上。

路星鸣跑很快。

云知很快跟上。

路星鸣:“……?”

烦人。

路星鸣磨了磨后槽牙,索性使出了参加长跑的那股气势去甩开云知。

他今年还没满18,个头却窜到了185,腰线以下全是腿,又长又有力,加上每天锻炼的原因,不管是体力还是速度都是最优秀的。

就那小电灯泡两条小短腿还想追上他?

她还能追上吗?

那小电灯泡要是能追上。

他当场倒立吞耳机!

不过当然是不可能的。

“路施主。”

操!

路星鸣脚下一个踉跄,小腿肚子直接抽筋,疼得路星鸣心跳加快,汗液刷刷往外冒。

从开头没怎么说过话的云知挡在他面前,大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这样跑会伤身体的。”

路星鸣:“……”

多亏了这小电灯泡的福,他已经伤身体了。

路星鸣微喘着气,呼吸彻底失了节奏。更难受的还是腿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他烦躁扯下耳机,目光灼灼:“你……”

云知瞪大眼睛。

“你……”路星鸣喉咙里似是有东西卡着一样,说一个字就要停顿半晌喘一口。

“你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买瓶水。”看把孩子给累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云知拉着路星鸣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还没给他回应的机会,便一溜烟跑到了马路对面的小卖部里。

看着云知飞快窜出去的小身体,路星鸣不冷静了。

这他妈是兔子变的吧?

“给!”

小姑娘很快买了一杯热豆浆回来,她递给路星鸣,小脸蛋红扑扑的:“你慢些喝。”

路星鸣接过豆浆,没有动。

云知扯着衣角略有丝局促的解释:“那个水都是冷得,大早上喝对身体不好,我就去旁边的早点铺买了豆浆……”

豆浆还热乎着,微烫的温度透过纸杯传到掌心,连着他的心都跟着滚烫不少。

路星鸣不爱吃豆制品,更讨厌味道发甜的饮品,可以说豆浆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

他抬了下眼梢,直接把豆浆还了回去:“不用。”他微哑的嗓音宛如含了细沙,更多的是清冷,“我不爱喝这个。”

云知肩膀一下子蔫巴了下去,她失落“喔”了声,小手接过豆浆捧在怀中,小心翼翼偷瞥着路星鸣,他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看样子是要走了。

云知也不敢再过去搭话,小步小步的跟在他后边走。

想了想,说:“你……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明天再早点出来,这样就能避开了。”

云知一般五点起床,因为她要上山砍柴,采药,还要去照顾山下生病的阿婆们。现在到了城市,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云知感觉路星鸣不是很喜欢她,甚至有些烦她。

路星鸣是第一个帮助过她的善人,她不想让他讨厌。仔细想想四点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之前师父也都是四点起的。

打定主意后,云知跑前几步,一把将豆浆塞还到路星鸣怀里,“这个你留下,跑完步不补充水分不好的。”她顿了下,“还有谢谢你的锅。”

说完,云知撒丫子跑进了公寓楼,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拿着豆浆腿还在抽筋的路星鸣:“……”

这他妈真是兔子变的吧??

*

早七点,学生们三两相伴,已全部到校。

今天要举开学典礼,偏偏十班的学生和九班发生了冲突,两个班级的学生一同被教导主任罚跑操场三圈。

三圈对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来说完全是小问题。

可是对路星鸣就非常有问题了。

他单手扶着腰叫,跑得比走得还慢。

一起玩的兄弟凑到他身边打趣:“路哥你今儿不行了啊。”

路星鸣眼刀犀利:“滚。”

说话间,颊边划过风声,同时还有一晃而过的白色碎影。

刘彪虎啧了两声,“新同学体力不赖啊。”

路星鸣轻哼:“兔子变的,可不不赖。”

刘彪虎诧异看了他一眼:“啥?”

路星鸣没说话,浅喘着走出跑道,自一边的凉树下歇息。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都围了过来。

教导主任早就去校长办公室开会了,其他老师也都不在,就算他们光明正大在这儿摸鱼也不带怕的。

如今只有云知一个老实人在跑剩下的一圈。

诚南虽然开放了对女性的招生,可招生率远没达到他们的期盼值,刚入学的高一新生里还有几个女生面孔,到了高二高三就只有云知一个半路转来的妹子。

她长得不差,容貌身材可以说是上乘,自然吸引了个广大男同胞们的注意。

刘彪虎蹲在路星鸣跟前,眼珠子跟着云知那双细腿移动,瞥见那随着动作颠簸的胸脯后,咕噜声咽了口唾沫:

“哎,你们说我追新同学的成功率有多少?”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呢?”武晓松白了他一眼,“如果没猜错,这妹子应该是韩厉马子。”

“卧槽。”刘彪虎惊得瞪大眼,“不是吧?”

武晓松说:“怎么不是,昨天就听说韩厉带这个妹子过来报名,晚上去干架的时候,我亲眼看见韩厉给这姑娘买了鱼丸,啧,韩厉那龟孙也是铁汉柔情啊。”

刺激。

真刺激。

刘彪虎吸了吸鼻子:“韩厉竟然好这口……”

传闻不是说韩厉喜欢身高腿长小姐姐吗?女生罩杯不过D都不配找他说话,如今想想,传言害人,传言害人。

“走了。”

一直静默不语的路星鸣突然站起,踹了踹两人屁股后,双手插兜去校操场集合。

*

开学典礼是两个校区一起举办的,地点定在了东校老校区。

升旗仪式后,校长上台致辞,他那简单的讲两句格外漫长,接着又是老师讲话,新生代表讲话,最后又是高年纪学生代表讲话。

作为刚转学到城里的云知从没见过这等架势,她在镇子里上学时,老师也会讲话,但不会讲这么多话。

有些烦,但她还是很乖的认真听。

人群中的云知双腿站得笔直,脊梁没有一点弯曲的意思,雪白的天鹅颈,落在别人眼中是明晃晃的诱惑。

站在她后边左右的男生们哪还有空听致辞,全程盯着她脸蛋发呆。

开学典礼一直到十点多才结束,学生们忙了一上午早累了,乌泱作散都各回了各自班级。

今天天气很好,无风,太阳的温度刚刚好。

“喂,韩云知。”

云知听到有人在叫她,左右看看后也没找到人,正要提腿走,又是一声:

“叫你呢。”

身后,韩厉衣衫不整,斜垮挎站着。

云知看了他两秒后,选择了无视。

……日!

韩厉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老……我叫你呢!你干嘛不理我?” 微撇了下嘴,不满。

云知委委屈屈,小声嘟囔:“你不是说我在学校里要装作不认识你嘛…”

“所以你叫我我也要装作没听见呀。”她很是理所应当。

韩厉呼吸一滞,被噎得半天没吭声。

他是这样说过没错,但……

韩厉烦躁的揉了揉蓬松的头发,不想太废话,拉着云知到一颗树下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揣到了她衣服口袋里:“喏,拿着。”

云知不解:“这是什么?”

左右无人注意,韩厉压着语气里的烦躁:“饭卡。”

小姑娘眼眸晶莹:“你把饭卡给我了?”

“这个卡两个校区通用,你先用着,你的饭卡过两天才能办下来,到时候再还我。”

“那……”云知细眉微皱,“那你给我了,你怎么办呀?”

“让你用你就用,问来问去烦不烦啊!”韩厉别过头,见有人注意到这边后,当下加快了语速,“行了,还饭卡的时候不用特意来学校找我,发个信息或语音。”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

倏地,韩厉衣角被拽住。

下一秒,云知半蹲在了他脚边。

“鞋带不系好会摔跤的。”她纤细的手指头扯着球鞋的带子,没一会儿便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好啦。”

她仰起头,将垂落下的一缕发别在耳后,面对着韩厉的笑容温柔又……慈爱。

活这么大就连他妈都没给他系过鞋带的韩厉突然心情复杂。

这种被长辈宠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韩厉在学校要听话,不能打架。”云知起身后,又整理了下他身上凌乱的校服。

韩厉皱皱眉,越来越感觉怪异,一把挥开云知的手,骂骂咧咧走远。

他背影很快远去。

云知歪着头有些苦恼,侄儿是不是不喜欢她这样?

正叹息着,她感觉一道锐利的视线从身后传来。

云知不由扭头看去,盛放的日光下,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姿慵懒,凤眼幽邃,表情晦暗不明。

云知总觉得……

路施主好像有些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