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不耐开口:“我有话要和我妹说, 劳烦你退一下。”

云知生怕两人又产生冲突, 忙不迭把肩上书包送到路星鸣手边,柔声拜托,“施主可以帮我把书包带上去吗?”

一瞬间,云知看到他眼底闪过不满, 又很快掩去,动作粗暴拿过书包拎在手上。

路星鸣后退到门前,没有进去,面无表情对着他们,就算是退让了。

韩厉白了路星鸣一眼, 避免他偷听, 直接拉着云知往前面走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见云知超出他的听觉反应,路星鸣表情更加难看。

“你要说什么呀?”云知仰颈, 长睫在眼皮下方透落处一小片阴影,她看着韩厉,眸光晶莹,“现在路施主听不到了, 你可以说了。”

韩厉猛然扭捏起来,焦灼揉了揉脑袋,眼神避让, 半晌才小心翼翼问:“你真的不生气了?”

云知没想到韩厉竟还在意这件事,忍不住轻笑了下:“我不生气。”云知干脆回答,“我今天过得很开心,谢谢你陪着我出来。”

韩厉努努嘴,别扭的红了脸,“切,谁稀罕你谢谢……”

云知没有打趣他这傲娇的脾性,认真凝望着男孩的眉眼,“我看出来你怕狗,其实你不用勉强一起的,不过我还是很高兴。”她抿抿唇,“你原来说的也没错,我的确有些较真,希望你也不生气……”

也许是生活环境的原因,云知总是一根筋认死理,有时候的小固执会让人不喜,她要尝试收敛,学会改变。

“我、我没生气。”韩厉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局面,“ 那……我们是不是和好了?”

云知重点一下头,韩厉总算松了口气。

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东西给云知,急忙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盒包装还没有拆开的巧克力。

韩厉轻咳,递过去:“喏,送你的。”

他不自在的说:“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就……就随便买了。”

韩厉寻思求和总要真诚一点,不带些礼物说不过去,可是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给他礼物的份,根本没有他送别人礼物的经验。后来找了个花花肠子最多的好友,听取他意见买了一盒进口巧克力,花了不少钱。

韩厉本想着见面就送给云知,结果晚上都在和路星鸣掐架,把这茬忘得干干净净。

云知没想到韩厉会送她东西,很是讶异,半天没接。

韩厉正要催促,忽然想起小傻姑的牙坏了一颗,根本不能吃甜的。

他暗骂自己没脑子,当时买东西的时候竟然压根没想到,光听那个导购员忽悠,说这款是德国产出,女孩子非常喜欢的口味。

傻缺一个,白买了。

韩厉握着礼盒的手缓缓收回,苦恼扯扯头发,“算了,回头送你别的吧。”

他要把手缩回时,云知先一步将那盒巧克力夺入掌心,牢牢抱在怀里。

“我喜欢。”云知毫不犹豫说,“等我弄好牙就吃光光。”

“唔,那我走了。”韩厉不再多说,步伐轻快去往自己的宿舍。

等他远去,云知才垂眸看向手上的东西。

盒子做的精致,上面标的不知道是哪国语言,一个字都看不懂。但是云知喜欢,毕竟这是她过来后收到的第一份礼物,还是侄儿给的。

侄儿。

云知唇角爬起一抹浅浅的笑,眼底暖光四射。

她有亲人了。

云知紧紧把盒子抱在怀里,内心雀跃。

她沉浸在这份小确幸中不可自拔,没注意到后头少年不善的神情。

“你到底进不进去?”

路星鸣的声音总算让云知从先前的情绪中走出来,不敢耽误,抱着东西着急跑到路星鸣身边。

“你手上拿的什么?”

她箍得严实,路星鸣瞅老半天也没看清上面写的什么字。

云知搂得更紧,语气里带着几分小骄傲:“礼物。”

路星鸣不屑,“什么东西都能把你收买,肤浅。”

看那破盒子装的估计是巧克力,要不就是小饼干,就这么一盒东西就让她这么开心……

路星鸣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眉目愈阴沉三分。

“给,书包。”到了门前,路星鸣把粉红色小书包递了过来。

云知单手接过,从里面翻找房卡。

“明天十点去看医生。”他不放心叮嘱,“不要太晚。”

云知连连点头,开门后,身子钻入房中消失不见。

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路星鸣目光低沉,暗暗吃味。

她今天——没有和他说“路施主晚安”。

路星鸣感觉地位不稳,隐隐有种要被韩厉取代的危机感。

**

云知并不知道路星鸣那复杂的少年心思。

她没说晚安单纯是想快点回屋拆红包。将巧克力放在厨房的阴凉处后,云知迫不及待打开了李爷爷给的红包,里面装有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云知激动地来回数多多遍,结果都是3500。

当初他们说好的是一个小时二十块,按照一天四小时来说,李爷爷给的多了一千不止,这对云知来说绝对是个大数额。

正当云知为之困扰时,看见红包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她取出纸条,上面落着老人苍劲的钢笔字。

[近日照顾塞翁失马辛苦了,多余的给自己买些补品,星期天可以不用过来,你也要适当放松,注意休息。]

老人又在后面写下一句。

[好好学习,莫惧前路艰险,]

落款:李爷爷。

云知捏着纸条,逐字逐句将那简短的留言看了多遍,每看一遍,心里便暖和一分。

其实这里并不糟糕。

她有侄儿,有哥哥嫂嫂,有塞翁失马,有李爷爷,还有……路施主。

想到总是默默帮助她的少年,云知思绪又混乱几分。

她小心把纸条放在抽屉里的小盒子收藏,至于钱,明天就出去把它存起来,留下一部分就买些好菜,晚上招待大家,作为感谢。

打定主意,云知闭灯合眼。

过了会儿,又摸索到桌上手机,迷迷糊糊地找到路星鸣的名字,编辑信息发送。

[云知:路施主,晚安。]

确定无误,她又翻身闭上了眼。

**

云知每天醒来的早,就算周末也没有赖床的习惯。日常锻炼完收拾好屋子,见时候不早,便准换身衣服,抱着床上的小兔兔去对面叫门。

叩叩叩。

敲三下。

“路施主。”

喊一声。

叩叩叩。

再敲三下。

“路施主。”

再喊一声。

门开了。

云知抱紧小兔兔,后退两步看着他。

路星鸣握着电动牙刷,睡眼惺忪,嘴角一圈沾着白色的牙膏泡沫,他身上的条纹睡衣还没换下,胸前的扣子松散两颗,尽显少年精致的锁骨和性感的胸膛。

云知盯着他裸.露的皮肤出神。

小姑娘的眼神太过炽热,路星鸣低头瞥了眼胸膛,浓眉上扬,又见她手上抓着自己上一次给买的小兔子,睡意消散。

云知见他一直看着小兔子,思绪回归,不好意思低下头:“我想带着星星去看牙……“

星星?

这还给起了名字。

路星鸣没说话,转身重回浴室,云知慢慢跟了进去。。

路星鸣刚醒。

窗帘紧闭,遮挡去一切光源,沙发上散乱着衣物,床榻零乱,深蓝的被子坠入地上一角。

云知看不过眼,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当下放下东西,撩起袖子开始整理。

浴室哗啦啦传来水流声,他在洗澡。

云知不禁朝他所在方向看去,隔着那扇微有些透明的房门,少年模糊的身体曲线映入眼底。

她耳根一热,匆匆忙忙移开了视线,默念了好几遍非礼勿视,才控制着自己不往他那边看。

“施主,你早餐吃了吗?”

“还没。”

他清冽的嗓音带着一抹沙哑,更显质感。

云知埋头将被子铺叠整齐,上前拉开窗帘,让暖光进入,又开了一扇窗户通风,说:“那你冰箱有面条之类的吗?我先给你煮面点。”

他冲好澡,懒得吹头发,直接穿着浴衣出来。

见到路星鸣那一刻前,云知又开始恍神。

少年身上沾染着水汽,湿漉漉的发丝下是一张冷峻薄幸的面容,眼角被热水腾出浅浅绯红,让他的眉眼不显得那么冷淡。微微凸起的喉结还滑落着水滴,竟有几分禁欲的美感。

云知心跳快了半拍,急忙背过身,弯腰清理着沙发上的狼藉。

“在家煮太麻烦了,出去吃吧。”

“天天在外面吃不好。”云知小声嘟囔,“马上要考试,吃坏肚子怎么办。”

路星鸣斜睨她一眼,“随你。”顿了下,“好像有面包之类的,你去看看。”

“喔。”

云知正要向厨房去,突听路星鸣说:

“我要换衣服,你别偷看。”

她后背先是一僵,紧接着脸上一烫,随即迈着小碎步钻入厨房,哗啦声,顺手把推拉门合上,严严紧紧的。

路星鸣眉梢微蹙,眼藏不满。

竟然真的不准备偷看?

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路路娇嗔:过分~

*

掉马的话再有几万字吧,四五万?快了。

本章一百红包。

☆、047

云知带着小兔兔战战兢兢去医院做完治疗,相比上一次, 今天的疼痛完全可以忍受。

结束后, 医生通知她再做一次就可以补牙了, 想到马上可以结束苦难, 她多少松了口气。

从牙医院出来, 韩厉信息过来,连续几条都是问她在哪儿。

她嘴唇麻说不了话,暂且让路星鸣照顾着兔兔,自己打字。

[云知:我做完了, 你不用过来了。]

[韩厉:??说好的等我呢……]

透过那六个点点,云知看到韩厉心的不满与委屈。

[云知:你肯在定赖床,我就不想打扰你。]

这话说的没错,韩厉昨天熬夜打游戏到三点,本来想着赢一把就睡, 结果一把之后是亿把, 输输输输输,一下子上头。

[韩厉: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云知:昨天爷爷给我发了工资, 我想去给爷爷做一顿饭吃。]

[韩厉:我也去。]

[云知:你可以自己去玩儿,这么大人不要总想着粘长辈。]

[韩厉:……]

他懵了。

到底是谁粘人啊!

明明一开始粘的是她好不好?

现在熟悉这里就麻溜把他抛弃,讲不讲道理的嘛。

韩厉快速起床换衣,决心去找云知, 免得她一个人被路星鸣带歪了。

云知把手机放回到书包里,见路星鸣抱着个兔兔不耐烦地站在一边,顿时不好意思, “施主,谢谢你帮我拿星星。”

说着,小手抓上兔耳朵,准备把它重新抱在怀间。

路星鸣手指骤然缩紧,云知见他不准备放开,便困惑抬起了眸。

“之前我就想问,你这兔子的名字怎么回事?”

星星长星星短,不知道的还以为叫他呢。

云知眼神游离,一把将兔兔重夺手上,轻轻摸了摸兔子歪下去的耳朵,低低说:“可爱嘛~”

就和路施主一样可爱。

路星鸣没有听清,微微弯腰:“什么?”

“没什么。”云知快速岔开话题,“我们中午去爷爷那里,施主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路星鸣瞳眸向她身上靠,很快收回,“火锅。”

他这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回答登时让云知愣住,瞬间,脸上飘红。

她跟在路星鸣脚边,手指头一下一下拉着兔兔身上的红围巾。

过了这么久,云知早就火锅不是一口锅了,未曾想他还记得这事儿,现在说出来分明是打趣她。

云知不开心的噘了下嘴,还是老实回答:“施主不要挑人家不会做的。”

路星鸣的视线懒懒散散略过她精致的眉眼,“好,人家不挑你不会做的。”

少年尾音拉的长,清冽的嗓音无端让她脸上红晕深邃几分。

云知不吃肉,自然也不敢做肉。路星鸣想到这点,便去超市买了些熟肉,回头由他煮一下就好,云知挑了各种蔬菜水果,拎着满满当当两只手去了李爷爷家。

他们前脚刚进,韩厉后脚跟来。

他也不是空手来的,还给李爷爷带了两箱子营养品,云知欣慰,看样子侄儿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李爷爷本就是教书人,对小辈非常喜爱,三人的到来让他发自肺腑开心,塞翁失马更是乐的满屋子打转。

云知去给保姆打了个电话,让她不必过来做饭,见时候不早,一个人撩起袖子去厨房干活。

路星鸣去给打了下手。

韩厉没事做,就陪着老人下象棋。

他棋品不好,但是小偷小摸学的一套一套的,见老爷子眼睛昏花,左右手利落把棋子换了位,末了一脸得意。

“老爷子,我要将你军了。”

阳光从窗户飘进,腿上耷着羊绒毯的李爷爷笑容慈祥,假装没看见韩厉偷偷毁棋,“输了输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

韩厉小模样特别嘚瑟。

“你们三人都是对面诚南的学生?”

“嗯。”韩厉重新摆棋,“您问这个干嘛?”

老爷子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那你们都在追求云知?”他怕云知听见,声音刻意放低。

韩厉脸色变了又变,结结巴巴否认:“你、你这老头别乱说话,我们云知还小呢,什么追求不追求的。”

“嗯?”老爷子玩味一笑,“这么说是暗恋?”

“……”韩厉噎了一下,无奈吐槽,“我说老爷子,你怎么这么八卦。”

“啧啧。”李爷爷咂咂嘴,“既然你不暗恋也不追求,我就放心了。”

“……?”

“喏,你看两人郎才女貌的,用老话说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和小路比,肯定比不上人家,挺好,挺好。”

“……???”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什么话。

什么叫人家两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他这意思就是他不才,也不貌呗。

韩厉脾气上来,将棋盘往前一推,置气说:“不和你玩了。”

撒完泼,视线有意无意朝前面瞥了几眼。

路星鸣很高,长得人模狗样。

从幼儿园到高中,喜欢他的男男女女排满三条街,但因为这厮性格冷,脾气臭,鲜少有人真的出手。

韩厉和他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和哪个女孩走得那么近过。

李爷爷那话倒是提点了他。

路星鸣好像格外关注他的便宜姑姑?

先是一口锅把韩云知收买,又把她带去包间,还不小心亲了,按照他天蝎座的洁癖,怎么可能亲了别人还无事发生!?

更别提现在又白明黑夜陪着小姑姑遛狗。

韩厉心里紧了一下,把椅子拉坐到李爷爷身边,小声问:“爷爷,以你教书育人多年的经验,肯定是抓过不少早恋男女,那你品品,路狗……路星鸣是不是真的对云知有那个啊?”

他大拇指和食指左右搓搓,暗示性很足。

李爷爷一本正经点头:“以我教书育人多年的经验,告诉你是的。”

“扌……”想到老人还在身边,韩厉把粗鄙之语的另一半咽了回去。

“别慌。”李爷爷拍拍韩厉的肩,“你那个小兄弟分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能不慌吗!”韩厉脱口而出,“我不允许他当我小姑父!”

“……??”

“……???”

教书育人多年的李爷爷,懵了好久好久。

“爷爷你别和他们乱说喔。”

韩厉烦躁揪着失马的尾巴。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从一开始那口锅起就应该想到不对劲,可他这个猪脑子就是不往这处拐。还美滋滋觉得路星鸣叫他哥赚了。

他赚个锤子赚。

要是那两人真的成了。

他岂不是……

岂不是赔了姑姑多姑父!

韩厉面如死灰。

眼看两人要端饭出来了,韩厉急忙凑到李爷爷身边,着急道:“爷爷,云知还小呢,你和她相处时间久,一定要告诉她早恋的危害,不能让她落入歧途!”

李爷爷哈哈笑了好几声,摇头:“云知明事理的,她那心和镜子一样透亮,多说无益,不如顺其自然。”

顺……顺其自然?

他不允许顺其自然!

“韩厉,带爷爷过来吃饭。”

云知的声音传来,韩厉朝天翻了个白眼,推着轮椅到餐桌前。

那张小木桌摆满了盘子,菜色丰盛,香味诱人。

自从孩子逝世,这个家就变得冷冷清清,餐桌上永远只有一双碗筷,李爷爷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闹腾腾地氛围。

“爷爷你先吃,我去喂塞翁失马它们。”

说着,云知去给两条狗添饭。

她很快回来,正要往路星鸣身边的空位坐时,韩厉突然占据,指着李爷爷旁边的空位,“你挨着爷爷。”

路星鸣皱起了眉头。

云知不由困惑,但也没多想,摘下围裙挂在椅背上,挨着爷爷坐下。

“我不会做荤食,这几个都是路施主做的,路施主做的特别好吃,爷爷你尝尝。”

路星鸣抬眼:“我只是用微波炉加热了一下。”

都是熟食,哪用得他加热。

云知顿了下,不好意思低头扒拉饭。

“云知是不是要考试了?”

她点点头:“小月考,不过我应该考不了多少分。”

她偏科严重,数理化那些还能应付过去,到了英语,及格都难。

这也怪不得她。

小镇封闭,教师稀缺,一个老师教六个科目是常有的,英文教他们个ABCD就已经不错了。直到上了初中,才有自愿者来教他们英文。

云知基础差,现在自然跟不上。

对于诚南这种贵族学校来说,学生大多不在意成绩分数,学校知道这点,于是多注重培养他们的兴趣艺术。比起重点高中的学生,诚南高中生可谓没有一点紧张感,他们靠的是家底,往难听点说来这儿就是混日子,一旦高中毕业,都要按照家长铺好的路走。

当然,除了特招班。

特招班是诚南高校格格不入的存在,校方专门招来拉分数的,特招班的学生学费全免,住宿费全免,成绩好的还能得到高额奖金。

云知想去特招班,但是她的分数远远达不到要求。

只要能去特招班,学费有了着落,自然也不用再和韩家张口要钱。

“我原来教的是高三,你要是不嫌弃,平常可以过来,我给你补习。”

此时李爷爷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云知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李爷爷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假发,眼神爱怜:“爷爷一个人也寂寞,你过来还能陪陪爷爷。”

云知激动地小脸通红,半天才憋住一句“谢谢爷爷”。

见她开心,坐在对头的两个人只是抬了下眼,并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