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机前梁思喆又给曹烨打了一个电话,前些天他打过去,语音一直提示对方在通话中,梁思喆猜测曹烨已经把自己的号码拉黑了,但这次拨过去,语音提示对方的号码停机了,曹烨大概弃用了这个号码。

也好,梁思喆想,他走上演戏这条路,是曹烨最初把机会让给了他,而现在他又因曹烨得罪了媒体和大众,差点让自己的演戏生涯半途夭折——这大概也能算……两清了吧?

一段无望的感情应该理性地斩断,而不是任由自己陷入到无望的情绪里。这道理梁思喆比谁都懂。难不成他要像他的父母一样,面对着一段已经穷途末路的感情,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煎熬地等着它再度回温吗?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梁思喆想,总会出现新的人,经历新的事,谁也不是非谁不可。

到了北方的一座僻静的小镇上,没有以往大张旗鼓的开机仪式,所有工作人员都到位后,剧组就很快开机了,曹修远坐在镜头后喊了一声“action”,剧组就立刻投入到了紧张拍摄状态中。

《望川》的情节并不复杂,两个从小生活在农村的小镇青年,陆河川和郭振,出于好奇发生了性关系,谁也没说爱谁,但无处发泄的过盛欲望让他们把这段关系秘密地维持了下来。两人高中毕业,在村子里随长辈干了两年活,某天陆河川搞来了一辆破卡车,说要带郭振出去挣钱,于是两人开始搭伙跑长途送货。他们在漫长的途中抽烟,争吵,**,直到有一天郭振的父亲重病,村子里的大神建议让郭振结婚,择吉日给父亲“冲喜”,病情才能好转……于是整个故事围绕着“冲喜”这件事,把一场荒唐的婚姻呈现得淋漓尽致。

梁思喆在片中饰演陆河川,跟饰演郭振的新人演员贺辛泽搭戏。贺辛泽一米七五左右,身材清瘦,长相放在娱乐圈里并不算很出挑,但跟这个角色的契合度很高,演技也不错。

片子一开始拍得很顺利,郭振作为新人,却没有新人身上用力过猛的问题,虽然有些情绪抓得不算太到位,但胜在自然,再加上曹修远一点拨,拍摄进展得很顺利。

但三个月后,拍到两人跑长途的戏份时,曹修远开始变得不满意,原本一个镜头拍三五遍就能过,但现在经常拍上三五十遍也过不了。

“CUT,情绪不够,”曹修远在镜头后面说,“这段戏的确要收着演,可你们的情绪得到那个份儿上,你爱他,你也爱他,”他指着梁思喆和贺辛泽,“你们彼此相爱可是谁都不表露真心,但你们现在呈现的状态是相爱的吗?你们不要只用技巧来演戏,太假了,感情不到位别想着用技巧糊弄过去,先别拍了,去酝酿一下情绪。”

那场戏的情节,是在跑送货长途时,郭振忽然说自己以后不跑长途了,他要回家结婚了。陆河川没什么反应,还开了一句玩笑,说你小子被男人干久了,以后对着媳妇儿能硬起来么?郭振像是受到了些许羞辱,沉默着没接话。陆河川忽然把油门踩到了底,在公路上飙了十几里,直到快要跟前方的车相撞时,他才一脚踩停了车子。他把车停到路边,点了一支烟来抽。

这段戏又拍了十几遍,曹修远始终不过。在场的人都看出来,问题出在梁思喆身上,郭振是新人,演这种对手戏,只能靠梁思喆带着他入戏。

但梁思喆自己似乎也入不了戏。梁思喆也知道自己有很大的问题,在这之前他拍过的片子,要么是少年的暗恋,要么是感情线很隐晦的剧情片,要么是带着喜剧风格的爱情片,从来没有在戏中经历过这么浓烈的感情。

就算在生活中,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他的几段感情都草草了事,说不上有多爱她们,出于父母婚姻失败的原因,他对感情嫉妒悲观,好像因此丧失了投入一段感情的能力。

这段戏拍了三天,第三天曹修远终于发了火。合作四年,这还是他第一次冲着梁思喆发脾气。

“你问问你自己,你相信你爱郭振吗?”曹修远摔了剧本,“你自己都不信的事情凭什么让观众相信?说了多少遍,感情不到那份儿上,技巧只能让你显得非常假!你不是谈过恋爱吗?白谈了吗?那你现在去谈,我不管你找谁,我给你放假让你去谈,等你知道什么叫爱再回来继续拍,半年一年都行,别在这继续浪费剧组的时间!这段戏过不去你往后还怎么演?!”

这话说完,曹修远真的给整个剧组放了三天假。

那是梁思喆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他每天待在酒店看剧本,试图让自己沉浸到角色里,进入陆河川的情绪。但他怎么也没办法找到状态。

他去找了郑寅,郑寅让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他叹了口气,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摇头轻声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呢?”

那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好像别人不知道很正常,但他梁思喆天生该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梁思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出现了问题,这片子让他痛苦极了。他想或许他并不适合这片子,曹老师当时只是看错了人,就算是天才,也会有偶尔出错的时候。

他天生要强,自打练小提琴起就没认输过,可拍这场戏带来的痛苦感,让他几乎想要放弃这个角色。

他甚至想曹老师能不能尽快发现他其实根本演不好陆河川,然后果断地把他换掉,换一个人来演。

这样他就能谁都对得起,对得起曹修远,也能对得起曹烨。

这想法一出,让他又想到了曹烨。三个月以来他一直避免想到曹烨,可这时曹烨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再次出现了。

他忽然发现就算《望川》是他无可选择的最后一条后路,在他走向这条路时,他还是忍不住要回头看看那个让他“不要跟曹修远合作”的少年。他仍然不知道当时的选择是否正确。

当晚梁思喆失眠了。

曹烨在他脑中跟他打了个照面,梁思喆就没办法再次把他封印起来了。

他无法控制地想到茵四街的时光,高挑的少年威风凛凛地牵着他的狗,还有他拉小提琴的样子,以及唱《小星星》的样子;

初次梦遗的样子,趴着睡觉的样子,被摸了头要炸的样子;

他们走在楼梯上,他勾着他的脖子,偏过脸说“你演我的片子还是我爸的片子”的样子;

拍《十三天》时他忽然来剧组失魂落魄的样子;

首映礼后台他跟那些朋友们打趣的样子;

还有他最后一次见到曹烨,少年脸色苍白濒临崩溃的样子。

梁思喆忽然意识到,就算他刻意忽略自己对曹烨的关注,他还是能记起这些年见过的曹烨的每一个模样。

它们就像失去了“暂停播放”按键的老电影,一刻也不停地在他脑中循环播放。

原来他并不是“有点喜欢”曹烨,他骗了自己,他其实是非常渴望地、无望地,远远地看着,隐蔽地爱着他的少年。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从茵四那时起,他就无法克制地爱上了他的少年。最初他不能接受自己喜欢同性,后来他害怕自己的喜欢被对方发现。

所以他一直在躲,他承认自己喜欢曹烨,可他却一直在欺骗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曹烨。

——没了他也可以,没什么大不了,人生都得走下去,谁不能离开谁呢?

就这样,他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他只有躲避这份情感,才能做到自我保护,让自己不那么陷落进去,正常生活,正常恋爱。

可现在曹修远让他沉到陆河川的情绪里,让他把真实的爱表现出来,他没办法躲下去了。

他得把自己剖开,把他爱过的情绪完整地掏出来,因为那一刻的陆河川就是那样渴望而无望地爱着郭振。

次日剧组重新开机,再拍这段戏时,梁思喆只拍了一条就过了。

下午拍床戏时,剧组清场,狭窄的小旅馆房间里,赤裸着的两个男人纠缠在一起。陆河川压在郭振身上,他们的身体耸动,陆河川的声音很低,他趴在郭振耳边,问他什么时候办事,对方是怎样的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婚礼那天用不用他去给他当伴郎。

他们像是耳语般地对话,陆河川忽然开始发力,像是要把来不及做的事情一并做完。

结束后他没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郭振,说“那我们以后还见不见面了?”

“别见了吧。”郭振说。

陆河川“嗯”了一声。

那场戏拍完,曹修远喊了“cut”,梁思喆还是没松手,他的手臂仅仅箍着贺辛泽,很久没缓过情绪。

贺辛泽被他箍得疼,过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声“思喆哥”。

梁思喆抬头看他,如梦初醒,忽然记起少年眼睛明亮地叫他“思喆哥哥”的模样,这才惊觉这是在戏里,他抱着的人不是曹烨。

那晚他做了一场梦,旖旎的,潮湿的梦境,他跟曹烨身体纠缠,就像陆河川和郭振那样。

醒来之后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怔,原来他对曹烨是有欲望的,他想。他没喜欢过男人,没对男人有过欲望,喜欢曹烨时也只觉得他可爱,没往别的方向想过。

可现在他忽然发现,他渴望曹烨,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还有生理上的。

夜色里,他把手往下探过去,他喜欢曹烨这么多年,可这是第一次,他想着曹烨为自己纾解欲望。

真是讽刺,人生可能是一场荒诞剧,结束之后梁思喆有些失焦地想,他因为《望川》失去曹烨,也因为《望川》才发现自己其实深爱着他,可如果当时他跟着曹烨走了,不演《望川》,不需要沉浸到陆河川的情绪里,会不会他这辈子都能骗过自己,说服自己其实没那么喜欢曹烨?

《望川》后来的拍摄,梁思喆一直拍得很痛苦。这种痛苦不是曹修远带来的,事实上在他找到状态以后,他每条都拍得很顺利,没再出现过几十条不过的情况。

可长久沉浸在这种无望的情绪里,给他带来的消耗太大了。他没办法做自我保护,让自己避免陷入到情绪之中,他自己的情绪和陆河川的情绪叠加到一起,让他每天都过得极其压抑。

他好像又回到了拍摄《十三天》的时候,每天都在戏里,没办法出戏。

《望川》后半段他完全进入了陆河川的角色,情绪驱使他做出角色行为,以至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曹修远说过他就过了,他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抽离出角色,去评判自己到底演得怎么样。

所以《望川》杀青大半年后,在听到自己入围了戛纳最佳男主角时,梁思喆几乎难以置信。他全程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可这片子却给了他最高的荣誉。人生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望川》杀青后,梁思喆试着去找曹烨,联系他的那些朋友,可他们都说不知道曹烨在哪里,在做什么。

梁思喆试着接其他的片子,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进入到别的角色。《望川》的后劲太大了,那种无望的情绪始终在拉扯着他,就好像水底的水草一般,紧紧地缠着他,要带着他沉入水底。有几次在梦里,梁思喆梦到了曹烨,梦到他后退着说那几句生日祝福,醒来之后,他有种呼吸困难的溺水感。

他没法从情绪中走出来,也就接不了新的角色,进入新的情绪。

某一次跟一个圈内朋友喝酒时,他偶然看到了一个剧本,剧本并不成熟,是一个业余编剧写的故事,故事也并不有趣,是讲一对出演《梁山伯和祝英台》的越剧演员分分合合的故事。

没人想到梁思喆会对这故事感兴趣,但他确实很快就确定了自己要做导演,要拍这片子。这决定他做得很果断,他买下了剧本版权,在征得原编剧的同意后大动了剧本,还改了名字,叫《梁生祝梦》。

这消息在国内被媒体曝光后,不少人都说梁思喆眼高于顶,演员都没做好,却想着转型做导演。

但梁思喆没理这些评论,他自己投钱,找了圈内相熟的人,组了剧组的主要班底,没用很有名的演员。

经纪公司不同意他这时候做导演,正好五年的合同期也到了,他跟公司一拍两散,从此跟许云初单打独斗,没再加入哪个公司。这样自由,他也不喜欢受到经纪公司的束缚。

《梁生祝梦》还在筹备阶段,梁思喆一边忙剧组的事,一边到中戏的导演班旁听。媒体频频拍到他戴着口罩出现在中戏的校园,还有他上课时低头做笔记的模样,于是越来越多人开始相信,梁思喆是真的要大动干戈地做导演了。

片子还在筹备期,梁思喆接到戛纳电影节颁奖的消息。他坐飞机到了戛纳,没做什么精心的准备,他不觉得自己能拿奖,毕竟那片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演成了什么样。

坐在台下,听到颁奖嘉宾用法语的音调,有些蹩脚地念出自己的名字时,那一瞬间他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连颁奖词都没准备,跟曹修远、郑寅、许云初依次拥抱,然后走到颁奖台上接过奖杯。站到立式话筒前,灯光刺眼,隔着光雾他看不清台下的任何人。但也没关系,梁思喆想,反正最想见的那个人也不在。

他举了一下奖杯,只说了一句颁奖感言:“谢谢我恩师曹修远导演。”说完后他面对着台下鞠了一躬,然后他直起身下了台。

站到颁奖台上的人都语速密集,生怕说不完一长串的感谢名单,可梁思喆却觉得他没什么好感谢的,他无父无母,除了曹烨也没接受过什么朋友的帮助。

站在这颁奖台上,他唯一要感谢的就是曹修远,这片子是他点名要自己来演的。可是他忘了,这次明明是他帮曹修远翻了身,应该曹修远谢谢他。

回酒店的路上,郑寅从副驾驶回头问他:“黎悠去世的消息,你知道吧?”

“什么时候的事情?”梁思喆眼中难掩震惊,他近两年很少关注娱乐圈的消息,尤其是避免跟曹烨有关的消息。

“《望川》拍摄的时候,”郑寅说,“曹导放了三天假,就是去参加黎悠的葬礼,怕打扰你的情绪,一直没跟你说过。”

梁思喆没应声,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黎悠老师什么时候病了?”

“我也是后来问曹导才知道的,她那次回国的时候,就已经病得很重了。三个月后她离世,保密工作做得好,媒体没太报道这件事。”

“哦。”梁思喆发怔地应了一声,所以曹烨当时来找自己时的处境,比他知道得还要难过。他孤立无援,把自己当浮木攀着,但他却没抓住他伸过来求救的手。

“昨天黎悠祭日,曹烨公布了她的遗书,你可以看看。”郑寅把手机递过来,梁思喆接过看了一遍。

黎悠在遗书里为曹修远做了澄清,说她和曹修远很早就分开,他们的婚姻也不存在骗婚的情况,曹导当时与章明涵正常恋爱,没有猥亵行为。

这遗书是曹烨公布的,梁思喆看着标题上“曹修远独子”那几个字,曹烨恨透了曹修远,可还是按照黎悠最后的请求,公布了她的遗书,在戛纳前夜为曹修远洗脱了罪名。

那个心软善良的少年,应该是走出来了吧?就算自己没有做那块拉他上岸的浮木,他也自己漂上了岸。

回到酒店,梁思喆把奖杯放到桌上,他坐在床边,看着那尊在灯下金光闪闪的金棕榈奖杯。

曾经他以为这奖杯距离自己遥不可及,可现在他真的拿到了,又觉得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

就像是辗转攀到了这条山路的顶端,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云海,恍然间发现,曾经一起在山脚下启程的那个人,早已跟自己失散了,放眼望去,寻不到他的踪迹。

云海很美可人迹罕至,他欣赏着这世间大多数人都无法欣赏的美景,可心底却忽然浮现出一种无法宣泄的空虚感和孤独感,难道余生都要这样度过么?漫漫长路,真是难熬。

梁思喆关了灯,躺到床上,闭上眼。

睡一觉就都好了,他对自己说。

然后他陷入了梦境里。他又梦到了那电梯监控的画面,曹烨站到他眼前,他只能看到他嘴唇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电梯门徐徐关上,他焦急地想听清曹烨说的话,他想和曹烨一样迈进电梯,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般抬不动腿。

在电梯合上的最后一瞬他听清了曹烨说的那句话,不是在说“你别去拍曹修远的片子”。

那个少年无助地看着他,哀声地向他发出求救:

——“梁思喆,你站到我这边吧。”

——“我需要你。”

——“你陪我走一段。”

——“你站到我这边吧好不好?”

梁思喆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梦魇,他想醒可是却醒不过来。

胸口酸涩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以至于没办法舒展身体,只能尽可能蜷缩起来。

他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他对着空气怔了片刻,等到呼吸平复下来,他下了床,走到行李箱便,弯腰拿出了一个硬盘。

自从把这个硬盘拿到手后,他还从来没看过里面的内容。但无论去哪,他一直带着它。

现在他忽然很想见到曹烨。他两年没见过他了,这是他唯一拥有的,跟曹烨有关的视频资料。

他把硬盘接到酒店的电脑上,监控的画面跳出来,忽地他耳边就想起来曹烨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两个男人性交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们让我想到那两条狗,真让人恶心。”

他握紧了鼠标,盯着屏幕上那个少年,少年一步步后退,离他越来越远,直至退出了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因为冲突章怕断在中间大家也很难受,所以这几章我一直在爆肝更,每章都七八千字,今天更了一万多,太累了,回到N章就不会这么多字了,我也要休息一下……谢谢诸位看到这里,故事到这基本就差不多圆了,还有没圆的地方后面会穿插着说一下,但P章到这就结束了。

第98章 N-第十章-1

视频上的少年一步步往后退,退到了电梯里,电梯门合上,片刻后僵立在原地的梁思喆抬手摁开了电梯,也跟着迈了进去。

曹烨看着投影幕布上灰白色的画面,有些发怔地低声道:“所以后来他还是追出去了。”

“是啊,”许云初也看着监控画面,回忆道,“那晚的生日会是公司办的,请了很多人,不只有思喆的圈内朋友,还有很多媒体记者,他招呼也没打一声,生日会开到一半人忽然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原来是出去找你了……”一切梁思喆当年的反常行为都得到了解释,许云初苦笑了一下,“那晚到场的媒体后来都很不满,所以第二天发布会打记者的事情发生后,几家媒体一起联手控诉他耍大牌,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解释过。也是……感情这么私密的事情,他跟谁解释呢……”

曹烨回想起五年前那一晚的自己,他大步跑出了酒店,正遇到绿灯,他穿过马路后又跑了一段路,在第一个路口处就拐了弯。公路上的灯光太亮,把他的脆弱和不堪一击照得无处遁形,所以他很快拐入了那条小路,找了一棵可以遮住自己的树,蹲下来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

你追出来做什么呢?曹烨看着投影上的梁思喆想,在我说服自己与你从此分道扬镳的那一晚,会不会你也犹豫过要拒绝曹修远,想过要陪我多走一段路?

“找到了,”许云初踩在矮凳上,手上举着刚从架子上拿下的光盘,“我就记得当时发布会的完整视频放在了他这里,要不是这光盘上印了当年经纪公司的logo,还真是不好找。”她从矮凳上下来,用指甲把经纪公司的封标揭下来,递给曹烨,“封标都没拆,看来他拿回来以后就没看过。”

曹烨把光盘接过来:“你还没跟我说过打记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记者啊……”许云初回忆道,“当年那场发布会不是我策划的,是思喆和郑寅老师决定的,这决定很突然,他们谁也没通知,郑寅一个人联系了场地和媒体,等到第二天发布会开始前几个小时,思喆才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我去了现场,看到郑寅提前给记者准备的协议才猜到这场发布会的目的。”

“什么目的?”曹烨微微蹙眉。

“当时有不少家媒体都想通过曝光你的隐私吸引眼球,于是他们跟媒体做了个交易,用思喆的隐私去交换你的隐私……”

曹烨几乎一震,有些不可思议道:“交易?”

“很难相信吧,那天早上我去了现场,第一反应也是觉得有些荒唐,但事实就是这样。当时跟曹修远导演关系最近的就是你们两个人,思喆是公众人物,本来就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他主动曝光自己,媒体就答应了,毕竟曝光曹导家人这种事,的确会带来关注度,但也会招来骂声,而思喆主动召开发布会就不一样了,有关注度的同时又没人会去骂媒体,这年头大家还是很怕被骂的。”

曹烨一时说不出话来,当年决裂发生之后,他就开始避免关注梁思喆的新闻,他隐约知道梁思喆开了一场发布会,还下场打了记者,几乎招致整个媒体行业的抵制,却没想到这场发布会追溯到源头,居然因他而起。

“你看现场视频吧,”许云初说,“下场打记者的真相都在里面。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报曹导的恩,才把事情做到这份儿上,那记者还猜测他和曹导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才能豁上自己的名誉保全曹导家人的隐私,现在这样一想就全都能理解了……”许云初弯下腰,把小小白的窝从地上拾起来,“这人真是,自己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居然没人知道,他究竟打算藏到什么时候……”她说着摇了摇头,“我叫司机过来接我就好,你留下来看发布会视频吧。

曹烨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来,仓促应了一声。直到楼下传来合上门的声音,他才回过神,走过去把光盘放到放映机里。

视频里嘈杂的背景音响起来,曹烨抬头看着投影画面上坐在圆光里的梁思喆。

梁思喆坐在高脚凳上,微微侧身对着斜切的镜头。倏地曹烨就想起当年茵四街分开的前一晚,梁思喆也是这样屈起腿坐在木凳子上,在安静的夜色里给他吹了一段清亮的口哨。

那晚梁思喆的侧脸被月色勾勒得很温柔,可现在面对着台下虎视眈眈的媒体和环伺的镜头,梁思喆却显得戒备而锋利。

“梁思喆,据说你演《十三天》之前,你父母开车撞死了人,请问是不是真的?”

“事情发生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再去看望过逝者的家人?”

“你之前的学校有人爆料,说你曾经是学校乐团的小提琴首席,那为什么拍《十三天》的时候还要使用手替?”

妈的,曹烨攥紧了手指用力捏着关节,你们把他身上遭遇的变故调查得那么清楚,又怎么忍心问出这样的问题,血淋淋地剖开他已经愈合的伤疤?

他看着梁思喆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的右手在反复掰着左手的关节,那只再也拨不了琴弦的左手,他的动作看上去很用力,像是要把左手掰断一样。

这些问题梁思喆竟都忍了,可却在那记者要上传视频时起身跳下了舞台,下场打了人。

所以这些年自己能生活得这么风平浪静,全都是因为在这场发布会上,梁思喆把即将到来的风雨冰雹替他挡了下来。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梁思喆……也是,你根本没机会说。曹烨想。

当年他跟梁思喆决裂之后,关于梁思喆和曹修远关系的猜测被推上了高潮,他看着心烦,下定决心以后跟梁思喆分道扬镳,从此不再关注他的消息,就这样他把梁思喆的手机号彻底拉黑了,然后很快弃用了那个号码。

那天之后黎悠就提出要回美国,曹烨当时在铺天盖地的关于曹修远的舆论中过得浑浑噩噩,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他,黎悠不能继续待在国内被舆论影响心情,于是他很快跟指挥叔叔联系了医院和机场,陪黎悠一起回了美国。

隔着一望无际的太平洋,那些关于曹修远和梁思喆的消息只能传回零星半点,如果不去特意关注,他就能当作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

“你不知道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他忽然记起三个月前梁思喆这样说过。那时候他像是随口一提,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到底还有多少真心话隐藏在这些漫不经心的闲聊里?

一直被冰封起来的真相此刻汹涌地破冰而出,梁思喆说过的那些话此起彼伏地在曹烨耳边响起来。

“曹烨,我用你堂弟钓你呢。”

“我是坏人,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算求和成功了么?”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进一步你退十步……”

“譬如……影帝梁思喆与曹修远之子深夜坠崖,疑似殉情。”

……

那些他想躲开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从不敢顺着往深处想的话,此刻字字句句地指向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念头:梁思喆喜欢你,他喜欢你好多年了。

这埋藏多年的未曾宣之于口的感情,陡一被揭开,让曹烨有些措手不及。

该怎么去面对?该怎么去回应?还是应该继续躲起来,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心头好像一团乱麻,被鼓胀的情绪填塞着,以至于他没办法去理智清醒地捋清自己的想法。

曹烨有些茫然地看着放映厅的收藏架,那上面有一格专门摆放着梁思喆自己出演的作品。这些年他从来也没看过梁思喆演的片子,每次有人约他去看梁思喆的电影,他就会从心底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惧和退缩,他像是不敢面对镜头里的梁思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曹烨?

曹烨想他应该出去透透气,放映间里太闷了,他的脑子里此刻装满了各种想法,它们乱成一团,让他大脑发热,没办法冷静下来。

他下了楼,走出了梁思喆的房子。

夜色降临,外面飘起了小雨,已经进入秋天,雨点落在脸上有少许的凉意。

曹烨拉开车门坐进去,启动了车子,他打开车窗,让雨点飘进来。他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他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脑中全都是梁思喆——他靠在树干上,在夜色里呼出白烟的样子;半个月前小小白即将离开,他带着兜帽和口罩,眼眶发红的样子;他执意拉着自己录指纹的样子;《至暗抉择》杀青第二天,梁思喆咬着烟躬**,凑近朝他借火的样子……他还记得梁思喆很长的,微颤的睫毛,像薄薄的蝉翼一样盖下来,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十年前茵四街上的蝉鸣。

身后忽然响起短促的鸣笛声,后面的车在催着他过红绿灯。曹烨回过神来,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了,他本能地直着往前开,又发觉自己刚刚停在了向左拐的车道上。

大脑像是倏地清醒过来,曹烨意识到他又把车子开到了茵四。

自打三年前回国,他就总是无意识地来到茵四。醉酒后清醒过来,十次有九次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茵四。

车子停到茵四的街头,曹烨坐在车里看着这条街。它已经不是当年的茵四了,它僻静而干净,相比十年前少了一些烟火气。

这里曾经是老杜面馆,他跟梁思喆经常坐在露天的摊位上吃面;再往前是一家早餐摊,梁思喆起得早,经常会带小笼包回蓝宴;再往前是炒菜馆,溜肝尖和干锅包菜的味道很地道,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他们就点这两道菜;再往前是水果摊,夏天老板切了西瓜,经常喊他们过去吃几块;水果摊的对面就是那个白天门可罗雀,晚上门庭若市的蓝宴。

那时满街的市井气息,从早到晚都有挥之不去的浓重的油烟味,地面堆积着陈年的油垢,蓝宴更是藏污纳垢,一到晚上,大腹便便的客人和浓妆艳抹的歌女就成双成对地出现。

回想过往,茵四好像是他迄今为止待过的最脏乱腌臜的地方,实在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可如今他站在这条街,想到十年前的茵四,就好像看到了雨后铺了一地的银白月光,还有坐在木凳子上,吹着口哨的梁思喆。

那旋律他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他的心脏开始快速地跳动,在胸腔里有力地来回撞击。

他尘封了很多年的感情似乎被撬开了一角,然后不由分说地呼啸着涌了出来。

曹烨忽然发现,他好像不只是想回到十年前的茵四那么简单。

十五岁的少年只知心脏跳得很快,却不知那是心动;

只知心脏在那一瞬漏跳了一拍,却不懂那是悸动。

可二十五岁的曹烨望着这条街,像是猛地清醒过来,他喜欢梁思喆,从不知心动的少年开始,他的第一次心动就是因为梁思喆。

一开始他不知道那是喜欢,后来他害怕承认那是喜欢。潜意识里,他把同性恋等同于曹修远和郑寅,等同于他的小世界崩塌的开始,所以他厌恶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继而迁怒起他对梁思喆的感情。

难怪一想起梁思喆就会莫名心烦,难怪一打开梁思喆的片子就会莫名恐惧。

他一直抗拒往深处想,因为潜意识里他知道他有多喜欢梁思喆,他在躲,他害怕承认自己喜欢梁思喆,因为那会让他跟曹修远一样,让他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

妈的,曹烨忽然握拳砸了一下方向盘,他究竟惦记了梁思喆多少年?他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就惦记上了梁思喆?

这些年他花天酒地到处风流,到底是在干什么?!他以为自己可以远离曹修远,跟他毫无瓜葛,可这些年他谈了一个又一个姑娘,不是恰好变成了另一个曹修远么?真是荒唐。

他突然很想见梁思喆。虽然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些什么,会发生些什么,想到当年目睹曹修远和郑寅的那一幕,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跟同性发生亲密关系,就像当年的曹修远和郑寅一样身体交叠。那让他觉得恐惧。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见到梁思喆。他有半个月没见他了,他很想梁思喆。

他一直在躲避自己的真实想法,可事实就是,他每天一睁眼就会想到梁思喆,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拍了哪场戏,会不会主动想到自己。

曹烨打了一把方向盘,调转车头驶出茵四,他要驶去机场,去跟梁思喆见一面。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下一章,应该会有一个大的突破。

第99章 N-第十章-2

去往机场的路上,零星飘落的小雨越下越大,雨点落到车玻璃上溅成水花,前方的汽车尾灯被氤氲得一片模糊,覆在车窗上的水雾一次又一次被快速摆动的雨刷刮到两侧。

曹烨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不适合开车,他满脑子都装着梁思喆,只要一停到红绿灯路口,就会陷入发怔的状态,有好几次,后面的车子响了好几声喇叭,他才注意到已经变了绿灯。

可他没办法停下来,想见梁思喆的念头自打出现以后,便在他的大脑中变得越来越强烈。

路程开了一大半,曹烨才记得给助理打电话,让她订今晚最早一班去上海的机票。

“今晚?”助理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提醒道,“外面下雨了,今晚去上海的航班应该停飞了吧?”

曹烨这才察觉自己现在理智全无,他冒雨开了一路车,居然要等到别人提醒,才意识到雨天航班会延误。

他下意识低低地骂了一声,又问:“那高铁还有没有班次?”

助理很快查出信息:“还有一班,一个小时后发车,我给您订上?”

挂了电话,曹烨掉头往高铁站开。紧赶慢赶,赶在发车之前曹烨坐上了高铁。

坐到位置上,曹烨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这雨下得不急不缓,偏偏没有要停的迹象。梁思喆那边怎么样?是不是下了很大的雨?

曹烨把手机拿出来,调出了跟梁思喆的聊天界面,他输了几个字上去:“你那边有没有下雨?”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又删掉,改成“你在做什么?”拇指悬在“发送”上方,片刻后又删掉。

好像怎么问都词不达意。

几乎能想到梁思喆回过来的消息——“下了”或是“在看剧本”。然后呢,又该说什么?

想跟梁思喆说话,见面,靠近,可是又害怕跟梁思喆说话,见面,靠近。

真是矛盾。

算了,见了面再说吧。曹烨抬手摁熄了屏幕,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应该会很难熬,曹烨用pad搜出了“梁生祝梦”,视频网站给出的评分是7.1,不算很好的分数。许云初说梁思喆拍这片子也是因为他,他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

这片子三个月前他在乌托的影院里看过,那天是决裂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也许是看的心情不对,那天他并没有看进去这片子。

曹烨带上耳机,看着pad屏幕。

电影开始进入画面,遥远而模糊的舞台上,两个戏剧演员吊高了嗓子对唱:

“要是你梁兄亲未定,小弟替你来作大媒——”

“贤弟替我来做媒,但未知千金是哪一位?”

唱的是越剧《梁祝》。

片头曹烨还记得,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捏着遥控器,蹲在地上有些出神地看着电视机的画面。

然后女人被一声“妈”叫回了神,匆忙地站起来,把电视关了,开始围着十几岁的女儿忙里忙外,几分钟后,女人站在窗边,看着女儿下了楼,楼下有男孩跨在自行车上等着她。

女人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忽然吊高了嗓子,细细地唱:“要是你梁兄亲未定,小弟替你来作大媒——”

屋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女人声音没停,直到那男人有些不难烦地打断她:“剧院都倒闭了,还唱呢?上午月嫂公司不是要你去面试,还去不去了?”

细细的戏腔戛然而止,女人怔了怔,应道:“去。”

出门前两人又吵了一架,因为一件很琐碎的事情——昨晚男人出门喝酒,临走时忘了随手把垃圾带上。

片子的前半部分充斥着琐碎的生活细节,男人和女人不断的争吵、妥协,毫无意义地消磨时光,也折磨着观众的耐心。

直到女人做了月嫂,去了一对年轻夫妻家里,照顾产后的孕妇和新生的婴儿。她在那里碰到了曾经戏剧班的老师,老师拉着她的手,给自己的女儿介绍:“梁雁和祝淮山啊,那可是我们当时戏剧班的金童玉女,演梁山伯和祝英台,台上梁祝,台下祝梁,台上台下都是一对,真是羡煞旁人啊……”

讲述的声音渐远,镜头逐渐模糊,转向了剧院后台,二十出头的祝淮山和梁雁正在上妆,两人束着高高的发髻,讲话时都带着意气风发的戏腔。

他们是校园里最登对的红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年轻时他们的恋情波折重重,扛过了家庭的阻力,外人的插足,彼此的偏执,从戏剧班毕业时两人分别被全国最有名的两个剧团录取,他们大吵了一架后,还是为对方做了牺牲,一起去了地方上的一家私人小剧团,继续做台上的梁祝,台下的祝梁。

轰轰烈烈的恋情尘埃落定,金童玉女过上了童话般的生活,最终却被生活消磨成了最琐碎的模样。

那晚梁雁下班回家,临睡前她问了祝淮山一个问题:“梁山伯和祝英台如果最后没有化蝶,而是生活在了一起,会变成什么样?”

“会变成什么样?”快要入睡的祝淮山有些不耐地咕哝,“会变成我们这样吧。”

几个月后两人去民政局办理了离婚手续,从大厅出来时他们还在为女儿的抚养权争吵。

镜头分别给了两人特写,拍了他们在争吵时互相厌烦的眼神和不自觉下撇的嘴角。

片子结束,字幕开始滚动。这片子现实得让人透不过气,难以想象梁思喆花费了两年时间,居然拍了这样一个故事出来。

老实讲,它也不算太差。拍摄手法和转场方式都可圈可点,可这故事实在是现实得让人不想看下去。

片子结束之后又自动跳出了一个视频,是三年前《梁生祝梦》上映期间,梁思喆接受采访的一段视频。这片子票房不佳,当时不少媒体嘲讽梁思喆步子迈得太大,结果栽了跟头。

举着话筒的记者跟在他身后问:“现在片子上映一周,票房刚过千万,院线排片量也很少,你会不会后悔花两年时间拍了这样一部作品出来?”

正在朝前走的梁思喆闻言侧过脸看了一眼提问的记者:“为什么会后悔?”

“票房和口碑都不佳,你应该不会一点都不在意观众的评价吧,毕竟片子拍出来都是给人看的……”

他话没说完,梁思喆头也不回地打断他,撂下一句:“我拍来渡己不行么?”说完就大步走了。

花了两年,拍来渡己……曹烨看着屏幕上停留的梁思喆的背影,为什么梁思喆会选这样一个现实的故事来拍?

电影是造梦的艺术,可梁思喆拍的这部片子,恰恰是把一场美梦打碎给人看。梁思喆一定知道,这片子不会是大众喜欢的那个类型,可他还是花了两年时间把它,拍了出来。

曹烨在搜索框上敲了“梁生祝梦”四个字,点进影评页面,粗略扫了一眼几个最高赞的影评:

“丧。就一个建议,别看,看了恐婚。”

“难以想象梁影帝会挑了一个这么现实的题材倒腾两年,他到底在想什么?”

“梁祝如果最后没有化蝶,而是生活在了一起,会怎么样?王子和公主快乐生活在一起之后的故事……细思极恐。”

“片子拍得倒很真诚,只是梁影帝谈了那么多段恋爱,居然对爱情的态度这么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