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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人才一动,疾风道长身子横窜直跃,有如一个圆点般几下疾拍,又已落回原地,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边缘几个要动手的人都已被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中央几名汉子面面相觑,疾风道长大笑道:「通通不许乱动,想烧山,得过本道长这一关!」

「呸!这老道吃素的,他不能开杀,大家上!」

当当几响,能动的众人纷纷刀剑出鞘,疾风道长一把抓起陆寄风,道:

「本道专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先整理这只小鬼给你们瞧瞧!」

黑鹰寨众都愣了一下,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怒气冲冲。

「孤毛老道,你捉个小崽子做什么?」「你要怎么整理这小子?慢慢自便!」

疾风道长一愣,对陆寄风道:「你不是他们一伙的?」

陆寄风痛得眼泪不止,道:「我就要跟他们一伙了…你折断我的手,最好被他们烧死!我会帮着他们放火烧你!」

「你的手废了,如何放火烧我?」疾风道长冷冷地问。

「就算没有手,我也还有七八十种方法可以放火!」

见疾风道长与陆寄风说话,黑鹰寨其中一人提气一跃,大刀倏地当头砍来,疾风道长弹手抓住那人,脚一勾,便将他摔将出去,「砰」地重重落在地上,众人哇啦大叫着,提刀挥剑地杀来。

疾风道长哼了一声,道:「等一会儿再治你这小鬼。」

疾风道长一手提着陆寄风,短短的双脚健步如飞,在人阵中东奔西窜,所过之处「哇」、「啊」叫声不绝,几下镪铛、哐啷,凌乱的兵器相格之声,陆寄风被他捉着冲锋陷阵,闭紧了眼睛不敢看,不时有人撞到他、有刀剑削过他身边,却都没有真正伤到他。

只听疾风道长哈哈大笑,边击退众人,边道:

「黑鹰寨凭你们几只没毛的鸟,就要烧本道爷,哈哈哈…萧冰是给狐骚熏呆了不成?」

黑鹰寨徒怒道:「妖道,嘴巴放干净点!」「你不配提到圣女老人家!」

「哼,狐狸还想装圣女,只合让你们这些强盗供起来拜,正是男盗女娼一家亲!」

疾风道长轻身一掠,另一手便抓起其中一名头头,一同立在高处石崖上,黑鹰寨众的功夫一时跳不上去,只好围在岩下,仰首怒瞪着疾风道长。

疾风道长放下陆寄风,两手抓着那名黑鹰头领,道:「让你们大开眼界!喝!」

一声粗喝,真气贯通那人全身,只听他惨厉长呼,岩下众人都被这声惨绝人寰的哀叫吓了一大跳,就连朗朗清天,也瞬间变得阴霾低沉,诡异不堪。

瘫坐在崖地上的陆寄风抬头一看,吓得差点软倒,疾风道长手中的人居然整个软陷得像团泥,有如被抽掉了骨头的人肉团,却还在发出干哑的「嗬、嗬」之声。

疾风道长再一声暴喝,那人软绵绵的全身一震,像是一团软泥的身体陡地鼓胀膨风,肿成一个大球,疾风道长大笑道:

「接住!让他摔着了就死定了!」

说着便将那团人球往下一砸,众人惊呼四散,沉闷的一声巨响,那人被砸在地上,当场血肉四溅,像是被砸碎的水球般四散,在地面上炸开一朵血肉模糊的红泥。

就算众人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也未曾见过如此惨怖的死法,全都脸色发青,上方却又传出疾风道长的怒骂:

「我叫你们接着,为何爪子都缩在背后?不受教的东西,再来一次!」

黑影一闪,电光似地扑将下来,马上便再弹上高崖。就这么一瞬间功夫,跃回高崖的疾风道长手中又多了个人,陆寄风看得骇然,从没想过有人武功可以如此神鬼难测。

底下的黑鹰寨众惊呼:「花老大被抓了!」

疾风道长抓着花老大,他挣扎惊呼了一下,马上也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陆寄风听见微不可闻的劈里啪啦声,像是爆栗,又像是炒豆在锅中跳动,接着那人便再度软绵绵地,成为一具没骨头的皮囊。

那阵劈里啪啦必是骨头折断之声,绵密细微,短短时间内使人全身骨节碎得有如灰粉,这份内劲,简直是不可思议。

接着那人全身鼓胀,像灌饱了气的球,原本正常的手脚像是陷在球里面一般,只露出一小截在外面。疾风道长举着第二颗人球,道:

「你们接牢了!」

便再度往下一抛,谁敢去接?自然是四下走避,唯恐不及,那人被摔到地面,依然是发出闷重之声,被砸成一团烂泥。

疾风道长气得跳得老高,骂道:「混账!叫你们接着,连接个人都不会?再来一次!」

众人心胆俱裂,才要一哄而散,黑影一窜,立刻倒弹回崖,这回竟是一手一个,捉了两人上崖。

那两人含糊地大叫,被吓得神智不清,底下众人只想溜,疾风道长喝道:「谁先跑我就抓谁!」

又纵身一闪,众人只见一道黑光掠过头顶,回头一看,跑在最前面的两人也被抓上了崖。

当下无人敢再跑,被抓上崖的四人拔刀往疾风道长身上砍去,疾风道长人虽圆,不知哪个方向打出的手硬是几下疾挥,衣袖挥闪,锵铛几声,便把他们手中的刀剑打落,掉下崖去。

「你,你先来当人球,叫底下的人接好你!」

疾风道长抓起其中一人,那人惨叫不已,喊道:「道爷,小的不敢了,道爷手下留情啊…」

「别哭爹叫娘的,本道爷从不杀人,做成人球不会死的,你叫他们接好,回去静躺着养三个月,还是可以活蹦乱跳,本道爷就是这样!」

虽然变成他那副怪样子,不是件好事,但总比死要好上一万倍,那人低头对下面的人哭叫道:「兄弟,要接好我啊!」

接着一声惨叫,化为无骨软泥,由软趴趴的身体变成大风球的过程,陆寄风虽已看了两遍,还是怵目惊心,目瞪口呆。一想到万一自己变成那副样子,陆寄风不禁胃部抽搐,隐隐作呕。而那另外三人则早已经脸色青白黑紫,有的趴在地上大吐特吐了起来。

「接着!」疾风道长奋力一掷,居然仍无人敢接,那人再被摔得血肉飞绽。

疾风道长气得哇哇大叫:「一群猪,听不懂人话的猪!你们为什么不接好?你们干脆改叫笨猪寨!」

疾风道长真气盈发,又接连丢了两颗人球,一地的血腥狼藉,使力砸出最后一人,一道蓝色身影倏地飞掠而过,轻巧地在半空中接住了那颗肉球。

众人叫道:「寨主!」「寨主来啦!」

更有原本吓得腿软的人高声道:「臭老道你完了!」「在寨主面前,谅你不敢招摇!」「你死定了!」

蓝影衣袂飘飘,身姿曼妙地轻点林梢。陆寄风这才看清:那颗人球被他手中羽扇盛住,羽扇的扇面不过几寸见方,竟能在半空中稳稳地接住一个巨大的圆球,还能速度不变凌空自如。只见他足尖点着树叶,真气一送,将扇上的人球轻轻推了出去,稳然落地,有如被好几双手小心地放在地上一般。

蓝衫人意态自若地立于高枝,轻摇羽扇。一张惨青泛蓝的长方瘦脸,鼻高如钩。虽然头戴方冠,缓带轻裘,也难掩邪戾之色。

众人待他一立定了,便高声欢呼,气势高涨。

「寨主大显神威,教训这妖道!」「寨主神通广大,武林至尊!」

疾风道长大喝:「狗屁,放狗屁!谁再鬼吼鬼叫,本道长就把他抓来揉人球!」他只有一人,声音却压过了众人。众人鼻中还闻得到血肉腥臭,眼前还可见同伴碎尸,听他讲出「人球」两字,所有的人都立刻噤了声。

蓝衫人打量了疾风道长一眼,冷然道:「想必阁下便是通明七子之首,疾风道长?」

疾风道长冷笑道:「没错,看来你就是黑鹰寨的头头萧冰了,身手不弱呀!」

萧冰羽扇缓摇,傲然道:「通明宫只派了你这个胖子出马,就想抢夺天婴,未免太天真了。除了司空无之外,道教七子,萧某还不放在眼中。」

疾风道长道:「口气不小,那就来会会吧!」

「好!你我就君子之争,单打独斗!」

萧冰将羽扇插在后领,双足一点,便往疾风道长袭来。

疾风道长连忙举臂挡住他的掌气,萧冰两掌势如连发,身在半空,交错快掌连珠而至,带起呼呼掌风。疾风道长左拍右点,一时之间已与他交手数招,萧冰掌气催发,一股冰寒之气登时笼罩四周,将疾风身上的汗珠冻成一片片白霜。

疾风道长两掌一面拆格着萧冰的攻势,一面笑道:「凉快!凉快!你这只黑鸟给老子打的好扇子!」

半空中的萧冰一个凌空旋转,倒跃回树梢间,反手拔出羽扇,冷峻地说道:

「只怕你消受不起!」

羽扇一挥,林间千千万万的树叶有如狂沙般扑袭而至!满空大片叶涛,沾云扑絮,满目凄迷!

疾风道长喝道:「风行草偃,喝——!」

一股排山倒海的掌气,轰然袭去!

漫天扑来的叶海,犹如被一个巨浪打退,激扬喷溅半天高,哗啦哗啦冲上树林,才缓缓洒落。叶片纷纷飘坠,散落似雨。

萧冰在叶雨纷飞之中,轻摇羽扇,吟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啊!」

疾风道长不等他吟完,双掌便往他所立之树轰去!树干剧然裂断,萧冰连忙飞跃至另一树,怒道:「疾风老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我是在打架,还是在弹琴?」

疾风道长纵身飞跃,改守为攻,一对重拳轰然袭去,萧冰举扇相抗,连连倒退,借着背后树干之力,壁虎般笔直地游行而上,怒喝一声,由高处俯冲,往疾风道长的天灵攻来。

疾风道长头一缩,身子以极快的速度滚动避开,萧冰一掌轰然袭地,大地剧震,瘫坐在崖上的陆寄风被震得弹了起来,又重摔在地,不禁骇然想道:「一掌能令大地震动,这是人所能为吗?」

萧冰一击不中,身子飞旋,又绕回树上,仔细盯着疾风道长滚动的方向。但是疾风道长居然让人分不清头尾,只见到一个圆球满地滚,萧冰眼花缭乱,怒火更盛。

疾风道长一跳而起,道:「萧冰,你怎么不吟诗了?刚刚的把它吟完啊!」

萧冰一愣,寨众都望着他,只见他呆了几秒,却已想不起刚刚吟的是哪两句,怒眉一竖,喝道:「妖道,咱们是打架还是弹琴?不必多说无益之言。」

「好!接招!」

疾风道长半空一弹,居然便往萧冰撞去,萧冰不辨头尾,不敢硬打,纵身跃至另一树,喝一声:「去!」隔空一掌拍去,打在圆球上,疾风道长被打飞数丈,撞在树干上,又弹了回来,笔直地朝萧冰撞来。

萧冰连忙低身闪避,人肉球掠过他身侧,撞中树干,又弹跃过来,速度快得让萧冰只来得及再侧身一闪,来不及蓄掌攻击。

一时之间,只见一个肉弹在树干间弹来弹去。疾风道长看似圆球在树林间弹撞,其实他是每跃至一树,便以双脚点中树干借力飞出,但是因为他双腿极短,藏在衣服下摆中根本看不见,冲撞的速度又快,看起来就像是皮球反弹一般。

萧冰左躲右闪,几次要发掌去打,却都来不及,或是看不清楚,而无法打出掌气。萧冰脸色更蓝,喝道:

「来人啊!张网!」

众人大声应是,由东、西、南三个方位奔散,哗啦一响,几道身影点跃上空,十个人拉开一张巨网,一下子便封住了三边,网上蓝光隐闪,似乎抹着剧毒。

疾风道长骂道:「是谁说要单打独斗,君子之争的?」

萧冰道:「为了天下百寨联存亡,我只好不计个人荣辱。」

「好,好一个天下百寨联黑鹰寨主,果然是当之无愧…」

萧冰面带微笑,疾风道长已接着道:「果然是当之无愧,鸟嘴只能吐出鸟话!」

萧冰傲然道:「匹夫安知壮士之志哉。天下百寨与你们通明一门,世代为仇,这恩恩怨怨,今日就此了结,前尘往事,历历如昨,思之令人感慨啊!」

疾风道长想了一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与你们天下百寨联有恩恩怨怨了?」

萧冰也想不出多少恩怨,用力摇了摇扇子道:「多言无益,你束手就擒吧!」

「讲个不停的是你!」

疾风道长往萧冰的方向弹过来,萧冰急忙身形电闪,却因闪避太猛,整个人撞上了毒网,中了剧毒,他头顶一晕,心下大骇,连忙翻滚在地,一跃跳起,喝道:

「笨蛋!为什么把我也网在阵中?」

镇守一角的头领连忙道:「寨主,您设计的毒网阵真是绝无生路,滴水不漏,连您也难以破阵。」

「快把解药给我!」萧冰怒道。

「是!」头领抛出玉瓶,不料疾风道长身形一晃,半空中拦下了解药,萧冰大喝:「东青龙,卯位,包抄!」

疾风道长一动,东南方位的毒网便应声接上,封住了疾风道长的退路,疾风道长一惊,发觉前后皆无可回身,不管往哪里弹,都会自己弹进网里,这个阵果然精密灵动。

一个迟疑,身后已被包住,寨众咻的一声,凌越飞纵,疾风道长的圆身子已捞入网内,被吊在半空中。

疾风道长大惊,萧冰走了过来,摇扇道:

「你败在我的手下,并不可耻。」

疾风道长骂道:「就凭你这个卑鄙下流的强盗头…」

「稍等!」萧冰抬手暂止疾风道长的话,朗声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唉,萧瑟的战场,英雄的末路,可悲,可叹,为何总是冤冤相报的江湖啊!」

「你在发什么神经?」

「只是想起我刚刚想念的句子而已。你可以继续讲了。」

疾风道长继续骂道:「就凭你这个卑鄙下流兼狗屁不通的强盗头…」

「稍等!」萧冰又抬手暂止疾风道长的话,轻摇羽扇,道:「在下人称羽扇绝尘智无双萧冰公子。」

「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封号了?」

寨众也东张西望,面面相觑,互相低声问:「你以前听过吗?」「没有耶…」「还是不要问他好了,别自找麻烦。」

疾风道长继续骂道:「就凭你这个卑鄙下流兼狗屁不通的强盗头,也想…」

「请叫我羽扇绝尘智无双!」

「放屁,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这样叫你!」

「有那么困难吗?」

「凭你,想烧天婴,作梦!」

萧冰冷笑道:「有圣女的旨意,就算得罪你,也无奈了。」

「口口声声的圣女,他妈的,你们是百寨联还是姑娘庙?」

萧冰傲然哼了一声,微仰着脸,道:「我羽扇绝尘智无双,岂在乎你这激将之法。」

疾风道长正要再破口大骂,萧冰以羽扇遥指远方,笑道:「时间刚好!你看那是什么?」

疾风道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茂林远方,窜出一缕黑烟。

疾风道长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萧冰已微笑道:

「欲建奇功,宜用火攻。看来这把火,可以烧得很彻底,天婴也死路一条了…」

话未说完,天空轰隆一声,响起巨雷霹雳。

众人均是一呆,这一怔,一道白影宛如飞鸿,闪电般几下疾点,抓住网角的黑鹰寨众一一被点中穴道,那人抓起包住疾风道长的巨网,纵身飞跳,几下兔起鹄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萧冰回过了神,喝道:「快追!」

「启禀羽扇绝尘智无双萧寨主,人不见了。」

「你们在发什么呆,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人被救走?你们是黑鹰寨还是笨猪寨?!」

萧冰愤愤地一挥衣袖,旋即傲然轻笑,再度轻摇羽扇,道:「哼,是我失算,不过就算人被救走,中我黑鹰寨独门无尸奇毒,也绝对死路一条,回天乏术,枉费,枉费啊!」

「可是,可是…启禀寨主,他刚刚把解药一起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