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上前,见整片石壁上凿刻繁丽,只有中央一片方形空白无文。他取出魏国国玺,覆在那片空白之上,国玺竟没入其中不见,石壁当中立即出现一道极细的黑线,接着化作两门,向两边滑去。原来这片石壁是两扇门,只不过接合之处实在太过严密,外表上连接缝都看不出来。若是没有这方国玺,任凭谁也找不到入口在何处。

门内幽黑清凉,隐隐透着绿黛之光,似乎是一条漫长的甬道。陆寄风与封秋华步入其中,两人的足音在空旷的通道中传出阵阵回音,更显空灵。

陆寄风和封秋华步步为营,不敢略为大意。面前的通道尽头透着微光,似乎有水声滴答。而所透出的绿光隐隐可以照见通道,但又什么都照不清楚,不知是自何处透出来的光。

方才的天罡地煞阵如此险恶,本以为进入石门之后,又会有一番奇局险战,但是竟这么平静,反而让陆寄风与封秋华都更加不敢大意。

两人缓缓前进,谁也不敢走得快些,只怕前面半寸就是陷阱,但是走出通道,前方竟又是另一间圆穹石室,当中有九根圆柱围着一座略高于地面的基台,周遭的墙面都有通道,四面八方辐辏向着此地。陆寄风与封秋华正是由其中一条通道出来的。

石室之内竟然有这么宽广的天地,陆寄风数了数,连带自己与封秋华所立的通道,一共有九条,不知其他八条通道通往何处?

石柱当中的基台上,平平地置放着一座冰棺,那座冰棺和梅谷下置放司空有的冰棺几乎一样,当中必定是舞玄姬的心腹或另一尊元神。陆寄风与封秋华步步走近,会是谁被放在其中?会是云若紫吗?陆寄风强抑着内心的不安,跃上基石,封秋华也同时看清了棺中之人。

棺中的独孤之白闭着眼睛,只见她肤白若雪,鼻高睫长,清丽的脸孔微带血色,容颜若生,似乎还带着一缕浅浅微笑,平静地躺在其中。

封秋华紧抿着唇,望着棺中之人。那与迦逻肖似的面孔是那么天真无邪,似乎只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甚至比陆寄风印象中还要年轻了十几岁。

封秋华深吸了一口气,举掌便要破棺毁尸,陆寄风连忙道:「且慢!封伯伯,这…这或许是魔女的陷阱,宜三思而行!」

封秋华道:「她当年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她为魔女所用。」

说着,封秋华竟真的以真气一掌击破冰棺!冰棺四散,尸体滚落了出来。封秋华冷静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陆寄风感到不忍,但是既已毁了,说什么也没有用。

一声轻微的叹息,自地面飘了出来。只见那尸体轻轻一动,缓缓抬起头来,长发披面,望着封秋华。

封秋华退了一步,道:「之白…」

独孤之白轻道:「你果然又负了我…」

封秋华颤声道:「妖孽!你不知你已身亡了吗?你现在不过是为狐妖所用的妖怪而已!」

独孤之白在地面上慢慢地爬起,坐在石基上,垂着眼睫,慢慢地说道:「为谁所用?我不是只静静地在这里等你而已吗?」

封秋华无言,独孤之白凄然说道:「…我以为你见了我,会很高兴,会保护着我的身子,纵不能天长地久,至少…能听你说出悔恨之词,说出怀念我的话,便算是哄我,我也能瞑目了…可是…唉!」

披垂着长发的她闭上了眼,道:「封郎,如今是你负我,不是我负你!」

独孤之白宁谧的身形不动,却散发出无可名状的妖异之感,封秋华眼中隐隐闪着泪光,一挥长剑,喝道:「妖孽,受死!」

一剑劈去,独孤之白却消失不见,陆寄风与封秋华同时一怔,乍然空寂无声的殿堂内,自周围隐隐然传出一股浓烈欲呕的腐败气味,陆寄风急忙闭息关窍,免得吸进什么毒气。而一阵阵拖曳缓慢的足音,像是成千上万的死灵一般,隆隆地传了过来。

只见九条通道,竟出现无数裸身的男女老幼,缓缓地朝他们逼近。眼神涣散,肌肤的颜色泛出死黑,和独孤冢、苏毗府里的花肥一模一样。那无数的男女老幼都是死者,却能行动,缓缓地步向封秋华和陆寄风,呼吸间喷出的死气弥漫着整个周遭,被千万腐尸包围之景,直与地狱无异。

陆寄风和封秋华不断后退,退至基台中央,四面八方都是活死人,正渐渐包拢,若是被他们全扑上来,不知会是何等情景?

陆寄风道:「不如杀出去吧!八条通道,我往东边,您往西边,看哪一道能够出去。」

封秋华点头:「唯有如此了!」

两人同声一叱,双双振剑纵跃飞出基台,随手挥剑击斩腐尸。谁知这些活尸完全不加抵抗,任凭陆寄风残杀,就算是头被砍成两半,也还不会死,残缺的身体在地上不断蠕动,剑气所过之处,只见肢体齐飞,骨肉漫天,气味更是中人欲呕。

那惨状令陆寄风杀得不忍,可是剑下略缓,他们便全扑上来拉扯陆寄风,欲把他扯下地去,逼得陆寄风不得不挥剑砍开他们的手足或头颅,眨眼间便已奔至其中一条通道,黑暗的通道内,红光点点,竟全是这类活尸的眼睛所放出的光芒。

陆寄风一连杀出四条路,身上沾满了活尸的腐肉及黑臭的血水,但是每条通道里都塞满了活尸,源源不觉地朝厅中挤来,像洪水似的肉流早已挤得中央看不见半点地面,还拼命地踏着同类的躯体朝中央挤,活尸越堆越多,后来的踩着先来的,不断堆叠而上,根本像是个大葬坑。

封秋华惊呼一声,原来他身上淋淋是腥血,手一滑,剑竟脱手,扑上来的数十具活尸便将他又扯又拉地拖滑倒地,眼看着封秋华就要被没顶,陆寄风连忙以轻功点踩着几具活尸,疾奔至封秋华之处,一剑挥斩断十几双拉扯着封秋华的活尸的手,一把拉起封秋华,窜至壁顶,紧紧攀着光滑的石壁。

封秋华喘了口气,苦笑着对陆寄风道:「这些活尸再涌进来,非要塞满厅内不可,看来舞玄姬想活活以肉海淹死我们。」

陆寄风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除非以上清含象功变阴为阳,将这些活尸的死气全散尽,否则我们脱不了身。」

封秋华道:「不可!尚未见到舞玄姬便耗尽功力,岂不是一场徒劳?」

陆寄风道:「但眼前这关过不了,一样徒劳!」

封秋华想了想,道:「有法子。」

陆寄风忙问:「什么法子?」

封秋华并没有回答,举手一点,竟将陆寄风心口大穴点住。陆寄风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已全身失力,和封秋华双双坠落!

陆寄风连忙聚气欲冲破点穴,一面惊道:「封伯伯你做什么?」

封秋华道:「法子就是:我牺牲。」

身下的无数活尸的手紧攀着两人,封秋华跃立而起,不管双脚还被七八双手拉扯着,气沉丹田,内力源源运转,陆寄风察觉出一股雷霆般欲发未发的沉重之气自封秋华周身散发出来,大感不祥,惊道:「不可…」

这股真气尚未发出,紧攀着封秋华双脚的活尸已自手开始化为灰烬,在封秋华与陆寄风周围的活尸正在迅速地消散成灰,而形成了一圈缓缓陷落的白圈,封秋华浑身发出细细的真气流奔之音,一声暴喝,全身真气尽数发出!

这股宏大的浩然正气,像一股热流般席卷出去,所过之处,腥气尽消,身下的血肉之躯全在瞬间消失无踪,只有一股白茫茫的光辉塞满了眼界。

陆寄风总算冲开穴道,连忙翻身跃起。封秋华缓然收气,一个踉跄,差点便软跌在地,陆寄风冲上前扶住他,道:「封伯伯,您无恙吧?」

封秋华的神情委顿,他已把内力散了九成以上,消散了腐尸邪气,但是自己也只剩不到一成的内力,所修习的一切几乎在这短短的一刻里用尽。封秋华道:「我不要紧…」

话未说完,地面隐隐震动着,只见中央基台缓缓地陷了下去,九根石柱则自东向西旋转了起来,整座殿堂都在移动变幻。

陆寄风一惊,见那九根石柱越旋转越往外扩,中央的基台越大,陆寄风抱起封秋华以免被疾旋的石柱扫中,身子一拔,跃入石柱的旋圈中央,就像身在旋转不已的圆盘上似的不断转圈。好在陆寄风功底甚厚,一直在这疾劲的旋转中仍能稳住气息,气清神裕。

随着九柱的外扩,中央的基台是呈渐渐下陷之形,而地面也隐隐浮出水意。陆寄风直觉感到不妙,连忙又抱着封秋华往外退去,那九柱的疾转已慢了下来,他立在中央陷池的边缘,定神望去,原本的殿堂竟已全换了样子,石壁的九条通道已被九柱封住,整间殿堂几乎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雪白方形水池,唯一能立住脚步的,只有水池旁的宽缘。

第十一章 天容自永固

平静的水面,清澈得几乎能映出人的纤毫毛发,这样的水底下,会有什么?

陆寄风护着封秋华,屏息以对。

轻微的笑声,在水上散荡,像涟漪般传送开来。

那阵笑声如此清脆,引起了陆寄风心底深深的震颤。他竟不知笑声是自何处传出来的,只知那是梦回千百遍的熟悉笑声。

少女的歌声随着水意慢慢地荡送,轻柔宛转,在穹顶下回绕不已:

「…乡原一别,重来事非,甲子不记,陵谷移迁。白骨蔽野,青山旧时,翘足高屋,下见群儿,我是苏仙,弹我何为…」

陆寄风浑身发颤,四下张望着,那歌声中间夹着盈盈笑意,歌声甫歇,水面底下映出两道俏影,舞玄姬怀抱着雪团似的少女,正温柔地含笑帮她梳着长发。

但见母女相似之极的容貌,有如并蒂的两朵茶花,一大一小,一绽一苞,却是一般地美艳中带着纯真无瑕的清意。舞玄姬坐在锦榻之中,对着黄金宝镜,手持银梳,轻柔地梳着云若紫的头发。缕缕直顺的乌丝在舞玄姬白得透出粉红的手上,更是辉耀难言,那简直不像手、不像发,而像是某种宝石所刻成的物质一般。

她们双双在水中的另一个世界,陆寄风正要跃入水中之时,一阵波涛急浪卷起,在水涛中涌出两列仪容俊雅的西域男女,皆是高鼻深目,肌肤雪白,双眼像老虎般透着幽幽绿意,其中之一赫然是独孤之白。

众人持着刀剑铁环等武器,全朝陆寄风两人攻来。陆寄风挥剑护在自己与封秋华身前,突地一槌朝陆寄风当头打下,陆寄风一剑格开,紧接着五六式的后着严密封住群妖,挡开一剑一刀一槌,并连施三击。左掌挟着内力一击出去,威猛宏大的力量将群妖全数震退,又复包拢围击。

封秋华也已跃起,举剑相助,两人背靠着背,双双击退了群妖的另一波攻势,封秋华道:「这些水妖需以火克,真人五重天剑法属火。」

陆寄风道:「是。」

两人同时收剑向,摆出五重天的起势,便双双纵身跃往东南与西北两位,剑刃逆向横扫,所带出的火热真气一挥竟直接砍断扑来的四妖腰身,四妖发出尖啸,断成八截的身子噗通噗通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水里的舞玄姬与云若紫只微微转过眼来一看,云若紫笑道:「他们杀得完水妖吗?」

舞玄姬为云若紫系好了红发带,柔声道:「水妖随炼随有,他们杀不完的。」

云若紫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陆寄风心神一乱,嗤的一声便中一剑,鲜血滴进了水里。

水中的舞玄姬随手一捞,陆寄风所滴的血已在她手中凝成一颗艳红之物,她轻轻将之捺在云若紫双眉之间,笑道:「好了。」

云若紫白净无瑕的眉宇间出现了画上去般的红砂痣,这个云若紫便与陆寄风幼时初见的样子完全相同,没有分毫的差异了。陆寄风心神一散,竟慢了下来,几乎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陡地封秋华一剑劈来,及时格开往陆寄风颈间扫至的剑刃。陆寄风连忙回神,直搠横扫,击退数妖。

封秋华内力不济,否则五重天的剑法使出,便有弥天盖地的热力。陆寄风不敢再分心望水,真气勃发,身随意走,嗤嗤数剑东回西划,阳烈之威将群妖给困在他一人的剑阵之中,封秋华反倒几乎立于无可敌之地。

随着陆寄风的剑所扫处,群妖一一落水,但是数目却一直并未见减少,令封秋华略感奇怪,而水中舞玄姬从容的微笑里,似乎另有玄机。

封秋华望着陆寄风身在半空之中力战群妖,身影似幻似真地映在水上,竟映出了数重层层叠叠之影,略感到不对劲,可是陆寄风忙于对付群敌,根本就无暇看见这样的奇景。

封秋华打定主意,提气挥向陆寄风背后之妖,扬声道:「勿再虚耗你的内力斗这些生生不绝之物了!」

后敌稍去,陆寄风逆气倒跃落地,又复与封秋华背对着背暂时守住,道:「前辈何意?」

封秋华道:「这些妖是打不完的,我替你开道,你直接突破水面,直取魔女!」

陆寄风道:「可是您一人独对群妖…」

封秋华怒道:「你再这么婆婆妈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除魔?」

陆寄风只好点头,道:「但听指挥!」

封秋华聚起残余真气,周身热火熊熊,一提气便窜出数丈,手中剑花抖出万点剑光,罩住了群妖。陆寄风克制住自己回剑相助之意,纵身便跃入水中!

陆寄风只觉脑中一阵虚空,身子笔直地往下落,周遭冰气袭人,他及时一个翻身,身子斜窜出去,双手攀住了石壁。定神望去,自己正身处一个坚冰之室,恍然与梅谷里置放司空有冰棺的那个寒洞一模一样,只不过放大了数十倍。

地面上的一处水潭约有五尺见方,舞玄姬抱着云若紫坐在水潭边,望着水中映出的封秋华与群妖激战。少了陆寄风的助力,封秋华左支右绌,守得十分吃力。

独孤之白双掌击向封秋华,封秋华举剑一劈,应能劈断独孤之白,但他却眼中露出一瞬犹豫,竟未将此剑势使足,反而往下一横,滚地闪开了独孤之白的攻势。

舞玄姬指着水面,道:「你看见了没有?那男子虽然收了一手,但终究还是要杀死他的情人的。」

云若紫道:「为什么?他不是已经害死她两次了吗?」

舞玄姬微笑道:「第一次是他狠心,第二次他还是狠心,第三次呢,他还是一样。纵使娘让她复生了几次,那男子都不会放过她的。」

云若紫道:「那为什么她要甘心让他所杀,而且还愿再三复生呢?」

舞玄姬道:「因为她相信总有一次那男子会终于不忍杀她,可是她错了。」

云若紫眉宇微皱,清澈的大眼睛里透出不悦之意,道:「她为什么这么笨?我就不会这么笨的。」

舞玄姬道:「好孩子,你当然不会这么笨了。若有人说要对你好,他就是要害你;若有人为你牺牲多少,他牺牲得越多,你越要小心,他全是要假意取你信任,然后害你的。」

云若紫道:「为什么人要这样呢?」

舞玄姬搂着她道:「这娘也不知道,娘从来就不知人在想些什么,不过那并不是要紧事,只要照着咱们的心意去行事就够了。」

见她们悠然自在之态,恍然不将陆寄风当一回事,陆寄风气沉腰间,落了下来,手中紧握的剑虽然守着要害,但双眼却紧紧地望着她们。那确实是若紫,十几年前初见的小女孩,不是幻影。耳中听着她当年那清脆的声音,陆寄风只盼再多听片刻,就算是多听一句话都好。

舞玄姬与云若紫这才双双望向陆寄风,云若紫对他笑了一笑,天真无邪的神态更令陆寄风心口一痛,陆寄风颤声道:「若紫…你记得我么?」

云若紫有些困惑,转头对舞玄姬道:「他是谁?」

舞玄姬笑道:「不相干的人。」

陆寄风道:「若紫!你记得的,你应该记得的,你就记得那首歌…」

舞玄姬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若紫道:「那是我娘教我的,你喜欢听吗?」

陆寄风呆愣着。这时水鉴底下的封秋华被群妖由东南北三个方位袭至,封秋华一剑挡去,斩落一妖,身上却连中两击,鲜血喷溅在水中,透了过来。

封秋华已斗得踉跄狼狈,陆寄风既担忧他的安危,又不敢对眼前的舞玄姬大意。突然听见封秋华闷哼了一声,独孤之白一掌击中他的心口,封秋华中掌,血大口地喷了出来,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云若紫笑道:「你看,她报了仇了。」

舞玄姬道:「这男人也该完纳劫数了,让她亲手报仇,你说适不适合?」

云若紫道:「那才应该。」

舞玄姬搂着云若紫,笑道:「真是娘的聪明好女儿。」

她随手一召,水鉴底下的群妖竟倏地消失,化作青烟激入水底,收进了舞玄姬掌中,霎时,舞玄姬的容色更显鲜艳。

水鉴里,只剩下负伤沉重的封秋华和冷然远立的独孤之白。

陆寄风心底有说不出的愤怒,她根本是故意看着曾经相爱过的人自相残杀,从中取乐。陆寄风按剑道:「你…你为何让他们至爱相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舞玄姬呵呵笑道:「你可以出手阻止呀!」

陆寄风深吸着气,喝道:「妖孽,受死!」

他真气一贯长剑,尚未出招,玄圃中已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嗡剑鸣。

舞玄姬笑道:「好,很好,你一直持元保泰,没有耗费真气就闯到了这里,也算有能为了。」

陆寄风一剑劈了过去,周身真气迷蒙。但舞玄姬只随手一挥,陆寄风便像胸口被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往后翻跌出去。陆寄风大惊,急忙在半空中稳住身子,几个急翻,才落在数十步外。

舞玄姬这一掌的力道,比他从前所知道的舞玄姬还要强烈数倍,不由得心下大惊。能够不倒在地上,还站得起来,已是十分勉强。

云若紫望了他一眼,立即转头不看,又低头望着水鉴,显然底下那场战斗比较令她好奇。

水底下的封秋华望着独孤之白,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封秋华发出一声轻叱,挥剑飞身刺去。独孤之白也不闪躲,反倒纵身迎上前去,双臂张开,面带微笑。

陆寄风吃了一惊,封秋华的一剑刺进独孤之白胸口,剑刃透了出来,同时独孤之白也抱住了他,两掌左右猛然拍下,封秋华的胸骨发出阵阵碎裂声,脸上竟也隐隐浮现一丝笑意。

独孤之白紧抱着他,两人这式同归于尽一使出,同时得手,笔直地往下坠落,透过了水鉴,重重地落在舞玄姬脚边。

陆寄风怔然,望着地上已经死去却紧紧互抱的封秋华与独孤之白,他们的脸上竟然都十分平静。

舞玄姬笑了笑,道:「我可比司空老贼仁慈太多了,死在一起,不是他们所愿吗?」

陆寄风难以回答,舞玄姬嫣然一笑,对云若紫道:「这人有通天绝地的真元,待娘为你取了做你出生的礼物。」

舞玄姬好整以暇地整衣而起,环佩叮咚,垂首顾望水潭之姿,真有若神仙,云若紫也攀着她的裙带站了起来,笑道:「我去一旁等着娘!」

舞玄姬在她背上轻轻一拍,笑道:「去吧,可要乖乖的。」

她笑眯眯地奔至玄圃旁的冰座上,撑着脸等着看陆寄风被舞玄姬所杀,那神情中的悠然自在,好像舞玄姬只是要替她摘一朵花儿般无奇。

陆寄风心上一寒,云若紫真的完全不记得从前之事,复生的她,果真任由舞玄姬塑造,根本就不再存有当初与自己相识相爱之心了。

舞玄姬披上彩带,笑盈盈地对陆寄风道:「你要自己献上真元,还是要我动手来取?」

陆寄风喝道:「不必废话!」

他一剑嗤地刺去,手上贯足真气,这看似平平刺出的一剑,其实隐含数剑后着,变化无数,舞玄姬纤指一弹,一物破空射来,当地射在陆寄风的剑尖之上!那只是她随手拾起的一茎云若紫的细发,陆寄风全身之力都贯于剑尖,被此发反击剑尖,登时感到一股锐劲排山倒海地袭来,几乎要穿透他的右臂!这股劲道黏住了他的虎口与剑柄,令陆寄风不得脱手,整只右臂被往后硬生生地击翻,陆寄风也随之往后大跌,摔飞出去。

陆寄风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右臂差点要断了,剑这才脱手,虎口完全失去感觉。陆寄风喘了口气,立即调匀气息,双手一前一后,摆出剑仙门剑法的起势。

舞玄姬笑道:「你原就不该用剑,减弱自己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