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寄风一提真气,便以轻功直窜而上,剑仙崖的千仞绝壁他犹能来去自如,更何况静轮宫再高伟,也不过是人力所为,要轻易来到顶端高台,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陆寄风攀至静轮宫顶端,仍处处有着未完工的残墙余垒,但也看得出殿堂之制井然,处处雕饰以道家的星纬之图,壁上挂着写满云篆的文字。此处已高耸入天,不闻人间鸡鸣犬吠,只有冷风阵阵,云雾飘渺,周遭的星图更令大殿透出一股庄严玄秘的气息。

陆寄风依照记忆往内走去,他记得再经过主殿,还有大堂,数重门之内,便是那神秘人物的藏身之所。

突然身后似乎有一道轻风拂过,陆寄风一愣,尚未及反应,背后已中一掌!

这一掌将陆寄风打得飞扑而出,差点便掉落高台之外!陆寄风及时攀住窗棂,只见脚下云烟飘过,悬空百丈,若非他反应得宜,早已摔个粉身碎骨。陆寄风提气一跃,又稳身翻入堂中,四下张望,却已不见那偷袭他的人影。

陆寄风沉声道:「鬼祟之辈竟也敢自称天师,实在可笑!」

四下寂然,阗无人声。

陆寄风提高警觉,步步为营地走入。只见处处青帐被寒风吹得微微晃动,只有月光的清辉照映着,难以分辨眼前的黑影是幻是真。陆寄风突见前方似有一道人影闪过,风姿袅娜,竟似女子!

陆寄风惊唤:「舞玄姬?」

那人影如闪电般竟已欺近陆寄风,迅雷不及掩耳地,陆寄风胸口一窒,尚未看清对方,竟已胸口又中一掌,整个人跌退开去,胸中如搅,噗地便吐了一大口鲜血!

陆寄风整个人仰倒在地,眼前一阵光影乱跳,那人已缓缓逼近,一只脚踩在陆寄风胸口之上,他并未施任何力量,否则这么一踩下去,陆寄风势必穿胸而死。只听得黑暗中传出的笑声轻柔悦耳,但仍听不出是男是女:

「你就这么点能为?岂不辜负道门期许?」

陆寄风竭力想看清楚面前之人的样貌,但那人逆着微光,陆寄风又被打得眼前一片昏黑,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

陆寄风暗自调息保元,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功力,好对付天师。但天师的脚略重地踩了下去,陆寄风一阵剧痛,听见肋骨硬生生被踩断的声音。

陆寄风咬紧了牙不呻吟出声,天师却觉有趣地笑了起来,笑声有几分像舞玄姬,却又妖异更甚,令人不寒而栗。

「陆寄风,你是否也很好奇,如果你被我踩成一团烂泥时,是否还有知觉?还能重生?」

陆寄风但觉胸口紧迫,呼吸困难,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虽然他的脑子意识随着痛楚而有些混乱,但他很清楚:这种残酷不仁,绝非正道!他相信那绝非通明真人!陆寄风脑中顿时清明,大喝一声:

「刘瑛!你少装神弄鬼!」

陆寄风暗中蓄气,一掌击出,这掌所带的真气竟把天师给震得略为踉跄后退。陆寄风趁他的脚这么一松开,立刻滚了开去,翻身跃起,虽然胸口剧痛,喉间不断涌上鲜血,但还是极力忍住了,调匀气息,严阵以待。

眼前那人影不屑地发出轻笑,身形一飘,陆寄风竟连他消失往何处都没看清楚!

那人的出手快得让陆寄风连回击的机会都没有,神鬼莫测。陆寄风屏气凝神,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却不料身后又猛地一记重击,打中陆寄风的背,陆寄风身如飘絮地被击飞出去,身在半空之中,往下不断地跌坠!

陆寄风往下坠之时,竭力定下心神,在半空中提起一口真气平空翻转身子,试着抓住什么以止住跌势,他攀住一块瓦当,但跌势却极重地将那块瓦当硬生生地掰裂,陆寄风继续往下跌去,半空中的犹听见真气传来的幽幽笑声,说道:

「你欲寻之人,皆在通明宫,来此是白费心机了!」

砰然巨响,陆寄风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或许是半空时略为一止之力,使得他的跌势稍轻,但沉重的力道仍使得他背后之地被撞凹了一大片,陷落土里。陆寄风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他似乎只昏沉了片刻,口中鲜血急涌,塞住他的喉头,又把他给呛醒。陆寄风浑身无力地躺在原地调息,他知道要是天师再追一掌,自己恐怕真的要被分尸了。

一道微弱的金光,由高处缓缓地坠落。

陆寄风一愣,那金光坠落在他身边,落在地上。陆寄风艰辛地爬起,朝那金色之物探出手,将之握在手中。

当陆寄风定神看清那是什么时,不由得浑身发冷!

那是迦逻的金印,上面刻着「秋之白华」的金印!

第十四章 中宵伫遥念

迦逻的金印竟会在天师手中,让陆寄风整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天师说他所欲寻之人,皆在通明宫,指的难道就是迦逻和那一出世就失去踪影的孩子吗?

如果真是如此,天师为什么要告诉陆寄风?通明宫与天师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让陆寄风无由得知。

但陆寄风不会就这样前往通明宫,因为他推想:剑仙崖上必定也已经发生变故!

封秋华一复元就赶往石室,与陆寄风并肩作战,既然那是通明真人司空无的安排,那么眉间尺和蕊仙等人又会遇到什么事?

陆寄风一路疾行赶路,当他来到剑仙崖下,只见当初百寨围攻的残迹犹存,那时被迫迁离的居民又已有些回来了,几户人家门扉已经重整,人烟虽少,但农作与樵薪之人三两于涂,看起来十分宁静和平。

这平静的气氛,反令陆寄风心中加倍不安。陆寄风登上剑仙崖,平台上曾有蕊仙在此莳花弄草,此时花木依旧,但略无修剪而凌乱了些罢了。

陆寄风忍住忐忑,一面走向剑仙崖内居所,一面注意着周围动静。只见处处的房舍门扉或虚掩、或紧闭,并无特别凌乱之处。蕊仙养的鸡鸭到处闲散地走着,甚至步入内堂,使原本整洁高雅的厅房内沾了些污秽泥泞,除此之外皆无异样。

陆寄风快步奔至解功室,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陆寄风忍不住唤道:「师父!蕊仙姑娘!师父…」

遍处只有他一个人的回音,不管是已经崩塌的梅谷,还是每一处的屋舍院落,都只透出一段时间无人居住的荒凉感,竟没有任何线索可循,令陆寄风更是忧虑,心中那种不祥之感也更甚!眉间尺不会无缘无故抛弃剑仙崖,蕊仙是个断臂弱女,更无法自行下崖。眉间尺带着一个断臂女子又能到哪里去?他们会突然不见人影,是弃崖逃走,还是被人挟制了?

陆寄风越找越是心焦,剑仙崖突然宛如废墟,人都到哪儿去了?怎会消失得无声无息?陆寄风身在凉国休养的那段时间,眉间尺等人应该能够很轻易地打听到陆寄风的下落才对,他们却也未曾出现,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必定已经出事了!

陆寄风找了半晌,确定没半个人,终于绝望地走了出来。谁知当他走出屋舍,赫然便见到几名道家装束之人,已立在前方等着他。

陆寄风一愣,为首者上前,好整以暇地一挥拂尘,略行了礼,道:「陆君,您终于回来了,小道郑清之,已在此等候多日!」

陆寄风愕然道:「你们是通明宫派来的吗?剑仙崖上之人何在?」

郑清之道:「贵客皆在通明宫中,静候陆君芳驾!」

陆寄风更是吃惊,道:「为何我师父会去通明宫?他与通明宫素无交情,难道是被迫前往?」

郑清之意态悠闲,并未回答,欠身一让,道:「陆君,请!」

说着,众道便一一跃下剑仙崖,他们身手虽极高,但陆寄风轻易便判断得出来,他们都不是自己的对手。通明宫派他们来传话,要陆寄风前去赴约,竟也没有强制之意,到底有何玄机?

陆寄风与众道一路不停,赶往灵虚山,一路上众道并未为难陆寄风,始终以礼相待,陆寄风完全弄不清他们是敌是友。

不日便已抵达灵虚山,重峦叠障,通往一线谷的千阶夹于重岩之中,远方雾气聚散,通明宫隐然在望。

陆寄风熟门熟路地带头便赶上,将郑清之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轻易一纵,便越过了一线谷,赶往观堂大殿。才步上白玉石阶,便听得阵阵钟响,悠长绵延地,传遍整座灵虚山,宣告着陆寄风到来。

陆寄风赶至天尊殿前,只见道门众徒依序罗列,侍立于两旁,竟像在恭候他的大驾一般。钟声方绝,青阳君已走了上前,他的神态比从前更加端庄,也更有威严,英俊的风采不减。

青阳君步下石阶,微笑道:「陆君芳驾,青阳举踵候之已久!」

陆寄风一时不明他的用意,道:「我的师父现今人在何处?你们为何抓了他们?快把人给放了!」

青阳君似觉陆寄风的紧张没有道理,略显诧异,道:「陆君此言差矣!剑仙门与通明宫,已是一脉同源,互为兄弟。通明宫对剑仙崖诸位道友,自当以礼待之,以大礼迎来,并无冒犯之举呀!」

见青阳君的态度,不似有假,反令陆寄风意外。青阳君欠身道:「请陆君随青阳来!」

青阳君亲自在前面引路,陆寄风跟着他走入。青阳君身后还跟随着大批弟子,前呼后拥,一路上更见到通明宫处处似显得更加华丽。东西两方增建不少院、房、楼、阁,规模宏大,而处处的道众也比往日更多,隐约可听见讲经堂、说法院等处,传来抑扬顿挫的课诵之声,或是远处集合练功的声响,一派繁荣承平景象。

来到一处雅洁的房舍,陆寄风已听见出尘幽邈的琴音,他心头一热,唤道:「师父!」

陆寄风循着琴音奔去,但见小房外的水榭旁,眉间尺正悠然操琴。一听见陆寄风的呼唤之声,眉间尺愕然止住琴弦,起身道:「陆寄风,你真的来了?」

陆寄风急道:「我才想问你们怎么会在此地?剑仙崖上空无一人,你怎么在这里?蕊仙姐姐呢?」

眉间尺道:「她也在通明宫中…」说着,眉间尺看了青阳君一眼,挑眉道:「你说陆寄风会来,叫我们在这里等他,现在他真的来了,你们把我们全找来,有何贵干,可以说了吧?」

青阳君恭谨地道:「青阳只是代行掌门之事,请剑仙崖道友前来,乃奉师叔、师伯之命,青阳也不解其意。」

陆寄风道:「你是奉烈火道长还是惊雷道长的意思?我能见他们吗?」

青阳君道:「师父有要务而暂时不在宫中,不日就将返回,请道友在此安歇!」

说着,青阳君便退下,欲离开客馆。这时,蕊仙正好走了过来,见到青阳君与众道士正要离去,蕊仙神色一动,但只淡淡地对青阳君微笑点头,青阳君报以点头之礼,便与众人离去了。

蕊仙看着青阳君离去的身影,淡若秋菊的脸上,难掩那股幽幽之意。

直到青阳君的身影已然不见,蕊仙才收回目光,上前欣喜笑道:「陆寄风,你真的来了!」

不等陆寄风回答,蕊仙又开心地追问着:「千绿呢?迦逻夫人呢?冷前辈说你的孩子是个男孩,小公子应该满周岁了吧?」

听她这样问,陆寄风心中一痛,原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见了陆寄风的表情,眉间尺隐然觉得似有大事,沉声问:「怎么了?」

陆寄风强笑一下没说什么,反问道:「对了,你们是被请上通明宫的吗?他们是否胁迫于你们?」

眉间尺看起来不大高兴,还来不及回答,蕊仙已道:「没有呀!是这样的,几个月前,青阳君派他的弟子郑清之道长,上剑仙崖请我们过来,说你会来这里和我们会合,又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希望两派能合作。本来我还顾忌着通明宫不收女子,但郑道长说无妨,我便和恩公商议,一起过来了。」

陆寄风一听,便明白必定是蕊仙被说动,想过来看着青阳君,能多接近青阳君一点,也就心满意足了。而眉间尺看蕊仙心意已定,又怎么不巴巴地跟过来?什么一向最讨厌通明宫之类的话,登时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眉间尺被陆寄风盯得不自在,故作无事样地说道:「我是想,剑仙崖上就我和蕊仙姑娘两个人,蕊仙姑娘为了照料我,还要忙各种杂事,不如就上通明宫作客,落得轻松嘛!」

陆寄风道:「我又没问你!」

眉间尺怒道:「我想说,不行吗?」

陆寄风只得无奈一笑,蕊仙看着陆寄风,不由得一脸困惑,道:「公子你看起来,似乎很累,虽然您容貌仍青春盛茂,但是…但是…」蕊仙略一迟疑,才续道:「您的眼神看起来好悲伤冰冷,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陆寄风一愣,想不到蕊仙体贴细心,竟注意到陆寄风的心情变化,眉间尺也显得有些意外,看着陆寄风,道:「你是变得有些不一样!发生何事了?」

陆寄风只能苦笑,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

当陆寄风把后来之事一一说毕,天色已渐西斜,眉间尺愕然无法置信,蕊仙更是脸色苍白,眼中含泪,喃喃道:「千绿她…她怎会是仙后的护法?她怎会伤害小公子和夫人?这怎么可能呢…?」

陆寄风黯然,眉间尺闷哼了一声,道:「就算千绿姑娘是妖,那又如何?她又没真的伤害陆寄风!我看通明宫才真的是披着人皮的鬼!表面上清修不问世事,实际上不知道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蕊仙听眉间尺骂到了青阳君,神情不悦,但她毕竟柔顺,只看了眉间尺一眼,委婉地说道:「平城的事,也没听通明宫说过,怎料得准是怎么一回事呢?或许这里的道长们都不知道呢!」

眉间尺见蕊仙这么说,马上见风转舵,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或许通明宫也管不着平城观,八成是弱水那个牛鼻子自己偷偷胡搞瞎搞,和通明宫没有关系!」

陆寄风听了不禁有些无奈,眉间尺这么没有原则,陆寄风也习惯了,要跟他讨论,还不如靠自己推测。

但眉间尺还是关心地问道:「你在静轮宫遇见的是谁?你肯定是弱水吗?」

陆寄风道:「我也不能肯定,如果是他,身手怎会突然间如此高深?那样子又像个女子…若是舞玄姬未死,她故意令魏主排除佛教,也没有道理。」

蕊仙道:「不管是谁,通明宫一定不会坐视,我想他们把我们找来,就是想藉公子和恩公之力,对付那个妖人!或许通明真人也将现世,除魔平乱呢!」

眉间尺听了,豪气干云地说道:「要对付妖人,不需要通明宫这些泛泛之辈、乌合之众,有我和陆寄风就够了!」

陆寄风道:「恐怕不够,若是通明真人现世,与我联手,或许还有几分把握。」

眉间尺听了,闷闷道:「你讲话一定要这么直接吗?」

陆寄风笑了笑,道:「虽然通明宫不差我们几个在这里白吃白喝,但是他们把我们给找来,必定有什么事,我们就静观其变也就是了。」

眉间尺点头同意,陆寄风主意既定,便不再多加揣测,安心在通明宫住下。当天夜里,陆寄风将整个通明宫都巡了一遍,除了道众更盛以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唯独不见烈火道长、惊雷道长以及当年重伤的灵木道长。七子除了已死已伤者之外,竟然全都不在通明宫坐镇,这难免有些诡异。

陆寄风刺探已毕,悄悄地回到他的丹房,经过水榭之时,却听见细微的声响。陆寄风看去,只见蕊仙手上持着几瓣鲜花,独自站立在水边,喃喃说道:「今日是信女生日,请水神请听信女心愿…」

陆寄风一愣,原来今天是蕊仙的生日,他竟从来都不知道。而陆寄风隐约记起,蕊仙曾告诉他,她当宫女的时候,宫女们常在特殊的日子,把心愿写在花瓣之上,随水流出宫外,以做祈祷。想必是蕊仙既逢生日,此处又有流水,她便依从前的习俗许愿了。

蕊仙闭目轻道:

「蕊仙此生只有三愿,一愿上天保佑迦逻与小公子平安无事,早日与陆公子重逢…」

说着,蕊仙轻轻丢下一片花瓣,许了第一个愿。陆寄风听了,不由得心中暗暗感动着,蕊仙始终那么善良,若说这世上真的有能让陆寄风完全信任之人,除了千绿,便是蕊仙了。

蕊仙继续说道:「二愿恩公永远长生平安!」蕊仙再抛了第二片花瓣,手中只捏着最后一片花瓣了。

蕊仙看了一眼,声音更低地喃喃说道:「三愿永生永世住在通明宫中,做个洒扫仆妇,直到白头终老!」

说完,蕊仙却不把花瓣给丢入水中完成许愿,一直握在手中,良久,才幽幽地叹了口气,把花瓣收入袖中,望着水上流英点点,双眉间幽怨却温婉,伫立良久。

陆寄风不解为什么蕊仙反而不把最后的心愿许了,但略一思索,便隐约明白她的心思。她想永远待在通明宫,远远地看青阳君,默默地服侍他,但又怕心愿许了,却没法子达成,自己会太过失望。因此她宁愿留着心愿不发,抱着点未知的期待。

这卑微的心愿,对青阳君来说,实在是轻得不足挂齿,却已是蕊仙一世的心之所系。陆寄风为蕊仙不舍,但也只能默然地看着她怅立水畔的身影,久久不忍离去。

次日清晨,陆寄风正在丹房内修练行气。这一年来他伤得甚重,因此更勤加练养,三田返复,成就了一个还丹之功,功力也复元得差不多了。

蒙蒙天色之中,隐约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音乐声,悠扬地自山下传了上来。陆寄风收功而起,信步出了丹房,疑惑地听着那阵阵庄严恢宏的音乐传上通明宫,一面暗暗寻思:「从不闻通明宫有此仪式,究竟是谁来了?」

就在陆寄风满腹不解之时,眉间尺、蕊仙也都听见了那阵阵仙乐,而都步出房间,感到奇怪地张望着。

这时,郑清之及一班道教弟子,恭敬地前来,道:「请道友前往天尊殿。」

陆寄风等人心知这阵仗必有大事,遂跟着众道士前去。一来到天尊殿外,便已见到青帜飘扬,一望无际。大殿两旁的通明宫三代弟子门穿着盛装恭立一旁,更后方则依序列着四代、五代弟子,其余更晚的辈分弟子列队排于广场,远远看去道冠井然,气派万千。

道乐悠远绵长,远近呼应着,底下千百弟子诵念着经文,内容似是歌颂真仙降世,将使九州道统齐一,万民有归。而青阳君等二代弟子则立于殿前,神情恭肃地等候着什么。

眉间尺愕然道:「好大的阵仗!跟皇帝出巡似的,通明宫什么时候搞起了这一套?」

陆寄风已隐隐知道会发生何事,便默默地看着,不发一语。

一队仪仗法驾,由阶下缓缓登上,许多衣着俨然的道士分列为侍香、侍灯两列,在前引导开道,护送着一顶华丽轿帐,缓缓登入殿中。

众道屈身向那轿行礼,齐声道:「恭迎天师法驾千秋!」

陆寄风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师果然亲临通明宫了!那阵仗与驾势令人震惊。此时现场虽有千万之众,但在一声磬响清音之后,却是一片寂静,只闻微风拍拂青幛之声,更是庄严。

道童上前以玉钩挂起轿帘,轿中之人步出,他身姿修长,周身弥漫着一股似以似隐的光芒,竟似足不点地,御气冉冉而立。但是,那人却不是司空无。

那是弱水道长,毫无疑问,便是曾死在陆寄风面前的弱水道长。

他原本已俊美若神仙,此时更是脸如桃花,肤白胜雪,模样更似绝色女子,浑身透着一股无以名状的妖异之感。龙阳君与凤阳君随侍在他身后两侧,众道皆恭敬俯首迎接。

天尊殿内,正中主位仍虚置着。弱水道长那有如神仙的身影,正欲步向主位,眉间尺已按捺不住,率先发难,他一步上前喝道:「弱水,你这缩头乌龟总算是爬出来了!你几度假冒成我,栽赃陷害,甚至谋害同门,像你这样的妖人,竟还敢堂而皇之地登入通明宫,我看通明宫已成了蛇鼠之窝了!」

弱水道长转过了身,他身在玉阶高处,低眉看着眉间尺及一旁的陆寄风以及众弟子们,神情间喜怒不形于色,对眉间尺的指控似乎全不以为意。

青阳君已扬声道:「道友请稍安勿躁,师叔身为魏国天师,通明宫自当以大礼相迎,道友何必言重?」

青阳君态度客气有礼,陆寄风一时也难辨他的用意,沉着地不发一语,只盯着弱水道长,像是想要看透他的用意与虚实。

立在白玉石阶上的弱水道长缓缓开口了,他声如玉磬,每个字都有如珠玉般滚入众人耳中,饶是场地极广,所有的人也都把他说的话,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弱水道长说道:「通明宫已历经数百年,如今真人遁世云隐,无人主持大局,若长此以往,将使道统灭绝,实非天下之幸!为使通明宫能永续绵延,弱水愿担起重任,使通明宫归于天师道,发扬于天下!」

弱水竟是要占整个通明宫,从此为天下道主!便不说青阳君,陆寄风料想惊雷道长与烈火道长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底下众弟子们也都或疑心、或愕然地看着弱水道长。

青阳君面露为难之色,道:「师叔虽有拯救道统之心,但是通明宫绝尘出世,若成为天师道旁支,则恐违逆真人之意!青阳位卑识浅,不敢妄做决定。」

他的声音虽低于弱水道长,但以其内力修为,也足以让所有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是不承认弱水道长的身分。这么看来青阳君并未与弱水勾结,只是以礼迎接身分贵重的弱水道长罢了。但陆寄风却隐隐的感到哪里不大对劲,又一时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