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像理清水这样的高人,生机旺盛寿元长久,他已经三百多岁了,就算如今受重创被禁锢在树得丘上,也还可以再坚持百年。对于这样的人,他们所获得的成就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修炼的,至于当初是十五岁迈入初境还是二十岁迈入初境,到了这种的境界已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在普通人修炼之初还是有讲究的,比如已经到了三十岁的壮年,人在生活中已阅历太多,心境早就不复当初,人的性格以及对各种事物的观念已经成型。如果直至此时还无法迈过初境,那么这一生能迈过初境的可能性就很小了,除非有特殊的际遇转变。

另一方面,就算很早就迈入了初境得以修炼,也不意味着就能突破更高的境界。只有突破六境,才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当世高人、能留下完整的传承指引。这是绝大部分修士终身也无法达到的目标,如果到了生机元气不能继续保持巅峰状态时,还没有迈入六境,那么此生的希望就已渺茫至极。

所以人最好要在青少年时期入初境,否则就希望极小;若在身体状态保持鼎盛之时迈不入六境,那么也就意味着终身难有希望。除此之外,具体是什么年龄修炼到什么阶段并不是那么重要,也没有入境更早便是天才的道理。而虎娃的状况是个意外,或者说纯粹是一种偶然,就连理清水也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就像盘瓠不知理清水对它的期待,虎娃当然更不清楚理清水对他的担忧,他仍然快乐地生活在村寨里。原始部族里度过的童年很淳朴,几乎没有什么玩具,但所有的东西又几乎都是孩子的玩具。虎娃有个爱好,就是到溪涧旁去拣石头——样子长得像鸡蛋的石头。

村外有一条山泉汇流成的溪涧,在山中形成了大大小小的很多水潭,一直流向那道断崖边化为飞瀑。每到暴雨季节,便有洪流从高处倾泻而下,陡坡上有滚石乱飞,也有合抱粗的树木被折断或连根拔起顺水冲流,山中是十分危险的,而村寨则建造在安全的地势上。

溪涧旁有大大小小许多从山上冲下来的卵石与块石,在晴朗的天气里,虎娃就会溜出村寨去拣石头。只要他不越过溪涧进入深山,村寨周边是相对安全的区域,大人们也不可能时刻都盯着。而盘瓠总是晃着尾巴跟在虎娃后面,就像个跟屁虫,有这条守护兽在身边,他也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危险。

族长若山大概想不到,当初的一个“比喻”,竟养成了虎娃的这种爱好。虎娃在碎石间翻找,每发现一块样子像鸡蛋的石头,都会欢呼雀跃。盘瓠也会用狗爪子帮着扒拉碎石,然后叼起样子差不多的卵石跑到虎娃那里去献宝。而虎娃的要求很严格,只有几乎完全与鸡蛋一样形状的石头才会拣走,有时大半天也找不到一块,但他仍然玩得很开心。

这样的石头虽然很少见,但虎娃隔三差五就会去找,时间一长他的小屋里也攒了一堆。有族人经过门前偶尔看见,会惊讶地叫道:“你哪来这么多鸡蛋?是不是把鸡下的蛋都拣到这里来了?快放回鸡蛋筐里去!”

虎娃每次都要解释这些不是鸡蛋,只是样子像鸡蛋的石头,族人们进来一摸才发现真的是石头。再到后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这一天,虎娃又和盘瓠跑到溪涧边去拣石头,对于他们来说,不停的发现就是一种乐趣。这是一个多云的天气,上午一直笼罩天空的云层终于飘开,阳光落了下来,断崖飞瀑那边升起一道彩虹,接着又弥漫起一片雾气。

盘瓠突然直起身子向着水雾那边叫了好几声,这并非神通震吼就是普通的狗叫;而虎娃也站起身望向远处,他听见了断崖另一端传来的脚步声。假如有他人看见这一幕,可能会感到疑惑不解,这一人一狗离断崖尚有一段距离,且身边有水流声干扰,而来者远在断崖另一端的远处,他们居然就能听见!

断崖那边的人也听见了狗叫,知道这边有路村的人,扯开嗓门喊道:“我是花海村的,来用天鹅蛋换鸡蛋了!我还带了两条新鲜的野猪腿,能不能再换点水布?”

断崖那边再往深山高处走,就是花海村。如果算直线距离,花海村是与路村最近的一个村落,两族之间也经常交换各种东西。但由于一条幽长的深壑割裂山谷,这两族人想见面握手可就难了,要各自往山下走几乎一整天,到达原清水氏城寨那里才能见面,且路途十分艰险。

但是族人们也有自己的办法,人过不去却可以把东西扔过去。他们用竹子做成了类似抛石机的东西,先谈好双方要交换的物品,然后装在麻包里抛射过去。抛射的地点并不是在谷壑最窄处,而是飞瀑附近相对平缓开阔的地方,距离大概有十几丈远,若扯足嗓门喊话,双方都能听得清。

交换行为一般都是花海村人发起的,因为那道断崖就在路族村口外的平地尽头,经常有路村人在平地上晾晒各种物产,大晴天过来喊一声很方便。花海是深山中的湖泊,湖岸边的浅滩中生长着大片的高山芦苇,每年都有不少天鹅飞来产卵,因此花海村人经常到湖滩上拣天鹅蛋,这也算是他们那儿的特产吧。

天鹅蛋比鸡蛋大得多,但是鸡蛋更好吃也更精贵,所以双方的交换条件是一个天鹅蛋换两个鸡蛋,路村人也不吃亏。用来交换的蛋都是煮熟的,否则就算有麻包裹着扔过去,落到那边也都碎了。

今天又有一名花海村人来交换,他要用十五个天鹅蛋换三十个鸡蛋,同时还带了两条新鲜的野猪腿。路村人闻讯赶到断崖边隔空喊话,简单商量了几句,同意再换给他几尺水布。

尺是一种长度单位,约相当于成年人从腕到肘的距离,而人的小臂从腕到肘有一根骨头就叫尺骨。最早的尺也是用骨头刻上标线制成,想当初是清水氏族人将“尺”带入深山,后来它就成了各部族共同使用的度量单位。

商量好了,路村人在空地上生火煮熟三十个鸡蛋,花海村的人就在那边等着,反正也没有什么别的急事。煮熟的鸡蛋再加上几尺水布,装在麻包里用竹竿抛了过去,能听见雾气那边麻包落地的声音。

然后路村人就在这边等着另一个麻包被抛过来,可是过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对方是怎么回事,手脚这么笨吗,这么长时间还没弄好?这时盘瓠突然对着断崖那边狂吠起来,虎娃也大叫道:“那个人走了,他竟然忘了把东西给我们!他走的时候还在笑…”

第011章、山神之忧(下)

路村人都傻眼了,他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连想都想不到!蛮荒中的族人,并没有什么诚信守诺的概念,因为根本不需要,他们本就没有耍诈骗人的心思,说交换那就肯定会交换的,甚至都不会去想谁先把东西扔过来。

所以虎娃也没想到那个花海村人会故意不扔东西,以为他是忘了。这时水婆婆走出村口来到断崖边,望着朦胧的雾气道:“他不是忘了,就是故意骗我们的东西。大家不要着急,等族长回来,会找花海村说这件事的。”

族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站在断崖边朝着对面破口大骂。刚才因为阳光恰好从云层中射出,瀑布那边飘过弥漫的水雾,他们也没看清对面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下找都不好找了。

而虎娃站在断崖边愣了半天,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骗人,居然有人用这种方法骗走了路村的三十个熟鸡蛋和好几尺水布!他当然不可能听过白煞曾经对理清水说的话——蛮荒中原始部族不可能永远保持古朴,他们迟早也会学会阴谋与欺诈,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其实“欺骗”在狩猎中也能见到,有不少野兽都很擅长伪装,将自己掩藏在复杂的环境里以骗过天敌的耳目。如今那个人一定会自以为很聪明,因为他成功地将路村人都骗了,白白得到了那么多东西。

但是路村人都气坏了,就连南花都感到气愤和羞愧,因为那个人来自她的娘家花海村。路村人并没有想到别的可能,断崖对岸的深山中只生活着花海村人。族长若山是在天快黑时回到村寨的,他这次外出并不是狩猎,而是带着伯壮、仲壮等几名族人到原先清水氏一族生活的谷地中有事,所以并没有带上盘瓠同行。

族人们向族长说了这件事,山爷只是沉着脸点头道:“我知道了,会处置的!”

这天夜里,族人们都休息了,柔和的月光洒下,山中的景物仍依稀可见。盘瓠又来到祭台前准备定坐修炼,却听见山爷的声音叫道:“你跟我来!”

盘瓠站起身晃着尾巴跟着山爷走了,发现水婆婆竟然也在,两人一狗出了村寨来到断崖前,他们就站在两侧峭壁之间最窄的位置,也是当初盘瓠把母鸡撵过去的地方。水婆婆说道:“白天我在村寨里察觉动静,等出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我想起了你我的约定,总要留一个人守在村寨中,所以并没有追过去。”

若山沉吟道:“我们不必为三十个鸡蛋和几尺布而大动干戚,但这种苗头很危险,假如不得到处置,会让人们以为欺骗是有利无害的行为,从而引发部族间的混乱与纷争。所以我一定要找花海村的族长说清楚,必须让人们有所敬畏。”

然后他又指着七丈外的另一侧断崖,低头对盘瓠道:“你应该能跳过去的,现在就试试,这样做比较危险,你平时要注意回避危险。但此刻却没有事,我能保证你不会掉下去!”

盘瓠如今已比一年多以前聪明得多,完全能听懂山爷这番话的意思,退后几步在乱石间四蹄蹬地助跑几步腾空一跃,嗖的一下便跳到了断崖对岸。然后它在那边站起身挥着一只前爪像是在招手,表示自己成功了。山爷微微一笑,腾空也跃过了断崖。

山爷带着盘瓠去了花海村,水婆婆又回到了村寨中,而其余的族人们仍在沉睡。但在小屋里定坐的虎娃却知道了这件事,他可以说是“看见的”,也可以说是在定境中感知的。当时他又进入了那种朦胧可见周围一切景物的状态,尚未收摄感知而内观。

虎娃今夜并没有在行功之后自然地睡着,等出离定境,他又在想——山爷一定是去找那个人了,带着盘瓠想把路村被骗走的东西要回来。

山爷和盘瓠是在黎明鸡叫前回村的,那时候虎娃已经睡着了。虎娃起床后发现盘瓠回来了,便问它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条狗只是晃着耳朵很得意的样子,反正它也不会说话当然讲不清,于是虎娃又去问山爷。

山爷拍着虎娃的小肩膀笑道:“你等一会儿就知道了,我们等着看花海村的人会怎样做。”

太阳升起之后,在村口外断崖边晾晒火麻籽与猎物皮毛的族人们又发现了对面有动静,这天并没有雾气出现,所以看得很清楚。花海村的族长蛊辛带领村中数十位精壮的男子来到了断崖前,他们在山中砍倒了一株十几丈高的巨木,众人合力将它架到了断崖上,搭了一座看上去很危险的桥。

但是走惯了艰险山路的部族男子,都踏着这根巨木稳稳地走了过来。这时若山也率领族人迎了过去,像对待客人一样,将这些花海村人迎到了村中的祭坛前。

蛊辛满面羞愧地说道:“请山神恕罪、请路村的族人们原谅,我们村有人做出了那样丢脸的事情,是全体花海村人的耻辱。这里有三十个天鹅蛋和一头昨天刚猎杀的野猪,算是花海村的赔偿。”

一旁的阿槿很不解地问道:“蛊辛大叔,花海村欠路村的只是十五个天鹅蛋和两条猪腿,您为什么要赔偿这么多?”

蛊辛很认真地解释道:“昨天夜里我已经和山爷谈过了,这不仅是赔偿也是惩罚,做错了事情就得付出代价。如果只是原样交还,那么做错事的人如果得逞,便骗走了别人的东西,如果不得逞也没有损失,又如何阻止这种行为呢?所以必须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这番道理倒是很简单,族人们都听懂了。这时花海村有人不满地说道:“当时断崖上飘着雾,谁也看不清对面是谁,怎么就能肯定是我们村的人呢?就算是花海村的人干的,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不应该让我们全村人来赔啊!”

蛊辛扭头呵斥道:“断崖对岸只有我们村的人,也只有花海村的人才知道这样和路村人换东西!若是别的部族,谁也不会独自一人在深山中冒险走好几天的路,就是为了骗路族这些东西。今天这么做,是为了让你们记住,不要干让自己丢脸、也让整个部族蒙羞的事情!平时收获的猎物、交换来的东西都归全村人所有,出了事情难道不该全村负责吗?”

这时忽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喊道:“蛊辛族长,我知道是谁干的了。”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说话者是人群中的虎娃,虎娃身边还有一条像人一样站着的花尾巴狗。蛊辛走过去蹲下来道:“孩子,你当时看清那个人了吗,他是谁?”

虎娃答道:“你看——连盘瓠都认出来了!”随着话音,盘瓠抬起一只前爪指向花海村中的一个人,正是刚才开口表示不满者。虎娃又说道:“就是他,盘瓠指的人!”

蛊辛站起身来面现怒容道:“猴子,这件事情原来是你干的!”

虎娃确实认出了那个人,听他的脚步声就觉得有点熟悉,这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敏锐感知,但他还不敢确定,可是这人一开口说话,听他的声音便确定无疑了。不仅是虎娃,盘瓠也很确定地指出了那个人,就在蛊辛今天带来的族人中。

那位名叫猴子的男子有些慌乱地退后几步道:“小孩,没证据你怎么可以胡说,连一条狗乱指都能信吗?我刚才都说了,昨天断崖上有雾,是根本看不清对面的。”

山爷突然沉声道:“昨天夜里我去找蛊辛族长的时候,根本没提到当时断崖间有雾,今天你们来到这里,也没有别人说过这些,而你是怎么知道的?”

猴子张口结舌答不出话来,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蛊辛呵斥道:“只有干了这件事的人,才清楚当时的情况。猴子,就是你!”

这时盘瓠突然朝猴子发出一声低吼,后腿一蹬跃了过去,直接将他扑倒在地。很健壮的一名男子,在一条不大的狗面前竟没有丝毫的反抗余地。山爷及时喝了一声:“盘瓠,你先别动,让花海村的人自己处置。”

盘瓠并没有张嘴咬猴子,只是将他扑倒,闻言又直起身子晃着尾巴很得意地走了回来。而猴子全身都已经软了,好半天爬不起来。蛊辛吩咐族人道:“把猴子架起来,带回去按族规处置,今天赔偿路村的东西,也都算到他的头上!”

这件事处理完毕,蛊辛又向虎娃和盘瓠表示了感谢,终于查出了是谁干的。而虎娃心中则对山爷佩服得不得了,他虽认出了干坏事的猴子,却无法拿出让别人都能确信的证据来。但是山爷一句话,直接就点中了猴子话中的破绽,让猴子无法否认事实。

这就是智慧吗?虎娃还不懂得什么叫智慧,但在他朴素的认知中,山爷此刻表现出的就是智慧。他还隐约意识到另一件事,昨天刚刚见识了欺骗,但只要是欺骗总会留下破绽的,而世上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包含着等待人们去发现的玄妙。

第012章、鸡和蛋的故事(上)

其实对于若山来说,今天也是一个发现虎娃早已迈入初境的机会,否则这孩子不可能认出猴子来。但是若山却错过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人是盘瓠指出来的。若山与众族人想当然地以为虎娃与盘瓠最为熟悉、明白盘瓠的意思,所以才帮盘瓠开口说了出来。

干坏事的猴子被抓住了,但是蛊辛还没走,他又对若山说道:“今天来,还有另一个请求。我们想用三只麂子换一只活的公鸡,昨天夜里我已经说过,麂子今天都带来了,希望您能答应。”

三只麂子换一只公鸡,假如只算肉食的话,路村人可赚大了。但蛊辛当然另有目的,他之所以集合精壮族人、大费气力在断崖上架了桥,不仅是为了亲自走过来道歉,也是为了能将活物安然带回去。

事情的源头,还要追溯到虎娃和盘瓠一年多以前做的事情。盘瓠撵过断崖的那只鸡,后来不知怎么就跑到了花海村附近,被花海村的人得到了。花海村与路村有通婚,平时打的交道也最多,他们早就听说路村人养鸡下蛋的事情,很是羡慕。

那只母鸡就被花海村当宝贝一般供养起来,住的鸡窝比一般族人的房子还要舒服。它几乎每两天都能下一个蛋,一年多来都是如此。可是母鸡虽然下蛋,却不能孵出小鸡来,这一年多来花海村人也打听过,知道需要有公鸡配种才行。

假如他们得到一只活的公鸡带回去配种,便可以孵出小鸡,然后花海村也将有更多的鸡,就这么养下去,将来也不必总用天鹅蛋和路村换鸡蛋了。而且天鹅下蛋是季节性的,每年的大部分时间是拣不到的,鸡肉和鸡蛋却能从此常有。

蛊辛想得挺美啊,而若山笑着答道:“昨天夜里我也说了,这件事情先不要问我,而应该问另一个人。”

蛊辛不解道:“我不明白山爷的意思,不问您又问谁呢,难道是水婆婆?”若山已经在路村做了很多年的族长,而若水几乎与他一样神秘。就算是花海村的族长蛊辛,也会称呼他们为山爷和水婆婆。

水婆婆却摇了摇头,伸手一指虎娃道:“不是问我,你应该问这孩子,只要他答应了便没有问题。”

蛊辛愣住了,他没想到山爷和水婆婆竟会这样决定,让他去问一个看上去才五、六岁的小孩。难道路村人因猴子的行为仍然对花海村很不满,所以才用这样一种方式回绝他吗?猴子昨天喊话骗人时,第一个听见的就是虎娃,今天当众指认猴子的也是虎娃。

蛊辛又想到另一种可能,山爷和水婆婆不愿意让花海村繁育鸡群,这样就可以永远将鸡蛋这种好东西拥为己有。可是他今天带着族人来诚意道歉,山爷和水婆婆又不好当众回绝显得自己太小气,所以才让一个小孩来开口。这么点大的孩子,往往都开始有占有东西的想法,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的。

但见路族人均未表示异议,显然都默认了这个决定,蛊辛无奈,只得又走过去蹲下身,和颜悦色地对虎娃说:“好孩子,我们用三头麂子换你们村一只公鸡,好不好?”见虎娃没有吱声,他又补充道,“你喜不喜欢吃天鹅蛋?假如答应了,花海村以后就经常送天鹅蛋给你吃。不仅是天鹅蛋,还有天鹅肉!”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蛊辛自己都觉得脸有点发烫,他这是在诱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心里又希望虎娃还不懂事,希望这孩子只看见了三只麂子比一只公鸡的肉要多得多,却不清楚花海村人真正的打算。

虎娃笑眯眯地扭头问身边那条狗道:“盘瓠,你喜欢吃天鹅肉吗?”

盘瓠是条馋狗,一听这话伸着舌头使劲点头。虎娃又一脸稚气地问蛊辛道:“你们村也想孵小鸡吗?”

蛊辛的那点小心思居然被一个孩子点破了,脸不禁当场就红了,他只有点着头答道:“是的,我们花海村有一只母鸡却没有公鸡,也想配种下蛋孵小鸡,你愿不愿意帮忙?”

不能说虎娃这是聪明,就是心思直接,因为他清楚公鸡有什么用。小公鸡可以杀了吃肉,养大了便能打鸣、经常吸引飞过的猛禽,而对族人最重要的用途就是与母鸡配种,这样母鸡才可产下能孵出小鸡的蛋来。他既然知道了也就能想到。

所有人都在等着听虎娃怎么回答?蛊辛难解山爷和水婆婆为何要这样做,但在路村人看来,原因却很简单。因为路村最早的那一窝小鸡,就是从清水氏城寨中的鸡棚里抱回来的,它们原本属于清水氏一族。

鸡群虽是活物,但也是一种生产鸡蛋和鸡肉的东西。在原始部族中,像这样的生产物资基本都是公有的、属于全体族人。而清水氏族人并没有全部灭绝,至少据路族人所知,还留下一个虎娃。如今在他们的心目中,虎娃已经完全是路村的族人了,所以这群鸡也归路族所有,但在处置这样的问题时,自然要问虎娃的意见。

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原因,只要山爷和水婆婆共同决定了,路族人也不会提出疑义的。只见虎娃带着纯真无邪的笑容道:“好哇,那就换给你们一只公鸡,你自己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