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宝操练村民,昨天甚至连房子都拆了不少,这些都算是“谋其未兆”之举,而且都做得很正当,也算是“以正行事”。

那么自己今夜突袭山膏族,应该算得上“以奇用兵”了吧?所谓奇,就是出人意料而又非常有效,白溪村、流寇包括山膏族,事先谁都不会想到,他这样就把山膏族的问题给解决了。而更“奇”之处,等到明天动手的时候,流寇才会发现情况有变。

解决山膏族的麻烦,是在大战发生之前,这也算是“谋其未兆”;而他做的这件事、对猪三闲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完全正当的,当然也算是“以正行事”。山神曾用三件事来举例,但搞了半天,这三句话完全可以是一回事。

以正行事、以奇用兵,并不是一定在说两件事,都包含在同样的道理中,亲身经历了才能体会清晰。

虎娃天黑后就出去了,直到日出时也没回来,田逍等人也很着急,正打算到村寨周围去寻找,却发现虎娃已经带着盘瓠从大路走回了村寨。他们赶紧迎过去问道:“小先生,您一夜未归,到底去了哪里,究竟又发现了什么?”

虎娃摆手道:“进院里说,我去会了会山膏族的族长猪三闲,把他给揍了一顿,商量了点事情。明天流寇就会来,我们原先的计划,需要稍做调整。”

流寇明天就要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寨,众人都进入了最紧张的备战状态。按照原先商量好的计划,虎娃是在村寨中率领与指挥后备军的,此刻却把这个任务换给了灵宝,明天他将去守卫西面的缺口,也就是预计中猪头人将进攻的方向。

第二天一大早,全体族人就吃完了饭,村寨里并无战阵在操练,远远看去一片平静,不见那如林竖起的长枪。十二支战阵都悄悄躲在了寨墙后,将长枪贴着墙根放好,另外十二支后备战阵也躲在村中央各户人家的院墙后。

接近中午的时候,猪头人果然来了,黑压压有一百多号,手中拿着锄头耙子一类的家伙,也不知是来打仗的还是来刨地的,每人肩上都背着两口大麻袋。他们背麻袋干什么?而且这些麻袋都是空的,显然就是来装东西而不是来做交易的。

第068章、再打一架(下)

虎娃已经告诉众人,今天只需他一人出面搞定山膏族人即可。但这能是真的吗?为了以防万一,西面寨墙缺口附近,白溪村人的战阵还是做好了埋伏,准备随时接应退入寨墙的小先生。

猪头人在村子西面的山坡上都集合好了,却站着没动,只有猪三闲昂首挺胸迈着大步走下山坡喝道:“白溪村的人听着,你们欺负山膏族已经好几年了。本族长这么聪慧,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就是来算账的,先带一批粮食回去。”

白溪村的族人们好像很害怕这个阵仗,一个个都躲着没出来,只有虎娃一人走出寨墙道:“三闲族长,你今天是来算账的吗?白溪村确实有对不住山膏族的地方,有什么事可以商量,也不必刀兵相见嘛。”

猪三闲喝道:“以后的事可以商量,但以前的账就不算了吗?”

虎娃点头道:“想算账也可以,但你们今天不能进村。”

猪三闲瞪眼道:“白溪村这几年敲诈、骗取了我们多少东西?用陈年的麦谷混进新收的麦谷,还在里面加瘪壳的秕子,换取我们的猎物;用快要变质的山薯干,骗得山膏族辛辛苦苦养大的猪。我们是来抢回这些粮食的,没看见麻袋都背来了吗,不进村怎么抢?”

虎娃一指对面的山坡道:“那里就是白溪村种植山薯的地方,麦谷、菽豆等物虽已收割入仓,但山薯还在地下生长。就以这面山坡为界,你们能挖多少就挖多少,挖完了赶紧背回去。”

那些山膏族人还真实在,一听虎娃这么说,纷纷解下麻袋就开始刨地了。

猪三闲又喝道:“你叫我这么回去,我就这么回去吗?我看你的样子不是白溪村人,一定是他们请来的高手吧?你既然为白溪村出头,那就得拿出点本事来。我也不欺负你,大家都不用兵器法宝,就在这里徒手较量一番如何?”

猪三闲也挺实在,约好了徒手格斗,今天连那根二齿长耙都没扛来,也不知是还没从深崖下捞回来,还是干脆就不带了。虎娃很痛快点头道:“好啊,来吧!”

就在山膏族人出现于村寨西边时,在村寨以北也悄悄来了一群人。假如仔细数一数,总共是五十二个,他们皆用一种奇异的面具遮掩了面目。这面具以兽皮制成,上面开了三个洞,露出一双眼睛和口鼻,用带子系于脑后。

这群人显然训练有素,五十多人分成三列,从大道上走来竟没有发出什么动静,正是白溪村日夜防备的“流寇”。假如有人看见这一幕,定会很惊讶,本应是见不得光的流寇,怎么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突然出现在大路上?

这条路是通向双流寨的,但附近根本没有其他人,双流寨尚在四十里之外。这些人还没有到达白溪村之前,就在几里外悄然过溪进入了荒野密林,绕到了白溪的北岸,借着树丛和地势的掩护悄然摸到村寨附近,散开了队形,派出两个人前去侦察情况。

白溪村村民的居住点散得比较开,在溪流的北岸也有一片房屋田地。那两个去侦察的流寇很快就回来禀报:“大人,情况有点不对劲,溪水这边的房舍全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当中一人轻声斥道:“一旦换了装束蒙了面,就不能再这么叫!…两年前意外让人给认了出来,教训还不够吗?”

旁边一人则解释道:“老大,兄弟们两年没动手了,平时的称呼难免说顺嘴了。从现在开始叮嘱大家要特别注意,不能叫名字只能叫代号。”

这伙流寇行事非常谨慎,不仅蒙了面,且彼此之间也不再用平时的称呼。他们中有四十九人携带的武器是一样的,左手持盾牌,腰间挂着一长一短两把刀。长刀的刀柄和刀鞘都被麻布缠绕,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就连盾牌上都包了一层兽皮。

四处劫掠的流寇,当然是有什么武器就用什么武器,很少见到这样整齐标准的统一装备,能做到这一点的,通常只有城廓中的军阵。再联想到刚才那人称呼的一声“大人”,这伙流寇的来历恐怕就大有问题了。

一般的流寇只是劫掠没有防备的村寨,有武器就足够了,几乎不可能统一装备制式盾牌,也只有军阵才会如此。但是他们并没有带长兵器,因为长矛之类的东西走在路上藏不住,大老远就会被人发现异常,不符合隐蔽行动的要求。

这伙流寇中只有三个人没有携带刀盾,显然就是他们的首领,此刻的称呼分别是老大、老二、老三,倒让人联想起那些猪头人的名字。

老三说道:“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是那些猪头人走露了消息?”

老二:“那些猪头人已经来了,按照与我们约定的计划集合在村寨西边。白溪村可能是发现了动静,人都吓得跑到了寨墙里面躲着。”

方才的刺探者又说道:“不对,他们如果是临时撤走的,不可能这么整齐,连东西都搬空了。”

老大沉吟道:“一定是那些笨得要死的猪头人泄露了风声,让白溪村有所准备。但这没关系,我们本就是打算拿那些猪头人顶罪的,他们现在也吸引了白溪村的注意力。无论白溪村有没有准备,我们都按原计划杀进去。那些猪头人根本不清楚我们是谁,白溪村更不会想到!”

老二附和道:“是的,以我们的力量,白溪村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既然那些猪头人已经来了,我们也该动手了。”

众人伏下身子悄然接近了村寨,白溪北岸早已搬空的房屋,恰好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从北岸的那片房屋间冲出来,过了溪再冲上斜坡就可以进入寨门,距离也不过三十多丈。

白溪有数丈宽,溪水最深处也不过没膝,而且为了来往方便,村民们在溪中放了很多块平整的大石头,脚都不湿就可以踩着石头跑过来。当这伙人借助房屋的掩护悄悄集结时,那边猪三闲已经开始喊话了,而虎娃也走出了村寨外应答。

猪三闲的嗓门很大,远远地传来,在白溪北岸都能听见。虎娃的声音不大却非常清晰,入耳时就像站在不远处开口。一听他的声音,众人的神色就是一变,那老大低声道:“白溪村也请来了高手,现在出去对付那伙猪头人了。”

老二:“幸亏有这些猪头人,先帮我们对付白溪村,回头还能背上罪名。白溪村请来的高手再厉害,也挡不住那么多猪头人的冲击。”

等猪三闲与虎娃的对话接连传来,流寇们又都变了脸色。三名首领悄悄上了某户人家院中的一棵大树,远望村寨西坡的情景。那些猪头人好像并没打算冲击村寨,居然已经解下麻袋开始刨地挖山薯了。

只有猪三闲大吼一声,突然趴下了身子手足着地,浑身的衣物化为碎片飞开,被一团红光包裹着,猛冲向站在村口外的一位少年。

猪三闲做事倒也干脆,说动手就动手,直接就施展了自己最强大的绝技。虎娃今天不用武器法宝,就凭徒手格斗,能抵挡他的天赋神通吗?

躲在寨墙内暗中观望的人们皆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猪头人施展这种神通,简直太吓人了!虎娃却全无惧色,见猪三闲从山坡上冲下来,他也拔脚向前狂奔,看架势居然是打算硬碰硬地直接对撞。

猪三闲有红光护体,那两根犀利的长牙也能激射出凌厉的锋芒,他狂奔的时候,地面都发出轻微的震颤与回音,虽只是一个人,却有着一大群野猪狂奔的威势。

山坡上那些正在刨地的猪头人也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站起身看向这边,发出轰然喝彩声,有不少人大叫道:“族长威武!”

虎娃向猪三闲迎面冲去,速度也越来越快,每一脚落地却仿佛没有发出声音,或者已被猪三闲的声势所掩盖。寨墙后面观望的村民,皆露出一脸焦急与担忧之色,他们也看出了猪三闲的凶悍与可怕,却不明白虎娃为何要用这种硬碰硬的打法?

虎娃奔跑时很清醒,将猪三闲的每一个动作细节都看得很清楚,那层红光仿佛能阻挡神识,但在大白天里,隐约还是能看见猪三闲的身形的。

猪三闲奔跑的动作和大部分四足兽类差不多,前面两只手落地支撑再抬起,紧接着后面两只脚蹬地发力,身体有短暂的腾空,然后前面两只手再次落地支撑…虎娃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头狂奔的犀渠兽。

就在两人快要撞在一起时,虎娃在奔跑中突然腾空跃起,左脚落地重重地一跺,前冲的速度竟硬生生止住,身形陡然就定在了原地。

加速狂奔的惯性冲击力,都汇集在这一脚,地下甚至传来一阵回音。猪三闲恰好冲到了两丈外,双脚蹬地又一次腾空扑起。与此同时,他身下的地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碎石泥土向上飞卷,全部轰在了他腾空的身体下方。

第069章、意想不到的对手(上)

虎娃这一脚不仅运足了开山劲,劲力透入地下跺碎了一大片岩石,而且还运转了御物之功。猪三闲身下的这片地面不论是岩石还是泥土,带着很多杂草根茎,全都被掀了起来卷向天空。

眼看就要撞上了,猪三闲心中暗喜,他倒不想用獠牙刺伤虎娃,但将这少年当场撞一跟头,自己的面子也就找回来了,正奋力猛冲只需一步就可以撞倒虎娃。但谁也没想到,虎娃在此时施展了最强大的法力,却不是对付冲撞而来的猪三闲,而是掀起了猪三闲脚下整片的地面。

猪三闲刚刚腾空离地,那飞卷的土石击在护体红光上虽伤不了他,却把他的身形给卷起一人多高,仍保持着前冲的惯性扑向虎娃。

高坡上那些猪头人的喝彩声轰然雷动,因为族长的这一招太帅了!他们可不清楚那地面是虎娃掀起来的,只看见猪三闲奋力一蹬地,整个地面都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炸开了,以无与伦与的威势居高临下扑向对手,然后只见虎娃仰面倒地。

这些动作快得令人看不清,虎娃并不是被猪三闲扑倒的,他是身体主动后仰避开了迎面的扑击,左脚刚刚发力跺地,右脚向着上方飞踢而出,同时双臂自胸前向外一挥,大喝一声:“飞吧!”

能隔空发出开山劲的武丁功,虎娃已全力施展而出,只听嘭的一声闷响,他的右脚与双臂并没有直接踢中与斩中猪三闲的身体,但所发出的力量却自下而上结结实实地打中了。

猪三闲在狂奔中突然被掀开的地面卷起,在一人多高的半空斜扑而来,又受了这样一击,身体包裹在一团红光中,笔直地飞向了天空。

山坡上的黑大头还在欢呼:“哇,族长太厉害了,竟然飞上天了!”

黑二头悄悄扯了他一把道:“有点不对吧?族长好像是被撞飞的!”

猪三闲飞向天空时就暗叫一声不好,心中骇然道:“怎么又飞起来了?他明明是空着手啊!”

虎娃身体后仰并没有摔倒,这个动作本就是准备好的。再看他的左脚已插入地下,只露出半截小腿,可见刚才的跺地之力是多么惊人。

假如迎面直接蛮撞,虎娃未必能够撞得过猪三闲。但虎娃前天夜里已经摸清楚,破猪三闲的护体神功以及冲撞威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无法落地。就算手里没有棍子,虎娃也一样能让猪三闲飞起来,他冲得越猛便飞得越高,这也算是借力使力。

就在猪三闲飞起时,村寨的北边也传来了喊杀声。村民们与流寇刚一交锋,就进入了最激烈与惨烈的战斗,双方转眼间都有人死伤,流寇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猪三闲冲向虎娃的时候,三名流寇的首领都看得清清楚楚,老大喝骂道:“这个猪头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都笨死了!”

想洗劫白溪村,对流寇最有利的方法,当然是那些猪头人成群冲进村寨,引发一片大乱。结果虎娃三言两语,那帮猪头人竟然就开始在山坡上刨地了,根本就没有再攻击村寨的意思。

而那猪头三倒是动手了,却独自冲向了虎娃。当猪头三飞向天空的时候,流寇的老大神情又是一变,喝道:“猪头三不是那人的对手,白溪村竟请来了这样的高手。还好他已被缠住,我们趁机快动手!”

这些流寇隐藏身份潜行到这里集结,当然是经过了周密的筹划,事已至此,就算情况与预料的有些不一样,也断没有再收手的道理。而且他们拥有绝对的压倒性实力,自信完全能够快速得手。

已经没必要隐藏行迹了,三名首领下令发起突袭,蒙面的流寇们左手持盾右手拔出长刀,飞速地过了白溪冲向了村寨。寨墙北侧临溪的缺口就是最早的寨门,两侧的墙体高厚而坚固,但中间的路很宽,能容五人并行,如果是手持刀盾的战士,也能并肩冲进来三个。

白溪村中静悄悄的,仿佛毫无防备,但这并不正常。村子西边发生了那样的事,村中也没有人乱跑出来看热闹,显然是早有警戒和准备。老大奔跑在队伍的后面,展开神识突然察觉到寨墙后有人埋伏,有不少人紧张而压抑的呼吸声。

但此时最前面的几名流寇已经冲进去了,他也不可能下令停步。手持刀盾的流寇三人一排,刚刚冲进去两排共六个人,他们显然也经过训练,左右两边的人自然就把盾牌护到左右两侧,这时就听见一声号令,寨墙两侧交叉刺出一片如林的长枪。

这是猝然间的短兵交接,几乎没有什么闪避余地,只能硬碰硬地格挡交击。有的长枪扎进了流寇的腿,有的枪尖刺在了盾牌上。也有流寇大喊着挥出雪亮的刀光,好几根枪杆被斩断带着枪尖飞起。

开山劲的武丁功之境!冲进来的流寇中竟有人也有这等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