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城廓难道就不需要查清,飞虹城的军阵为何会伪装成流寇来袭击白溪村?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又是怎样知道白溪村中埋藏宝物的秘密?…守城军阵整队覆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有些事情无论如何是解释不通的…别过来,再过来我真跳下去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虎娃已经迈步走了过来,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老三道:“我过来了,你倒是跳啊!…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你的仇人,你不觉得自己的脑袋有问题吗?你不该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人饶命,而是早该下跪认罪!你这分明就是找死,那就去吧。”

老三还想再说几句,可是虎娃很干脆地不再给他继续啰嗦的机会,手中的石头蛋突然祭出却不是飞向老三,而是砸向身前的地面。老三站在一块凌空伸出断崖的石头边缘,虎娃的法器将这块石头给砸断了。

老三脚下一空,随着断石坠落深崖,惊呼声刚刚发出便戛然而止。原来他失足坠落,惊慌中手一动,利刃就把自己的喉咙给割断了。虎娃在崖边招手,一根双螺旋形的锋利法器飞了上来,落向灵宝的身前。

灵宝伸手接住,又听虎娃说道:“此物可能就是流寇前两次作案时所劫得,正式上报城廓时应一并送去。如果需要解释他们的所作所为,这些东西便是证据。…找死的人已经死了,我们回村吧,还有很多事要办呢。”

其实老三并不是逃离战场唯一的幸存者,还有七、八名受了重伤的流寇今日并没有参战,可以抓起来审问并押往城廓。可是灵宝率人去追老三了,也没有人能管得了那些猪头人。猪头人们将村寨外的空屋子搜了个遍,受伤的流寇全被他们杀了,便真的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等灵宝他们回来的时候,猪三闲已令族人在西坡上集结,将流寇的尸体都搬了过来堆在一起,武器等杂物则放成了另外一堆。虎娃走过去行礼道:“三闲族长,今日幸亏你深明大义,率领族人挺身参战。我们一起进村商议剩下的事吧,你还有两位族人受了伤,也到村中接受救治。”

白溪英凑过来悄声道:“小先生,您真的要让这些猪头人进村吗?”

虎娃没搭理他,而灵宝白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能不让他们进村吗?”

此时村民们也都走出了院落,齐声欢呼着胜利,他们操练准备了半个多月,又经过了三天的激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全歼了流寇。而山膏族原本是流寇所勾结的帮凶,此刻却成了挽救白溪村的英雄。

村民们聚集在村寨中央的空地上,围绕着祭坛等候众高人下令处置余事。白溪村阵亡了四十多人,还有二十多名村民身受重伤,但对于这个有一千多人口的大型村寨,还没有损及根本。

受伤的村民需要救治,受到损失的人家也需要救助,拆毁的房屋需要重建,前来助阵的英雄需要答谢,死难者的遗体需要收敛安葬,整件事情还需要上报城廓。这些应该是族长率领全体族人去做的事情,白溪英昨天虽然威信大损,但此刻又变得神气起来。

虎娃与灵宝毕竟是外人,不可能久留白溪村,只要他们一走,白溪村的事情还是白溪英父子说了算,恐无人能挑战他们的权威,更无人能取代他们去处理剩下来的诸多杂事。而受伤的老者田逍,也不能与白溪英父子抗衡。

白溪英登上祭坛正准备说话,不料田逍也拄着长杖登上祭坛道:“诸位族人,我们今日已全歼流寇。外敌虽灭,但白溪村内贼仍在!”

白溪英不解道:“逍伯,你想说什么?白溪村哪有内贼!”

田逍以长杖一指道:“内贼就是你儿子——白溪虹!薇薇姑娘方才指控,小先生今日与农能激斗时,白溪虹挥刀斩向小先生的后脑,欲趁机加害小先生。此等行径岂能容忍,请问诸位,白溪虹该如何处置?”

村民们一下子就乱了,在祭坛周围惊呼议论。白溪虹涨红了脸大声叫道:“田逍老头,你怎可以血口喷人!这些天我一直与众高人并肩死战,哪里有加害小先生的意思?”

而灵宝也大声喝道:“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情!一定要查问清楚,绝不能放过这条毒蛇!”

白溪英站在祭坛上挥舞着双手喊道:“大家先不要乱说话,凡事要讲证据!田逍,你竟然指控我家虹儿如此严重的罪名,请问又有什么证据?”

村民又都安静下来,白溪虹手持长刀已经跳上了祭坛。灵宝搀着薇薇姑娘的胳膊也登上了祭坛,这位壮士大声说道:“薇薇姑娘,请你不要害怕,将今天看见的事情当众再说一遍。”

村寨中瞬间鸦雀无声,只有薇薇的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我本不敢说出来,可小先生是我们全族的救命恩人,我又不能不说出来。方才小先生与那流寇的首领激斗时,白溪虹就站在我家后院门外。我亲眼看见他将长刀扔向空中,突然改变方向劈向小先生的后脑。

我冲出屋子扔出一个罐子去砸那把刀,白溪虹的刀把罐子劈碎了落在地上,那流寇的剑也落了下来插在地上。小先生已经出了寨墙,那流寇的首领也死了,他转过身问我们在做什么?白溪虹拿起刀看着我,我当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白溪虹怒吼道:“薇薇,你一定是看花了眼。我当时见小先生与流寇激斗,法宝横飞无法靠近,情急之下便扔出长刀助战,你怎可说我是加害小先生呢?”

白溪英也叫道:“薇薇,我们都知道你娘刚刚遭遇不幸,你伤心过度心神恍惚,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乱说话!…请问,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这一幕还真没有其他人看见,说来说去也是空口无凭。村民们又乱哄哄地议论了半天,而白溪虹指天发誓,他绝对没有谋害小先生的意思,一口咬定是薇薇看错了。至少现在小先生安然无恙,他的刀在激战中脱手飞斩,薇薇看花了眼也完全有可能。

但无论如何,薇薇不应该这样信口胡说,这种指控简直太恶毒了,如果她拿不出过硬的证据,白溪虹绝对不能平白受此诋毁。白溪虹越说越激动,手持长刀不由自主就向薇薇走去,突然眼前一花,虎娃已闪身上了祭坛,就站在他与薇薇中间。

这时白溪英又喊道:“大家不要再吵了,都听小先生说话!…小先生,我家虹儿在激战之时扔刀相助,就算扔得不太准,但也绝不能说是谋害您呀。他无辜受此诬陷,您一定要还虹儿一个清白,否则我们父子今后还怎么做人?”

第077章、岂是一念之差(上)

虎娃点了点头道:“白溪英族长请放心,我一定会还你儿子一个清白。有一位尊长也曾告诉我,所谓清白,就是事情的本来面目!当时并非无第三者在场,因为我本人也在。我本想等到大家将战后诸事商议完毕再处置此事,既然此刻已提起,那就当众先了断吧。”

灵宝也开口道:“小先生,当时的情形到底如何,您看清楚了吗?”

白溪虹赶紧说道:“小先生正在与流寇首领激战,根本无暇分心回顾,怎么能看见呢?这都是薇薇在胡说!”

虎娃又摆手道:“我当时确实没有回头,但无论我回不回头,事情都不会改变。此刻就当着众人之面,我们重现当时的场景如何?”

按各方当事人自称的“真相”,重现具体事件发生的场景,是理清水在担任巴国理正期间,查问案情时经常采用的手段,这样往往很容易发现某些口供的破绽与不实之处,山神当然也教过虎娃这种事情。

众人在祭坛前按照虎娃的指示让出了一片空地,虎娃与薇薇、白溪虹都重新站好,然后又命人将那陶罐的碎片全部拣来,将白溪虹的长刀也放在了碎片中,让田逍站在前方代替农能的位置。

都布置好了之后,虎娃转身问道:“这就是当时我们的方位,对吧?白溪虹,你一定要看仔细,此时可不能再说错了。”

白溪虹点头道:“是的,我就是站在这个位置,脱手掷出长刀。不料薇薇却扔出了一个罐子,我的长刀恰好砍在罐子上一起落地,她却诬陷我想谋害您!”

虎娃又问道:“你当时告诉我,薇薇姑娘想用罐子去砸流寇。可是她距离流寇这么远,罐子也不轻,怎么可能砸得中?你会在这里用箭去射山顶上的鸟吗?”

白溪虹答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扔出一个罐子,当然就以为她与我一样,想帮助小先生攻击流寇。”

虎娃问薇薇道:“那么你为何要扔出这个罐子?”

薇薇答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是砸白溪虹的刀。”

虎娃再问白溪虹:“以你的功夫,脱手飞斩流寇的刀,怎么可能被姑娘家的罐子砸中?”

白溪虹:“我怎么知道?可能只是凑巧吧。”

虎娃又问道:“白溪虹,请你认真地告诉我,为何要把手中的刀扔出来?此番回答,不能有一字虚言!”

白溪虹刚才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虎娃此刻再问仿佛是废话,但他只得再度解释答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是为了给小先生助战。我距离流寇有五丈多远,就算以劲力劈出刀芒,也无法伤及两丈外的强敌,所以只能以刀脱手飞斩。”

虎娃不紧不慢地又问道:“刀一出手,就不受你的控制了,它也有可能会飞偏,对吗?”

白溪虹涨红了脸答道:“小先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虎娃摇了摇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请你回答。”

白溪虹:“就算我的刀有可能不准,但也绝对无意伤害小先生。”

虎娃正色道:“可是按薇薇姑娘的说法,你的刀不像是用力扔出去的,而从手里飘出去的,在空中却转向突然斩向我,所以薇薇姑娘才能砸得中,是这样吗?”

白溪虹叫道:“这恰恰证明是薇薇姑娘看花了眼,她在胡说!刀飞在空中,怎么还会飘着转弯?”

虎娃:“她若是看花了眼,又怎能砸中呢?…其实不必谈空口无凭之事,把那陶罐的碎片拣起来,让大家看一看,又有谁能用那把刀将它斩碎?”

众人刚才争辩了半天,谁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指出白溪虹要谋害虎娃,哪怕薇薇姑娘说的是实话,也有可能就是白溪虹在情急之下没有掌握好准头,这在战场上也不是没可能发生的事,而最终的结果也没有误伤到虎娃。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陶罐,说来也巧,薇薇姑娘扔出的陶罐,就是虎娃上个月在河边抟泥亲手炼制的,当时用的就是炼器之功。这陶罐虽不是什么宝物,但虎娃自己清楚它不像普通的陶具那么脆,质地坚韧而难碎。

虎娃炼制此物时,心里想的就是赔给薇薇一个今后再也打不碎的罐子。假如这个陶罐飞在空中,就算是被普通高手脱手掷出的飞刀斩中,也只会被弹开,而不会被劈碎成这么多片。

村民们闻言也上前拿起陶罐的碎片用手去掰,却根本掰不动,拿石头砸都砸不出更小的碎片来。虎娃又命村民将陶片放回原地,拣起那柄长刀交给灵宝,让灵宝站在刚才白溪虹的位置道:“灵宝壮士,你能在这个距离劈碎那些陶片吗?”

灵宝不仅是一名二境九转修士,也修成了武丁功,他凌空劈出刀芒击中了一块陶片。距离差不多在三丈外,毕竟也有点远了,陶片被击飞却没有碎开。

虎娃又一伸手,一块陶片飞了起来凌空悬住,他让这个方向的村民都躲开,对灵宝说道:“你试试,脱手掷刀斩它。”

灵宝奋力将长刀脱手掷出,那陶片悬在空中不动,当然很容易就被斩中,又被击飞出很远。等村民们将之拣回来的时候,上面留了一道明显的刀痕,但陶片并没有碎开。

虎娃转身问白溪虹道:“我刚到白溪村的时候,你们都叫我共工大人,因为我在河边抟泥当场炼制了一个陶罐,你以长刀斩碎的便是此物。你方才说以你的修为,很难挥出刀芒伤及两丈外的强敌,而这个距离足有三丈,对吗?”

白溪虹额头上已现冷汗,只得又点头答道:“是的,我没有灵宝壮士这么深厚的功力,而流寇在五丈外,情急之下才会以飞刀斩敌。”

虎娃:“那么你脱手掷出的刀,又如何能在三丈外斩碎这个陶罐?在这个距离用你这把刀,若能将此陶罐劈碎,要么有比灵宝壮士更深厚的武丁功劲力,要么只能是三境御物之功。

白溪虹,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就用这把刀在同样的距离当众劈碎陶片,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明明已有三境修为,为何在流寇来袭时,任由他人死伤,却始终不肯尽全力出手,到最后竟来暗害我!”

虎娃的声音越来越严厉,到最后已是逼问。前两日的激战,白溪虹也出手了,却始终没有冲锋在最前,更没有施展出三境御物之功。参战的村民们都看得清楚,白溪虹在战场上所施展的杀敌手段,远不如边指挥枪阵边作战的灵宝威力强大,甚至都不如田逍那么威猛。

可是今天一个被斩碎的陶罐,却让白溪虹露了破绽,那么他当众说的话也分明有诈。

如此看来,薇薇姑娘说的就不是假话。白溪虹不是扔出长刀,而是以御物之法操控飞刀,飘在空中悄无声息地折转,劈向虎娃后脑时斩中了陶罐。而他与虎娃当时都站着没动,以御物之法操控的飞刀,是绝对不会这样斩偏的,除非就是故意的。

其实虎娃何尝不知白溪虹对自己起了杀心,那一刀劈来时他虽没有回头,但激战中神识展开已感应清晰。就算白溪虹没有劈出那一刀,虎娃也能感应到他瞬间流露出的那种杀意。

虎娃从小和不会说话的盘瓠混在一起,却能明白盘瓠的各种意思,早已熟悉神气变化中自然伴随与无意流露的各种情绪。他原打算在离开白溪村之前,再处理这件事情,总之绝不能将白溪虹这条毒蛇留下,否则薇薇和田逍今后的处境就危险了。

但是刚回到村寨议事,田逍与薇薇便当众指控了白溪虹,那就将这个人先给办了吧。想当初虎娃还很小的时候,曾当众指认猴子骗了路村的鸡蛋,猴子当时也是坚决不承认,却三言两语便被山爷问出了破绽。

今天薇薇姑娘也是当众指认白溪虹欲暗害虎娃,白溪虹同样坚决否认,却被虎娃问出了破绽。

白溪虹在悄然后退,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族人们望向他时皆变了脸色,目光中充满了鄙弃与愤怒。虎娃已当众说破了他最大的秘密,其实就在虎娃刚到白溪村的时候,他恰好突破了三境修为。

这本是一件值得大肆炫耀的事情,可是听说流寇勾结妖族将来洗劫村寨,白溪英父子便决定暂不公开。据说流寇曾杀过三境修士,白溪虹也不想成为对方首先的斩杀目标,虽然被田逍所激,他也成了带领村民作战的“高手”之一,却始终保留了实力。

今日眼看白溪村胜局已定,他便起了歹毒的心思。

虎娃得知了流寇将来洗劫的消息,通知白溪村提前防范,并尽心尽力帮助他们守护村寨,白溪虹本应感激才是。可恰恰因为这批助阵高手的到来,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不仅使白溪英父子在族中的威信扫地,而且他们家最珍贵的秘藏器物眼看也保不住了。

第077章、岂是一念之差(下)

流寇已带不走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是虎娃却能。就在昨天,众人皆已点头,新发现的三件中品法器与那瓶灵药,如何处置由小先生说了算,而北溪已经将东西带到虎娃所住的仓房中收存。

前来助阵的时雨、云溪先后阵亡,今天在决战刚起时,北溪也死了。白溪虹的心情是复杂的,他竟有些暗喜或可少付几份报酬。当虎娃斩杀农能之时,白溪村胜局已定,白溪虹反而想趁机也除掉虎娃。

白溪虹虽恨虎娃,但杀心是在一瞬间突然冒出来的,换做平常情况他也绝对不敢,可当时的机会实在太好了!杀了虎娃,回头便宣称小先生不幸阵亡于农能剑下,谁又能怪到他的头上?

假如虎娃死了,那么前来助阵的高手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灵宝。灵宝是迟早要离开的,就算他暂时还留在这里,也不是拥有三境修为的白溪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