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使团的规模很庞大,走在路上的队伍很长,只有最前面和最后面有两辆马车,中间全部是运送货物的牛车。这支使团看上去更像是一支庞大的商队,而实际上它也是一支商队。归还郑室国的财货器物以及后廪特意答谢的礼物,还有使团人员自己在路上所需的物资,也用不着装这么多车,使团还把商队也带进去了。

因为这种使团,在路过关卡时不会被征收货税,所以有关系的商队往往会贿赂国使,将自己的货物也混进去运往邻国贩卖,再在邻国购买货物混在使团的队伍中带回来。

有时候国使本人也会临时干起商贩的买卖,自己就弄一批货物夹带在队伍中,命属下负责贩卖,这样赚得更多。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出使邻国,本是一个辛苦的差事,所以做些这种事情补偿一下,只要不是太过分,国君以及驻防关卡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人们没有想到,性情耿直、一向不屑于干什么苟且营生的北刀氏大将军,第一次出使邻国,居然也干起这种买卖了!使团队伍里显然夹着商队,有一半以上的牛车都是商队的,却在冒充国使的随行人员,夹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别人都是在使团中混进商队,而看这位大将军的做法,简直就是在商队中混进了一支使团!看来大将军的刀法厉害,捞钱的手法则更狠啊!北刀氏因为举荐神医之事,最近刚刚立下了大功,正是得意之时,胆子也显得格外大。

这种事情就算大家心照不宣,但也不能做得如此张扬啊。

牛车与马车走在一起,速度当然要看牛车能走多快。大将军是个急性子的人,虽然不能纵马驱驰,但也督促整支使团队伍兼程赶路。如果恰好在没有城廓村寨的地方过夜,那便搭起帐篷野营,很有点行军打仗的风格。

北刀氏本人带的亲卫军士当然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可是对于那些混进来的商队,这么赶路就颇为艰苦了。但好歹大家都是求财之人,平时外出长途贩运货物之时,也没少经历风餐露宿,这些困难都还可以克服。

一支主要由牛车组成的商队使团,居然只用了两天就穿过了环绕国都的群山。出发后的第二天晚上,恰好到达彭山与眉山之间的隘口。这里前后并无村落,却有一队军士驻守,那一小片军营也不够大家住的。大将军住在军营中,众人大多在道旁的野地里搭帐篷。

北刀氏大将军带使团就像带兵,号令特别严格,说停就停、说走就走,就连搭帐篷生火做饭之类的事,也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众人这两天搞得是手忙脚乱。

就在这天露宿之时,又有人从军营里搬出了一批东西、加入了使团的队伍,随行者又多了几张新面孔。这些都是大将军的私人财货,也有商人在暗中嘀咕,北刀氏大将军在国中素有威名,可没想到干起这种事情来真是赚钱没够啊,走到半路上又命手下带进来一批东西。

押运财货之人,应是三名体格健壮的年轻军士换作便装,他们彼此之间原先都不认识,其中有一位容颜俊朗、衣着朴素的少年,身边还跟了一条狗。这条狗晃着花尾巴,赶路时则跳入车中,呆在车棚中的货物堆里,只在夜晚露营时才钻出来乱跑。

这条狗当然就是盘瓠,它在商队中很不起眼,这支队伍里还有好几条狗呢,竟然都是毛色黄白相间的花狗。商队带狗上路是很正常的情况,夜间露宿时狗还可看守货物、有什么事情会大声吠叫示警。至于那看似军士的朴素少年,便是虎娃。

北刀氏知道虎娃和盘瓠混进了使团,就是他安排的,但就算是这位大将军的心腹亲卫,也只知道大将军是私下混入了一批贵重的私人财货,就连另外两名押运之人,也绝想不到那少年便是最近国中声名鼎盛的彭铿氏大人。而且像这种事情,属下只需照办就行,绝不能多嘴去问什么。

北刀氏这一路上没有任何异状,不仅没有和虎娃说过一句话,甚至连看都没多看他和盘瓠一眼。以他大将军兼国使的身份,和一个赶牛车的仆从又有什么话好说呢?

但北刀氏本人却觉得很郁闷啊,国君吩咐他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送虎娃离开巴室国前往郑室国,并且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小先生的行迹。这位大将军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他行事素来刚正无私,如今为了完成国君之命,却落了个贪财的名声,而且贪财贪得这么狠!

使团队伍在一个月后来到了去年受灾的善川城,无数民众夹道迎送,不少人守在路旁给使团端水送吃的,沿途还有村寨族长送上各种礼物特产。因为大家都知道国君为什么派出这支使团前往郑室国。

究竟有多少车财货是送给郑室国的?其实只有两国之间负责清点与接收物资的仓正大人完全清楚,郑室国的关卡也会象征性地清点一番,普通民众则不可能知情。就算使团夹带了商队的物资,但谁又能想到大将军会夹带这么多呢?居然超过了一半!

沿途民众见到这么多车的财货,以为大多都是郑室国要的东西呢,纷纷斥骂郑室国君及其群臣的贪婪。北刀氏捞钱,却有邻国之君给他背黑锅,这差事干得倒也挺美。郑室国及其国君,其实挨骂也不冤,因为他们也没少敲诈巴室国的东西。

使团队伍通过郑室国边境关卡的时候,守关军士也吓了一跳,他们也算见多识广,心中暗道这位国使听说是位大将军,但也太贪心了吧,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过关?简单地盘查了一番,守将还问了北刀氏一句:“国使大人,您队伍中的货物是不是太多了?”

北刀氏呵斥道:“多什么多,还不都是你们国君要的!嫌多的话,你可以上报贵国之君,让我们少送点,我就在边关等上两个月也无妨。”

守将最终当然要给使团放行,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国使太贪的同时,多少也腹诽自家的国君太狠了。他可是很清楚去年有多少粮食运过去,而今年使团夹带的财货虽多,但郑室国也没少要,搞得他这位守将都不好意思多说话了。

使团进入郑室国境内,在北刀氏的要求下,赶路的速度更快了,沿途也不会像在巴室国中那样方便,真如行军般晓行夜宿。自边关开始,郑室国就派了两小队军阵一前一后护送,毕竟是这么多人还带着两车军械深入了国境,不能出什么意外。

却没有人注意到虎娃,虎娃这段时日表现得非常平凡而朴实,无论是装卸货物、还是收搭帐篷生火做饭,手脚都很利索勤快,完全就是出身普通村寨中的孩子,很能吃苦耐劳。和他走在一起的人对其印象都不错,但也谈不上多深刻。

使团队伍中的货物和人员不可能都进入国都,这一点谁的心里都有数。在到达国都之前,队伍中的牛车和人员便越来越少,经过沿途的城廓,总有人留下来做交易。他们还会购买当地的各种货物,但不会再经过关卡,只在原地等着使团再度回来,然后跟着使团回到巴室国。

没人注意到虎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支队伍一直走了两个多月才到达郑室国的国都甘田城。而在到达国都前的半个月,虎娃便在另一座城廓中留下了,和那一车财货以及另外两名军士一起。当时大将军的亲卫还特意叮嘱其中一名军士,一定要将货物卖个好价钱。

这座城廓其实是个岔道口,转向西行便将前往郑室国都,继续南行则可到达武夫丘。虎娃在集市上混了一天,而盘瓠根本没有进城,路过城外山野时它就从车上跳下去跑走了。等到第二天虎娃也出现在城外的山野中,盘瓠又晃着尾巴跑了过来。

没有人知道甚至也没人能猜到,相室国中那位小先生、巴室国中的彭铿氏大人,如今已出现在郑室国腹地。虎娃在后廪的帮助下,成功地隐匿了过往的行踪,带着盘瓠再度孤独地前行。他们离开了大道,前方又是连绵的山峦,这里已接近巴原边缘的南部蛮荒。

第037章、贪心的大将军(下)

北刀氏大人率领使团进入郑室国都,住在专门招待国使的驿馆中,由郑室国负责迎宾的官员接待。车队中的货物太多了,迎宾驿馆的院里停不下,一直排到了院外的路上,还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这些牛车还只是使团出发时的一半,车上装的都是送给郑室国的财货器物。至于商队的物资早就在沿途城廓中贩卖,剩下的最后一批也运到了国都最大的集市上。

郑室国的仓正大人次日就率属下前来,与使者北刀氏进行清点交接。仓正大人很惊讶,巴室国不仅如数送上了这么多财货器物,国君后廪还额外送了一份重礼,郑室国君以及朝中诸正大人都有份,就连他这位仓正大人得到的好处都不少。

北刀氏向他解释,这是因为国君后廪心情好。最近国君曾身体不适,幸得神医调治又恢复了健康,巴室国举国相庆,国君一高兴,出手便很大方。

后廪很大方,可国使北刀氏却很小气。仓正大人清点完毕,准备运走东西的时候,北刀氏又说道:“财货器物你搬走,但车和牛都要给我再送回来,我还要装东西带回国呢。”仓正大人是哭笑不得,回头便将这件事情禀报了国君。

当天晚上,负责接待使者的迎宾官就在驿馆中摆宴席招待北刀氏,席间私下问道:“我听闻巴室国中最近出了一位神医彭铿氏大人,这位神医与将军您私交甚厚,就是由您举荐给贵国之君的。若有机会,能否也引荐给我?我有密友患怪疾,想请这位神医调治。”

北刀氏当时心中一惊,虎娃混在使团队伍中进入了郑室国,这是绝对的隐秘,难道这位迎宾官却听到了风声?他不动声色地答道:“彭铿氏大人为国君调治之后,便辞别行游而去,我如今千里迢迢出使贵国,也不知他在何处啊!…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迎宾官有些失望地说道:“我是最近刚听说的消息,贵国之君遇到了一位神医,而那位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救了国君的命,国君赐予他封地并赐封号彭铿氏。我本以为这位神医是将军的密友,您一定知道他的府邸在何处。他如今已有封地,难道还找不着人吗?”

北刀氏答道:“我也是采药时,在山中偶遇神医的,忘了问他住在哪里。但在国中,确实是我与这位神医的关系最好,也是我将之举荐给国君的。至于他那片封地,便是采得灵药之处。那里是险恶深山,只有飞蛇毒瘴,却没有人。”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北刀氏这才搞清楚,原来这位迎宾官并不知道虎娃曾混在使团中,他只是听说了最近巴室国中发生的事情。此人声称他的一位密友患了怪疾,但北刀氏感应其神气,不太像健康正常的样子,估计患病者就是这位迎宾官本人。

这位性情豪迈耿直的大将军,其实心思缜密,他没有当面点破,而是追问那位迎宾官的密友究竟患了什么怪疾?迎宾官一开始磨磨唧唧还不想说,后来大将军命亲卫上酒——这酒也是他私下夹带的。迎宾官喝多了之后,终于很不好意地说了三个字——蛇精病。

北刀氏听了想笑但又忍住了。蛇精病确实是一种怪疾,在相室、巴室、郑室三国都时有出现。据说得这种病,有一种原因是与妖族女子有染。但人们却说不清,蛇精病究竟会不会传染?因为迄今为止并没有听说过,谁得了蛇精病还会通过日常生活再传给其他人。

就连蛇精病的起因都没法确定,人们只能根据各种传闻去猜测。

得了这种病的人,大多三缄其口,视为难以启齿的隐秘,不欲被他人知晓。就连“蛇精病”这个名字,在巴原上都是骂人的话。蛇精病的症状很奇怪,刚开始很不容易发现,等到了较为明显的程度,身体某个部位的皮肤上便会出现蛇鳞状的斑纹。

每到阴天下雨时,或者凌晨夜气较重的时分,那斑纹附近的肌肤甚至骨肉都会酸痒难忍。不仅如此,患者还容易想入非非,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病情很严重的时候,眼前还会产生种种幻象,甚至分不清幻象与现实。

大多数情况下,蛇精病并不致命,只是给人带来种种困扰,给患者身边的人带来的麻烦则更多。有时患者身上虽没有出现那蛇鳞状的斑纹,但蛇精病的症状已经发作了,却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有病。

得了蛇精病,状况究竟会有多严重?很多人也一直没搞清楚。有人可能一辈子都有蛇精病,但到死也还是那样。这种病症好像是能潜伏的,即使发作也可能会平稳几十年。但症状一旦急剧恶化,可能就会出现两种结果:一是那斑纹会在全身漫延,最终导致殒命;或者人会变得疯癫,举止与神智明显失常。

很多巫医都认为,蛇精病症状恶化,都是患者有别的问题所导致。所以只需注意调养身体、保持心神安宁清醒,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调治。话虽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蛇精病是一种“绝症”。它虽不一定致命,却是很难治好的怪疾。无论谁得了这种病,都视作难言之隐,绝不会轻易承认的。

北刀氏有些同情地拍着迎宾官的肩膀道:“为了你朋友的病,特意将彭铿氏大人千里迢迢从巴室国请到甘田城来,恐有点不太现实。我教你一个法子吧,加入军营去修炼开山劲,虽不一定就能治好蛇精病,但也能使症状尽量不恶化。假如练成了开山劲又修成武丁功,那么蛇精病就不药自愈了。”

迎宾官苦笑道:“我要是能修成武丁功,不不不,我那位朋友若是有这个本事,又何必去求神医呢?按大将军的说法,若能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直至拥有二境修为,岂不是更好?”

一般的医者根本治不好蛇精病,但也不是绝对不可治。假如练成了开山劲中的武丁功,蛇精病自然就好了,而拥有二境修为也是一样的。其实山神也曾对虎娃说过,修炼开山劲也是探索登天之径的一条路,但这条路只到相当于二境修为便是尽头。

虎娃的行踪并没有泄露,但发生了这么一件小事,还是引起了北刀氏的警惕。他与国君后廪是同时离开彭山禁地的,此前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他回了国都一趟,便立刻率使团出发了。使团是径直出境来到郑室国都,兼程赶路沿途并没有多做停留,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民间的消息传播,当然绝没有这么快。如今连接待使团的迎宾官都知道了彭山禁地中发生的事,说明有人一直在和郑室国暗通消息,在他率使团到达之前,早有人以更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了郑室国都。

趁着酒喝多了,北刀氏又套了迎宾官很多话。迎宾官又不自觉地讲了一些自己所了解的情况,甚至包括彭山禁地中某些事情的细节。这种消息就不可能是郑室国密探听传闻回报的了,只能是当时在禁地中的人送出来的,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

这可不是好事情,但究竟是谁干的呢?当时在彭山禁地中的人都有嫌疑!

这位迎宾官就是郑室国兵正大人之子,那么此人在家中也可能听说过一些隐秘。若不是他患有蛇精病,又被北刀氏用酒灌多了,恐怕也不会轻易透露这样的信息。

北刀氏虽不动声色,但已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私下提醒国君后廪。国中确实有人图谋异动,而且暗中的动作还不小!

次日郑室国君郑股,在宫中召见了巴室国使者北刀氏。北刀氏当众向郑股表达了后廪的感谢,并奉上了后廪额外赠送郑股以及郑室国诸正大人的厚礼。郑股非常高兴,这回他可是大赚了一笔,当晚就在宫中设宴,款待北刀氏所率领的使团,这也是巴原上最高规格的国宴了。

郑股听仓正大人说了北刀氏昨日的小器事,也知道他这一路还赚了不少钱,故意当众问道:“国使大人,听说您的使团队伍中,竟有一多半都是夹带的商队车辆,此番出使本国的收获不小啊!…不知情者,还以为我向贵国索要了多少财货呢,是贵国之君后廪让您这么干的吗?”

这种事情,怎好在国宴上当众说呢?这就是要让北刀氏甚至巴室国都难堪啊。使团一众随员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面露惭愧之色,而郑室国群臣则发出一阵哄笑。

大将军正在吃肉,却满不在乎地用袖口一抹嘴上的油,抬头高声答道:“我得感谢国君派我来,出使贵国真是一趟好差事!国主您也没少赚啊,借出一批救灾的粮食,却收回了这么多财货,甚至还有两车军械。郑室国赚了这么多,怎么也得让我这位送东西的使者分点肉吃吧?别回头让人笑话,我来与郑室国打交道,只吃亏却没有好处,那谁还愿意再来?”

第038章、如此多妖(上)

看这位大将军的表现,就是一名耿直鲁莽的武夫,反倒把郑股又给逗笑了。这位国君笑着说道:“贵国之君倒没觉得自己吃亏,反而很大方地送来了很多的礼物。您这位大将军倒是生怕吃了亏,难道是认为巴室国赔了,所以想都给赚回去吗?”

北刀氏一边吃肉一边答道:“是啊,大丈夫恩怨分明,账也应该算得清。我确实觉得主君赔大了,所以想帮他多赚些回去,也感谢国主的成全!”

郑室国群臣又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在议论,此番巴室国派来的,可能是巴原上有史以来队伍最庞大的一支使团,假如传出去都快成为笑柄了。国君郑股又问道:“听国使大人之言,贵国之君日前曾一度病重,却经一位神医调治已康复如初,如今正在巡视国中各城廓。

但我听此前的传闻,其实也不能算传闻了,各宗门修士都知道,贵国之君后廪曾派使者向各宗门求取灵药,要的都是能补益生机元气之物,看来寿元将尽。这也不是病啊,怎么转眼就能恢复呢?不知后廪如今的确切情形如何,我也十分关切,巴原上可难得他这么慷慨大方的国君啊!”

北刀氏放下手中的肉,起身答道:“多谢国主的关心,主君说康复了,那便是真的康复了。前段时间臣民们都很担心他的身体,朝中诸大人派使者为国君求取灵药。我也想立功啊,还随君女少苗去山中采药了。

此番主君为国主送上的礼物,就有一株能补益生机元气的五花参王,那便是我与君女少苗在彭山深处亲手采的呢。主君的身体既然好了,也就用不着了,让我送来给国主您多补补!

这次国主还特意索要了一批宝器兵械,说是要供奉给武夫丘的高人们修炼所用。不瞒您说,我年轻时也曾在武夫丘学艺,练成了一手刀法,如今终于当上了大将军。此番既然是给武夫丘供奉东西,能否让我继续押运,亲手送上武夫丘呢?”

他将话题岔到了要供奉给武夫丘的军械上,工正大人赶紧说道:“我国此番要供奉武夫丘之物,并不止这一批军械,尚需筹集齐全。况且巴室国送来的东西,我们也要验看挑选其中最精良之物,就不必再麻烦国使大人辛苦了。”

北刀氏却坚持道:“这不算辛苦!我走了这么远的路,好不容易把东西都送来了,总得送到地方吧?我国之君准备这些东西也不容易,好歹让我去武夫丘拜见剑煞先生,把主君这番心意告诉他。不然的话,剑煞先生不知道怎么办?”

国君郑股微微一皱眉,随即又笑着摆手道:“我派使者前往武夫丘的时候,自会转达贵国之君的美意,大将军就不必操心了。…供奉之物还要过一段时日才会送出,国使大人还是早些回国复命吧。您带来的那些商队,还在路上等着您回去呢!”

北刀氏留给郑室国君臣的印象,不仅言行粗俗,而且脸皮厚不知羞臊,更加不会看眼色,脑袋也不是很清醒。谁都知道那批军械是郑室国打着武夫丘的名义要的,送到国都也就得了,还要坚持将东西送到武夫丘,难道这一路上赚钱不够,还想去武夫丘卖好讨赏吗?

这批军械当然是收入郑室国的兵库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何必提出来找不自在呢?还是好酒好肉款待几天,打发这位国使大人赶紧回去吧,别再丢人现眼了!

走在路上的虎娃,当然不知刀叔在郑室国朝堂上“丢人现眼”的事迹。他身怀后廪的托付,要把消息送给武夫丘中的公子少务,但也不必着急,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得很呢。如今再无他人烦扰,虎娃正可好好修炼,并感悟这一路所得。

前往武夫丘,要经过一座红锦城。这里是郑室国最南端的疆域了,也曾是镇守边荒的一道雄关。虎娃行走在山野中就看见了不少野生的红锦树,时值红锦树并没有开出那红色的灿烂花朵。假如换做早春时节,山中一片又一片的红锦花开,远望就似火烧的云霞,红锦城当年也是因此而得名。

红锦树是当地的一种重要作物,其美丽的红色花朵也是一种菜蔬,服之能调理肠胃,根皮亦可入药,治跌打损伤、壮筋骨、补元气。更重要的是,红锦树开花后会结出鸡蛋大小的果实,将果壳敲开,里面的细籽带有很多柔软的白色絮状纤维,又称红锦棉芯。

红锦棉芯可以填充枕头、被褥、保暖的衣物,有很好的御寒效果,在这接近蛮荒的高原上是非常重要的物资。除此之外,红锦花长长的花蕊晾干之后也是一种编织物,经巧手加工,可制成如云朵般轻柔灿烂的织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