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认为应该效仿少务,既然巴室国从西界山进兵,那么郑室国就从东境直接攻入巴室国。这个建议当然遭到了否决,因为如今战场的形势与巴室国和相室国大战时不一样,少务已回到巴都主持大局,威芒大军在东线边境根本没动。

这一战郑室国最吃亏的地方,就是他们原本屯集重兵在边境与威芒大军对峙,国中精锐主力全在东边呢,北刀氏大军突然从相室国边境杀入时,郑室国来不及调兵。

也有人建议把东边国境线上的重兵调往西境,与芮川率领的大军一起夹击北刀氏,如此必能击破来敌。但若如此做,必须防范威芒大军趁机入境,最好是调一半军阵去西境参战,留下另一半军阵把守边关。

这时大将军芮川提供了一整套作战方案。首先要稳固国都西北方向的防线,连弃三城之后,如今各关防隘口集中后备军阵已经可以抵御北刀氏大军的继续进击,但没有力量反动反击并收复失地。

这一战要想反败为胜,必须要将布防于东部边境的精锐军阵调回来,而且动作一定要快,与国中后背守军一起夹击北刀氏,力争将对方歼灭在西界山以南,最不济也能将北刀氏大军赶回去。因北刀氏大军的补给,要从相室国越过西界山才能送到前线,孤军深入处于很不利的位置。

北刀氏若是一路取胜还好说,一旦受挫不能久持,后撤将是唯一的选择,否则便有可能被合围歼灭。但是这样的战略安排,必须防备威芒大军趁机从另一个方向攻入。

所以芮川又做了另一个建议,主动放弃与相室国边境交界的两座城廓,将防线后撤,集中精锐主力向香木城方向靠拢。歼灭或打退北刀氏大军之后,回头再收拾威芒。总之是将力量集中到一条战线上,先弃东边两城、收复西边五城,待到巩固后方局面再打回去。

他这个作战计划是中规中矩,郑室国与当初的相室国情况不同,并没有主动杀入巴室国,国中主力野战精锐亦没有折损。可以先集中力量夹击孤军深入的北刀氏大军,稳固后方之后再迎战威芒大军的趁机进犯。

可是若这么办,至少要再拱手放弃两座城廓,引威芒大军从东部入境。

兵正兴竹大人坚决反对这个提议,他认为防线绝不能再后撤了。郑室国除国都之外共有十六座城廓,东边先丢了白果城,如今西边又丢了五座城廓,国中只剩下十城。如果按照芮川的计划再主动放弃两城,便等于半数国土沦陷,这对军民士气是极大的打击。

在兴竹看来,如今以国都及国都以北的香木城构筑的防线,已能抵抗北刀氏大军的进攻,可以依托有利的地势,与巴室国打一场持久的消耗战。北刀氏虽然攻占了五座城廓,可是他的后方在西界山另一端的相室国,那里是巴室国新攻占的国境,真正更稳固的大后方则更遥远。

这样孤军深入作战,时间耗得越长、对北刀氏越不利,锐气一失,便是郑室国反击的机会,届时不难将北刀氏打退。而在郑室国与巴室国的边境上,可以抽出一部分精锐军阵增援国都与香木城加强防守,并用于将来的反击。但是绝不能抽调太多,防线也不能后退,要保持与威芒大军的对峙态势,使对方无机可趁。

这两派意见在群臣中相持不下,郑股迟迟做不了决定,实际上就等于在维持现状、按照兴竹的意思办了,暂时只抽掉了部分精锐增援国都与香木城。

在战局暂时陷入僵持阶段时,郑室国也派使者试探着要求与巴室国和谈,反正边打边谈嘛,这也是缓兵之计。在郑股看来,时间拖得越久,对北刀氏的大军确实越不利,对方可是翻越西界山长途远袭。

郑室国方面提出,只要巴室国撤军,什么赔偿条件都好说。并指出北刀氏大军占领的五座城廓,既与原相室国之地被西界山分隔,与巴室国腹地离得则更远,孤军不可久持,还不如早日退去。郑室国愿意花财货收回这五座城廓,并实现两国之间的最终停战。

对于郑室国的和谈要求,少务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先斩郑股!

少务开战的口号就是讨伐郑股之不义,原因自不必再说。假如换一个人,郑室国直接把他交出去便是,但郑股是国君啊,怎么可能交给对方?

只要郑股还是郑室国君,这一仗就必须得打下去。北刀氏在前线又发动了一番试探性的攻击,投入战斗的主要是灵宝麾下的原相室国将士。芮川没想到这一波的攻击相当强,正面的关防隘口差点就被攻破了,率领军阵冲锋在前的,竟是原相室国的镇国大将军悦瑄。

悦瑄是灵宝的副手,并不需要他直接上阵冲杀。但是跟随大军杀入郑室国后,悦瑄却觉得很憋屈,堂堂镇国大将军率全军投降,如今只在灵宝手下打打杂,见到以往属下的将士,感觉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后来他对灵宝说:“请将军允许我上阵,只任一支军阵队长。我亲自领军冲锋在前,哪怕战死也在所不惜。”

北刀氏听说消息,真的就任命悦瑄当了一支军阵的队长,这支军阵是悦瑄挑选原相室国军中最精锐的战士组成。悦瑄的修为已有五境九转,原先身为镇国大将军,只需坐镇中军指挥,根本用不着亲自上阵,如今却成了领军冲锋者。

北刀氏大军进入郑室国后,若论斩首之战功,以悦瑄为最。到战场上去亲手砍人,前线将士谁又能砍得过他呢?

芮川虽然最终守住了国都正面的关隘,但也损兵折将,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于是他又催促郑股早做决断,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赶紧收缩东线增援西线。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巴室国发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攻势,是由坐镇国都的少务亲自策划的战役。

威芒大军主动进攻了,前线领兵者是瀚雄。镇南大将军威芒没有进入郑室国,仍在边关坐镇,而瀚雄离开了善川城,率领一支精锐大军到了郑室国防线的另一端、突袭关防从东边强攻香木城。与此同时,北刀氏大军也改变了主攻方向,集结主力精锐亦从西边强攻香木城。

这是自巴原开战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战役,比少务在相都城外与舆轩大军决战的规模还要大得多,甚至可以说是不惜代价。香木城在郑室国都以北,位置靠近孟盈丘,既是守卫郑都城的屏障,也隔开了威芒与北刀氏这两支大军。

不论是芮川还是兴竹,都清楚这座城廓的重要性,郑室国在此地布以重兵,还调来了好几支精锐军阵增援。

所以这是一场毫无机巧可言、纯粹是硬碰硬的大战,少务下达命令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命前线大军一定要拿下此城。两路大军左右夹击,激战了近一个月,在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后惨胜,终于攻占了香木城。

少务一统巴原的志愿,终究还是要凭实力去实现的。香木城之战,巴室国遭受的各种损失,超过了此前所有战役的总和。尽管只攻下了一座城廓,对于战争全局而言却是转折性的。北刀氏与瀚雄会师了,这支越过西界山插入郑室国腹地的孤军,打通了与巴室国的联系。

香木城落入少务之手后,孟盈丘已完全在巴室国占据的城廓环绕中,不复当初那样位于三国交界处。

第073章、太上不知有之(上)

芮川大将军不是不想死守香木城,但实在没干得过对方啊,战败亦无奈。他收拢残兵后撤到国都外布防时,已明白郑室国陷入了全面的被动,想打消耗战困死或拖垮北刀氏大军的计划已经失败,除非能在短期内集中全部精锐主力重新夺回香木城。

但是这样做,就必须要收缩东边的防线了,将精锐军阵全部调到国都附近。打了这样的败仗,芮川在心中也难免记恨兴竹。假如兴竹早听他的建议,将更多的精锐军阵撤到香木城来,这一站未必守不住啊,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芮川派人劝郑股紧急调集国中全部精锐军阵夺回香木城的同时,亦想弹劾兵正兴竹误国。但他还没有回到国都呢,兴竹已经联合言官在朝中弹劾了他。

兵正大人兴竹声称,芮川大将军在北刀氏兴兵入境之时,不战而节节后退,拱手让出三座城廓。更可恨的是,他竟然向主君谏言,欲调动东线边关大军回撤,继续不战而将另外两座城廓献于少务。此人是武夫丘弟子,曾与北刀氏同门学艺,暗中必定心向少务。

香木城之战,主君与朝中诸臣皆已叮嘱重地不容有失,可是芮川损兵折将后仍然丢城,陷战局于完全被动之势,恐是有意为之。如今之计,只有收缩国中精锐拱卫都城,并竭力夺回香木城,已不宜再用芮川为大将军,建议主君最好将其撤职拿问。

香木城的战败,后果实在太严重了,必须要有人来负这个责任。作为这一战的直接指挥者芮川又怎能跑得掉,兴竹便先下手弹劾了芮川,而且下的是狠手,不仅指出芮川有战败之责,而且有暗通巴室国的嫌疑。

与此同时,郑室国东线守卫国境的大军终于回撤了,主动放弃两座城廓向国都方向收缩,若能夺回香木城是最好,就算夺不回来,也要尽量稳定住不利局面。恰在这时,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变数,巴原上的三国之战竟突然成了四国之战,帛室国也趁机兴兵杀入了郑室国!

去年初秋,相穷与少务举兵,皆杀入了对方国境,当然引起了樊室国与帛室国的关注。可是这一战来得太突然,这两国就算想插手也没有做好准备,况且与他们并没有关系。可是两国亦不可能坐视不理,虽没有下达战事总动员令,但也在暗中增兵,悄然向边境集结大军。这不仅是为了以防万一,假如有便宜,说不定还能趁机捞一把好处。

各国边境线上本就有军阵驻防,但是要应对大型战事,还必须从国内各城廓调兵增援。以当时的交通条件,集结后备军阵先后开到国境线上,恐怕几个月也过去了。与原相室国东境交界的是樊室国,等樊室国完成了大军调动,相室国之战基本上已经结束,没他们什么事了。

原相室国东境与樊室国接界的有三座城廓,分别是白驹城、古雄城与飞虹城,这恰恰就是少务最先进军的路线,也是进军之后派重兵布防的大后方。假如樊室国想趁相室国兵败之际点便宜,恐怕也找不着机会。

可是等到巴室国攻打郑室国时,却给了与郑室国东境交界的帛室国足够的准备时间。帛室国君帛让一直在关注着两国的战局变化,巴室国这边,有镇东大将军率军镇守边关、严阵以待,他当然没什么好机会,更没借口对巴室国举兵。

当少务的两路大军攻下香木城之后,帛让却看到另一个机会,他早就调集大军在边境上准备好了。郑室国东边的重兵一旦后撤,帛室国大军立刻趁虚而入。郑室国主动放弃的两座城廓,一座被威芒大军趁势推进占领,另一座则被帛室国所抢占。

这还是威芒反应购快呢,他早就得到了情报——帛室国可能会有动作,否则这两座城廓都会让帛室国给抢去。帛室国进军当然也要有一个能占得住大义的借口,这个口号与巴室国一样,也是讨伐郑股之不义!

郑室国此前并没有开罪帛室国的举动,但帛室国号召民众发动这场战争,所提出的口号并非是针对郑室国,而是针对齐君郑股。郑股派人刺杀少务,身为兄弟宗室的另一位国君帛让都看不下去了!郑股今日能刺杀少务、将来说不定也能刺杀其他国君啊,怎能让此人在世居位?

况且郑股去年主动提出和谈,已经答应了赔偿巴室国,却出尔反尔,巴原上怎可有这样的国君?更令人无法容忍的是,郑股派人刺杀少务,居然栽赃给帛室国!其实郑股栽赃的对象是众兽山,但众兽山就是帛室国中的修炼宗门,说是栽赃给帛室国倒也勉强可以。

所以帛让是出于大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发兵讨伐郑股。同时他也派使者去见少务,自称两国是同仇敌忾,我想帮着少务一起打郑股、为少务出口气。兄弟宗室之间,不能容忍有郑股这种败类之君。

话说得当然好听,但时机找得却很准。帛让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巴室国大军对上,就是趁机攻占那些仍在郑室国控制下的城廓,尽量多抢地盘、抢好处。谁都看出来郑室国已经顶不住了,便宜也不能都让巴室国给占了。

以往的巴原各国争战,若巴室国大占上风,往往会受到第三国的牵制。但今日之战与以往的形势不同了,少务准备充足,击溃相室国的速度太快,让樊室国来不及反应也找不到机会。当帛室国也想插手的时候,在巴室国那边占不着便宜,既然如此,还不如和巴室国一起去打这条郑股落水狗呢。

此战之后,巴原上将不复当年五国抗衡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帛室国更要壮大自己的力量。但帛室国大军一动,郑室国的局面便不可逆转了。原先郑股还想调回大军防卫国都、并重新夺回香木城,如今看来已不可能实现。

威芒大军与帛室国大军同时从东线杀入,分别连克两城之后,都已经逼近了郑都城。两国提出的口号都是要斩郑股,宣称有郑股在便无和谈的可能。

在这个背景下,郑室国中发生了一起未遂政变,谋划者是镇国大将军芮川。芮川收拢香木城残兵向国都撤退时,已打算要弹劾兵正兴竹,同时也对郑股这位主君充满了失望。别说是他,郑室国中有很多人皆对郑股心怀怨恨。在他们看来,是郑股的所作所为,为郑室国带来了灾难。

其实站在郑股的角度,如果当初少务成功归国继位,迟早将是大麻烦;若能杀了少务并暗中支持公子会良为巴君,这才能消除隐患。

他这么想也许是对的,可是偏偏暗中策划的行动没有成功,又没有及时利用相穷举兵的机会给巴室国以重创。如今以郑室国之力,已挡不住巴室国的大军,再加上帛室国插了这一手,郑室国已到了危亡之际。

芮川已听到传闻,兵正兴竹竟抢先联合言官弹劾了自己,郑股已打算将他撤职查问,就连他留在国都中的亲眷家人,都已经被暗中看押。于是他也打算先下手为强,联合军中亲信在国都发动一场政变,拿下兴竹、逼误国之君郑股退位,这样形势才能有最后一线转机。

芮川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叛乱,而是为了郑室国好。可惜这场政变失败了,他原本暗中联络了在国都的军中亲信,等他一入城便顺势起事逼宫。不料其手下并没有拿下兴竹,国都中来了一位高人坐镇,便是英竹岭的宗主英竹先生。

芮川手下的将领谋事不密,提前被兴竹察知风声,兴竹还请来了自家师尊英竹先生,这场政变还没来得及发动,就镇压下去了。芮川见势不妙孤身逃走、不知去向,但他的亲信和家眷皆被斩杀。

郑室国虽平定了内乱,但解决不了外患。巴室国的大军自北向南,帛室国的大军自东向西,都已经杀到了离国都不远的位置。这时郑室国中又发动了另一场平静而成功的政变,是由英竹先生亲手安排的——郑股禅位、另立新君。

新君当然也姓郑,名泓竹,是郑股之弟,亦是英竹先生最后一位亲传弟子。郑股想不退位都不行,英竹先生来到国都,帮助兵正兴竹平定芮川的未遂政变后,已经完全把持了郑室国的大权。而郑室国从朝中群臣到国中万民,如今皆认为郑股是祸国之君,不能继续在位了。

新君泓竹与兵正兴竹一样,都是英竹先生的弟子,连他们的名字都是英竹先生给起的。泓竹自幼就被送到英竹岭修炼,在英竹先生的指点下,如今已有五境九转修为。他是一名典型的修士,常年在英竹岭中清修,偶尔行游巴原各地,对城廓以及朝中俗事并不过问,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成为国君。他继位之后,一切国事更由英竹先生做主。

英竹先生及时废掉郑股,当然是为了挽回民心、平息众怒。假如郑股被斩,巴室国与帛室国继续攻伐也失去了大义上的借口。可是郑室国也不好直接这么干,因此表面上并不是郑股被废,而他主动禅位的。

第073章、太上不知有之(下)

郑股禅位之后,享十爵之尊,并被新君任命为守卫都城的主帅。英竹先生将郑股留下守都城,自己却带着兵正兴竹等一干朝臣,收拢从前线及时撤回的精锐主力军阵,离开国都向英竹岭方向撤退,实际上是同时放弃了国都以及郑股。

最终是谁杀了郑股不重要,反正郑股不论落到谁的手里都是死定了。少务听说郑股禅位、郑室国大军主力西撤,给前线的北刀氏和威芒大将军紧急下了命令,让他们集合主力全速行军,一定要赶在帛室国之前占据郑都城。无论如何,打下一国之都便是大胜的象征。

激战之后,北刀氏正率大军在香木城休整,接到命令集结全军火速南进。他离郑都城的位置最近,麾下众将如狼似虎,率先攻占了郑都城,第一个冲进城的便是瀚雄。

正向郑都城逼近的帛室国大军听说消息,便没有继续西进,也没有与齐头并进的威芒大军发生摩擦,只是顺势回师趁机又打下了另一座城廓。

从越过西界山进兵到攻占郑都城,这场国战打了半年,时节已是盛夏。与攻打相室国时虎娃的一连串惊人功绩相比,大军进入郑室国之后,虎娃竟默默无闻、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前线发回国都的战报中,提到的也都是杀敌立功的将领之名,威望鼎盛的彭铿氏大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虎娃并没有消失,他一直就跟随大军行进,乘着少务特意为他留下的那辆白马之车。车座前并没有御手,他以隔空法力控马,就像牵住了无形的缰绳,这也是他的修炼印证。那两匹白马到后来也几乎成精了,无需虎娃再施展什么精妙的法术,只要卷起一阵微风在身上轻轻一拨,便知道虎娃想让它们往哪个方向走、走多快。

车上只坐了虎娃一个人,但另有一个尊位却是空着的,上面立着一杆金杖红节,既代表虎娃掌握的权柄,又代表了少务的存在。虎娃虽然大权在握,可他一条命令都没有发布,对于战事也没有任何干涉,从来没有行使过监督之权,因为没必要。

大军主帅北刀氏大将军,绝对忠于少务,也获得了后廪与少务父子绝对的信任,否则这几年他不会有那么多事情,若论领军作战,北刀氏也不需要虎娃插手。在大军行进的大部分时间内,虎娃只是坐在车上微闭双眼,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看上去仿佛在入境修炼。

而虎娃确实也是在修炼,放形神于天地之间,而端坐在车上的神形,仿佛又是天地之元神所凝炼的存在。他并未迈入梦生之境闭关入定,但这现实的天地,就如一场真切如常的大梦,即使进入了梦生之境,他要做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虎娃仿佛是不存在的,也没必要存在,大军有没有他监督好似都没什么两样,起到象征作用的,只是他身边插的那杆金杖红节而已。然而彭铿氏大人真的没必要出现在这里吗?就算他不动也不说一句话,全军将士只要看见他的身影,便坚信大军必将获胜。

虎娃当然知道将士们是怎么想的,此时他已没必要再多做什么。虎娃甚至在暗暗感叹,他的修行所求,就是印证大道本源。有些东西你看不到它,甚至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它却是真真正正地无处不在。

虎娃就是在这样的沉思中,坐车进入了郑都城,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打扰。因为巴室国大军已控制了全城,此刻最后的厮杀只在王宫里。王宫里有郑股,虎娃就是冲着郑股来的。

郑股退位之后,英竹先生就带着国中群臣和大军主力离开了。郑股仍然住在原先的王宫里,身边仍是原先的侍从和亲卫,仿佛没什么改变,但他已经不再是国君。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忠于郑股的死士亲卫纷纷倒下,来敌军将领终于冲进了他的寝宫。

虎娃在王宫门前下了车,与北刀氏大将军并肩走了进去,沿途皆可见厮杀后留下的痕迹。攻破郑都城之战,进城倒不是太困难,最激烈的厮杀就发生在王宫中。当虎娃走进后殿时,终于第一次亲眼看见了郑股。这位被废之君手持宝剑站在厅堂中央,披头散发面目狰狞。

虎娃本以为郑股是个其貌不扬、形容猥琐之人,没想到这位国君的身材竟十分魁梧壮硕,看上去也是相貌堂堂,但再细察其五官神气,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越看越令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