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娃和阿源姑娘说话时,山脚下田间劳作的村民们也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也觉得很奇怪,赶紧过来询问。虎娃转身又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将方才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他一个人突然从山林里钻出来,也怕当地的村民误会。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根本没人会误会他是山贼,他看上去也完全不像。杀人越货的山贼哪会像他这样谦逊有礼、说话时的笑容无形中就让人感觉很亲近,更不会独自一人跑到村寨中,而且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那位长者名叫子凡,就是这个村寨的族长,当地人都叫他凡伯。翠真村是属于白额氏族中宜郎氏一支的村落,凡伯当然不是白额氏或宜郎氏的族长,只是这个村寨的首领。他听完之后又问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

虎娃长叹道:“是的,我不是宜郎城人,也不是樊室国人,家乡在遥远的相室国。来到这里,是在巴原上的那场国战后。”

凡伯也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也是因为战乱才流落于此的,托身于商队,却又遇到了山贼。…你已经在山林里走了很多天了吧?好不容易走出山野来到我们翠真村,今天就在村寨里休息、好好吃顿饭再做打算。”

樊室国多有山贼出没,但这也是相对于巴原上其他四国而言,这里绝大多数地方的村寨生活仍是平静的,民风也很淳朴。翠真村的地理位置很偏僻,就在山野边缘,且远离城廓间的大道,平常几乎没有什么外来的客人到访,像虎娃这种人,好几年都遇不到一位。

凡伯显然是把虎娃当作一位好不容易找到村寨求助的落难者,很自然地提供了帮助。两年前的那场国战,巴原五国中只有樊室国没有卷入,但也受到了影响。

当少务大军从金沙城杀入相室国时,沿途攻破了白驹城、古雄城与飞虹城。这三座城廓恰好地处相室国与樊室国的边境,少务首先从这里进军,也是要抢在第一时间切断相室国与樊室国之间的联系。

少务攻占城廓之后,并没有引起当地太大的动荡,但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这毕竟是一场国战。而在大军杀来之前,当地民众更是难免人心惶惶。当时就有很多人为了躲避战祸,从相室国逃到了樊室国。

樊室国并没有阻止逃难者涌入境内,不仅因为这些人都携带了大量的财货,也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就算巴原上最繁华富庶的地区,在这个年代相对而言仍是地广人稀,更多的人口,便代表着更强盛的国力与生产资源。

樊室国允许这些人涌入、让他们流落到各地,有的人开垦荒地定居,有的人在迁徙途中遭遇山贼被洗劫了财物,甚至沦为奴仆,还有人在各城廓中求生。很多商队就喜欢雇佣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更听话,需要给的报酬也相对更便宜。

当少务大军攻占白驹、古雄、飞虹三城之后,当时的樊君樊康就下令封闭了边境各处关防隘口。已经没有逃避战祸的人再涌入,但是已进入樊室国的人也回不去了,直至百川城之会前新君樊翀继位,才下令重新开放边境往来。

逃到樊室国的避难者,有些人又返回到了家乡,但也有很多人没有回去,恐怕也很难再回得去了。在这样的年代,长途迁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从此便流落他乡。所以虎娃这番介绍,倒也完全符合实际情况。凡伯想当然地误会了,但虎娃也没有多做解释。

凡伯将虎娃带回了村寨,就让他在自家院落中的仓房中过夜,还请他吃了一顿热乎乎的晚饭,第二天的早饭也是凡伯招待的。

这个偏僻的村寨与虎娃到过的很多地方一样,包括族长在内,大家每日吃完早饭都需要投入劳作。凡伯出门前问虎娃:“孩子,你如今有什么打算,是继续回宜郎城找商队,还是想返回家乡?”

虎娃叹息道:“那个商队,我已经回不去了。至于家乡,我恐怕很久都回不去。凡伯,我能否在这里呆一段时间,也不是白吃白住,我什么活都会干。”

在凡伯看来,虎娃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自然的。虎娃原先寄身的商队已经遭遇山贼的洗劫,只有他一个人孤身逃了出来、流落到陌生的地方,而家乡更是远在数千里之外。虎娃身上没有任何财物,不可能回得去,当然希望这里能收留他。

凡伯收留了虎娃,他对虎娃说道:“能保住有用之身,就是幸运,恰好流落到我们翠真村,也算是有缘。你暂时就住在这里吧,其他的事再慢慢想办法。”

可能是因为第一眼见到阿源姑娘时的那种感觉,虎娃看见凡伯也感觉很亲切,甚至让他想起了当年白溪村的老汉田逍。凡伯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并非普通人,他有二境修为,年纪虽不小了,却仍身轻体健,是这个数百人的村寨中唯一的修士。

一位落难者路过,很多村寨中淳朴的族人都会提供帮助,但是收留一位来历不明者,虎娃多少担心对方会有戒心。因此在与凡伯交谈时,虎娃本可以悄然施展一门神通,这门神通毫无痕迹,却可在无形中让对方产生某种情绪、赞同自己的说法。

虎娃这门神通是自悟的,源头便是能感知他人内心中真实的情绪。自悟纯阳诀并修炼大成后,这们神通手段则另有演化,他可让对方无形中感受到自己的情绪,进而引起某种共鸣,一切都发生在不知不觉中。

这是一种能察知人心,近而能操控心神的手段,被后世某些修士称为“心通”。但虎娃并没有操控凡伯的心神,也发现没有这个必要,在交谈中已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凡伯相信他所说的话,主动收留了他。

而虎娃也没有别的企图或目的,他就是想留在这里。走过了巴原这么多地方,虎娃终于想真正地停下了脚步,回归真正的人烟。连虎娃自己都形容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并不是累了,身为七境修士怎会觉得累呢,他甚至都可以长年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了。

第033章、阿源(下)

这也许正与他的七境修为有关吧。七境中的修炼,是感悟天地灵息,宛如在天地间重新孕育身心,求证万物演化之初的状态,仿佛是“有”之前的“无”,亦被后世丹家称为“胎动”。在天地灵息中忘我,平常的修炼可不必动用神通法力,若某种“空境”。

在空境中,“我”仿佛消失了,就融入天地灵息之中。只有经历了“真人之返璞”或者“真空劫”的考验,才能够证入这种空境修炼,否则人的心神往往也会迷失。

虎娃走过了那么多地方、求证了此等修为,来到一个完全陌生而感觉又那么熟悉的村寨。在这里他不是威震巴原的彭铿氏大人,也不必动用惊世骇俗的大神通法力,就像平常人那样,正符合修行中的空境,仿佛消失在这片天地中又孕育着某种超脱的新生。

当天虎娃就跟着凡伯下地干活了,他也不能白住人家的仓房、白吃人家的饭。虽然凡伯说他刚刚来到村寨还是客人,在山里走了那么远的路,先休息两天再说,但虎娃还是拿着农具来到了田野中。

眼下正是春耕时节,播种前需要翻土犁地、修整沟渠,村子里所有的壮劳力都要参与。虎娃和大家一起干活,并没有动用神通法力,但是一个白天过去之后,他已经受到了翠真村全体村民的欢迎,因为他干活又快又好,一个能顶十几个。

虎娃不仅能干,而且一点都不偷懒耍滑,他与一伙村民翻完了一片地,大家都坐在田边休息,他却立刻帮着另一伙村民去修整沟渠,不论在谁面前,他都面带微笑。村子里有这样一个壮劳力,是所有人的福气,大家听说虎娃想留在这里、而族长已经答应,都感到很高兴。

既然这样,他就不能总住在凡伯家的仓房里了,凡伯与村民们商量了之后,将虎娃安置在村子东边的一座院落中,告诉他可以住这里、想住多久都行。只是这座院落已有些破旧,好几年都没有人住了,需要好好修整一番,等过了农忙时节,凡伯会叫村民们来帮忙。

这座院落中原先住了一户人家,长辈去世之后只有一个独子,而这个独子三年前离开了翠真村、应征加入了樊室国的军队,再也没有回来。有消息说他已经在某个城廓中任职、当了一支军阵的队长,已经不打算再回村了。

用夯土和块石垒起的院墙多处已坍塌,房子的屋顶也有不少地方都露出了天光。虎娃没有等村民们来帮忙,凡伯要他第二天先自己简单收拾一下,虎娃便动手开始修整了。他将已倒塌得差不多的院墙全部清理掉,又到山中伐木,用碗口粗、一丈余高的直木造了圈新的栅墙。

然后他又换掉了屋顶上的木板,编织草帘重新层层铺上。等到黄昏时分村民们从田地中回来,发现这座院落远看上去已焕然一新了,这仅仅是一天功夫啊!

村寨就在山野边缘,造栅墙、修房子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以虎娃的身手,一天功夫弄成这个样子倒不难,从外面看着挺新,里面还需要继续修葺,但也勉强可以住人了。村民们都很惊讶,问虎娃为何能修得这么快。虎娃腼腆地笑答自己曾经练过功夫,身手还不错,而且早就会干这些活。

就有村民请虎娃帮忙去修自己家的院落,虎娃很痛快地都答应了。接下来的这些日子,他有空就帮村民们修缮院墙和房屋,有时还会顺手把人家别的活也干了,比如挑水、劈材啥的。

翠真村有六百多人口、一百多户人家,尽管靠近山野边缘,但与平原地带一样,这个村寨并没有寨墙。为了防止万一有猛兽从山里跑到村中,家家户户都修了很高的院墙,或垒土或砌石或立木,风吹雨打日子久了,总是需要修补的。

虎娃干这些活可是太轻松了,甚至也用不着什么大神通法力,他给好多户人家帮了忙,在谁家帮忙便在谁家吃饭,每户人家都会热情地招待他,这也暂时解决了他没有口粮的困境。

这里的村民们也是共同劳作,但他们并不像路村人那样在一起吃饭,集体劳作中收获的东西会分配到每户人家。虎娃是在开春时节来到翠真村的,此时田间并没有什么收获,他当然还没有分到过口粮。

因为虎娃总有人家招待,所以凡伯过了十几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又与村民们商议,从村寨的公仓中拿出一批粮食给虎娃。村子里分配集体收获的各种物资时,总会拿出一部分放在公仓中、以备不时之需,而凡伯这个决定得到了全体村民的赞同。

翻地之后便是播种了,村民们的房子可以慢慢修,但是春播却耽误不得。修了十几户人家的房子,一场春雨过后,虎娃又和村民们一起下地播种。仅仅靠雨水还不太够,村民们又开始挑水浇地,这活很累,而虎娃做得最多。

当幼苗终于从土中抽芽而出,接着又要锄草和间苗。当绿油油的庄稼在田地中葱郁成片时,最忙的时节总算过去了,接下来平时就是除除草、抓抓虫、浇浇水,但不再像前几日的劳作那么繁重。虎娃很自然地就得到了翠真村的接受与欢迎。

想当初他来到巴原时,带着一条狗也曾走过了不少地方,沿途在很多村寨人家中投宿,那时他看上去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很多人都曾想收留他。而如今他来到了翠真村,春耕之后,大家都希望这少年在此定居、最好再也别走了。

不知为什么,或者只是某种根本就不需要理由的感觉,虎娃虽每日与村民们一起劳作,但他最关注的还是那位阿源姑娘。

和村民们混熟了、了解到更多的情况,虎娃才知道原来那位阿源姑娘与自己是“同病相怜”。阿源姑娘也不是翠真村人,是六年前凡伯外出时救回来的,当时她受了伤。据凡伯说,这位姑娘是在路上遇到了山贼,同行的人都跑散了,山贼正在四处追杀、企图不留活口。

凡伯当时恰好路过,他毕竟有二境修为,打倒了两个山贼,将受伤的阿源姑娘救回了翠真村。阿源姑娘亦无处可去,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曾经受伤的关系,身体一直很弱,而族长凡伯也一直对她很照顾。

虎娃并没有问阿源姑娘本人这些往事,他都是听村民们说的,而村民们也都是听族长凡伯说的。

在地广人稀的年代,人们的聚居地附近并不缺土地,真正缺少的是适合耕作、经过多年培育后的熟土良田。翠真村没有寨墙,村民们的院落分布得都很开,但虎娃的住所离阿源姑娘住的院落却很近。

这两座院落都在村子的最东边,阿源姑娘的住所是凡伯领着村民们一起建的,是她自己选的地方,站在院门处,抬眼就能看见那片种花的山坡。山坡上那些花,只有少数几株是原先就生长在那里的,其余的那一大片,几乎都是阿源姑娘后来新栽的。

据阿源姑娘说,她在家乡也见过这种花,名叫含蕊花。

含蕊花的气息能驱蚊蝇毒虫,并使猛兽不会靠近,取其嫩枝去皮入药,还可以祛除寒湿之症。村民们起初不知真假,但阿源姑娘来到翠真村三年后、山坡上的含蕊花终于生长成片,村子里的蚊蝇毒虫果然少了许多,也不再有猛兽偶尔从山林里跑到村中。

虎娃当然清楚阿源姑娘所言非虚,已将大器诀修炼大成的他,走入山坡上那成片的花丛,就能分辨出其独特的物性气息。也许一两株含蕊花给人感觉还很不明显,但在山坡上分布成一大片,便有了这种奇效。

寒湿之症,是常年劳作的村寨族人们最常见的病患。将含蕊花的嫩枝去皮晾干、再熬成汤药后,确实可以调治此症,村民们受益良多。阿源姑娘种的花、告诉村民的方法,帮助很多人祛除了寒湿之症,但她自己却一直体弱。每当虎娃看见她柔弱而窈窕的身姿,莫名便心生怜意。

除了下地干活、帮村民们修缮院落之外,虎娃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跑到山坡上帮阿源姑娘种含蕊花。村子东面的那面山坡非常大、高处也很陡,阿源姑娘只在靠近山脚处种了一片含蕊花,而虎娃则将更多的花苗种到了高处的陡坡上。

由于阿源姑娘体弱,经常都需要休息,所以在春耕时节,村民们翻土播种时,凡伯让她独自一人在山坡上种花,能种多少就算多少、并不勉强。说来也奇怪,当村民们知道种含蕊花的好处后,也曾一起上山种植,可是除了阿源姑娘之外,其他人很难将那些花苗种活。

虎娃听说之后,便注意观察阿源姑娘有何诀窍?结果发现这无非是用心意的功夫,但就是这一点,一般人便很难做得到。

第034章、含蕊其芳(上)

茂盛成丛的含蕊花植株,每年春天会从根系旁的泥土中生出若干侧芽,必须小心地将泥土一点点刨开,不能伤到那异常柔嫩的芽苗以及下面的根系,然后再连着一支完整的根须,将其从主根上整齐地切下来。

移栽时先挖好坑,要一点点地将土慢慢培上,使那柔弱的根须就保持着相当于自然生长的形状,恰恰露出那一小截芽尖。

种植的地方也一定要注意,假如是晴朗的天气,每天超过一半的日照时间中,阳光要能照射到这嫩芽上。哪怕是在见不到阳光的阴天种植,也要选择这样的地点,常需清理附近看似不相干的杂草灌木,使之符合花苗的生长环境。

在嫩芽种下直至长到两指多高这十天内,若是不下雨,每天都要稍微浇一点水;若是下雨,花苗周围也不能形成积水的低洼。

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常人办不到的诀窍,可是在那长满野草杂树的山坡上,从取苗开始每一个步骤都需要那么用心,稍不小心就可能(把)花苗弄伤了。种在山坡上之后,那一点点露出地面的芽尖连看都不容易看见,也没人还能连续十天都去照料,恐怕回头连找都找不到了。

虎娃观察阿源姑娘种花,有时看着看着就不禁会走神,天地之间仿佛是一幅充满妙意的画,阿源姑娘的每个动作都带着动人之美,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就连弯腰时偶尔飘散到鼻尖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拂都带着难言的雅韵。

阿源姑娘种花时偶尔抬起眼帘,眼眸中的波光是那么明澈宁静。虎娃有空时也跑到山坡上种花,种花时往往看着阿源姑娘就走神了。很显然他这是在主动接近她,他很喜欢含蕊花的气息,或者说他是喜欢阿源姑娘的气息,就似拨动了莫名的心弦。

虎娃倒没有什么别的企图,而阿源姑娘的神态总是淡淡的、仿佛若有所思,看见虎娃来种花也只是微微点点头。可是过了半个月后,虎娃种下的花苗也都存活了,在阳光(下)舒展开脆嫩的叶片。

阿源姑娘有些惊讶,终于主动问虎娃道:“你以前种过这种花吗,是怎么学会的?”

虎娃答道:“我以前偶尔在山野中看见过这种花,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成片生长的,当然也没有亲手种过。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看你是怎么种花的,所以也学会了。”

阿源姑娘:“哦,那你都看见什么了?”

虎娃如实回答了他所看到的一切、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每一个步骤。但是虎娃还有种感觉没说出来,不是关于怎么种花,而是种花的人。阿源姑娘种花时的神态、姿势、动作,仿佛都带着天成的韵律之美,往往使他看着看着便进入了一种凝神的状态。

虎娃已经是一名七境修士,他能感受到天地间的灵息,元神清明宛若空境,只是在不自觉地欣赏。但假如他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如果这样看着阿源姑娘种花,随之玄韵而进入那种凝神状态,很可能就是迈入初境、得以修炼的机缘。

阿源姑娘笑了:“难怪你这些天总是在看着我,原来是在学怎么种花。我来到这里好几年了,很多村民都学着种过这种含蕊花,而你是第一个真正学会的。”

虎娃的表情竟有些腼腆,恐怕别人还从未见过名震巴原的彭铿氏大人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没好意思把实话全说出来,他确实是在看阿源姑娘怎么种花,但主要是在看人,此刻又看见了她的笑容。

今年新种的花苗刚刚长成,但那些茂盛的植株此刻已经开花了,粉嫩的颜色显得是那么地娇柔,蝴蝶形的花瓣展开,而花芯处的两瓣则是微微闭合、将花蕊含在其中,难怪此花有含蕊之名。

这满山的含蕊花开得是多么地美,但虎娃只看着阿源姑娘,竟有些痴了。虎娃不是没见过美女,但这一瞬间的感觉甚至不能仅用惊艳来形容,仿佛这天地间的美都映射汇聚在她的形神中,他只看到了她。阿源姑娘似是微微蹙了蹙眉头,连她蹙眉的神态都这么动人。

虎娃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那样看人有些失礼了。他赶紧低头道:“我走过了巴原很多地方,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花。…天色不早了,应该回村了。”

这天暮归的村民走回村寨时,抬头看见了东面的山坡,含蕊花成片开放,有一对人影正穿过花丛走下山坡,夕阳迎面照在他们的身上。淳朴的村民们没有太多的语言去形容这景致之美,但是这一瞬间却感觉世间所见之美莫过如此。

那并肩而行的两人,形神竟是如此契合,同时又那么自然地契合于这幅美景画卷中,仿佛是霞光花海中绝妙的点缀,又仿佛这霞光花海都是在映衬这一对身影。其实虎娃和阿源姑娘都穿着朴素的衣物,也并没有刻意地妆饰打扮,就是像平常人一样走来。

有人惊叹道:“花开了,竟然这么好看,我以前怎么从没有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