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代处理逃奴很简单,先在附近派了人打听打听,找不到主家就收了官里。既然是逃跑奴隶肯定有问题。连手续地免了,没二话,死路一条。这一个是为了维护地方上的治安;再就起地威慑效果,警告这些家伙,平时老实点。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劳动改造才是王道。

“恩,死活不论,重要的是家里平安。”看了回来的二女,心里有点内疚,拍拍她脑袋道:“头前几天考虑不周到,要真是个怀了鬼胎的,就把二女害了。明天去了骡马市给你再挑个新罗婢女回来,算赔你的玩意。”

“都叫夫君惯坏了。家里这么多丫鬟,还用跑外面买一个?”颖刚还算了钱紧,一听花钱正不愿意呢。皱了皱眉头,埋怨道:“老四跑出去老半天,疯的没领了,妾身亲自揪她回来,拾掇不了她了还。”说着喊了俩丫鬟气冲冲出去了。

“老四完了,起码睡觉前没好果子吃。我朝二女挤了下眼睛,“看好戏,老四没好下场。”

二女咯咯笑了起来,见院子里空了,跑我身上腻偎几下,“高丽丫鬟不送去官府,交给妾身,就算窝藏鬼胎,也什么念头都给她掐了。”

“你?那还不如到了官上给她个痛快。”我笑着摸摸二女脸蛋。我这二夫人走的是阴邪路子,小心思里就没有知难而退的概念,几百年地歪脖树到她手里都能给捋直了的手段,“不是答应了你,给你赔个更好的么?”

“就这个,往后看看,保证是个听话的。”二女鬼鬼的笑了下,“这会才是起头,后面才有意思。妾身整日里留心呢,说是逃奴,除了让狗咬地外,全身都没点伤疤。手上没点茧子,是个连针线都没做过的。”二女拉过我的手,伸了食指在我手上轻轻磨蹭,“夫君感觉出来了吧?针线用的久了,指头上有一点硬皮,连夫人都这般。说是从了辽东贩过来,脚上没点是长路的样子,脚底板红嫩的,看的妾身心里忌妒。估计原来也是有身份的人家,人贩子为了卖上价钱,一路拿马车送来长安。”

“还有呢?”二女大眼睛闪烁的好看,小小的岁数,讲话的神态竟然和兰陵有几分神似,扬了下巴,手臂偶尔优雅的比划几下,眼神不断的变幻着。现在这个模样,简直就是人、精、妖、鬼的综合体,什么滋味都出来了。溺爱道:“接着说,就爱看你成精。”

“夫君爱看啊?”二女咬了嘴唇,羞涩的笑了,“昨个吃鸡蛋,老四一口气吃了三个,整日里吃,还多少都没个下数,也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呢。”说着学了老四吃东西的样子比划了下,惟妙惟肯。“达莱不同,妾身掐了下时间,她吃一个鸡蛋的时间和老四几乎一样,但一点都看不来是打抢的模样,依旧的文气。这吃东西最是看人修养的,一旦养了习惯,这一辈子都没得改了。再饿,再是希罕,吃的再快,仍旧给人平和文雅的感觉,她自己却意识不到。”

二女说的是,以前银行工作时,革命小酒不离口,饭桌上见识大了。有些人,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的进餐,但绝对不比狼吞虎咽那种吃的少。我属于后者,也羡慕那些吃相,食量剧佳的人,时间长了,通过学习也勉强能达到神似,但必须时刻地约束自己。一旦忘形或酒劲一冲,则原形毕露。能落魄到丧家之犬地步,仍在吃饭时保持仪态的。绝对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这些人哪怕吃刑前地上路饭,都是斯文地模样。

“没了?”我搬了她小下巴摇了摇,“精灵死你,那高丽女家里都养几天了。就你看出来蛛丝马迹。”

“还多呢。“二女拉过我手臂放到自己膝盖上,轻轻磨搓着。“她平日里装模作样的,看着站没站像,坐没坐样,哼哼,学不到家。有坐门槛上还并了脚,腿屈了一边的人么?要这么坐,多费劲啊,呵呵……”二女学了那女子坐门槛的姿势,笑地快活。“来的头一天就露了马脚,早起妾身专门起了个大早去看她房子,衣裳叠地整齐放在床头,鞋子脸对脸的叠起,连夫君从小高门大户的教养还一天到晚的找不到鞋。夫人有时候也是,呵呵……”

“嘿嘿,臭丫头。”我笑了给二女鼻子上刮了下。每天下床前,我都要爬炕沿上找鞋子,被二女暗地里笑了多次。“还说呢,这些天你不在跟前,早起连个找鞋的都没。”

“夫君想妾身了?”二女俯下头,在我手臂上蹭着,“妾身都长大了,什么时候都行,二女每天都认真吃饭呢。”

“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行,说的人身上热。”这一年多,二女的模样,身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想到从小女娃长成大姑娘这么快,措手不及。“有时候我也动坏心思,嘿嘿,别笑。可是啊,要真的抱着,搂着地时候,怎么都下不了这个手。说了是夫妻,可就是下不了决心。”

“妾身明白,可再这么下去,仍旧是没定论。要不……”二女红通通的脸,眼珠子溜溜的转,决我耳边轻声细气,“您哪天喝点酒,别多了。喊妾身过去……”

“去,喝酒我就睡了,”

“就随便喝一口,往身上洒点,有酒气就成了去。反正没骗别人的理,还不是骗骗自己……”二女自己羞的说不下去,下巴压在我肩上喘息。

“伏天里,腻歪一起也不嫌起痱子。”我正和二女纠缠地高兴,颖的声音从背后穿来。

“啊?嘿嘿,说悄悄话,怕叫高丽女听了去。”和二女交流太投入,被抓了现行。赶紧把二女放好,胡乱找理由,“老四逮住了?啥时候进来的?轻手轻脚,吓人一跳。”

“哦?嫌妾身模样吓人了。”颖说着给埋头爬到软椅上的二女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藏什么藏,悄悄话用的着说的脸红气喘的?”搬了二女脑袋,“看红的,酒都没喝就上头,不光自己,连别人都能骗过了”

“这个……有原因。”丢人啊,颖这一手耍的太绝,连悄悄话都听去了,二女现在头埋到颖怀里不敢动弹。“是这个样子,刚和二女正在谈高丽女的事情。”

将刚刚二女的发现给颖陈述一遍,颖听罢寻思了一会,怪笑道:“还真就给那达莱给蒙骗过去,有点意思了。二女说不叫送了官府,留了给她调教?问你话呢,别贴人身上,一身汗,起来说。”

二女仰脸飞快的点点头,依旧扑在颖怀里。

“若这么说,也使得。”颖看看我,“要按二女说的,这达莱在高丽估计还真是个大户小姐,说不定还是望族。要不留下看看,一个连针线都不拿的丫头,能有个什么威胁?要真有了祸心,一根绳子就勒死了,还翻了天不成。”

“不好吧?要勒早些勒,翻了天就晚了。”二女和颖的意思能理解,但还是觉得不太好留。不过想想也是,手脚连点硬茧都没的女流,三两下就放到了。毕竟像兰陵这种女武士太少,“想留也成,让她和丫鬟们住一起,平时不招呼不许进了院子,私自进来就别怪我下狼手了。”

“呵呵,那就再看看。二女,看你手段了,若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想想也有意思。夫君有个公主服侍,妾身和二女也不能太差了,是这个道理吧?”颖拍拍手站起来,“下次啊,再想干点什么。房子里不成么?院里多碍眼,幸亏老四躲妾身,一进院子就窜进房子了。要不被看见了多没面子?”

“怕啥。和婆娘说个话还怕人看见。”我起身拉了二女,“赶紧去睡觉,这会没热气了,能睡安生。”扭头对颖道:“明天我想去丰河边上看看咱家地新庄子。好好归置归置。”

“恩,要说也得夫君亲自跑几趟。主家也该露个面,老叫管家跑不是个道理。“颖点点头,“明天叫管家跟了夫君跑一趟,那边前几天也安排了几个人手打理,宅子已经收拾干净,有了个落脚的地方。夫君一个人过去么?”

“啥意思?”我没听懂,颖这‘一个人’说的口气有点奇怪。

“没人跟了一起去看?妾身记得夫君找了公主说了咱家地打算不趁了机会过去看个明白?”颖小眼睛闪烁精光,表情似笑非笑。“今晚凉地早,明天恐怕没日头,挨的近了也不嫌热。”

“去!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小心我拾掇你。”我拉过颖两步进了房子,给她扔炕上。“兰陵明天肯定去,可没你说的恶心。一会好好收拾你,叫你知道害怕!”

丰河,也叫沣河。是关中唯一不闹水患,造福一方的详瑞之河。追溯历史,丰河大有名气。西周王朝丰、镐两座京城就在河两岸建成。站在新庄子地高坡远眺,可以看到灵台遗留下来的高土台和上面地庙字。《诗经?大雅》有灵台诗句“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

河边的树木茂盛,清风吹拂,哗啦啦的响成一片。夹杂着河水的甜腥的凉气扑面而来,炎热酷暑瞬间就消失了,只剩下河畔穿梭的水鸟和成群的野鸭子杂乱的叫声。

“你家夫人是个有眼光的,这里唯有你家地产把了河湾,河水到了这里流的最缓,不但好引水浇灌,”兰陵站我旁边,指了指前面河湾冲刷出来的大片沙滩,“你看,旱季河水一退,还能有大片河滩出来,种瓜种菜的都是老天爷白给的便宜。我都后悔了,千亩水田你家六百亩旱田,成不?”

刚和庄子上地佃户见了个面,打发管家去打理分迁佃户的工作。基本上是自愿,走和不走的各一半,留下的都是年龄大些的人,愿意到长安城边见世面的年轻人居多,正和了我的意思,壮劳力留给自己家用,没力气的吃朝廷补助,太合算了。

“晚了,路上你说这话说不定我就应下。这会看眼里拔不出来,你就省省吧。”兰陵说的不错,颖挑的地皮简直太好了,河水流经这里轻轻的打了个弯,如条围巾般将庄子绕了起来,风景,地势好不说,光沙滩上成千的野鸭子都成了王家的无形资产,沙地上种瓜种菜的没点问题,说是六百亩,加了白给的河滩,也有千亩上下了,兰陵眼红到家。“能不能连河滩加到耕地里,一同报给朝廷?”既然沾公家便宜,没有手软的道理,土地面积越大,补助就越多。

“能,怎么不能?”兰陵指了指河滩上的野鸭子,“连鸭子也算成佃户的数量,岂不是更好?”

“也行,还不就您一句话。要是成了的话,河滩上的佃户分你一半。”我俯身拣起个鹅卵石,用力朝鸭群投掷过去,失了谁头,鸭子们嗤之以鼻,毫无动静。

“呵呵,饭吃的不少,就是不长力气,全长了心眼了。”兰陵学我模样扔了个石子过去,正中鸭群里,铺天盖地的飞了起来,好壮观。“现在过了季节,要是再早俩月过来,河滩杂草芦苇里,能拣好多鸟蛋呢。”

“你常出来玩?”我拉了兰陵进到河边的树林里,找了个平坦草厚的地方坐下,阴凉的舒服,“听你口气是熟手了。”

“也是找机会。我那个家里,死气沉沉的,怎么能住的舒服?”兰陵起身找了个水洼,胡乱翻了一阵扣在水洼的枯树干,抓了个螃蟹出来,递我手里,“光了脚,水里抓鱼抓蟹的日子才有意思。要没你,这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朝下混,要说这富贵啊,还得有点人气才能衬的出来,我如今才算是有点人气了。”

这话没错,守了地位财富的,偏偏没了人和,想想也无趣。曲高和寡,就是这个道理。皇上皇后的,站了那么老高,也不一定过的比庄里的佃户们幸福,他李治就算拿了皇位来换我这个伯爵,我还不愿意呢。“是比去年见你时候好看多了,这会才象了女人,搂了抱了的心里也踏实。”说着将螃蟹放到水洼边,目送它离去。

“那当时呢?当时若同你搂搂抱抱的,就不是女人了?”兰陵脱了鞋子,把脚丫子埋进沙土里去。

“当时抱的是公主啊。你想想,无论是谁,抱了公主是个什么心情?男女接触亲近,情投意合,本来是个高兴事,可公主俩字就把啥心情都破坏了,光觉得抱了庙里菩萨一样,得敬着。”

“什么话,还无论是谁!”兰陵笑着拔了把草草扔我一头,“想抱是能抱的?听你这话,亲近完了到是我沾了便宜,你吃了大亏?”

“那是,就差捂了被子哭了。”

“贫嘴,还就得让你捂了被子哭一回。坐近点,凉凉的没汗。”

“不,沙滩上佃户一群呢,看我的心慌。”

“呵呵,过来,叫你吃个亏。”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忘年

更新时间:2006-12-1 14:32:00 本章字数:5511

自打天热麦收后,这事情一件一件的接着,硬是守了个避暑山庄去不了,尽在家里捂汗了。眼瞅谢宝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正想了能过去逍遥一阵,可颖偏偏这个时候弄了大片的田产回来,又是规划又是盖房又迁徙佃农,全没能离了人的时候,一天紧过一天。

一早,云家人过来探望谢宝,见身体已无大碍,再一次提出将谢宝接走的要求。我没法反对,谢宝最近被老四纠缠的狠了,也流露出想走的意思,颖为了老四的所谓清白,二话不说,放人。

反正该送的信也送到了,该说的话都招呼了,秦钰的托付圆满完成,至于谢宝想住哪,是人家的自由,没我伸手的道理。送他的时候,我特意打了一包袱财物给他,十来贯钱的的样子,够吃喝玩乐一阵。

这年代送礼要看人的,看身份。与程初这些人往来,百十两银饼子的礼物常来常往,送的酣畅淋漓,收的也心安理得,但和谢宝之间不能这样,不是小气,是遵照本分。如果和平时与程家一样的送法,谢宝首先就不敢接受,弄不好还会造成误会,适得其反。

兰陵带来了好消息,王家丰河的田产正式被划为棉花种植试验地,朝廷按季度拨款拨狼,还分发了些大牲口,给庄上留守的佃户统一造册登记,农户们喜嗞滋的端起了铁饭碗,吃上了公家饭。

颖喜不自胜,卖力的招待兰陵一次,什么郡主、县主的来了一大帮子,这是王家近年来第一次大规模宴客,花足了本钱,用足了力气。全部按我的意思,亲自在厨房传授的厨艺,按照原来过年时候老妈那一套。光炸丸子、炸酥肉、炸麻花、炸麻叶的,就用了好几十斤菜油,黄焖鸡,条子肉,甜饭的整了一大堆,吃完喝完后,一股脑的打包赠送,反正天热,就是放了地窖也会变质。宗旨就是吃光喝光拿光,肥瘦不留。

因为是颖宴客,我随便露了个面就牵马跑了护城河边钓鱼,直到傍晚才回家。宾客都散了,颖正坐了正厅里喜眉笑眼的和管家账房议事,“今天怎么样?客人都满意吧?”

“满意,满意地不得了。”颖起身给我行了礼,拉我坐下,“别说是宾客,就是妾身都没吃了那么多的花样。好些东西都头一回见呢。”

“是,是。夫人说的是,这么些做法,闻所未闻。要不说小侯爷的本事呢,老汉我这一把年纪都活了狗岁数。”钱管家今天估计没少吃,大脑子圆溜溜的,长衫撑的紧巴,“下午一共送出四十一份,还是预备的少了。临了还有客人闹脾气。”

“呵呵……”能想像来,和男宾不同,老大一群女人家挤一起,唧唧喳喳,如同河畔地野鸭群,又掐架又鼓噪,大场面。“那就再做一些给送去,得让人家尽兴才是。”

“正是。”颖笑眯眯的点点头,满意的拍拍手。“就是不送也得做些子出来,可比平日家里饭菜好吃的多。委屈胡先生,和二女老四的回来晚了,就吃了些酸甜丸子(糖醋丸子)和几碗肥膘肉(条子肉),其他的鸡了甜米的。全都没了。”

“夫人可别这么说,就那酸甜丸子,在下一口气吃了两盘,过足了瘾。”胡先生站起来拱拱手,指了指钱管家大肚子笑道:“平日里要是回来晚过了饭时,就先看钱兄的脑皮。如果鼓胀鼓胀的,家里肯定是好伙食,在下定不甘人后;若要是平平瘪瘪,那就二话不说,直接树口称了猪头肉下酒。”

哈哈……胡账房这话说的形象,钱管家豪不在意,笑地酣畅,“胡老哥取笑了。托小侯爷,夫人的福,这日子一好,人嘴就变的刁钻,要说这不沾腥的饭菜,怎么就吃地不痛快呢,都是小侯爷夫人往常里照顾,惯了老汉这毛病出来,连我家婆娘都说伺候不起老汉了,呵呵……”

“正说呢,今天护城河里闹虾子,钓了这一天,鱼没几条,全都是虾米。”今天家里都女宾,慌忙出门没太准备,随手抓了几块猪骨头用来打鱼窝子,钓了一蒌虾回来。“都放了窗台上,让厨房烧了开水在里面稍微的过一下,这个东西沾了醋水下酒可是极品。”

颖听了我的话,不好意思的告了罪,跑去给我张罗晚饭了。

既然就剩我一个吃饭,后宅里畅快,一大盘虾子,一碟撒了姜末的醋汁,一壶老酒,天井里一坐,悠然自得。

谢宝一是,老四没了玩耍,成天同二女在后宅里成精,嘻嘻哈哈,没一点失恋的样子。看来颖是走眼了,老四只把谢宝当今解闷地对象,情了爱了的,没有的事。至少从模样上看不出来。见我吃喝的自在,跑来搭讪:“姐夫,我姐呢?”

“哦,趁了这会天还没黑,去庄子上看看,后面正填地基呢。”我剥了虾壳,蘸了蘸调料,“来一个不?”

老四听颖一时回不来,来了劲,朝门外调教达莱的二女喊了声,抓了只虾学了我的样子开吃。

二女跑来见老四吃我的饭,小脸拉了多长,胡乱洗了把手就七手八脚的上来剥虾子,一个劲的朝我碗里攒。老四没二女手脚快,正吃着没了,瞪了二女一眼,嘟囔道:“好心叫你来吃,尽帮了欺负我。”

二女哼哼一笑,擦了擦手,跑了。

“明天我再去钓点,想吃虾还不容易,满河里都是。”将放虾仁地碗推给老四:“你都吃了去,我吃饱了。”

老四在家里从不客气,端了碗就塞,满嘴的食物还挡不住她说话:“姐夫,人家都和你这般年龄的,不是削尖了脑袋往朝廷里钻就是杀敌夺旗的建功立业;您这么好出身,要身份,要地位,要人和的都全,随手就是高官显宦。光钓鱼不嫌糟践时间?”

“把当官想地简单了,你姐夫没那个本事。”小丫头学了大人的模样说教,有意思。“这么一大家子都顾不过来,当官领兵才浪费时间,没功夫。”

“也就您这个说法,我又不是瞎子,有没有本事自己说了不算。得外人说。”老四掏了手帕擦嘴,“看眼里才是真的,这次打高丽不是您的筹划么?连我姐都加了诰命,往后见皇上都不用下跪地。姐夫,您见过皇上没?”

“没,皇上那么好见的?”我哑然失笑,这丫头思维方式和常人不同,“皇上就一个,像我这样的,京城里一抓一把。都赶了面圣,还不得给皇上烦死。”

“皇上不见您,那是他的错,放这么个人才不用。多大的失误。“老四不满,武断道:“花露水作坊里,见了有才干的我都知道提拔,他一个皇上,连我都不如么?”

“呵呵,说疯话。”对于老四的管理手段,我比较欣赏,可和人家高层领导没可比性。“虾要是觉得好吃,明天我再去钓些。哦,对了,记得上次那个吐蕃商人吧?人家下次来要通知我,好好款待。”这个吐蕃人得巴解好,不管是为国还是为钱,往后用他地时候还多。

“恩。您放心。”老四回房拿了几个瓶瓶出来,“姐夫,您内行,新出的花露水,给个说法。”

我将瓶子推了一边。“不看,交给你和二女的,我不插手。是好是坏你俩看了办,不用问我。”我对香水的鉴赏能力出奇的差,没有资格评价。

“嘿嘿,还是姐夫说话听了顺心,比二女好多了。她天天防贼一样防我,只怕我偷了你家秘方去,上次进了她配药的房子,劈头盖脸的给我一顿臭骂,说翻脸就翻脸,可难伺候。”老四笑嘻嘻的把瓶子收了起来,“二女这些天一回家就躲了我,故意不和我说话,想让我没意思,早早回家呢吧?”

“她调教高丽婢女忙不是专门避人吧。她原本就是不太说话的人。”老四看着粗条神经,却是个细发人,二女的用意被看破了,我得遮掩下,“作坊里忙了一天,累地不说话时候也有,你没来的时候她也这样。”

“姐夫,你这话就护短了,反正你家里都这个脾气,从来不说自家人不对的。”老四嘿嘿一笑,“本来打算先回去住两天的,偏就不走了,不能趁了二女地意。”

“那是,那是,想住多久得看你的意思,我没意见。”这还是个滚刀肉,不好伺候,“明天我还给你们钓鱼,这会回屋准备下渔具去,你和二女先玩,玩好。”她要是个男的,我或许得夸两句,可女的这个脾气的话,一定要躲远。

兰陵后天要在西苑回请颖与众贵妇,请了假,要亲自去安排。我乐意清闲几天,一个人跑去钓鱼是惬意的事。所有地渔具都是我亲自做的,制作整理渔具同钓鱼一样的有趣。

不用挖蚯蚓当鱼饵,家里饲养的蛆比蚯蚓更有效,装了木盒里,撒一把面粉上去,又干净,又不沾手。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昨天去的晚,几个好地点都被垂钓爱好者霸占了,护城河有个连通外渠的入水口,今天一定要抢占那个宝地,昨天一个老头坐钓了一天,三四斤的大鱼连上了几条,看的我眼红。

太好了,风水宝地没人,我搬了几块断砖垒了个坐处,趁了清早抓紧时间钓,天气热,过了午后就不太上鱼了。

“哦,收获不小啊。”昨天那老头来了,提了提我水里的鱼蒌,里面已经大大小小地十来条战利品,“几乎都鲫鱼,小娃娃有水平,这鱼老夫平日里钓不来,滑头的紧。”

“嘿嘿,老伯伯夸奖了。碰运气,一拨一拨的,冒碰。”老头慈眉善目,说话语气柔和,人听了心里舒服。这老头是个有钱的,穿着虽然朴素,但渔具绝对是上品,红闪发亮笔直的套杆让我看地嫉妒。连打渔窝都是用酒水泡过的上好小米,一撒就是一大碗,不是诱鱼,是喂鱼。只有长期占一个地方垂钓的人才花这个本钱,而在这个年代属于浪费行为。“伯伯把了这里。小子另找地方去。”渔友不分年龄大小,见面不管认不认识都和气,人家这么大年龄,又下了长期渔窝。我没理由厚了脸皮霸占这里抢夺胜利果实。

“不用,我站你边上钓,鱼多呢,钓的过来。”老头上了河岸一手一个的挟了两块大青砖下来当板凳。着的我目瞪口呆。我尽量是找垒城墙弄断地小砖块,要让我抱了一整块下河提,能累我个够呛,若一个胳膊挟一块,我会死。

劲是大,腿脚也利落,不过这老头钓鱼是个捧槌。怪不得昨天老远看他一气的上大鱼,今天又说鲫鱼狡猾,他用的鱼钩也太大了,鲫鱼最大也就半斤。小嘴小身材的,就是想咬钩都难。鱼具好是好,让他一用就糟蹋了,人家拉杆子讲究的是手腕功夫。鱼漂沉下去的一刹那,手腕上下就一两寸幅度的轻抖,即优雅又潇洒,颇有兵不刃血地风范;他到好,直接用的是丹田劲,拉杆时候箭步。顶腰,双臂抡圆了一较劲,鱼竿鱼线发出破空的尖啸声飞到半空,若手里的鱼杆换了鬼头刀,活生生就是个刽子手。可恨的是,他发力的时候偶尔还吆喝一声,弄的我在一旁提心吊胆,只怕漫天飞舞的鱼竿鱼钩划拉到身上,太危险了。

“哎!又空一杆。鱼越来越滑头。”老头满心希望的拉了个空杆,摇头不满,回身又挖了一大碗小米撒到水里,“怪了,咱俩一个地方。你怎么一条接一条?是不是用了好鱼饵啊?”说着蹲下来翻看我装蛆的小盒子。

“伯伯,现在就是鱼吃食地时间,鱼饵好坏无所谓。”我手腕一抖,又是一条,老头看的羡慕。“都是托您的福,每天打这么多小米进去,这里的鱼都养成每日来这里进食地习惯了。”

“那怎么不吃我的钩?老夫试试你这个。”说着掏了几条蛆串在鱼钩上,摆了杀人的姿势等待起来。只一会,破空之声又起,“哎呀,还是你这饵厉害,下去就一条。”一条可怜的鲫鱼被老头提了起来,鱼太可怜了,不是被钩了嘴,是挂了肚皮硬拽上来的,惨!

“伯伯,你这鱼钩有问题,”我看的惊心,要是被他那大地鱼钩一下子,非死即伤,“来,换我这个试试。”昨天晚上没事,我蜡烛底下精心造了几枚鱼钩,挑了个合适的递过去。

“恩,怪不得,还是你这个看了细发,”老头高兴的接了鱼钩,笨手笨脚的绑,几下没弄到一起,鱼钩还给掉了河里,看的我想打他。没办法,重新找了一枚,帮他系在鱼线上。为了安全期间,特意演示了几下拉杆的标准动作,老头学的蛮快,才几下就有模有样了。

“哈哈,不错,要说什么事情都得学呢,”老头连续拉了几条上来,喜的眉开眼笑,“多亏你了,四天来钓的鲫鱼加一起都没这一会多。”

四天,怪不得。能这么说地都是新手,看来他是才入门的。“呵呵,伯伯过奖了,什么学不学,相互切磋而已。要说您钓鱼的气势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光拉杆那一个动作就惊天动地了。”

“呵呵,听出来了,你小子绕了弯子编排老汉。哈哈……”老头笑的爽朗,一屁股坐了青砖上,胡乱抓了把野草擦擦手,从精致地皮囊里拉了个食盒出来,“一大早跑来,没吃早饭。你也来一起,带的多。”

早上我也是没吃,老头爽快,我也就不推辞了。胡乱擦了擦手,坐了老头对面,没筷子,就手抓了吃。钓鱼爱好者都这样,只要玩的高兴,卫不卫生的早就抛却脑后了。老头的饭不错,我捻了个丸子放嘴里,好吃,再来块炸鸡,不错。鸡炸的有水平,外面裹了鸡蛋拌的面糊炸的,又酥又香,要是才出锅的更好吃。还有几根麻花,我顺手拿了根,端详了下,面熟,见过。如果不猜错的话……是陈老四的手笔,老四搓麻花是一绝,看我搓麻花有趣,非得凑热闹,我教了一下午,她都弄不到一起,三瘪四不圆,如同被雷劈的歪脖树。

“好吃不?”老头吃的高兴,麻花咬的嗑嘣作响,“要说你还是个有口福的,这东西老夫也头一次吃,味道好。”

“哦,的确好吃。”跑这么老远还能被别人邀请吃到自家的东西,简直太幸福了,这老头肯定就是昨天颖邀靖的某女宾长辈,“伯伯的意思,平日里不常吃吗?”

“想常吃,哈哈。”老汉掏了个酒葫芦出来,喝了口,啧啧有声,“都是别人家送的。要说啊,送食盒的人是个有本事的,年纪估计就和你差不多大,是奇才。老夫有心去拜访,嘿嘿,可惜了。”

“可惜?”这老汉说的是我,听他话里怪怪的,不知道我怎么个可惜法,“怎么说?”

“还说啥?和他不是一路人。快吃,吃了好钓鱼。”老头摇摇头,一脸失落。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眼病的危害

更新时间:2006-12-1 14:32:00 本章字数:5320

这个自称与我不对路的老头人不错,至于为什么不对路,也不想多问,人活在世上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一件一件的都去追究下来要累死人的。既然不对路,还能直率的赞扬我是个有本事的,证明这老头心胸宽广,能容人容事,值得结交。有什么误会的话,往后相处的时间久了逐渐也能消除,现在不用着急,毕竟才认识,没那个必要。

得了我的鱼钓,学了我亲传的潇洒无敌拉杆神技(自认为),一天下来,老头的战果颇为丰厚。这年代没有专业养殖一说,护城河的水是从长安附近的几条大河里引来的,水生资源丰富,鱼虾、王八、黄鳝的钓了好些,下午清点战利品时,老头只留了鱼,几只王八黄鳝就准备朝河里放生,我趁机用鱼将他认为没用的品种交换过来,赚了。

“娃娃,你明天还过来不?“老头一脸喜悦,手里摇晃着满满的大鱼篓,开心道:“今天多亏了你的指点,老夫仍旧早起那个时间来,你若来,我带俩人的饭。”

“好,好。”我满口答应,明天兰陵宴客,我有空的很,“小子明天一定过来,伯伯一直在吧?”

“一直,哦,在。只要没事就来。”老头皱皱眉,忽而笑道:“老夫流年不利,搬了新家碰上恶邻居,吵吵打打的烦心,没成想这钓鱼还有这般的乐趣,正好岔了心慌。哦,对了,你要鳝鱼、王八的干嘛?”

“吃啊,王八大补的,养到了冬天吃,强身活血。鳝鱼味道鲜美,回家正好下酒。”渔篓里十来条大黄鳝,能炒好大一盘子。关中人不会做这些东西。见人家长的丑陋就不喜欢,以貌取物。

“古怪。小心吃坏了身子,”老头打量我几眼,起身背起渔具渔篓。将青砖挟了起来,上河堤放回原处,站上面朝我挥挥手,“临走砖头给人家放回去,走了。”

从小看大。光这么个小动作就值得我尊重。

都说这社会进步,生产力进步。资本主义比封建王朝先进,社会主义比资本主义先进,我一个社会主义过来的五好青年的觉悟竟然比不上人家封建社会一介老朽,回头着看远处一个中年钓友也正将城砖朝河堤上搬……不光是老朽,比不上的人多了。社会进步,人的觉悟反倒是退步了,想想当年我家装修时,专门雇了辆农用小车一口气将单位盖楼用地沙子朝家里拉了四趟,朝家里搬公家的打印纸。朝家里拿……太丢人了,我是个连单位一次性杯子都成打贪污地委琐男,虽然同事都这样,可他们没来唐朝啊。

丢人归丢人,改不改的另当别论。看了旁边没人,偷偷将砖块都踢下河里,没了,很好。

连续两天,葱爆鳝段,油焖河虾,红烧鲤鱼,红枣鲫鱼汤,一壶烧酒,一轮明月,俩老婆,一个胡吃海塞的小姨子,一切都很和谐

两天过地太快,要是兰陵一口气宴客俩月就好了。手里抚摸着昨天那老头昨日赠送的钓鱼杆,好手感,好精致。真是有钱人,光这竹节上雕刻的山水风景就值了大把的银子,说送人就送人了,幸好是送我的。

“你能不能正经点?让你帮我复算一下难题,抱了个竹竿死不松手地什么意思?信不信我给你崴了?”兰陵拿了好些个怪题发问,可我耍的野了,心思死活收不回来,弄地她有点不随心。

“别,可是贵重物品,崴了我找你拼命。”赶紧将鱼竿收起来,为了堤防老四这个侦察员,我搬了椅子持鱼竿放到高高的书橱顶上,朝兰陵笑道:“一个朋友送的,人家的心意,不敢怠慢了。”

“尽是干没名堂的事,吃鱼吃虾的集市上没有?至于跑外面自己抓回来?”兰陵不屑一顿,“这些都是弘文馆里递来的难题,尽快给做好了,我面上也有光彩。”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虚荣起来了?”兰陵昨日宴客后心情大好,大早带了一筐子葡萄过来,又送颖了几件精致首饰,笑逐颜开的,“都弄了一早上了,休息会,几道破题还难不倒我,肯定给你解答。”

“虚荣啊,那要看情况。首饰,马车,府第地,这些我不希罕。吟诗作赋的,第一第二的不好排,毕竟这文章诗赋的到了一定程度,能不能精进*的是天赋。我会,用起心来,虽比不得你家夫人,也算是个能挑梢地,”兰陵笑着把笔洗净挂到架子上,“可自从接触你后,才短短的一年不到的功夫,这算学上的题几乎再没有能难住我的,可不得虚荣一次?”

“切,还说难不住,明明自己算过的,偏没个信心,有本事别找我复核。”兰陵现在可以算是数学家了,至少在这个年代是。“对自己有点信心,别老是依赖我。其实说算学啊,一是思路正确,再就是细心。说实话,我虽然懂的比你多,但准确率肯定没你高。就按早起你拿的这些当了试卷,在咱俩都会的情况下,我考试的分数绝对没你高。”

“也是,你太懒散了,做完从不见你检阅。”兰陵伸了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昨天从早到晚的忙,怪困的。你家宴客的时候做的饭菜别具一格啊,什么时候让厨子去我那边教教,昨天人虽多,可饭菜比不了你家的,大家心里清楚,不好意思说罢了。”

“随便,你几时要就都成,不必我我,贱内就作了主。一会午饭有好吃的,嘿嘿。”昨天钓了好些黄鳞,吃不了就养起来,给兰陵尝个新鲜。“银杏茶也喝一段时间了,感觉有效果没?”

“恩,或许有效果。反正最近没有犯过病,”兰陵过来轻轻*我身上“这茶就是没效果都能治病,有你体贴着,只当是医了心病。”

“那当然。心情好身体就好。”拍拍她脊背,天热。背上潮潮的,“家里才忙起来,去山庄还得推些日子。你要嫌热先住过去。”

兰陵俯身在我脸上贴了贴,“没的事,就等你一起去呢。哦,对了,这些天你扣空去南林苑看看。过了八月棉花就陆续开了,你操些心。”

“大姐。这才六月没过完呢,大伏天我跑了老远去看花骨朵,耍猴呢?”西瓜没了,南林苑不去也罢。“再说了,就算开花我也不去,我又不懂。”

“不懂了学学,多看看有什么坏处?你可是应承了事情的,用点心思。”兰陵对我这个死狗样子无奈之极,“你比一般人都聪慧。可怎么就不朝正道上用。”

“好,去。也得八月过后吧,开花了再去成不?先不说这个事情,早起来的时候你不是提了吐蕃那边的动静么?怎么没了下文?”兰陵早上随口提到朝廷派了吐蕃的探子回来了几个,带了好些情报回来。正好奇呢,颖跑来说了几句话就给岔开了。

“对了,这些探子在那边待的长久,风土民情的都熟悉。你说地那种鸟他们见过,的确是在青稞地里吃虫子地……”兰陵将我上次提到的吐蕃攻略于探马汇报的情况联系起来分析。

吐蕃大部分地区种植青稞,其中也夹杂一些小麦稻米,但种植范围小,可以忽略不计。在风调雨顺地条件下,青稞亩产大约为一百二十斤到一百五十斤的样子。吐蕃地广人稀,耕种手段虽原始,但青稞这东西比较耐活,属于种后几乎不用管理,只等来年收割的无技术含量农活。一个人种个一二亩很是寻常。牛羊马匹又多,农活还简单,看来那地方不太饥荒啊。

“哦,那没了青稞,他们吃牛羊的也能活下去吧?”对这个问题我不敢确定,万一没了粮食,人家吃肉照活,起到的作用不大就白费力气了。

“光吃肉可不行,就算人能受了,牛羊终究有限。只要能祸害了他们地青稞,三两年没个收成的话,哼哼,不攻自灭。”兰陵一提了吐蕃,眼神闪烁地来了精神,“你说的这么个办法到底有没有用?要钉实,朝廷才好打理个章程出来。”

“头一两年不会有大效果,是个长远打算。鸟没了,人也能动手捉点,不过产量肯定要下降,过个七八年,定然能见效。”高原气候,生物链本来就脆弱,一旦出现了断层,不光是青稞,祸害的大了。“如果吐蕃遭了灾,朝廷是个什么打算?那地方不适合咱们这里人居住,就算纳入版图,也不会长久。总要被别人抢走的。”给兰陵阐述了下自己的看法,现在这个条件,在西藏根本没办法住民驻军,若要成立自治政府,和现在的区别也不大,还得吃朝廷的补助,还要闹分裂,属于赔钱货。只祸害不占领,趁了吐蕃虚弱,将云贵地区纳入版图属于只赚不赔。

“只要吐蕃虚弱,无力为患,我朝就可腾出手来全力对付突厥,现在突厥内乱,正走动手的好时机,但吐蕃这边肯定会钻了这个空子攻打吐谷浑,朝廷也是两难之间,难以权衡。”兰陵一把拉开沙盘上的遮盖,低头研究起来,“如果不趁这时间拿下突厥,往后等它内乱平息再动手就不太容易了。”

“那就叫他乱下去。”西突厥内乱地有点早,送到嘴的肥肉不吃当然可惜,但拢右的兵力不够,一旦同突厥开战,吐蕃趁了空虚定会拼了老命攻打吐谷浑这个风水宝地,这是吐蕃进入平原的先决条件。“肥肉嘛,多炖一会才有味道,还是那句话,拉左打右,拉右打左,平衡其势力,叫他们杀个痛快。朝廷不妨和突厥弱势一方通个气,定个秘密的军事协议,许他点物资钱粮,任他两家折腾。”

“是这个道理,杜尚书也觉得牺牲吐谷浑换取西突厥不合算,毕竟眼讲最大地敌人是吐藩。”兰陵目视吐蕃版图良久,笑道:“这就是个无理之地,说他苦寒还偏偏住了一帮子野人,朝廷就算占了也无法经营,鸡肋之说,莫不如此。”

“呵呵,现在朝廷太强势。对版图奢求过度,不是好事。打江山的。只怕不够大,一气的攻城掠地,不打到天边不罢手。打是痛快。国力强威时,打谁谁服。但后面怎么个管理,怎么个经营,都是难题啊。就和做生意一样,做大了。做火了,手里有了钱。见谁家的店面二话不说就盘了下来,也不管是赚是赔。一家两家的无所谓,一旦盘的烂店铺多了,再有钱都垫不过来。风光是风光,可本来好好的日子就闹了稀荒,日子久了……”后面的话我不好说,可这地确是个瓶颈,疆土小了担惊受怕,怕敌国侵略。疆土大了也担惊受怕,怕管不过来,怕四分五裂。

“这是真话,不用怕,就算皇上跟前也说得。”兰陵摇头苦笑。“偏偏现在提出对突厥用兵的人占了多数,这挑头地还不能得罪了。”

“哦?谁啊?耍这么大?”不能得罪这话谁说都不希奇,就是从兰陵嘴里说出来有点难以接受了。

“谁,还能有谁啊,你那泼皮无赖的程爷爷。”兰陵提到程老爷子嘴角就挂了笑意,“人家苏定芳下了高丽,封了公,他就不乐意,他就闹,带了一帮子老头闹。都知道他能打,按突厥现在这光景,他去了肯定能打下来,他也就是瞧准了这个便宜,只怕是叫人给功劳分了去。”

“哈哈,这有意思,够圣上头疼的吧?”程老爷子属于无理搅三分地老泼皮了,现在还抓了理,不闹才怪。李治才平了高丽,心气正盛,就算他明知道打不得,也不能当面呵斥,以免堕了自己的风头。“老爷子出马,那肯定是鸡犬不留了,别说西突厥,估计一路就杀到吐火罗(阿富汗一带)了,可得拦着。”

是真话,这老家伙泼皮无赖是装的,打仗有一手,一挑十的事情常干,什么千骑破万敌的战绩不少。

这‘破敌、破城’地话听起来顺耳,其实比‘屠城’要残酷的多。唐朝‘屠城’是有规定,几屠,屠几日,分类分工严明,令行禁止,属于占领后地报复手段,有控制。如:限定对方三日内开城投降,但对方第四日才认输,大军占领后为了立威,有组织有纪律的杀戮为‘屠’。

但‘破军,破城’没有规定,可以鸡犬不留,属于战时不可控制因素。不是对方认输,而是强攻得手杀入城池。此时,城内所有生物都是假想敌,都有威胁,都在杀戮范围内,可杀绝。程老爷子平日只说‘破城’不说‘屠城’,属于典型心狠手毒不积德类统帅,按我的理解,就算对方投降,他都得弄个强攻入城的架势出来,要不就弄不到战利品了。

苏定芳次此高丽平壤一役就属于破城,估计‘破’的太厉害、太爽了,引起了程老爷子的嫉妒,现在周边国家都比较温顺,‘破’一个就少一个,越往后就没机会了,才吆喝了想去突厥玩玩。

“这老头,和人怄气没点深浅,还不好劝阻,这些天都他闹的。”兰陵估计见了老爷子闹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都是名将,都是忠心耿耿,都有理,都不好得罪。现在正僵住了,圣上是有心责罚又于心不忍,他程老头就是抓了这个痛脚。子豪,你是明事理的,和程家关系过硬,要不帮忙劝说下,也算是为国除害了,呵呵。”

劝,我怎么好劝。这不是一两个大帅能掀起地风浪,都是代表集团利益的,属于有组织有预谋的活动,是军方内部矛盾,我可没当和事老的分量。“别找我,你也是,病急乱投医。程老爷子一帮子闹腾,你们皇家不想打又想当好人,找另一帮去对着闹不就成了?”

“那有你说的简单,谁能闹过那帮兵癞子?别看平时武将们谁不服谁,一到了这时候抱团了,和程老爷子不对付地那几位老帅,死活不吭一声。苏定芳和程老爷子不对付好些年了,想让他牵头平衡一下局势,那知,前手还和程老爷子动刀子,后面就找不到人了,一群老杀才。”兰陵说的自己也笑,“你也帮忙说说,不是和几个老帅有交情吗?不是有人还着急着把孙女嫁了你的么?”

兰陵长了个驴耳朵,连工部看爆破筒的笑话都传她那了,“好,说说。明天我找程老爷子去,反正就说一下,也成不了,只当给你个面子。”兰陵不负责任的笑道:“呵呵,我也没想了你去说通,胡乱尽力,大家都做做样子,关键还得杜尚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