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差那么一点。”

张馥一拍大腿,又一副不爽的模样,“可她云家不过是个土财主,按眼下这情形怕连财主俩字都不趁,怎么就叫她占了先机?”

了解,了解张馥意思了,他开口晚了,云丫头先把话说了,现在不是感情上有多大的挫折,是自尊心受到了挑战。同情地拍拍张馥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姑娘,你得让着人家。佛曰: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切勿再生执念,凡事亦随缘。”

“什么佛?”张馥听得新鲜,成天见我满嘴跑白话,今出来这么一句雅的,抽个嘴想笑。

“温州佛……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在慰籍你,多时轮到你考我了?”

“倒没听闻过这句,若无别人知晓的话,子豪兄将这句借与小弟,何如?”这是个厚脸皮的,刚被对象踹了都没痛苦完,又想把没主的雅句占为己有,实在可以成佛了。

我大方,如此这类的东西多了,自家兄弟,借就伤感情了,直接拿去。谈笑两句,也知道张馥是在努力调整心态,我也失恋过,乐观的男性失恋都这样,尽力营造个轻松的气氛来掩饰内心的伤痛,气氛起来了,伤痛也去得快些,一两日就烟消云散。

“想明白了。既然是好姑娘,小弟也钟情许久,即便是个土财主出身,也不能错过了这一遭。”说着回身找了个茶碗出来,一口气给酒斟满,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咕咚咚干完,“这婚事就算应了!小弟这就回家和二老扳板道理,什么门当户对,邪气!”

我靠……

正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恶媒

更新时间:2007-12-1 11:31:10 本章字数:5764

这事闹大了!

一把给张馥脖领子拽住,“重说!”

张馥吓一跳,差点给还没到胃里的酒给翻出来,打着咯连咽了两口,“好酒!”

“谁占了先机?你不是去那啥的吗?”一松手,给张馥丢了塌上,这酒鬼才从刚刚的牛饮里清醒过来,一个劲拍胸膛压酒劲。

“是啊,小弟恼就恼这点,这婚事该是两厢情愿后又男子一方提出来,可就被个姑娘占了先机。小弟本打算是说清楚,可……”张馥说这里还兴奋地搓搓手,“峰回路转啊,幸亏是云姑娘先捅破窗户纸,要不就误了这大好良缘,险哉,险哉!”

理论上,云家也可以找别的买主商谈,但这只停留在理论上而已,挑地的同时更是挑邻居,处在王家包围下的地头都没落了王家手里,谁还敢来插这么一脚?厉害,厉害!看来云丫头真打算牺牲了,颖这么以退为进,一下将云家逼到了绝路上,只好出此下策。

“都说清楚了?”处于责任,我不得不先把话和张馥挑明,“云家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该是都明白了吧。”张馥不在意地笑笑,“说清楚了好,时间不长,话可没少说,从前往后该有的都有了,抽水机具而已,小弟也见了,说起来俩学生真下了功夫,若大的谷仓都摆满了。”

“你知道就好!那丫头就是为了这个卖地,明白?筹不到钱了,又眼看出成果了……”

张馥一摆手打断我,笑道:“卖不了地就卖人,说起来就这个道理吧?”

……我还没敢组织这么尖刻的措辞,看来张馥倒比我大度。

“子豪兄事前已经看出端倪,还专门找云家姑娘谈过这事,她都给小弟挑明了,还专程行了大礼致歉。”张馥毫不在意的转着茶碗。轻叹一声,“这事若搁了前几年,小弟定然会动怒,甚至刚刚也动了怒。不是为云家姑娘,这事上学生不该瞒了师长啊?可想想也明白了,在这俩学生心里,姐姐比这师尊来得重,尤其像云姑娘这样的姐姐。小弟也过过清苦日子,清楚朝不保夕的心境,一步步挨过来靠的是命硬,就好像早年爹娘间相互掺扶了挺着,为的不是自己,是家里这一群小的。”

“性质不同,说的是你,什么个意思,同情?”张馥比一般纨绔子弟要善良得多,虽说这些年在外面也见了不小的世面,可还没有到世故的地步,凡事多以感情为出发点,容易产生错觉。

“不同情。”张馥摇头,一字一板认真道:“一个孤苦无依的姑娘家能从片白地上挣出这份家业来,谁敢同情?是敬重。和深宅大院里那些闺秀不同,不是说想怎么就怎么的人,云家没这个本钱。藏着掖着,小心谨慎,说起来虚实难辨,可谁能为这个怪她?谁有底气要求这么个女子要步步实在,句句坦诚?”

没救了,连我话都听不懂,照这样下去八匹马都拉不住他,“停!云家怎么过来的我比你清楚,用不着死力维护。你现在不是说人家姑娘人品如何,是你俩若那啥了,你抱着什么心态和她过日子?这中间是生意还是感情,你敢确定这么在一起就能安省了?”

“哈哈……”张馥漫无目的地笑了几声,拧个眉毛胡寻思,脱口问道:“子豪兄与大嫂当年婚配前应该没见过面吧?”

“忘了……”

“说句冒失话,王、陈两家不般配吧?若深究起来,到底算生意还是感情?”张馥问得小心翼翼,问完立刻闪身朝后挪了挪,留出挨打闪避的空间。

“算了,改日抽你。今儿你脑子不够用,赦你无罪。”缓和下语速,尽量使用节奏感将张馥拉到自己的道德认可范围内,这孩子有些冲动,可以谅解,“我和你嫂子之间不同,没有可比性。就算理解为生意,也是陈、王两家的生意,我俩之间没有夹杂那么些怪东西。你与云丫头不同,张家首先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你父母一关都过不了;下来这生意是你和云丫头之间进行的,就是说在成婚前已经在感情上夹杂了太多不合拍的东西,你认不认可?”

张馥思量半晌,点头。

“以上只是其一。现在推开说,二老也同意,云丫头进了张家门,皆大欢喜不?还没有!她凭什么朝你家里(去,知道牺牲二字的含义不?咱换个字眼,捐躯,这能听懂了吧?”长长出了口气,苦笑道:“找情投意合的也好,指腹为婚也罢,哪怕撞婚逮谁是谁,这都能期盼个好日子过,唯独这捐躯太可怕了,视死如归啊,从内心里就没把你张家当自家看,进棺材而已。你指望她到你家里能和你嫂子进王家一样?丫头的立场根本不在张家身上,是为了云家往后有个好出头,是俩弟弟,是九泉下怎么向二老交代。”效果不错,张馥听的有些动容,再接再厉道:“你这是打算和谁过日子,是和心爱的姑娘呢,还是和云家的立场?嫁了你以为就能死心塌地的姓张了?信不信,我所认识的云丫头不是能轻易改变立场的人。”

张馥听得有点头晕,烦躁地伸手顶了额头上乱揉。

“我是过来人,也知道这丫头是难得的好闺女,只要你能放弃张家的立场和她志同道合用后半生看护云家的话,那就美满幸福了,日子肯定过得如漆似胶。”

“不可能!”这次张馥没犹豫,同一时间里就做出了决断,“嫁了张家就是张家人,尽心尽力照顾云家可以,可立场还是张家的,她凭什么要我当上门女婿?您刚说的不是她嫁我,是我嫁她了!”

“看,这就明白了。当然,以你的身世她不敢求你姓云,不过是她姓了张后依然会把你当姓云的看待,形式变了,结果不变。”

“怎么会?”张馥忽然反应过来,反问道:“云家俩小子即刻就成婚,就该掌持家业吧……”

“今厅堂里的情形你看到了?你以为这俩小子能转瞬间掌持家业?笑话!他俩就是想,丫头不定愿不愿意呢。说难听话,丫头只要活一天,云家就得按丫头的意思转。你培养的不过是俩能识文断字的奶娃而已,娶的可是奶娃亲娘,这会说是姐都不合适了。”用看待继父的眼光扫视张馥,讪笑道:“这不是给自己找婆家,这是给孩子找爹呢,你还正好合适,要身份要地位都全了,反正孩子在你的遮护下吃不了亏,称心如意。”

说完就想抽自己两下,这话太毒了,可不能眼睁睁看了云丫头就这么把自己和前途大好个优秀青年给摧残掉。我不是没想过有好结局,若情投意合的话,哪怕真是老夫人作梗,需要我出面张罗都心甘情愿。门户不对可以争取,现在又加上立场相悖,这俩人就算在一起也绝不会安宁,丫头这是害人害己。

张馥面如死灰地只喘气,伸手又朝酒壶上摸,被我及时挪开。

“小弟这是错了?”

“嗯,错大了,像个傻B一样。”

“傻B是个什么典故?”

“就是二傻子在屁眼里插了根毛笔,很形象吧?”

张馥痛苦地点点头,“是插错地方了,该插了笔筒里。那往后您不能拿这个典故来羞辱于我。”

“看你行动,要不满京城都知道这典故了。你可是堂堂工学学监啊,想娶什么样的没有?非得用不合时宜的方式去插不合时宜的物体?”用力朝张馥肩膀上拍两下,“振作起来,不用直接去毁约,反正私定终身这事也不合法,丫头既然想借你趟了这难关,你就尽心尽力地帮她一把,用心多接触些时日。若这难关过了,丫头觉得暂时不用谈婚论嫁了,你也就消停了,只当是帮自己学生,别顾忌太多。”

“其实不用这么麻缠,”张馥懊恼地在案几上砸了一拳,“帮自己学生一把有什么不对?早早来给我说,早早就能了结,云家想居功不是错,世间哪个师长不愿意让学生露脸的?”说着忽然起身朝我变态一揖,“这些年里多亏老师照料,张家三兄弟跟了您是福分,凡事都先紧了我三个出头,没您苦心经营栽培,张家也走不到今天。”

“屁话,坐好!”

张馥即刻坐直,“您才是好师长,始终尽心尽力默默扶持着。想想学生多年来的行径,连进出云家都是带了目的去的,由不得云姑娘小看于我,即不能服人又不能服己,教人汗颜啊!”

想通就好,这也可能是云丫头潜意识里觉得张馥不可靠的原因之一。但关键肯定是嫌张、王两家是表亲,自家什么举动都会被王家知道个清楚,财力物力又不能和王家相提并论,说白了就是我和云丫头私交不错,可两家就没这么客气了。

颖懂道理,我大概叙述一遍她立即就明白了,没多大异议,从师长的立场来说我作的没错,从张馥立场上看也无可厚非,总之从王家夫人立场上出发,这地暂时难以得逞了,不过总有机会,颖很愿意在处理家务之余找邻家小妹妹消耗下过剩的精力。

就像颖提议的,抽水机的计划一摊在刘仁轨面前就立刻得到了肯定,老刘亲自督造了个仿制品出来后,大冬天发飙地在试验田里猛灌溉,吓得常贵领一干人马忙在一旁扩渠引水,生怕过多的水泡坏了冬小麦稚嫩的根须。

老头运动了一晌,那个痛快啊,过瘾,爽完立刻发现个问题,这玩意看着厉害,可汲水量和水车差不了多少,还没水车耐用。水车只要造大了,提水的高度自然增加,可这抽水机就难以把水搬运得这么均匀,搅七八十下就得换人,谁那么大功夫召集百十号人马排队发飙?

“只能说旱季里水位低时候,水车提不到水地情况下缓解下旱情,”我现在只能这么解释,这年代又没有电轮,哪来那么大动力给水压到上头上去?“现在还在摸索阶段,可以通过测验来进行实地改良。平原啊丘陵啊,总之不同的地理形态都要适应才是。”

刘仁轨甩甩额头汗水,畅快笑道:“总是个强身健体的好法门。常少监也谈论下观点,这三个人里唯有你是行家。”

这么多年历练下来,常贵早就不在老刘跟前怯场了,当了少监后也精于保养,尖嘴猴腮的也有那么几丝肉感,比以前顺眼多了。蹲了跟前仔细观察许久,“用得上,只要再耐用些,定是个好机具!”起身朝我崇拜一笑,“王少监高瞻远瞩啊,早就料到这点了……”

“我料到啥了?”不是不给他面子,你不用在BOSS面前太过分吧?咱刘学监还健在,我就不用高瞻远瞩了。

“啊……哈哈……”常贵习以为常一笑,“如今我朝人口分布不均,多处缺田可种,少处则千里荒芜,如长安附近就人多而地少,又不能让民众移居他乡。虽说土地肥沃单产较高,但消耗巨大,年年要从周边调集大量粮食囤积以备灾荒。”说这里轻捻鼠须怡然自得道:“难得朝廷体恤民情,才筹建这农学泽福苍生……”

“说重点!”抢刘仁轨前头给这獐头鼠目的杂碎喝止,免得老刘习惯性发飙。

“是,王学监提醒的是,在下孟浪了。”常贵又蹲了抽水机旁指点道:“虽说广泛灌溉的功效不如水车,但此物轻便易于搬运,非水车能及。有水源时就能排上用场,即便是坡地也不愁汲水,利于精耕。”说着指了正前方道:“此处就是精耕田亩,同一品种的收成高于粗耕五成。一些区域因为运水不易,比如地势高或远离水源,难以精灌,导致单产不足。有了这抽水机具的话,倒可以解决不少难题,实在是苍生之福,我朝之幸啊!”

我在等刘仁轨眼神,只要他许可,我立即就会冲上去抽这东方不败的下属。刘仁轨一反常态地微笑认可,毫不吝啬地夸我见识过人,顺便也赞扬常贵术业专精,“织造学精于器械,农学又能供提指正,老夫提议不若两家合作,由子豪从中牵引最是合适,如何?”

“妙极!”常贵赞叹地一合掌,下来的话被我瞪回去了。

“子豪既无异议,便如此议定了,尽管按所需择选人手,”说着笑吟吟拍着抽水机,“这可是继大白菜之后,子豪二次提议啊,老夫拭目以待。”

刘仁轨前脚离开,常贵后脚就自告奋勇贴上来。大白菜一役常贵劳苦功高获朝廷嘉奖,自此尝到甜头,此番又是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农学里由你指派,我织造学里找人,农学算你牵头,如何?”拍拍常贵肩膀,这人虽然嘴碎,可用的时候绝不含糊,靠得住。光看他眼神里那光芒就知道小宇宙开始爆发,就差嗷唔扑上去了。

虽然都知道这是个难逢的好差事,可张栉、张珲兄弟俩没有常贵那么大的名利心,一旦成功的话,比起弟弟那边工学舟船用抽水机项目要露脸多了,这年代多打粮食才是王道,跑远船的营生还比不上这精耕细作。

“别推脱,你俩只需去一个,剩下一个要帮我打理织造学。”伸手撕了俩张碎纸,一个里面抹了个墨疙瘩随手一揉,“抓!”

张珲运气好,得了外放,张栉也替弟弟高兴,朝我直道谢,下差见兄弟俩勾肩搭背地跑东门大馆子里庆祝去了。果真是家贫见真情,有时候蛮羡慕张家三兄弟,还是堂亲就亲密到这份上,比起大家族里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每次这么想的时候崔帅锅的影子就浮现在心头,万幸,没附身到崔帅锅堂亲身上,要不这会已经风光大葬十数回了。

最近我最怕见一个人,谢宝谢爷爷。眼看秦钰就回京了,这没出息的还满世界干农活呢,天打雷劈。说我不尽心,那是冤枉我,说我尽心了,又不好意思出口,这半点成绩都没落下,他还欢天喜地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傻B。

“你过来,过来!”实在不能袖手旁观了,也没个趁手的兵刃给这闷货砍死了干净。

“参见……”

“信不信我叫你一辈子得人掺着?”

谢宝知道我气啥,识趣地垂手立了一旁听训。

“你打算给云家当长工还是给王家当杂役?”踢过个马扎叫他坐下,站那和木头一样,还比我高那么小半头。

“小弟……”

还就对了,看着模样就有戏,云丫头还真该找谢宝这模样的,用起来死心塌地,杀起来没点心里负担:“你嫂子才朝正成坊里回来,有个姓牛的名医托的关系,想攀你这高枝,看能不能成?”

“……”

“还有个姓马的国手,小闺女年芳十五,如花似玉,谢才子意下如何?”

“……”

“东城杨家武馆的掌门和二娘子故交,家里有四个闺女,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一个个都健康干练,实属难得。二娘子是你救命恩人,当年若只打不救的话你就含笑九泉了,恩人的吩咐你得听。杨家人豪爽,可以随便挑一、二、三、四个,不管几个,聘礼都从秦家出,如何?”

“……”

“看这样子姓朱的那家就不用再提了,成心想把我活活气死了谋夺我家业是吧?”

“不敢!”

“不敢就选!”

正文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宏图

更新时间:2007-12-1 11:31:53 本章字数:6658

人模狗样的。要身材有身材,比张馥还高挑些;要模样有模样,脸上棱角分明包装下走偶像派路线或许能红;文化程度还不低,胡乱参加科考名次很靠前;军阵厮杀也算名勇士,关键有玩命的勇气;吃苦耐劳,这全庄人都心里有数;任劳任怨,只要不对上吐蕃人,生性和蔼可欺,只要不无故殴打他;背后还有秦家这么个靠山,要走红难度不大;说起来谢宝啥都不缺,就缺心眼。

你说我打他,他肯定不敢还手,公平武斗情况下我估计还不是对手,可怎么就恨得想跟这家伙决斗呢?

陈世美不一定比谢宝帅,唯独少人家西门庆那份魄力。

“你姓谢?”

谢宝还点头,真是在找我忍耐度的临界点。

“姓云如何?”

“啊?”

还啊,看人张馥当时什么反应,断然否定,不!

“你说说,到底怎么想的?”实在没心思干媒婆这副业,一没外快二坏名声,可我能怎么办?

谢宝腼腆,腼腆得和痴呆一样,还给我指方向,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云家。

“你有信心?”

谢宝心虚的点点头,“没。”

“人家姑娘知道你喜欢她不?”

谢宝心虚地摇摇头:“或许也知道一点。”

“那你挑开了说啊,你找秦家去做媒啊,少找我做这倒霉媒,我见她害怕。”赶紧这会一个媒过去让丫头一拒绝,叫咱傻谢宝死了这心,牛羊朱马的不管姓啥随便娶一个就修成正果了。

“不到时候,”谢宝头子露出点笑,不过看起来稍微有点狡猾那种,瓜狡猾,“等些日子。”

“厉害,还知道找战机,不错!”深呼吸,修养,贵族修养,“来人哪,给这云谢氏拉下去更衣!”

“我去帮忙!”老四老远看谢宝被二娘子架走,兴冲冲地跟过去捣乱,被我一把拽住,猛抽两下。

“惟恐天下不乱!怎么不跟了去作坊上?都等了你发红包过年呢。”达莱清早跑来催促,硬通货预备了几大箱子,该是个喜庆日子。大伙都喜欢从领导手里接那么个红封子,脑袋上摸摸,“赶紧过去,花露水几家还得你去应付,别嫌麻烦,由你手里接红包才吉庆。受累,快去。”

老四一脸不爽,“今年轮二女去了,她嫌我长得不喜庆,看得多了年里遭灾。”

这二女,说多少次了,对自家人不许这么阴损。前阵小三发了两天热,二女硬诬陷是老四看小三时间长,给克的,弄得颖还疑神疑鬼拿了老四的八字对照王家重要人士的生辰跑外面问了神,最后发现老四克钱管家,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她俩又不常接触。

“别理二女,”拍拍可怜老四脊背,深情安慰道:“看杀猪不?”

“不看!”和二女相反,老四不太喜欢血腥场面,说猪叫得难听,“今还早,姐夫,带我去皇家的园子转转。”

大冷天去什么怪地方,稀奇古怪的想法:“谁家园子也过年,要不我带你去看杀羊?”

“杀来杀去的,最不喜欢这几天,满世界的牲畜都该死了。”老四拒绝,各退一步,要我带她去城南的油街看射箭,头名能拿个装满油的葫芦回去。这些天是最热闹的时候,周围还围绕射箭举行一系列的小博彩活动,总有箭法高手趁了年底四处赢钱以筹年资。

每逢大节气,不同阶层间的等级隔阂就不那么森严了,有了空闲的世家子弟也趁机跑街上撒个欢,有爱热闹的就朝油街这种二流子的方跑,摩拳擦掌的和平头百姓挣壶油喝,若表现出彩或许还能得个姑娘青睐混个一夜风流啥的。

去吧,既然老四愿意,我也不好说啥,喊二娘子赶紧折腾完谢宝,带三夫人取道油街,顺便考核一下二娘子箭法。说起来这家伙自称拳脚暗器天下排名前多少名,知道他弹弓打得好,可很少见他摆弄弓箭。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形,下人喊老四三夫人,老四回答得利索,老四喊我姐夫,我回答得也利索,各人有各人的称呼,没心理负担,都很自然。

今是来得迟了,直接给马车放了吏部。车夫声称从没在这么有气势的衙门里停过车,索性要在这文、武曲星混杂的地方好好吸取点官样精华,待车架上不下来。二娘子甩胳膊踢腿地就准备强抢民油,老四还准备了一口袋散碎银钱给二娘子当彩头,两人行前已经商议好了,赚了对分,输了算老四头上。二娘子信誓旦旦让三夫人放心,来啥咱赢啥,鸡犬不留,看来咱三夫人对王府第一高手信心十足。

堵得严实啊,这还没进油街就已经举步维艰了,往来的都大串兜着年货,偶尔里面传来几声怪嚎,人队里炸锅了,一片叫骂:“这小子已经连赢了五天的油了,没天理啊!”

“高手!”第一反应,二娘子前面拳脚开道,我护了老四朝里面挤,周遭几个不爽的开口就骂,感觉身后那个五大三粗的婶婶还黑踹我了几脚,反正挤过来了,见光就是胜利。

老四没遇见过这阵仗,挤过来就有点心慌,周围这么一簇拥,东倒西歪就叫唤,两三下挤开了还得杀过去营救,好不容易站前排了还得小心后面的乱掀,赶紧放前面搂住再说,别一会给三夫人弄丢就丢人了。

刚搂定,感叹老四超级丰盈,就……就见一巴掌抽过来,大妈还喊着:“敢戏耍老娘,打你个登徒子!”

靠,搂错人了!脸上火辣辣的,反正这会大伙都叫骂,也没人理会有流氓挨打)满处挤着才把真老四揪了进前,不爽地教训一顿,被个年过半百的大妈当登徒子打简直太没面子了:“站好!满到处流氓,到处找你这种小姑娘下手!”

“还小娘子?刚还有轻薄大婶被打的呢!”旁边热心地赶紧给腾个地方让老四站稳当,还摇头感叹世风日下,色魔横流。

安慰自己。看来那大婶今打了不止一个,是专门到这种拥挤地方找快感来的,恼地踹二娘子一脚,“看护好,东张西望什么劲!”

“这厮箭法强横无比,小的怕是遇了劲敌,正在寻思怎么能引他以拳脚分高下,以免辜负三夫人厚爱。”二娘子看着箭靶上整齐一簇羽箭发愁。从我这个层次分析,射这靶子的人箭法平平,没有二娘子说的那么玄乎。

“小哥看走眼了,”给老四挪地方的热心人又给二娘子解释,“你指的这个箭靶不过是个败北的寻常箭手所射,优胜者的箭靶已经被取下送了油铺里领奖了。”

二娘子认真地思量一会,点点头,一脸凝重道:“如此说来,此敌手更为强劲,小的怎生是好!”

“你会不会射箭?”老四有不爽了,腰里摸摸钱袋,还在,“不是夸口你箭法早已超过恩师当年了么?”

“那就是他师傅也不会射!”热心人没客气,鄙夷地扫了二娘子一眼,谨慎对老四道:“姑娘可要小心,每逢这时节,街头总有骗子声称自己箭法无双,每每你投注给他,却又输得身无分文,实在可恨!”

哇哈哈,搂了老四笑成一团,二娘子脸色铁青就欲同热心人较量拳脚功夫,又被人家鄙视回来。

正挤得暖和,油店里伙计抗了箭靶出来,后面跟出来个……那谁?拎了偌大个油葫芦一脸倨傲,出门就朝临时靶场中间一坐,撇个嘴顺了周围观众挑衅,那伙计还旁边叫阵,猛喊谁敢上前交锋,不来孬种云云。

还有没有王法?“二娘子,你上去和他比弹弓,弹弓带了没?”

二娘子一脸为难,这明显犯规行为,人家比射箭,你上去比弹弓,万一大婶开了窍上去硬要比胸围不是就更失败了?

那也不能看着这家人民脂民膏的压榨不说,还靶场里混百姓油喝。看来二娘子今天是孬了,每次和这家伙出来都很丢脸。

上面正耀武扬威,一条矫健的身影分开众人直奔油铺领名挂号,边挤还边骂,什么外乡泥腿子岂能容你在天子脚下撒野?今射爆你下身之类。

这下有了挑战的,观众叫好声迭起,一部分是给挑战者打气加油,一部分给台上所谓的外乡人泼凉水,人群一亢奋,赶紧给老四搂紧,“好好看着,台上俩骚包没一个好东西,尤其这挑战的淫贼,你姐夫恨不得给他大卸八块!”

“姐夫认识他俩?”老四被我搂得酥软,扭头都带了长喘,强定克制着保持语调平稳,“可挂号的这人模样挺俊的,台上坐的那个要是打扮得当也威风凛凛呢。”

“闭嘴!”环了手在老四身上捏了把,这‘呀’的一声就全瘫在我身上了,“看见小子没?全长安最坏的就这人了,咱俩这谣就是他造的,臭卖羊杂碎的!”

“独孤复?”老四知道这细节,我专门给她解释过,尤其刻画了独孤复上至八十下至八岁无所不为的恶劣形象后,老四一直把独孤复和武敏之当作一个人。

独孤复这第一箭就带动了围观者的情绪,轻描淡写这么一扭身,不费力就起了个满弓,迎面这小风一吹,带了发丝的纶巾这么脑后一撒,侧脑将高挑鼻梁的挺拔弧度给了个十足,看得老四只砸嘴。这厮丝毫不在意风速带来的偏差,扣弦指这么一挑,羽箭带了呼啸扑至靶心,尖头没靶心而入,强大的冲击力硬生生震散末端的尾羽,白雾一般蓬开了。

好!炸锅了,谁见过这造反的箭法?想当年独孤谋老伯伯估计就靠这箭法干掉不少同党,如今世风日下,儿子竟然用这么精妙的绝技在外面赌油喝,家门不幸啊!

叫好声还未落地,独孤淫贼四指并举瞬间就从箭壶里拽出三只羽箭,前脚滑后脚劈,逆时针再转身的同时只听三道弦声接连响起,三只羽箭化成一道长长的破空音符直奔靶心。环境也配合得当,就在中靶的同时一股邪风卷过,这厮的衣衫,发髻被吹得舞作一团,邪性的贼眼迎着日头这么精光一闪,咄咄逼人的定格在对手发瓷的傻脸上。

已经不是叫好了,什么怪声狼嚎的都有,周围疯了都。看大妈那眼神,连大叔都发情一样呲牙咧嘴。老四就别提了,被搂了怀里还花痴一样乱扑腾,我提了嗓子一连侮辱了独孤家几代先祖都被淹没在疯狂呼号声中。

‘啪嗒’,独孤淫贼潇洒地给弓扔了场上,最后一箭也不射,也不等对手回应,依然胜利者的姿态朝四下一抱拳,贴了围栏健步跃出,身形未定就一甩下摆,伸手接过伙计递过的獭皮大氅潇洒肩上一搭,再抖开就已然上了身,回头朝人群骚包一笑,毅然决然乘风而去。

“姐夫,你会不?”老四看得在我怀里乱拱,不知所云道:“你会那么个样子披大氅不?”

……看来我和台上那熟人一样的失落啊,在老四眼里已经连大氅都不会披了,都好像残疾人一般。

老四的心已经被独孤复带走了,台上失败者也默默把刚赢的油葫芦带走了,然后我不想理他,也不想回答老四的花痴问题,和胡麻饼店的老板达成交易后,用三个胡麻饼的价值将王家三夫人交换出去。

“胡麻饼老板还是精明啊,就知道自己亏了,硬不换,看来得找别的摊贩易市。”啃着饼,不搭理二娘子,这家伙今天巨丢脸,害得我也丢脸。

“姐夫,再买块豌豆枣糕,”老四发现独孤帅哥不能拿来充饥的时候就很务实地转移了兴趣,“姐说天冷不让吃凉粉,咱偷偷吃一次不?”

“好,好!”二娘子现在有空就插话,急于找回失宠前的心态。

“没问你!”老四巨鄙视地给了二娘子个余光,“不会射箭还跟来显眼,枉我还备了这么些银钱,你会和独孤复一般地穿大氅么?”

“侯爷!”二娘子有点挂不住了,王家首席高手的颜面无存。

我也懒得救他,使劲朝老四脑门拍一把,“今后再听见独~~孤~~复三个字,就小心你姐拿大氅捂死你。闭嘴,都吃凉粉!”

冷飕飕,吃凉粉,太爽了。二娘子人倒胃口在,卖凉粉的大爷爱死他了,这边划着,那边碗底都空了,侯爷今摆阔,尽饱了喋!

吃得满肚子冰凉,这才窝了车上找暖和,二娘子没脸进来,前手上和车夫吹牛,老四就偎了我身上打迷糊。

“姐夫,另一个是谁啊?”老四今见了帅哥帅箭后亢奋得有点过度,提起失败者也有气无力的,就是想在车上找个话说。

“武三思,一听这名字就是个倒霉鬼。”车箱子里套出个獭皮大氅,学了独孤复的动作盖老四身上,不太像,不过老四很满意,使劲把头挤我腰上靠住。

“谁?”

“赶紧睡,说了你也不知道。”丫头前后挤了多半个时辰,累了,马车轻轻这么一摇,呼呼就着了。

武三思到长安了,那武承嗣也应该一道被召回。这堂兄弟俩因为父辈的原因一向不被武MM看重,若这次一口气都召回京城的话,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贺兰敏之实在是太顽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