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有情有义的人活该倒楣。"

  徐舞涩笑道:"不过,我一向都倒楣透了。也不在乎再倒这次楣。好吧,告辞了。"

  唐悲慈问:"你要去那里?"

  "到龚头南去,"徐舞讶然,"救唐方呀!"

  "不行,你这样去。有去无回;而且,也救不了唐方。"

  唐悲慈道:"'五飞金'的五个当家,你都非其敌。尤其是花点月,此子武功莫测高深,功力炉火纯青,你这样直闯,不是去救人,而是去送死。"

  徐舞一想:是啊,这样纵牺牲了,也救不了唐方,便问:"那我该怎么办?"

  唐悲慈道:"我们先得要争取对方的信任,要觑准一个目标。你要推倒一栋墙的时候,首先得观察她有无缺口?假如有,就从那儿下手,把缺口打成两个窟窿,把窟窿搞成一个大洞,再毁坏了它的根基,然后才轻轻一堆一推,它就倒了。"

  徐舞问:"它的缺口在那里?"

  唐悲慈道:"唐堂正。"

  徐舞道:"听说他武功极高,暗器手法更是高明。"

  "他就是花大多时间在武功上了,所以也太少用脑了。"

  唐悲慈说:"他现在正在头北附近窥探我们的虚实。我找一个跟唐门全不相干的势力,去埋伏他,而你却先一步通知他,让他可以及时逃脱。"

  徐舞忽截道:"但以唐堂正绝世武功,也可以反攻对方这样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牺牲者?"

  唐悲慈笑道:"你放心,要做大事,少不免要有人牺牲。"

  徐舞本想问他:那你自己又不牺牲?

  忽听一个粗重的声音道:"我就是那个牺牲者。"

  徐舞转首,只见是'山大王'铁干,虎虎有威的站在那里。

  徐舞问:"你为什么肯这样做?"

  山大王气唬唬的道:"因为我笨。"

  然后又如了一句:"我一向看'五飞金'的人不顺眼,雷家的人凡有钱的生意都做,他们把火药卖给我对头,曾炸死了我好几名兄弟。"

  然后他一副烦透了的说:"女人,女人,总是只会累事,救了也是白救!"

  徐舞不理会他,只是心忖:以'山大王'铁干的实力去伏击'五飞金'的二当家的是'门当户对',唐堂正要应付他,决非轻易,他只没想到铁干居然肯做这种事。

  所以他问唐悲慈:"接下来又如何?"

  "你救了唐堂正,山大王迁怒于你,到处追杀你,你只好投靠唐堂正,他带你回'龚头南',要你加入'五飞金'。你轻功佳,对奇形八卦阵法又素有精研,只要一进他们的地盘,就不难摸索出来龙去脉来。要救唐方,如需里应外合,山大王自然会义不容辞;不过,要弄通'五飞金'的密道布阵,才能进攻退守,这是首要之务!"

  唐悲慈说:"现在'五飞金'欲图大举,正待用人之时,他们一定会让你加入,但也一定会防看你,不让你知道底蕴,一面会在暗中观察你,看你是否可予重用。"

  徐舞道:"那么,加入'五飞金'之后,一切行动,得要靠自己了?"

  "不错。"

  "不管我能否救出唐方,我的身分是否会给识破,你们都决不会来救我的。"

  徐舞微微笑著,笑意充满了讥诮:"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你们都没有关系。"

  "对。"

  唐悲慈脸上一点郝意也没有:"完全无关。不过你进入'五飞金'之后,我们总有办法使你可以跟我们联系。"

  徐舞哈哈一笑:"这样听来,你们绝对安全,我则要身入虎穴,谁要是把这个任务接下来,那就不止是傻子,而且还是疯子了。"

  唐悲慈静静的望看他,肃然问:"那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去!"

  徐舞断然道:"这样的事,我不去谁去!"

  他原木是不屑于做这样子的事。

  当一个"卧底",为武林中人所鄙薄,为江湖中人所轻视。

  可是位却是为了唐方而做的。

  先前他为了接近唐方,不也一样放弃一切,不惜变成另一个人,来博取唐方青睐吗?

  现在为了解救唐方出危境,更是义不容辞。

  只要可以接近唐方,看见唐方,保护唐方,什么事他都情愿而无怨。

  所以这件事,他能不去吗?

  因此他一点儿也没有因此去险恶而忧虑,而反因可以再见唐方而奋悦:--唐方唐方,天涯茫茫终教我见了你。

  如果你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急若岸上的鱼,恨不得马上就去。

  一切如计画中进行。

  如愿以偿。

  "金不换"唐堂正依然在头北打探唐悲慈和唐门的人在那儿的实力。

  "山大王"果真调集人手,去伏袭他。

  徐舞先一步通知了唐堂正,唐堂正却反而疑他,把他打了起来。

  可是"山大王"毫不留情也十分及时的发动了攻击,唐堂正带去的十一名高手,丧了六名,连杨脱在内。

  唐堂正狂怒反击,跟"山大王"捉对斯斗,两败俱伤;但身负重伤的"山大王仿似因流血而烧痛了斗志,愈战愈勇。唐堂正终惨败而退。"

  山大王"扬言要格杀"通风报讯的坏种徐舞",徐舞只好跟唐堂正一起仓惶潜逃,逃啊逃的,逃进了"五飞金"。可是唐拿西并不信任他。他一入"五飞金",就知道很可能会有两种下场:一是逐他出去,一是杀他灭口。他打从心里寒遍了全身。他想一走了之。但为了唐方,他是不走的。那怕是只见一面,他也是决不放弃的。唐堂正反对唐拿西的主张。他觉得自己欠了徐舞的情。徐舞因而得以留在"五飞金",不过他深觉唐不全对他甚具敌意,而雷暴光和雷变也一直在监视他。他怕的不是他们,而是一向寡言、好像全没注意到有他这个人的雷以迅。从他进入龚头南以来,就一直没见过大当家花点月,倒是常遇到爱酗酒的落魄书生温约红。而他那个一直想见的人。却一直末见……他甘冒奇险,来到这里,做一切他不愿做的事,而且随时还有杀身之祸,可是,迄今还未曾见看他要见的人。啊,那姑娘究竟在何方?她可还有在腮边挂看酒涡、唇边挂看浅笑、心里可有想起我?徐舞念兹在兹,反覆莫已。她是为她而来的,他是为她而活的。他觉得就像是一场独舞。她是为她而舞,可是到头来可能什么都无。她常常在他梦中出现,如果忘了她,他使失去了记忆,也不再有梦。彷佛,她对他一笑他使足以开心上一年半载,只要她告诉他一声你幸福吧,他就会幸福起来。唉,那都是她的独舞,而非共舞。舞过长安舞过江南那里的容颜,教人怎生得志……唐方唐方,你还好吗?你可知道我想你?就在他耐心等待,受尽极端想念的煎熬之际,终于,这一天,雷以迅忽然跟他说:"你到'移香斋'院前的荷塘去看看,里面的机括壤了,水流不能迥圜。"

  这任务并不特别。

  徐舞身法向如行云流水,上岸能舞,入水擅泳。

  唐小鹤带他进入这风清景幽的园子后,便说要去解手,只留下徐舞在院子里,荷塘寂寂荷叶一摇就像在那儿一片一片的分割光影。

  一尾红靖蜒因风斜飞而过,带来了他梦绕魂牵、熟悉得像有过肌肤之亲。

  他听到了那首歌,彷佛在水里传来,里面有缕幽魂在轻唱。

  他几疑是在梦中。

  如梦似幻的。

  他就望见在荷塘对面的倩影。

 

 

大唐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