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夕顿时慌乱,她下意识开始拼命在重现她离开那刻的场景,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轻松圆满,还是遗憾失落?

  尚未发生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预知,那个画面被完全从她脑海抹去。

  可不管怎样她都很确定,草莓世界里,她从小和老林一起长大,记忆清晰,毫无疑问。

  “你错了。”她很坚定地对老林说。

  “朝夕!”院长妈妈一把拉住她,“你从哪里知道的?”

  “你为什么不问我从哪里知道的?”林朝夕却问老林。

  老林几欲离开的身影顿住,林朝夕能很明显听到他深吸气后强行镇定下来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会突然没勇气。”老林回头看她,停了下来:“抱歉,我刚才的反应不像个大人。”

  林朝夕:“你那么确定不可能,是因为我的年龄和你女儿不符合吗,那你为什么要去福利院看我的档案?”

  老林:“谁告诉你我有个女儿?”

  “我就是知道。”林朝夕说,“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说谎,或者要我说理由,我都没有,但你信我好不好。”

  老林皱紧眉头,面色微白。他花了一秒钟时间走到他面前,拉起她的手,拉住就不松手。

  后来林朝夕才知道,这大概是他理性人生中唯一超越理性的时刻。

  老林:“不需要理由。”

  “你说什么?”

  “有事实,就可以不需要理由。”

  ——

  轿车内,气氛沉闷。

  从郊外到市区会经过一大片湖区,窗外大湖茫茫,林朝夕坐在后排正中。

  “谢谢您,我们大概还有一刻钟到。”

  “左转,上通安路。”

  副驾驶上,党院长一直在打电话,她严肃的指路声间或响起,让车厢内更加紧张。

  车速平稳,大概还有两个红绿灯,他们就会驶上城区主干道。

  刚才说完那句话后,老林就再没开过口,只是握着她的手下楼。

  堵在楼道口的孩子们呆若木鸡让,他们很快被党院长逮住。

  林朝夕从没见过党院长那么失态,她先对老林破口大骂,又训斥她整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还瞒得死死的。她真是生气极了,先定认为是老林抛弃她,又心疼她,甚至带着一种养大的女儿要离开的绝望感。

  林朝夕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停下来安慰院长妈妈。

  但一边要求说清楚,一边什么都不肯说。

  老林却坚持带她去做鉴定,有着孤掷一注的狠决。

  一时间,孩子的提问声、大人的叱责声,还有她慌乱无助的声音,让整个楼道内一片混乱。

  最后……

  林朝夕看向正在开车的中年男人……

  最后,是解然天才般地说了句“张副校长有车可以带你们走”,完全摆平了整个兵荒马乱的情况。

  桑塔纳轿车,前排驾驶室。

  张叔平踩了脚油门,让车辆驶上跨湖大桥,前几分钟他还和他们针锋相对,后几分钟就要帮他们父女相认。

  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脸色铁青,很不愉快。

  后视镜下,一路平安的吊坠轻轻晃动。

  车内是持续低沉的引擎声,轮胎碾过石子,转弯的抓地声,这些声音格外清晰。

  林朝夕向身旁看去。

  老林就坐在窗边,他双目正视前方,下颚紧绷,除了还拉着她手之外,像陷入极端紧张的思索,每分每秒都在试图从迷雾中辨析真相。

  林朝夕不知真相究竟是什么。

  因为如果老林的人生是一本书,曾经,她只读过老林愿意让她读的部分,而另外很多重要章节则被老林紧紧封藏,书页紧紧粘连,最锋利的拆信刀都无法裁开。

  为什么老林那么肯定他不可能是她的爸爸?

  为什么又在下一刻孤注一掷,要带她确认事实?

  “你最好趁现在机会给我说清楚。”副驾驶里,党院长挂断电话,回头说道。

  林朝夕摇摇头。

  她明白老林为什么不说话,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需要说。

  事实面前,无需理由。

  ——

  安宁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在学校老校区内,门面不大,却总有人来去匆匆。

  党院长和中心有长期“合作关系”,他们到后,直接上到二楼。

  在一间小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拿出一份《dna亲权委托鉴定申请表》放在桌上。

  “个人鉴定是吧,非司法委托?”

  风把吹起鉴定所蓝色窗帘吹得哗哗作响,老林神情紧绷,他站在老式实木办公桌前弯腰写字,什么话都没说。

  党员长看他们一眼,说:“先个人吧,能快点。”

  “那五个工作日,加急。”

  林朝夕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并不知道这些区别。

  老林依旧握着她的手,姿势非常扭曲,她看着老林一笔一划填写申请表格,在姓名那栏写上他和她的姓名。

  轮到称谓时,他有很明显停顿。

  林朝夕抿了抿唇,老林深深地看她一眼,最后转过头,在上面那栏写了“父亲”,在下面那栏,写上了“女儿”两个字。

  工作人员拿着鉴定表格,带他们去采血室。

  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排在他们前面。

  针头扎入婴儿手臂,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林朝夕看着暗红色血液被一点点抽出,母亲随即泪流满面,她不由得下意识去看老林。

  老林从头到尾神情凛然,但在那刻,一直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似同安抚。

  针管抽出,棉花按上婴儿手臂,母亲抱着孩子站起,林朝夕和她擦肩而过,深深吸了口气,坐了下来……

第61章 概率

  鉴定中心门口有颗参天银杏, 树冠繁茂,展开时如伞般亭亭, 据说有五百多岁。

  走下楼梯时,林朝夕一直在看那颗银杏。草莓世界里, 老林小时候很喜欢带她来安宁大学玩。

  春天时, 他们会在银杏树边的大片草地上放风筝, 秋天时,他们会花一整天时间看安宁大学的园丁打银杏果。大概因为他们父女两从早晚都在看, 园丁总会在最后送他们一大袋银杏果。

  银杏果放到铁锅里炒一炒, 剥开时还有一点臭,入口却完全清甜。老林每天都会给她炒上几颗,当上学路上的零食。

  她那时真觉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 可放到现在来看,却是令人向往的日子。

  林朝夕用手按着棉花止血,老林早就把棉花扔了。

  党院长挽着挎包走在前面,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 回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就在她要开口前, 老林打断她。

  “给我几分钟,我要打个电话。”老林说。

  他从绿洲基地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林朝夕还站在旁边, 下意识缩手想回避,老林却紧紧拉着她。

  他拉着她走出鉴定中心,横穿小路, 快走几步,在香樟树下站定。树阴遮下一片阴影,又有小块光斑点缀其中。

  老林拿出手机,点亮老式诺基亚的屏幕。

  也不知道是树阴下风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虽仍保持一种冷漠克制,可青筋突起的手背还是出卖了他。

  林朝夕想了想问:“你要不要抽根烟?”

  这是他们离开基地后,她对老林说的第一句话。

  老林低头看她一眼,自嘲似地笑了笑,随后飞速按下一串数字,没避开她,林朝夕很轻松看到显示屏上的号码。

  021开头,这是通长途,但等她想看全数字,最后两位却因为反光而看不清晰。

  老林举起电话等待,林朝夕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但能清晰感知电话接通瞬间,她知道那头有人“喂”了一声,老林还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大概在对方就要挂电话前,他说了两个字:“是我。”

  风吹动银杏叶片,千万片齐齐扇动。

  老林用很平铺直叙地语气说:“现在,有个女孩拉着我的手,说她是我的女儿,我们刚从鉴定所出来,我想问问您,我们之间出现亲缘关系的概率是多少?”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但也有可能直接挂断电话,几秒种后,老林冷笑了下,收起手机。

  甚至不用几分钟,整通电话连带等候时间不过30秒。

  老林把手机扔回口袋,虽然是冷笑,但他脸上终于出现人类正常的情绪反应,几块漏下的光斑落在他嘴角和眉心,很明亮,因此也显得其他部分更加晦暗。

  他一个人吹了会儿风,才低头看她。

  “概率是多少?”林朝夕仰头问。

  老林下意识想摸口袋拿烟,但最后还是忍住,他蹲了下来,换了个姿势看她。

  林朝夕看着比自己还矮的父亲,低头问:“是谁啊,你当年干嘛把我扔到福利院?”

  这个问题像是封印解除的咒语,老林缓缓笑了起来,说:“你知道的明明比我多,为什么还问我?”

  林朝夕一时语塞。她清清嗓子,自己那套解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我跟你说啊,事情……”

  “情”字最后一个音还未吐完,老林伸开手臂,用宽大手掌按住她后脑勺,将她紧紧按在肩头。

  老林半蹲仍站着,她仍站着。

  银杏明亮的绿色覆盖在她视网膜上,又仿佛在瞬间化成软塌塌的夏风,被密匝的血管支撑住,有非常坚强的骨架。

  林朝夕的手轻轻搭在老林背上,她能感到老林禁扣她身体的手臂中蕴含的千钧力量,老林却又仿佛卸下一直以来的所有重担,她能感到,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党爱萍站在台阶上,一直看着他们。

  她看到小女孩好奇探究的目光,看到他们短暂的对话,目睹男人挂断电话后缓缓搂住孩子的动作。

  她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她一直在想,为什么人们总一定要给孩子个家,其实不光是孩子,成人也同样需要。

  太孤单了。

  ——

  回程路上,党爱萍拒绝再回一趟绿洲基地,她直接让夏令营头头把车开到红星福利院门口。

  眼前是熟悉而逼仄的小巷,她打开车门,一直沉默坐在后座的男人也同时开门。

  林朝夕想跟下来,却被男人反手关上的车门挡下。车门咔哒一声落锁,小女孩扒着车窗,指着驾驶室的司机,敲了敲窗,表情非常惊恐。

  隔着车窗,看着小女孩精彩丰富的表情,党爱萍觉得既温暖又酸涩,她养大的孩子大概真的要走了,银杏树下的拥抱让她这个感觉非常清晰。

  她将视线移向身边的男人,她给林朝夕非缠着喊爸爸的这位青年取了个绰号,叫“暂定林父”。

  她问了句“怎么回事”,暂定林父带她走了几步,到一个僻静转角。这么些年福利院生涯,她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和迫不得已,但暂定林父的回答仍是她从未听过的一种借口。

  “我不知道。”男人指尖夹着烟,在垃圾桶边点了点,这么说。

  “什么叫你不知道?”党爱萍皱眉,用经验补全故事,“你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孩子是她妈妈未婚先孕以后遗弃的?”

  男人眉眼低垂,吸了口烟,摇了摇头。

  “摇头又是什么意思,是指你没孩子,一切都是朝夕的妄想?但你如果没孩子,为什么要去福利院看她的档案?”党爱萍火气又有点上来。

  “我去福利院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这个丫头从哪冒出来的,她成天缠着我,所以我去调查看看她哪来的。”

  “调查背后的动机是什么。”

  “当时没有,可能是太闲了。”

  “你没正面回答。”党爱萍犀利地道,“你是不是有过孩子,然后孩子丢了,如果一个从没有性生活的男人,绝不会没事去调查福利院的孩子。”

  “我有过孩子,但我以为孩子已经死了,所以不存在遗弃和调查。”暂定林父很平静说完,补充了句,“您非常犀利。”

  “我见多了。”

  “是,我明白。”

  党爱萍看着这个男人,知道他在说实话。

  她每个月都要接待一些家长,他们中很多人不远万里而来,抱着万分之一希望,来福利院寻找他们走失的孩子。

  她不清楚这位“暂定林父”到底是用怎样的心情去看林朝夕的档案,或许比那些人还难一些。

  “你做人怎么这么糊涂。”党爱萍回头了眼轿车,林朝夕和张叔平都维持僵硬姿势,“还不如林朝夕。”

  暂定林父也看了那一眼,他又抖了抖烟,露出手上的抽血针口:“我是不如她。”

  党爱萍说:“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dna不匹配,你准备怎么办?”

  “您这么问,是想我说我还愿意领养她?”暂定林父按灭烟头,反问。

  “是她铁了心跟你走,之前还跟我说什么用晋杯冠军打赌,如果她拿了第一名就想要自由选择家庭的权力,也是因为你吧?”党爱萍说,“不知道她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哪知道这些你都不知道的事。”

  “孩子有秘密。”老林说,“大人也好不了多少。”

  他把烟头按灭,往停车场走去,说:“等五天吧,您别问她了,我来问就行。”

  ——

  老林和党院长谈话很短,林朝夕一直在张望。

  党院长肯定会问老林究竟怎么把她弄丢的,这是她非常想知道的往事,但之前那么那么多年,连她做女儿的都不清楚父亲的过往,那么党院长三言两语肯定问不出什么。

  而到最后,院长妈妈肯定又要把矛头对准她,她爱藏事,古古怪怪,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其实,这才是林朝夕最怕的事情,她怕被他们逼问。

  然而呢,她想象中三堂会审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回程路上,老林提都没提这些。

  张叔平把他们在教学楼前放下。

  停车时,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的张副校长拉上手刹,终于开口:“按照规定,这是封闭式夏令营,家长不能和孩子呆在一起。”

  从头到尾围观了一场父女认亲的戏码,张叔平在乎的居然还是夏令营规定?

  饶是老林也愣,更别说林朝夕了。

  张副校长看了眼后视镜:“不然呢,问你们到底是不是亲生父女,让你们一人给我讲一个小时心路历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dna鉴定结果五天以后才出来。”老林说。

  林朝夕:“所以这五天里我们还不是父女。”

  张叔平很不屑地“呵”了一声,再没说什么,让他们滚下车,自己把开走了。

  也就离开了四个小时不到,绿洲基地也没什么变化。

  解然的讲课声从7楼传出,林朝夕环顾四周一圈,找不出感叹词,只能抬头看老林,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认亲后他们第一次的独处时间,老林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她说。林朝夕抬头看老林,做好和父亲促膝长谈的准备。

  老林却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四个字:“去上课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爸,你要去干吗?”林朝夕急了。

  “去上班啊。”老林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马上到饭点,食堂忙。”

  林朝夕:???

第62章 不对

  五天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瞬即逝……

  林朝夕默念了一遍课本里会用的过渡句,向教学楼走去。

  她倒不觉得这五天难熬, 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老林那通电话分散开。

  为什么老林要打那通电话,电话那边是谁, 为什么打完以后老林就紧紧搂着她?

  无数疑问向她袭来, 而最关键的问题是, 究竟在芝士世界里,哪一念选择出现问题, 造成她和老林分开?

  想到这吗, 林朝夕有个大胆猜测,电话那头会不会就是她的母亲?

  她从没见过她的妈妈,孩提时, 她大概也有问过老林“妈妈在哪”一类的问题。

  那时老林拉着她的手,很认真告诉她,妈妈放弃了抚养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和情非得已的原因, 希望她不要恨妈妈。

  其实哪有恨意,从未感受过母爱, 谈不上失去,也就更谈不上恨了。

  林朝夕慢慢爬楼梯,这个世界里她和老林分开的原因, 很有可能是打开老林过往的钥匙。

  她知道这点,却一边又觉得,是不是真的要去看呢?

  她爸爸总不会是中国队长, 一直隐姓埋名生活,总有一天托尼斯塔克要找他去拯救世界……

  想到这里,林朝夕忽然停下,赶忙调头往回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大批下课后的学生从楼梯上冲下,赶食堂的赶食堂、往图书馆的往图书馆,她还没走下一层半,就被陆志浩花卷他们团团围住。

  花卷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勾着她的脖子把拖下楼。

  一到空地上,孩子们憋不住的提问声终于响起。

  “林老师是你爸爸?”

  “你是福利院的孤儿吗?”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去验dna吗,结果怎么样?”

  林朝夕视线里全是兴奋的面容和不断开合的小嘴巴。

  她看来看去,发现连陆志浩都满脸通红,问了句“到底怎么样?”。

  所有人里,只有裴之还夹着书,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他们。

  她很绝望地看着裴之,求助道:“你们怎么这么八卦,看看人家裴之同学。”

  裴之笑了笑,看着她,很高兴地说:“别看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林朝夕:……

  ——

  “那要是林老师真的是你爸爸,你会搬去和他一起住嘛?”食堂里,安贝贝扒了两口饭,又问。

  林朝夕“嗷”了一声,把脸埋进饭盆,要有勇气可真不容易。

  这帮孩子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和老林的关系吸引,一路上问个不停,就算吃饭,也只消停了两分钟,又开始讲。

  林朝夕现在很期盼现在老林能出现,在背后凉凉地说一句“不然呢?”

  可是没有。

  老林不见人影,说要来回来食堂上班,但就他们走进食堂的这段时间,根本没看到老林。

  林朝夕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老林可能被吓跑了……

  安贝贝坐在他对面,又要开口说什么。

  林朝夕吮了吮筷子尖,赶忙打断。

  “他们跟你们说了吗,中期考那件事?”她找了个话题,希望能分散他们的精力。

  “说了啊!”花卷很元气的回答

  “那你们觉得呢?”林朝夕问。

  “觉得什么?”安贝贝问,“大家一起组队多好啊!”

  “就是如果我们考不过章亮他们的话……”

  林朝夕说到这里,看了眼安贝贝,“等等,安贝贝你什么时候也不喜欢章亮了?”

  “陈成成是我哥们,我怎么可能和他好!”安贝贝指了指坐在角落的陈成成小朋友,很义气。

  安贝贝:“而且,我们成绩本来就不行啊,反正中期考也要走的,古语有云,‘死有重于鸿毛……’”

  小话痨安贝贝同学开始闲扯,林朝夕不由得打断他:“是‘轻于……’”

  “反正差不多!”

  “但是,你们本来也不用陪我……”

  “哎呀我跟你这磨叽的!”六组另一个姑娘拍了拍桌,说,“你要一个人扛事儿,那把我们当什么了!”

  小姑娘义愤填膺,林朝夕被吼了一嗓子,愣了半晌,最后只能看着陆志浩问:“你老乡吗,东北的?”

  “对啊!”

  陆志浩:“你哪里的?”

  小朋友就是忘性大,转瞬就开始聊起各自家乡,好像根本没把她担忧的事情放在心上,林朝夕低头吃了两口饭。

  裴之在她身边舀了勺汤,边喝边说:“正好你也来了,我们做个计划。”

  “啊?”林朝夕看着身边的小男孩。

  “平均分要超过章亮他们组,我们每个人大致要达到怎样的成绩,做这么一个计划。”

  整条长桌上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裴之,餐具落下的声音丁零当啷。

  裴之不明所以地微微歪头,看着他们。

  “超……超过章亮?”

  裴之说:“超过章亮,我们才可以留下来继续学习……”

  “不是不是,我们12个人的平均分怎么可能超过章亮他们组?”

  “对啊。”

  “他们都是我们班上成绩最好的了!我们很难超过他们吧?”

  疑问声此起彼伏。

  林朝夕这才明白裴之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她看向其他孩子:“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当然是跟你一起走啊!”

  “你们认真的吗?”看着大家很义气的面孔,林朝夕心情复杂。

  她一方面觉得这样也不错,孩子们不用背负什么热血的目标,不用追求成绩,纯粹为兴趣学数学,一起来一起走这很好。

  可另一方面,说内心深处不遗憾,也是假的。

  她是多么希望大家能一起努力,最后靠成绩赢过章亮他们,获得最完美的胜利。

  但事实上,这种热血和胜利恐怕只存在小说或者热血漫画里,现实嘛……

  “是啊,开心点就好嘛。”

  林朝夕重新拿起筷子,笑了笑,就在她要下筷时,在最角落的位置,有很轻的声音响起。

  “我想考85分。”

  陈成成说。

  林朝夕缓缓看向他。

  “我想试试看,我能不能考85分。”小少年重复了一遍,很坚定。

  “我要95以上!”陆志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