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林朝夕蓦地抬头。

  高中生那里传来了一点的声音,有人推了推尹晓琳,低头说了什么。

  大概是——你看她每天那么拼,还不是考不及格。

  其实林朝夕很不想在意这些话,类似的冷嘲热讽她也听过很多很多。

  但此时此刻,或许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很多她从未认同的想法似乎冒了出来。

  “只有5%的人适合奥数”“没有天赋的人就不要把生命浪费在数学上”“数学走到最后,是天才之间的较量”。

  她突然怀疑,她还有必要在这里呆下去吗?

  时间紧迫,她大概真的无法同时做好几件事。而更重要的是,她或许真不是那种适合在这个领域走到最后的天才,也没有必要再接受太过于严格的训练。

  ——

  一节课听得浑浑噩噩。

  下课后,林朝夕直接拿上背包,准备去图书馆看书。

  没走出几步,身后有人叫住她。

  “林朝夕!”

  是陆志浩的声音。

  走廊外的天竟然完全黑了,看上去马上要下暴雨。

  林朝夕和陆志浩面对面站着,周围明明有挺多人,她却觉得一切都空荡荡的。竟然有点像小学夏令营,她拼命追陆志浩的那个时候。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陆志浩问。

  “你知道的嘛,女孩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她不以为意地说,

  “我觉得你应该休息一下,要不,我问问裴之什么时候能来,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散散心什么的?”

  陆志浩着急的时候,脸会明显皱成一团,虽然他假装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林朝夕还是能看出来。

  “我最近没有时间出去,等过段时间吧,也叫上花卷?”

  她嘴上还在闲聊,已经迈步要走,陆志浩想拉她,她挣脱对方,飞奔下楼。

  林朝夕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自尊心这么强烈了,考得差的时候没觉得多难受,但被陆志浩拉住小安慰了一下,她居然有点想哭?

  揉了揉鼻子,她还是走进了阅览室。

  暑假里,三味大学的图书馆还是坐着不少研究生和博士生,想考研的学生也都在,尤其是这个点,大家都没去吃饭,阅览室竟被坐得满满当当。

  她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

  这是本《线性代数》,它的出版年代久远,纸页泛黄,但这是老林书单上的书。

  林朝夕不知不觉就拿了它,大概是潜意识里,看着老林的字迹和打趣,她的心情会好一点。

  大概是因为,在成年大学生里,她一个坐在地上的初中生还是很明显。

  她很快被人搭讪了。

  “你几岁了啊?”一个短发女大学生看着她。

  “啊?”

  “《线性代数》你怎么在看这本书?”

  林朝夕今天反应迟钝,正当她在想要怎么回答时,女大学生却移开视线,翻开自己的书看了起来。

  林朝夕偷偷瞥了一眼,发现她的看的那本书上也标满了各式各样的批注,而如果她理解没太大问题,这是本《微分几何》。

  “是不是觉得我们两个的书上都有批注,这很奇怪?”女大学生悄悄问她。“谁让你来借这本书,还是你自己随便拿的?”

  “是我爸爸。”

  “我就知道,一般人看到这么乱写乱画的书早就放掉了”她笑了笑,“你爸是数学系教授吗,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我开个后门呀我明年想考研。”

  “不……不是的。”

  “那就是老学长了。”

  林朝夕在想,三味大学数学系到底是有什么奇怪的习惯,解然也好这位女大学生也罢,看到她拿着写满批注的书,就要过来认亲。

  她沉思片刻:“你怎么这么确定,他是学长?”

  “既然不是老师只有学长了,不然干嘛特地让你来看这本书?而且你这么小,你爸就让你看《线性代数》?”对方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对,如果你爸不是老师,那你怎么有我们学校的借阅卡,难道是爷爷?”

  “不是。”林朝夕解释,“我在这里集训。”

  “省数学竞赛队的?”

  “嗯……”

  “小天才啊!”

  这是林朝夕第一次被和这个词扯上关系,如果是之前,她大概会有点开心,可今天她刚有点被打回原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书有什么特别的吗?”她合上书问。

  “这是我们数学系的传统,大家会偷偷在有意思的地方写东西,交流看法。老师教育学生,学长教育学弟,前辈传给后辈。”

  “传统?学校好纵容数学系啊。”

  “当然纵容啦,毕竟是全国顶尖的王牌专业啊,不过据说最早学校也反对,是老师带着这么学生干的,还用费马那本《算术》举例,说数学家的灵光一现都非常重要,学校想想有道理,就不管了……”

  听到费马两个字的时候,林朝夕的心跳得非常快:“老师……你知道那个老师叫什么,现在还在学校吗?”

  “不清楚叫什么,但据说那个老师很快就离开学校了。”

  林朝夕手心有点湿:“为什么离开?”

  “我不清楚,你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不会是你爸爸吧?”

  “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小姐姐指了指天花板,“楼上图书资料室有学校年鉴,可查到毕业生姓名,如果知道你爸今年几岁,推算下他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或者读博的年龄,翻翻年鉴就能找到了。”

  林朝夕:“……”

  “而且你手里这本书这么旧,一般最近才来学校交流的老师也不会看这本,所以你爸爸最有可能还是90年代老大学生。”

  林朝夕继续沉默。

  数学系的人就是思路明确,个人年龄推算毕业年龄,然后查年鉴。这些办法她当然不是想不到,只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而已。

  她立刻站了起来,很快走出借阅室,把书发在借阅台上,工作人员扫过书后条形码发出“嘀”地一声轻响,她才回神。

  但接下来,她没有直接去档案室。

  她环视图书馆大堂,走到查询书目的机器前,从书包里拿出老林当时写给她的纸条。

  上面是熟悉的字迹,众多书目,纸条因为看了太多次而皱巴巴的。

  她之前就感到奇怪,她翻过老林告诉她的书籍,都发现那些书因老旧而泛黄。

  而在刚才这位女学生提醒她看出版日期后,她大概猜到这是因为什么了。

  她点开搜索框,开始按照书名,检索图书。

  1990

  1992

  1987

  ……

  林朝夕不断查,不断看每本书的出版日期,看到最后,她默默松开了鼠标。

  在老林给她开的书单里,没有任何一本超过1994年。

  她出生那年。

  也就是说,在她出生之后,老林没有再看过任何一本三味大学图书馆的书。

  林朝夕松开鼠标,退后一步。

  几只蜻蜓飞进图书馆,在很低的空中打转,图书馆外打了一个闷雷,林朝夕感到一阵由内而外的虚弱和迷茫。

  草莓世界,老林为了她离开学校。

  可为什么在这个曾经没有她的芝士世界,老林也在同样的时间离开学校、离开数学岗位、甚至放弃了去国外留学的机会……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第144章 算命

  资料室在图书馆三楼, 就在他们每天上课的教室旁。上去的路,她每天要走很多遍。

  之前每天, 她总是三步并做两步跑上跑下,干劲十足。而今天或者说现在不同, 她的脚步从未像现在这么迟缓。

  她真的要去找吗?她会找到什么?

  三楼的大部分教师都已经关上了灯, 透过空旷的课堂再向外看去, 窗外的阴云压得更低,看上去很像黑洞洞的怪兽眼睛。

  其实时间也不过5点半, 但夏天总有这样的日子, 天一下黑得彻底,你知道暴雨要来,但不知是什么时候。

  因为生理期影响, 女人容易多愁善感、优柔寡断,林朝夕内心天人交战,却最终还是站到了资料室门口。

  两扇木门合拢, 她突然意识到, 现在是暑假,档案室应该不开门。

  抱着再试试的心理, 她把手搭了上去,试着推了推,没想到门是松的, 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大部分都是黑的,只有吊灯在门口打下一束暗黄的光。

  门口是张办公桌,

  桌上有个老旧的暖水瓶,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挎着个包,提起暖水瓶,弯下腰,把它放到地上。

  看上去,是要下班的样子。

  “关门了。”老婆婆头也没回,随口说道。

  林朝夕站在门口没有走。

  “要找什么都明天来吧。”

  林朝夕手搭在门上,不想再找任何的理由和借口,只说:“老师,我想来看看学校年鉴,看看有我爸的那本。”

  老婆婆从上到下端详着她,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说:“哦,那我给你十分钟,反正我回去也没什么事。”

  林朝夕也不知道她话里哪句话打动她了,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10分钟机会。

  “你知道年鉴在哪吗?我带你去吧。”老婆婆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三味大学建校百余年,所以年鉴也有那么百余本,摆在书架上浩浩荡荡,气势惊人。

  年鉴记载着一个学校每年的大事、重要要文稿、院系情况、师生名单、奖惩情况等等内容,常常厚度惊人。

  林朝夕踮起脚,手指滑过书籍。

  像刚才女大学生说的那样,她卡住老林可能大学毕业、或者研究生毕业的三个年龄段,从书架上抽出了几本年鉴。

  她看书已经养成习惯,先看目录,找到数学系毕业生姓名内栏、看到页码,她直接向后翻去。

  八九十年代年鉴脆得可以,资料馆灯光昏暗,每个字都像芝麻一样小。

  林朝夕看得有些急,一遍、两遍、三遍,一本、两本、三本,但不知是不是她查找能力太差,她始终没有看到老林的名字。

  她看得眼睛酸痛,手指不断右移下一行再又移,可还是没有。

  那时她不觉得困惑,只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姓名异常焦虑,如果她是裴之就好了,大概扫一眼直接能发现老林在哪里。,

  从数学系学生姓名到教职员工的姓名,无论是研究生,本科生还是硕士博士生,林兆生三个字从未出现过。

  到最后,她一股脑把那一整排所有的书都搬下来,

  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叮叮当当的钥匙声渐渐靠近,林朝夕深吸一口气。

  “小朋友,真的要关门了。”老婆婆这么说。

  林朝夕当时跪坐在地,面前是十余本厚重的学校年鉴,每本都摊开放到了相同的部分。

  老婆婆扫了一眼,问:“你要找谁?”

  像抓到最后的救命稻草,林朝夕猛的抬头:“叫林兆生,您有印象吗?”

  对方沉思了一会儿:“哪个系的?”

  “数学系。”

  “不记得了。”

  林朝夕心又沉了下来。

  “不过我都这把年纪了,学校出过的名人我可能还能记得住,但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他90年代初在这里过的。”

  “每年数学系那么多人,你太考验我了。”老婆婆很和蔼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把她拉起来,语重心长地说:“其实爸爸是不是三味大学毕业生都不重要,只要你努力学习,也可以考上这里。”

  林朝夕终于明白过来,她大概以为这是一个父母欺骗孩子的谎言,可林朝夕却偏偏解释不了这里面的奇怪问题。

  现在的情况变得古怪起来。

  她上来之前已经做好要翻开老林过去的心理建设,可至此为止,在她面前这一本又一本写满签字的年鉴里,老林的过去却变得更加虚空。

  这个学校有他的痕迹。

  他在这里看过书,这里的书上有他的笔迹,可是他不属于这里。

  ——

  林朝夕从没觉得她的人生是个巨大骗局,因为老林连骗她都懒。

  他从没讲过自己的过去,也不和她畅想他们父女俩的未来,

  他好像就这么悠悠闲闲地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过了22年,可岁月静好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她从来都不知道。

  同一天,同一个楼梯。每一遍,她的心情都完全不同。

  至此为止,她只觉得空虚和迷茫。

  身体里像有一个巨大的空洞,却连呼啸而过的风都没有,一切就像图书馆外的天,湿漉闷热,仿若凝结。

  ——

  时间还不到晚上6点,她第一次提不起劲去做任何事情,身边也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不知不觉,她走回宿舍。

  走廊上人很多,刚洗完头和衣服的女生在走廊上穿梭,到处是叽叽喳喳的声音。

  202室的门开着,林朝夕缓缓走到门边,听到了室友的声音。

  “晓玲你还是去和林朝夕说吧,我看你这么每天忍着太难受了。”

  林朝夕停下脚步。

  “既然你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就让她换宿舍吧。”这是另外一个室友。

  “她已经非常注意了。”

  “但开门关门的,突然进来出去一个人。我偶尔也会被弄醒,就是因为她蹑手蹑脚,像我们在欺负她。”

  “她也是在努力读书。”

  “但这种努力不对,每天就睡四个小时,所以越考越差。”

  “估计之前成绩太好,现在掉下来就急,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就这么跳楼了。”

  女生们的闲谈声一句句传出,楼道内空气闷热,各种洗涤用品的香精味道混杂让人喘不过气。

  “没办法,有些男生真的太聪明了。”尹晓琳最后说。

  林朝夕拿起靠墙摆着的雨伞,转身离开。

  ——

  一个多月来的压抑生活突然在这一刻释放。

  握着把雨伞又背着书包,林朝夕漫无目的在走,什么都不用学,也什么都不用想,她纯粹机械似地向前走。

  大学校区附近有成片的小吃摊、好看的服装店、琳琅满目的电器行,到处是笑靥如花的男男女女,四周很热很闹,充斥着人间最真实的欢乐喜悦。

  可或许是天气压抑,又可能是内心空虚,林朝夕却越走越冷。

  从闹哄哄的校区走入清冷的街巷,她又来到了另一片闹哄哄的校区。

  雨还是没有下,她拿伞的动作显得很傻。

  举目四望,林朝夕觉得这应该是个和什么朋友坐在一起,喝一杯冰啤酒聊聊天的日子。

  可这里有那么多人,她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个。

  她路过了百草大学,也走过了永川大学,她还经过了一家崭新的饰品店。

  店堂宽阔,陈设鲜亮,射灯点亮,一切像少女最美好的梦境。

  林朝夕仰起头,招牌上是“霓虹”两个字。

  她眼睛有点酸,这个名字她很熟,在安宁的很多学校附近,都有这家饰品店。

  ——我们老板要在永川开一家新的饰品连锁店,她要找我们这里的老店员过去。

  一个多月前,有人在对她这么说过。

  抱着很奇怪的心思,林朝夕把伞插进门口的伞桶,走进饰品店里。

  穿着靓丽的女学生们在挑选着自己心仪的发饰,到处是清脆的笑声。

  她从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游走在每个货架间,仔细观看每位售货员的模样,却没有看到她想看到面孔。

  包小萌也不在这里。

  最后走出饰品店时,林朝夕在想,这大概就是这么一天。

  无论她想找什么、想要什么,都永远也找不到的一天。

  ——

  雨终于落了下来。

  明明积压了好多天,今天也一直山雨欲来,可当豆大雨滴真正落下的刹那,却没有任何预兆。

  转瞬,雨水横贯长空,以蓬勃气势从天而降,仿佛要荡涤人间。

  耳边是惊涛拍岸的隆隆声音,林朝夕张了张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她才意识到,她刚才把伞落在饰品店了。

  雨实在太大,四周都是狂奔的人群,林朝夕瞬间浑身湿透,但她也没有要去的地方,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她还是用一贯的步速缓缓前行,走到一片屋檐下才停下。

  举目四望,老街区瞬间清空,天地灰暗,茫然相接。

  果然真实人生不可能像电影里那样充满了各种浪漫邂逅,小学那次她已经把所有运气用光了。

  浑身湿冷极了,林朝夕在檐前的台阶上坐下,抱着膝盖,闭上了眼睛。

  明明很困,她却完全睡不着。

  她现在很累,很想回家。

  这个念头不断萦绕着她。

  老林的事情,集训队的事情,成绩每况愈下,同寝的女生们也不喜欢她。

  她强迫自己认真而谨慎地思考,自己是否还有必要留在集训队里接受训练。

  夏季集训是为了培养顶尖的数学生,为冲刺国家队,如果这是老林写的教学大纲,那他甚至有可能也在培养他们,成为未来的数学家。

  可天赋差距逐渐显现,她有必要继续吗?

  像她的能力,是不是只应该专注一件事?

  思考进行得非常勉强,雨不知下了多久,耳边一直有淅淅沥沥的声音,雨声或急或缓,但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人踩过水塘,发出“啪嗒”一阵轻响。

  林朝夕抬起了头。

  那是张熟悉的面孔。

  双马尾,眼睛很大,手里拖着破破烂烂的拉杆箱。虽然脸上已经没有当时的婴儿肥,看上去也非常憔悴,可她手里有一把伞。

  对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林朝夕看着那把翘起一个角的阳伞,笑了起来:似乎比想象中的剧情好一点呢。

  “你知道哪里有喝冰啤酒吗?”她这么问道。

  ——

  昔日故友重逢,总该喝上一杯。

  林朝夕和包小萌在小吃店坐下。

  已经是放学时间,雨也停了,这家藏于深巷的小吃店热闹非常。这里离永川大学很近,学生们把狭小店堂挤得满满当当。

  老板是对中年夫妻,店里还有一位服务生。

  那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系着格纹围裙,面容英俊清秀,和大部分气质型帅哥一样,他看上对什么都很冷淡。可林朝夕注意到,男生每每遇到小朋友和老人点单,都弯下腰,认真倾听对方的要求,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你最近怎么样?”对面声音传来,包小萌先问她。

  “显然不好。”林朝夕很坦然。

  “省队的集训……太辛苦了?”

  “是啊,聪明的人太多,要学的东西也太多,每天你追我赶的。”她支起脑袋,看着包小萌,“或许你才是对的。”

  林朝夕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有什么问题,包小萌的眼眶突然红了。

  林朝夕注视着她。

  “我一点也不对,你好好读书,别跟我一样!”

  “上班很也辛苦?”林朝夕看向她脚边的行李箱。

  “我不在那里做了,辞职了。”

  “怎么了?”包小萌瘦了那么多,其实林朝夕心一直揪得很紧。

  “太累了,每天要站12个小时。明明6点以后换我休息,但是店长还安排我站班,我真的站不动了,明明应该另外一个人上班,就因为她是店长老乡就可以随便调班。说好一个月800块工资,但店长说就给我600,因为我没有看住货,200块啊,那么多钱,都没有了。”包小萌越说越多,却突然停止,低下头不看她。

  “你告诉老板了吗,老板不是很喜欢你吗?”

  “老板又不是李老师,不管这种事。”

  “嗯。”林朝夕问,“那你下面准备去哪里,换份工作吗?”

  包小萌沉默下来,眼眶里蓄满泪水。没有回答,却胜似回答。

  她擦了擦眼泪,换了个话题:“别老说我,你还回集训队吗?”

  “我可能……”

  林朝夕说到这里,耳边突然响起清新好听的男声:“你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十分钟了,想吃什么?”

  林朝夕循声望去,问:“有冰啤酒吗?”

  服务生露出端详的目光,他转了圈手上的圆珠笔,说:“没有。”

  “你们冰箱里明明就有。”林朝夕指着墙角的透明冰柜说。

  “我没看到。”

  “那有冰可乐吗?”

  “也没有。”

  “为什么啊?”

  男生从头到脚扫视她,最后看了眼地面从她身上滴落而形成的一滩水渍,说:“我觉得你们现在,比较适合吃两碗热馄饨。”

  “那按你说的来吧。”林朝夕开口。

  可男生还是没有动。

  “又怎么了?”

  “先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