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请与我恋爱》作者:江小绿
文案:
立冬那天,祝时雨和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分手,回到温北市。
病房乱成一锅粥,母亲脸色苍白,在各种亲朋好友合情合理地劝说下,她面前只剩下两个选择:
听从家里安排结婚或者辞职。
祝时雨选择了前者,然后遇到了孟司意。
在所有人眼里,孟司意样貌好工作好,性格脾气样样无可挑剔,和他结婚,是祝时雨高攀了。
只有孟司意知道。
他不过是个卑鄙夺爱的小人。
从少年时代到现在——
她是他漫长岁月中日日渴望的梦寐难求。
医生X自媒体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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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有四个季节,我最喜欢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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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婚恋文
立意:化茧成蝶
内容标签: 近水楼台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时雨.孟司意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冬天请与我恋爱》
文/江小绿
见到孟司意那天,是个极其普通的日子。
祝时雨昨晚手机里才存下一串陌生号码,还没来得及沟通,第二天便被一通电话吵醒。
里面是个温和好听的男声,约她上午见面。
彼时祝时雨刚在医院经历了一个通宵,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挂完电话从床上坐起,睡眼朦胧中抓了把头发,后知后觉从最后残留的那道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清冽,像刚碾碎的薄荷。
似乎是个好相处但又难深交的人。
她快速收拾完出门,到楼下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温北市地处南方,一到冬天,阴雨连绵,湿冷的气息直往骨子里钻。
雨不大,却淅淅沥沥从屋檐滴下来,地面湿漉漉的,不知何时会停歇。
祝时雨望着面前雨幕叹了口气,认命转身重新上楼拿雨伞。
路上的时候,大伯母再度打来电话,说周珍在医院不配合治疗,闹着要回家,祝时雨让伯母把手机给她。
“我待会要和那个男孩子见面了。”
“嗯,你注意身体。”
简短的两句话,那边安静了下来,祝时雨挂断电话,抬头看见前面的餐厅。
地方是对方选的,刚好约在午饭时间,她拿着手机,推门进去。
这是一家音乐餐厅,此时有三两桌顾客,台上有人在拉着小提琴,乐声轻缓悦耳,浮动在空中。
暖气迎面而来,驱散周身带来的寒凉。
祝时雨环顾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右手边角落靠窗的位置。
在此之前,祝时雨看过他的照片。
男生穿着白大褂打了领带,面对镜头的脸端正严肃,目光笔直。
少年轮廓英俊,五官优越,这张略显陈旧的照片放到网上,像极了学生时代流传出来的校草男神证件照。
祝时雨被简单的惊艳过后,留下来的只剩下困惑。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来相亲?
此时此刻,她脑中仅剩的也只有这个念头。
孟司意比他照片上还要出色。
他安静地坐在那,大衣搭在椅背,身上是一件米白色毛衣,内搭蓝色衬衫,袖口微微折起,腕骨露出一截,清瘦白皙。
他本人要更生动好看一点,更难得的是,他身上还有种令人舒适的少年感,或许是职业原因,他眉眼间本能带着几分沉稳,是介于成熟男人和男孩之间的特别气质。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坐在那的人抬起头。祝时雨朝他礼貌笑笑,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大概过了有三秒钟的时间。
他抿了下唇,出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孟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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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第一次见面气氛略显冷淡。
祝时雨慢热,和生人并无多话,对面孟医生瞧着兴致也不太高。那句自我介绍过后,祝时雨应了句“你好”,礼尚往来报上自己名字,他似乎眼中微怔,紧接点头,垂下了眸。
漆黑的长睫毛遮挡住里头神采,瞧不出情绪喜怒。
这边毫无进展,见完面之后各自回家,偶尔在微信上聊寥寥几句,不温不火。
家里人却仿佛迎来什么大事,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密切关注。
大伯母在医院当了多年的护士,关系熟络,孟医生作为医院里最出色的青年才俊,抢手程度堪比商场限量供应的奢侈品,昂贵且精致。
她无比痛心祝时雨的木讷和不思进取,元旦佳节当天,找了个感谢的借口把孟司意叫到家里吃饭。
前两个月大伯父做工时腿不小心摔了,孟司意就是他的主治医生。
祝时雨这天穿了条冬裙,外搭毛呢大衣,轻薄柔软的布料勾勒出合宜的身体曲线,明艳的眉眼平添几分女人味。
周珍前几日出院了,她是突发心梗,在医院治疗了大半个月,病情稍稍稳定之后便请求回家休养。
现在家里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见,昨天祝父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都小心翼翼。
祝时雨遵从她的吩咐打扮得漂亮点,临出门前,还拿出了自己压在柜底几百年没碰过的小羊皮靴子。
今天外面没下雨,却阴沉沉,风很大。
祝时雨抵达时,大伯母家已经无比热闹,除了两位长辈,她堂姐今天也特意回家了,还带着一对儿女。
大伯母和伯父结婚早,堂姐大祝时雨五岁,早些年就嫁人了,第二个小孩也有三岁,现在都会走路叫人。
此时两个小孩正在客厅嬉笑玩耍着,姐姐手里拿着拼图高举,弟弟想要去抢,他们中间地毯上还坐了一个人。
孟司意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外套微敞开,露出里头的米色毛衣。
他半低着头,刘海垂落下来,遮住几分眉眼,侧脸却很柔和。
“好了,叔叔给你们一人拼一个。”
祝时雨奇异的从他声音里听出了耐心安抚。
“小姨,你今天真漂亮!”眼尖的小侄女最先看到她,嘴甜大声夸赞。
伴随她话音落地,紧接着的是一道注视,孟司意停下手里动作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略作停顿。
空气仿佛静默片刻,祝时雨如常弯弯唇,笑着摸了摸她脑袋。
等直起身视线再度望过去时,孟司意早已移开了目光,手中拼图只剩最后一角完成。
这顿饭吃得毫不冷场。伯母是个百事通,对医院上下八卦如数家珍,孟司意应着她的话,不时礼貌点头。
堂姐的两个小孩可爱讨喜,扯着他的袖子脆生叫“大哥哥”,童声稚嫩,引得桌上人不约而同发笑。孟司意低头给他们夹着菜,耐性纵容。
堂姐偶尔插几句话,和祝时雨聊着家常,大伯父独自端杯,美滋滋小酌一口,被大伯母余光瞥见,眼风顿时扫过去,他又讪讪放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客厅盈满昏黄。
一桌人其乐融融,忽略掉不经意的客套和生疏,还真像和气美满的一家人。
吃完饭,祝时雨被大伯母送出家门。
孟司意站在一旁,伯母热络叮嘱。
“小孟啊,我们小雨就麻烦你送她回家啦,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开车小心...”
“不麻烦,应该的。”孟司意微微低着头,态度很好。这一晚上的表现无形中仿佛昭示着什么,大伯母乐开了花,话头顿时一下收不住。
“好好好,你是个好孩子。”大伯母笑眯眯握住他的手,“我和你说啊,我们家小雨也是个顶好的孩子,学历相貌性格样样不差,从小到大追她的男孩都快排了一条街嘞,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还有男生天天到楼下来给她送早餐......”
“大伯母...”祝时雨听到这,实在是尴尬得站不住,连忙打断。
“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哎哎,那你们赶紧出发吧,别等会太晚了。”
电梯门关上,缓缓下行,周围终于恢复安静。
祝时雨和孟司意单独站在里头,突然感觉空气有点太静了。
下行时间不过短短几十秒,却仿佛过了几十分钟之久。
门一打开,祝时雨连忙走出去,新鲜空气混着冷风一起从外面冲过来,她条件反射缩了缩脖子。
“穿这么少不冷吗?”身旁的人终于主动开口说了今天两人单独相处的第一句话。
“还好。”祝时雨没看他,望着前方夜幕,下意识拉了拉大衣裹紧,本能回答。
“我妈让我穿好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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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时雨当时只是实话实说,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的一句陈述语,其中的意欲连她自己都不明。
然而没两天,孟司意就主动约她见面。
恰是周末,两人去附近商场吃饭看了电影,出来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就和两人初见的那天一样。淅淅沥沥,地面潮湿。
孟司意去旁边的商店买了把伞,只买到一把。这场雨来得突然,店内的雨伞被抢售一空。
深冬的雨细细密密,伞面恰好遮住两个人,挡住冰凉雨丝,脚下却没那么妥帖,鞋子不免被雨水沾湿。
商场到家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孟司意把她送到家门口,出声告别。
“伞留给你,我直接打车回去。”
“雨还没停,我到家了,你拿着用吧。”
祝时雨把伞推回,两人僵持几秒,他没有再拒绝。
“好。”
礼貌克制,进退有度。
整个过程都充满着成年人的得体合宜。
一如他们今天的约会。
就像加了海盐的柠檬水,口感清淡,却又若有似无的浅浅回甘。
祝时雨目送孟司意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她转身上楼,拿出钥匙打开门。
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正坐在沙发上的周珍立马转头看了过来,出声询问:“今天和小孟见面怎么样?有没有叫他来家里吃饭?”
“还早。下次再说。”祝时雨低头换鞋,照例敷衍,周珍却已经急得从沙发上站起来,音量提高。
“下次是什么时候,每次问你都是这个回答!我告诉你,如果小孟这次不成,你就给我去工作,正好你小姨说市里的图书馆还缺一个人手,我让她帮忙把你安排进去。”
“妈!不是说好回来就不干涉我工作吗?”祝时雨扭头,皱起眉。
“当初说好的前提是你结婚嫁人,反正工作和成家,你必须选一个。”
“除了这个温北市,你哪都别想去!”最后是一句斩钉截铁的话。
熟悉的无力感深深从胸前涌起,所有争辩的话语在日积月累无可调和的矛盾下失去任何效力。
祝时雨沉默,蹲下身放鞋。
缓慢动作间,鞋柜角落的那双鞋子闯入眼中。
是她和孟司意第一次见面那天穿的那双。
白色的系带小皮鞋,浅口,会露出一截纤细脚踝。
那时还没那么冷,她穿了半身格呢伞裙,撑着伞走出餐厅时,不小心踩到了路面积水的小坑。
溅起来的脏污雨水打湿她的脚踝鞋面。
孟司意撑着伞蹲下身来,从口袋拿出一包纸巾,轻轻擦干她脚上污渍。
细雨朦胧,风里裹挟着几分凉意。
祝时雨站在那低头,深蓝色伞面把他的脸庞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感受到纸巾擦过肌肤的轻柔触碰。
礼貌,耐性,细致。
工作好,没有不良嗜好,喜欢小孩,品行端正。
这是短短一个月来接触孟司意从他身上总结出的优点。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未来似乎都会成为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祝时雨不知不觉久久蹲在那,如同孟司意撑伞蹲在她脚边那天。


第2章
清早,依旧是个阴天。
微弱光线从窗帘外费力透进来,房间昏暗。
祝时雨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
“一大早,你叫点点干什么,等她醒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我要现在就找她问清楚,这个机票是什么意思?!”
吵闹话语隔着门板传入耳中,祝时雨逐渐清醒,睡意全无。
“什么机票?”她穿着睡衣拉开门,刚站定看清门外祝安远和周珍,一个白色信封就被用力丢到她身上。
“你自己看!”
刚刚大病初愈的人气得面色发红,呼吸急促。
周珍今年五十多了,不知何时,两鬓早已生出白发,眼角皱纹也深深蔓延。
这几年,他们似乎以光速般飞快老去。
祝安远担忧看她一眼,顾不上劝慰,连忙低头扶住周珍,轻拍她胸口心脏处。
“医生说让你别太激动,点点都答应我们回来了,你不要见风就是雨,先冷静下来,问问点点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周珍听完这番话,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上热火,忽然就冷静下来,眼睛死死盯着祝时雨。
“那你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祝时雨早已低头,看清了手里的那张机票。
上面清楚写着航班。
后天早上十点,从温北飞往京市,乘机人祝时雨。
她想起自己前几日忽略的前公司工作群消息,那时里头似乎有人在艾特她。离职已经将近半个月,祝时雨没有在意,点开下滑到最后,退出了群聊。
想到这,她回身回房间,找到自己手机打开,果不其然,免打扰的微信名单中,躺着一系列的消息。
最新那条,来自一天前,她的直系领导。
告知祝时雨因为她手机打不通,各种方式无法联系到她本人,机票已经直接寄往了她家里,希望收到后给他回复。
前不久,为了方便,祝时雨已经换了本地的电话卡,新号码并没有告诉公司前同事。
她迅速翻完前面未读内容,长吁一口气,重重揉上眉心。
祝时雨大学时学的是编导,毕业后就职一家视频网站公司,从拍摄助理做到项目负责人,期间独立做过不少拍摄内容。
其中有一个和品牌合作的广告,当时因为代言人临时更换的原因搁浅了,客户那边迟迟没有给到准确答复,公司便把这个项目暂停,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
上周,客户代言人敲定,突然要重新开始拍摄。
祝时雨当时离职匆促,不过短短三天把自己手里正在进行的工作全权交接给了同事,还有些早期项目资料存档在电脑。
里面就有这个广告,大致的策划资料都在,但有些重要细节却必须她本人来确认。
之前是祝时雨作为负责人和对方商谈对接的,现在客户后天到公司参加项目会议。
——这个品牌是业内一线,公司非常重视,前领导的意思是让祝时雨再飞一趟回来,到时会给与她正常项目奖金补贴。
事态紧急,她失联的情况下,助理只好查到她当初填写的家庭住址,直接把资料和机票寄了过来。
因此出现了早上这一幕。
祝时雨坐在沙发上掌心握紧手机,挑着重点言简意赅解释完前因后果,客厅归于寂静。周珍张唇正要说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在祝安远连连拍背安抚下,勉强止住,手紧压住胸口,嘴唇苍白。
祝时雨动了动唇,最终还是紧抿住。
“我不管你之前公司怎么样。反正职都已经辞了,不准去。”她艰难平复下来,抬起眼,面色沉沉说。
“对啊小雨,你都离职这么久了,怎么又突然叫你过去。”祝安远也忧心忡忡看她,语气不赞同。
“我工作还没交接完,必须负责。这是当初和公司签的协议。”祝时雨耐性解释,试图说服他们。
“况且去一天就回来了。”
周珍推开祝安远搀扶费力坐直身体,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不容置喙地开口:“违约金多少,我来付。”
祝时雨最后还是没有飞过去。
经过一番沟通和道歉,会议转成网上远程视频连线,她花了整整一天,和各方交涉对接完成,临结束前,婉拒了公司的年会邀约。
对话从早到晚没有停过,关掉电脑,祝时雨从桌前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嘴唇起皮。
家里的气氛因为这件事情掉至冰点,接连几天,餐桌上都分外沉默。
祝时雨太多年没有在家,难免生疏,前段时间因为她辞职回来而稍稍缓和的关系又一夜之间回归从前。
“你这几天有没有和小孟联系。”沉寂的早餐桌,周珍突然开口,碗筷碰撞声忽的消失,祝时雨和祝安远的动作不约而同停住。
“有。”祝时雨顿了下后回答,“不多。”
“你看看他这两天有没有时间,我和你爸做几个好菜,让他来家里吃个饭,我们互相见见。”
周珍若无其事说:“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小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祝时雨坐在那里沉默,祝安远缓缓端起碗拿勺子舀粥,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许久。
祝时雨声音响起。
“我问问他。”
孟司意的头像是个简单的白色图案,像是用水彩涂的一片云,氤氲模糊,中间隐约有水珠轮廓。
祝时雨打开两人对话框,从下滑到上,都是简短的日常对话,很平淡,但聊天记录的日期却没空缺太多。
最长的一次,他们大概三天没有联系。
并无刻意断联也没特意去找对方,只是时间很寻常的过去了,蓦地想起时,才发现两人好几天消失在彼此生活里。
当晚祝时雨临睡前,时间将近十二点,手机里收到一条新消息。
来自孟司意。
【晚安】
那一瞬间,万籁寂静中,祝时雨鼻间仿佛又嗅到了柠檬味的海水气息。
关于吃饭的邀请,祝时雨组织了一番措辞,给他发过去。
孟司意的回复很快,他没有多问,答应了下来,直接敲定了日期。
周珍和祝安远都显得有些激动,早早便开始筹备起菜色,约定上门拜访当天,外面刚放亮,祝时雨起床时就听到厨房传来的剁东西声。
案板上摆着海鲜肉馅,还有捻好的饺子皮。
是周珍最拿手的海鲜饺子。
自从大学离家之后,祝时雨就再也没有吃过了。
高考她一意孤行报考了京市的学校还有编导专业,和家里闹翻,积压几年的矛盾在她毕业执意留在京市、拒绝了家里要她回来考公的提议后彻底爆发。
从那时起,周珍就没有再同她好好的说过一句话。
孟司意来得很准时,并且非常有礼数的提前了半个钟,他上门时提满了两只手的礼品,是祝时雨去开的门,她一打开,被他的隆重正式吓到。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祝时雨回头看了眼厨房,压低声音对他道。
“第一次拜访,这是基本礼数。”孟司意身姿笔挺站在门外,眉眼端正平静。
祝时雨听完,略点头没再说什么,侧身迎他进来。
厨房里的两人早已听到声响,忙解着围裙上前,热情接待。
“小孟,你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太隆重了,下次来不用带这些,就当是自己家。”
周珍亲切笑着说,招呼他在客厅沙发坐下。祝安远连忙去接他手里的东西,珍重放在客厅柜台上。
“喝点茶吗?这是你叔叔最爱的毛尖,还是热水?”
家里多日来冷淡的气氛因为孟司意的到来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热烈,比起他们的热闹,一旁安静坐在沙发上的祝时雨更像个局外人。
晚饭桌上是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中间的那道做工繁杂的芙蓉虾被精致摆了盘。
“小孟,尝尝你叔叔阿姨的手艺。”
两人热情招呼孟司意,不一会,他碗里的菜就冒了尖。
那盘海鲜水饺摆在离祝时雨最近的地方,她夹了一个放到碗里,刚咬一口,熟悉的味道直冲鼻间。
热气熏得她眼眶发酸。
这个味道几乎伴随了她每个高三的早晨。
高中生活苦,尤其是高三,课业压力更重,一中管得严格,早晚自习任何人不能缺席,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去学校。
那段时间周珍怕她太辛苦营养跟不上,前一天晚上便准备好饺子配料,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给她包好煮好,带到学校。
整整一年,三百多天,基本没有缺席,后来怕她吃腻,还变着花样给她准备了其他样式的早餐。
在和家里产生分歧之前,祝时雨被他们当做珍宝悉心呵护了十八年。
下雨送伞,天冷添衣,生病在床前无微不至照顾,吃穿用度无一不是花费了最好的心思。从小到大,祝时雨连厨房都没被允许进过一次。
记忆里最多的,是一盘盘被送进房间书桌上吃不完的水果。
是她每次要帮忙做家务时周珍把她赶去学习或者休息的场景。
是数不清的关怀,是无数次一家三口平常和睦的瞬间。
祝时雨紧紧低下头,胸口酸涩发胀,她眼睛不受控制潮湿一瞬,又飞快克制退却。
她最后大口吃完了手中的这个饺子,再也没有去夹第二个。
这顿饭到尾声,窗外已经暮色四起。
孟司意放下筷子,如常拿起一旁的纸巾。
桌上的寒暄热闹似乎被按下暂停键,不期然静了片刻。
祝时雨不明所以抬起脸,便看到周珍同祝安远对视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孟司意身上,准备开口说话。
她心头轻轻一跳,涌起某种征兆。
下一秒,听到周珍对孟司意问声。
“小孟,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孟司意动作一顿。
他转头,轻轻看向祝时雨。女人坐在那里,侧脸细腻瓷白,微睁大眼,半晌没反应,像是怔愣住了。
他收回视线,目光微垂定在面前的白瓷碗盘上,模样温顺而体贴。
“我听时雨的,看她想什么时候结婚,我都可以。”


第3章
孟司意今年二十七岁,相貌优越,毕业于本地最好的医科大学,之后进入温北市医大附属医院工作,短短几年,升任成了主治医师。
房车齐全,工资收入可观,更难得的是品行端正,私生活检点干净,在医院几乎没有恶评。
家里长辈对他是一万个满意。
再反观祝时雨。
虽然考了个不错的大学,但在京市待了多年也不见有任何成就,回来到现在还一直待业在家,收入暂且不提,人也内向,不谙世故。
除去几分漂亮的脸蛋,很难再找到其他突出长处。
两人结婚,显然是她高攀了。
无论从外在还是其他,她都算是非常好运,找到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如此优异的人。
父母最了解自己的小孩。
她深知祝时雨慢热固执,并不像表面上的温和好交往,再这样蹉跎下去,等下一个合适的人出现,难上加难。
未来变数太多,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赌。
周珍很体贴的给了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祝时雨送孟司意下楼,外面已经天黑,月上树梢。
接近深冬的天,寒冷寂静,小区静谧无声。
祝时雨拢了拢外套领子,低着脸,脚尖无意识碾着底下路面。
“孟司意...”
她刚开了个头,身前的人就接话。
“嗯。”
祝时雨抬起脸。
他很高,比她高了一个头,她近距离看他时需要仰起脑袋。
她睁着眼,目光定定落在他脸上打量。
面前这个人无疑是长得好看的,这种好看里甚至带了几分秀美,又因为眉骨饱满的原因,丝毫不显女相。
孟司意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双眼皮内窄外宽,如扇形般铺开,薄薄一层,褶皱分明。
微垂着看人时,有种无声的深情。
“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祝时雨直白发问。
“我到该结婚的年纪了。”空气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孟司意镇定的声音响起。
“你各方面都很好。”
虽然内心有提前做过准备,但听到回答的这一瞬,祝时雨还是沉默了。
她低头思索着,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你今天也看到了。”
“嗯?”
“我家里很急。”她稍稍停顿,组织了下措辞。
“我之前...一直在外地,我爸妈怕我再离开,所以希望我尽快结婚。”
“嗯。”他再度应声,微点头,这次加了一句,“我知道。”
“我不排斥走入婚姻,但是,可能没办法像其他正常夫妻一样,毕竟,我们才认识几个月,不算特别了解。”祝时雨有点难以启齿,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离谱,她不禁抬头去寻他的眼睛。
“我明白。”孟司意点了点头,轻声道。
他的善解人意让祝时雨越发愧疚,同时,各种思绪繁杂,找不到一个正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