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作者 映在月光里
文案
赵寰穿成了宋徽宗第二十一个女儿柔福帝姬。
原本是皇女的帝姬,因“靖康之耻”,此时身在金国的浣衣院。
浣衣院不过是遮人耳目的藏污纳垢之所,被拿来抵债的皇后帝姬嫔妃,是供金国贵族取乐的玩物。
除了皇室的女性,金国几乎俘虏了近二十万的北宋人,与她们的命运相差无几。

赵寰:“你大爷的!”
活是想活的,但受尽屈辱活着,还不如一死。
死的话,不如拉一个垫背的,数十万的姐妹,一人解决一个,也能杀掉数十万敌人。

杀金贼,夺临安,收回幽云十六州,一统天下。
士大夫:“女人当政,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赵寰:“文人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阅读指南:
别被第一章吓到了,后面会逐渐好起来。
非正史,私设颇多,请勿考究。

VIP强推简评:本文讲述了女主穿越成靖康之耻后,以一千贯钱抵债:沦落在金国浣衣院的帝姬。但不甘于受欺凌:带领众多深受折磨的同伴们,奋起抗金的故事。
本书文笔流畅,人物形象丰富。描绘出在国破家亡乱世中,每个人为改变命运,以及帮助同样不幸的弱小,所做出的挣扎和努力。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励志人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寰(柔福帝姬) ┃ 配角:韦后,赵构,赵佶,岳飞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为所有不甘的灵魂,千千万万遍
立意:女人当自强


第1章
金国上京城浣衣院。
凛冬时节,积雪覆盖万物,滴水成冰。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之后,木门被推开。风雪飞卷着,与远处的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一并扑进来。
斜倚在炕上的赵寰,不动声色握紧手上的锋利瓷片,抬眼看去。
刚满六岁的赵金铃缩着脖子,几乎被风吹得滚进了屋。
“二十一娘!”赵金玲双手紧紧搂在身前,抖了抖满头满身的雪,踢踢踏踏奔到赵寰身边。她双手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递上前,乌黑的双眸里满是喜悦:“你快吃,好甜好香啊!”
油纸包里是一小块滴酥,被她搂得太紧,已经压成了扁扁的一团。
赵寰愣了下,不动声色将瓷片塞到枕头底下,垂眸掩去了眼里的难过。
赵金铃被封为纯福帝姬,在徽宗的女儿们中排行三十三。她四岁时,因著名的“靖康之耻”,被北宋送给金国,随军北上。一路颠沛流离,顽强活到今日。
曾经金尊玉贵的帝姬公主,比街头乞儿还不如。赵金铃年纪小,浣衣院看得没那么严,勉强能来去自由。
赵寰见赵金铃冻得起了通红的小手,长了冻疮之处,流出丝丝血水。她赶紧伸出同样红肿不堪的手,掀开破旧的被褥,说道:“三十三娘,快些上来暖一暖。”
赵金铃哎了声,踢掉破单鞋。赵寰接过她手上的纸包,拍了拍她身上的雪,拉着她上炕。边帮她盖被褥,边问道:“你这是打哪儿得来的?”
“就在韦娘娘他们那里。我躲在帷帐后面,没人看见我。”赵金铃有些得意,伸开手臂,由着赵寰帮她脱掉外面的脏污粗布衣衫。
韦娘娘是韦贤妃,因为亲儿子赵构登基,身份尊贵,在金国王孙贵族中很是“受欢迎”。每天住的地方笙歌燕舞,她只着薄纱,陪着他们吃酒作乐。
赵寰想着那场景,赵金铃不过才六岁,在无尽的悲凉中,更是出离愤怒。
原身叫赵多富,小名寰寰,被封为柔福帝姬。
与“靖康之耻”的所有皇后嫔妃公主,亲王妃,贵妇人们遭遇一样,她被北宋朝廷一并送给了金兵。
在后世的历史上,“靖康之耻”留下来的史料很多,关于她们这些帝姬娘娘们的却很少,几乎是一笔带过。
这一路上所受的□□,受的罪,赵寰穿来只三天,不了解原身以前究竟吃了多少苦。但身体上留下的印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
除了女性的□□之外,身上其他隐秘部分,经久未散的淤青,旧伤疤。加上手脚留下的冻疮,破旧低矮的屋子,只有些许余温的火炕。
前世的赵寰,曾看过日军侵华的史料,惨绝人寰。如今金人的暴行,各种手段,与那时的侵略军一样毫无人性。
赵寰没有苦涩,只有深深的悲愤,以及毁灭一切的恨。
赵金铃缩进被褥里,冷得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说道:“二十一娘,你的被褥里也好冷,没有韦娘娘的屋子里暖和。”
赵寰将滴酥掰了一小块,喂到赵金铃嘴里,沉吟了下,说道:“三十三娘,以后你不要在金国人去的时候,去韦娘娘那里。”
赵金铃抿着香甜的滴酥,含糊着说道:“你吃,我吃了好些。你生病了,要多吃点。”她往赵寰身边靠了靠,小声说道:“我懂得。那样不好。他们说韦娘娘就是妓子,他们都往她身上扑,说要大宋的皇后,替他们金国人生儿育女。我见多了,一点儿都不奇怪。我想活着,死了好多人,姐姐们,娘娘们。”
泪水从赵金铃眼角无声流下,赵寰的心抽搐着痛,紧紧搂住了她。
两年的非人生活,早没了不谙世事的孩子。
姐妹俩分着吃了滴酥,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不知过了多久,赵金铃打了个哈欠,她半睁着眼睛,像是梦呓那般,低低说道:“二十一娘,以后,会好吗?”
赵寰贴了贴她的脸颊,坚定无比说道:“会好的!”
赵金铃嗯了声,终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赵寰看着她的睡颜,不知她做了什么梦,紧紧皱着眉头,神色痛苦,蜷缩成一团,咬着牙关簌簌颤抖。
赵寰神色悲悯,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片刻后,赵金铃平缓下来,往她这边再靠了靠,梦呓了声:“阿娘。”
赵金铃的生母地位低,在徽宗的庞大后宫嫔妃中,连名号都未曾有。原身的生母王贵妃,还有两个同胞姐姐在靖康之耻前已经去世。说不清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们不用经历这种人间炼狱。
原身的另一个同胞姐姐,顺德帝姬赵璎珞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嫁人之后,同样被送给了金人,被完颜宗翰霸占,生死下落不明。
没一会,赵寰困了,迷迷糊糊中,听到重重的脚步声,破门再次被砰地一声推开。她倏地睁开眼睛,右手飞快伸向了枕头底下。
赵金铃也被惊醒,下意识尖叫一声,伸出胳膊搂住了赵寰。
屋子昏暗,没有点灯。借着屋外积雪的亮光,与灯笼昏暗的光线,赵寰看到一个高大的壮汉,好似熊一般,摇摇摆摆朝她走了过来。
“柔福帝姬。”来人的腔调奇怪,待他走近后,赵寰看得清楚了些。
来人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与难闻的膻味,眼里闪烁着淫邪的光,令人作呕。
赵寰暗叫了声不好,她警觉地往后靠,刚想问是谁,赵金铃睁大眼睛,惊恐急促低喊了声:“完颜宗翰!”
完颜宗翰朝赵金铃看去,见是个瘦弱的小娘子,他挑了挑眉,很是自得地道:“连你都认识我!”
赵璎珞就在完颜宗翰手中,他是金国宗室,国相完颜撒改之子,脾气出了名的暴躁。赵寰来这里了几天,赵金铃提过他一次,眼神中的恐惧她还历历在目。
赵寰努力平稳了情绪,镇定问道:“十九娘可好?”
完颜宗翰迷惑了刹那,问道:“十九娘是谁?”
赵寰心往下沉了几分,答道:“顺德帝姬。”
完颜宗翰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十九娘就是顺德帝姬啊,你们的软蛋皇帝生得太多,这么多儿女,他自己都不认得吧。不过,他也有点用处,生的女儿都身子软,细皮嫩肉,弄起来真是痛快啊!就是不经弄,成日哭哭啼啼病恹恹的。”
至少赵璎珞还活着,赵寰稍微得了点安慰,没理会完颜宗翰的满嘴喷粪,垂下眼眸,说道:“既然她成了你的女人,我们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完颜宗翰愣了下,看着赵寰英气的眉眼,心里痒痒的。
他凑上前,双手撑在炕上,逼近赵寰:“好啊!你们姐妹正好同时伺候我。呵呵,他们都嫌你生得跟男人一样,不如娇软的小娘子爽。我却觉着这样很好,有些男人弄起来,比女人还带劲!”
腥膻味夹杂着酒味,熏得赵寰几欲作呕。她屏住了呼吸,拼命往后仰靠,满脸嫌弃。
完颜宗翰眼神陡然冷了下去,手抓住赵寰的头发,将她用力往面前拖,阴森森道:“臭婊子,尽敢嫌弃我!你们全大宋人都是软蛋,怕了我们大金国的铁蹄,将你们送到金国抵债,这时还摆着金尊玉贵帝姬的谱!大宋的皇帝,皇后,皇子,帝姬,大宋上下所有人,都是我们大金的奴隶,玩物!”
赵金铃吓得扑上来,哭喊着道:“不要杀她,不要打她!”
完颜宗翰另一只手轻轻一抬,就将瘦弱的赵金铃掀到一旁。
赵寰头疼欲裂,呼吸急促。她飞快看向打开的门,外面除了风雪,不见人影。
完颜宗翰敢独身前来,就看准了她们这群手无寸铁的女人,没有本事,也没有力气反抗,能随意被他们欺凌侮辱。
就是这时候了!
赵寰盯着完颜宗翰的脖颈,右手紧握着的锋利瓷片,在他的颈动脉上挥过。
“噗”。极细,闷闷一声之后,血如飞瀑。
赵寰早有准备,抓起赵金铃的旧衫,虚虚挡住了飞散开的血。
完颜宗翰喉咙如破风箱般,抽搐了几下,眼珠子突出,里面满是难以置信,倒了下去。
赵金铃爬起来时,见完颜宗翰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已经彻底傻在了那里。
赵寰顾不得其他,迅速跳下炕,飞快关上了门。背抵在门上,深深喘了几口气,平静地说道:“他该死,他们都该死。三十三娘,我杀了他,替我们死去的亲人们报仇。你不要怕,接下来,你听我安排。”
赵金铃紧紧咬着嘴唇,乌溜溜的眼里溢满了泪,坚强地点了点头。
赵寰接着说道:“你背过身去,不要看。我去处理掉他的尸身。”
赵金铃僵硬着背过身去,瘦削的双肩,风一吹就能倒。
赵寰看了眼,没有功夫感慨,趁着完颜宗翰尸身还没僵硬,拼尽全力将他往外拖。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赵寰只拖动了一小段距离。到了门槛边,怎么都拖不动了。
赵寰很是沮丧,这具身体太弱了。她正在转头四看想办法,赵金铃滑下炕跑了上前:“我帮你。”
在开封府将她们的名册送给金人时,他们就失去了天真的资格。
赵寰凝望着赵金铃,说了声好。
赵金铃人小,力气有限。也许是恨意的力量,她们一小一病弱,尽然将高壮的完颜宗翰弄出了屋外。
屋外的雪上滑,拖起来就省力多了,赵寰一个人也能拖动。
赵金铃已经累得坐在雪里,赵寰担心她病倒,浣衣院可没什么药,不由分说将她赶了回屋。
赵寰一边拖,一边警惕四望。若是被金兵发现,她就死定了。
死就死吧!
赵寰眼神坚定,她终于杀了一个。虽说没能杀光这群禽兽,也勉强值了。
突然,赵寰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第2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光线昏暗,风雪飞舞,扑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一团人影。
赵寰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她抹了把脸上的雪,努力咬了下舌尖。痛意袭来,她清醒了些,将瓷片握在手里,蹲伏着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再来一个啊!
两个就是一双,多上一个,就算是替赵金铃赚的。
来人离得近了,犹豫着停下脚步,怯生生问道:“是谁?”
赵寰听到熟悉的女声,浑身一松,一屁股跌坐在雪里。迟疑了下,压低嗓子回了句:“是我。”
来人顿了顿,加快脚步跑了上前。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双眼圆瞪,惊得嘴唇直哆嗦,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二十一娘,你......”
被送给金人的女人们,不堪折辱曾经反抗过。有人被当众斩首示众,用铁杆捅伤,扔在营寨前,血流三日方死去。
保福,仁福,贤福三位帝姬以及两位皇子妃,在营寨里直接被折磨至死。
惨无人道,令人发指的手段,罄竹难书。
侥幸活下来的人,她们还怕如钦宗赵恒的朱皇后那般,穿着衣不蔽体的薄纱,被当众□□。
朱皇后不堪受辱,上吊自缢被救下来之后,再次投水而死。“注”
能活着到浣衣院的人,差不多已经如行尸走肉,早已吓破胆。
赵寰能理解她们的恐惧,求生或求死,是人生最难的抉择。
蝼蚁尚且惜命,不是人人都有朱皇后那般坚决赴死的决心。
最让赵寰恶心透顶的是,朱皇后没了之后,得到了金太宗完颜晟的称赞,追封她为“贞洁夫人”。
且先不提一切都是金国人造成,是他们这群恶魔,亲手杀死了朱皇后。
为了掩盖“靖康之耻”这段大宋女人们的耻辱,士大夫读书人将何为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在临安苟且偷生,歌舞升平,她们在金国艰难苟活。
偏偏他们还拼命找借口替自己的软弱无能开脱,指责被送去抵债的女人们,为何不殉节。
对女性的贞洁要求,从这以后达到了顶峰。后世明清的贞节牌坊,也是因此而来。
她们成为软蛋男人朝廷的牺牲品之后,还要被再次利用,成为男人禁锢女人的手段。
赵寰缓了缓胸口的滚烫情绪,撑着站起身,上前一步,目光灼灼道:“十三娘,你别怕。若是你害怕,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快快回屋去。”
十三娘是徽宗的显肃皇后郑氏所生,成德帝姬赵瑚儿。郑氏随着徽宗一并被押送到了别处,如今生死不明。她先前嫁过人,同样被送往了金国,被分到了浣衣院。
在赵寰生病的时候,赵瑚儿曾来看过她两次,还将自己省下的热汤饭送来给她吃。
赵寰承她这份情,她不会天真到,浣衣院所有受苦受罪的,都会是一条心。她斜着身,状若无意挡住了赵瑚儿不时看向地上尸首的视线。
赵瑚儿吓得半死,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住朝地上快被雪覆盖住的尸身打量。
听了赵寰的话,想说什么,嘴张了张,话到嘴边换成了“保重”,转身离开。
赵寰送走赵瑚儿,又经过了一番意外折腾,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此时寒风一吹,全身都快冻成了冰块。她朝手哈了哈气取暖,继续去拖尸首。
浣衣院周围的环境,赵寰有大致的了解。拖了一段路,她又听到了脚步声。心再次沉下去,嗖地回转头看望,赵瑚儿已跑到了面前。
赵瑚儿喘着气,双眼比雪还要明亮。她弯腰看清地上的人,呼吸急促起来,眼里迸射出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喜悦,“是他!十九娘出了汴京城就落在了他手里,这个禽兽,他根本不避人,十九娘.....”
赵瑚儿哽咽了下,猛吸一口气,恨意凛冽:“他该死,他们都该死!”伸出脚去,用力跺在了完颜宗翰的下面,一脚又一脚,直到赵寰拉住了她。
赵寰想笑,脸被冻僵了,只发出了短促的声音。赵瑚儿转头看来,抿嘴朝她一笑,“你不用说话,我都懂。我们一起。”
“好,我们一起。”赵寰直视着赵瑚儿,重重点了点头。
有了赵瑚儿帮忙,赵寰轻松不少。寒冷的夜里,四下无人。她们的动静,掩盖在了风雪声中。
赵瑚儿比赵寰对浣衣院还要熟悉,在她的指点下,两人绕过守卫,将尸首拖到了个背风,人烟僻静处。
此处雪厚,只需用雪将尸身盖住,雪还在继续下,不用多久,外面就看不出任何异样。
两人忙碌一阵,扒拉开雪堆,将尸身掩盖在雪下面。赵瑚儿盯着雪堆看了阵,恨恨淬了口:“天杀的狗贼,他领着金兵,杀人如麻。可惜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赵寰累得靠在墙上直喘气,冷静下来回想,她杀人的计划破绽百出,藏尸的手段也潦草得很。
完颜宗翰是宗室大将,最迟明日不见人,府里的人就会找过来。
起初他来找自己,赵寰不知他身边的人可否得知。若是知道了,找不到完颜宗翰,他们可不是能讲理辩驳之人,他们会直接杀了她。
不过,身在浣衣院手无寸铁,能杀掉一个金贼,赵寰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莽撞。
赵寰望了眼四周,此处是浣衣院最偏僻的角落,约莫有十间破败低矮的屋子。
每间屋子住十五人左右,她们除了做粗活脏活,还要供低等金兵泄欲,如今里面空荡荡。
她们都死了。
帝姬娘娘们抵一千贯钱,皇室宗妇五百贯钱,依次递减。
帝姬娘娘们抵了更多的钱,受到的折辱一点不少。她们有单独的屋子,方便金国权贵们来发泄□□。
住在这边的,多数都是宫女,或者民女。
赵寰跪在地上,朝着空屋虔诚叩首。
赵瑚儿见状愣了下,跟着跪下叩拜。她神色哀伤,低低道:“是我们赵家欠了她们。”
赵家皇帝软弱,从杯酒释兵权,重文轻武时起,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除了这些空屋子受尽折辱而亡的女人们,在浣衣院外,牺牲掉的何止千千万。
两人起身往回走,赵瑚儿拢了拢衣衫,低低道:“大宋败给金人,金人兵临汴京城下,索要岁币赔偿。大宋拿不出来钱,爹爹吓到了,忙将皇位禅让给了太子。宋使邓圭称妃嫔帝姬美妙不可方物,建言送给金人抵债和亲。爹爹与官家商议,选用民女前去抵债。讨价还价之后,交出两名宗室远亲。朝臣们为了自保,纷纷恐吓爹爹与官家,交出金人要的五娘子。”
五娘子是赵福金茂德帝姬,她早已经嫁人,因为美名远扬,被金人点名索要。
赵福金辗转在皇子完颜宗望与宰相完颜希尹手中,不到一年就被折磨致死。
“后来,金人看到大宋软弱,一次比一次索要得多。开封府尹徐秉哲,他为了讨好金人,自置钗衫,冠插,装扮一新之后,将我们以及近五千妇人送到了金人手上。其中有收刮来的三千处子,只带走了一千人,余下两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无法带走。”
赵瑚儿五脏六腑都痛不堪言,她麻木地,不断地说着。这些话累积在心中太久,每个人都苦,她不知道对谁说,久而久之,就似乎忘了。
今晚难得痛快一次,痛快之后,过往的伤痛挣扎,席卷而来。
“当他们伏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当时想死,很想死,想与朱皇后,仁德她们一样死了作数。我恨自己的软弱,我不敢死,没能死。我还恨那些男人,恨邓圭,恨徐秉哲。他们才最该死,凭什么他们能好好活着,继续享受高官厚禄,我们却要死,我不甘心啊!”
悲凉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风雪里。赵瑚儿嗓子堵住,嘴唇哆嗦着,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她眼神空洞,哭过太多,已经没了眼泪。
赵寰伸手过去,握住了她枯瘦的手用力一握,“这不是我们的错,是畜生不如金人的错,是大宋那群软蛋的错。活着吧,好好活着,才有无数的机会报仇。你看,我们不是刚刚杀了一个!”
赵瑚迎着赵寰坚定的眼神,重新笑了,嗯了声,满脸的希冀与光彩,“我们要好好活着,杀一个是一个!”
赵寰暗自叹了口气,回到她们住的屋子边,仔细叮嘱道:“十三娘,你记住了,你今晚没出来,什么都不知道!”
赵瑚儿看着赵寰严肃的神情,愣了下,顿时忐忑又焦灼。
她先前被仇恨与兴奋冲昏了头脑,如今冷静下来一想,藏在雪底下的尸身,很快就能被找出来。
赵寰是要让她脱身,独自赴死。
“二十一娘,不,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我们一起承担!”赵瑚儿急着携起赵寰的手,眼眶通红,神色癫狂:“要死一起死,我们二十一个姐妹,早已死伤大半。我苟活到今日,早活够了。因杀了金人而死,总比被□□死强!”
赵寰不想让赵瑚儿做无谓牺牲,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被她不由分说用力推进屋。
赵瑚儿紧跟在身后走进屋,砰地一下将门关上,背靠在门上,一幅说什么都不离开的坚决。
正蹲在地上的赵金铃听到动静,回头见多了个赵瑚儿,目光惊慌不定,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赵瑚儿看到赵金铃手上拿着带血的破衫,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喃喃道:“这里还有个小的在忙活!”
赵金铃在帮忙擦地上的血迹,赵寰觉着这世道,十足荒诞透顶。她跟着笑起来,接过赵金铃手上的破衫,说道:“十三娘是来帮忙的。你快去洗洗手,上炕去暖和暖和,这里我来。”
赵金铃担惊受怕在屋里等着,此时见到赵寰回来,还有了赵瑚儿帮忙,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困意一下袭来,她打了个哈欠,乖巧去了用布帘隔着的净房舀水洗漱。
赵瑚儿一言不发蹲在赵寰身边,帮着一起擦地。赵寰见状沉吟了下,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赵瑚儿听得频频点头,“好,既然事已至此,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两人收拾好地上的血迹,洗漱了下,一并上炕去歇息时,已到子丑之交时分。
没多时,屋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有男人压着声音喊:“郎君,郎君!”
赵寰蓦地睁开了双眼,赵瑚儿也有了动静,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对望。
找完颜宗翰的人来了!


第3章
屋外的人没听到回应,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焦急,将门重重敲了两下,继续喊道:“郎君,郎君!”
屋里总算传来了动静,一道娇柔,含着浓浓睡意的声音跟着在喊:“郎君,郎君。”
随从听到屋内人醒了,马上松了口气。完颜宗翰吃了酒,发泄爽快之后,定是睡了过去。他脾气暴躁,若是被吵醒,身边的人免不了吃挂落。两人不敢再出声,站在门口等候。
一阵窸窸窣窣,隐约的说话声之后,屋内有人下了床,穿着鞋子在走动。
脚步声很快到了门边,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裹在粗布风帽里的雪白面孔出现在门前,说道:“你们进来。”
两人以为是完颜宗翰下的令,不敢耽搁,毫无防备提着灯笼进了屋。
房门,在身后无声无息关上。
屋内空荡荡,靠墙一张大炕,并无屏风等隔开。借着手上灯笼的光线,看到炕上被褥隆起。两人忙躬身上前,单膝跪下见礼,
头刚一低下去,跪在左边的人,忽然感到一阵疾风朝他袭来。他身手好,几乎本能转头躲避,撞到旁边跪着的人身上。
旁边的人短促“啊”了声,倒在了地上。他的头则被冰冷硬物砸中,眼前一黑,半边脸一凉,再是刺痛,温热的血顺着流下。
手上的灯笼掉地,灯油倒出来,轰地燃烧,很快就将外面的牛皮引燃。
借着火苗的升腾,他看到一个女人面容娇艳,却狰狞着,如同厉鬼般,举起手上的炕桌,使出全身的恨意朝他再次砸来。
他嗖地一惊,顾不得脸上的痛,迅速向旁边一滚,却被同伴挡住了。他双手后撑在地上,摸到温热黏糊糊的东西。
同伴!
思及此,他心下大骇,转头看去,同伴已无声无息躺在地上。他抬起手一看,手上猩红,满是血迹。
遭了!
多年随军打仗的警觉,心下叫了声糟糕,知道定是遭了暗算。他顿时又怒又惊,没曾想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正欲张口喊,突然,身后温软的身子将他罩住,一只柔软的手臂圈上他的脖子。微凉纤长的手指,贴着他粗糙的肌肤,划过。
电光火石间,他只发出了短短的哀鸣,余下的声音,变成了抽搐。喉咙血流如注,很快就没了动静。
屋内安静下来,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
赵瑚儿胸脯起伏,喘息着。双眸迸发出的光彩,在灯笼火光的映衬下,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赵寰长长呼出口气,想要将瓷片擦干净,见已经碎掉,干脆丢弃。抬脚将燃烧的灯笼拨开了些,免得烧到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