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向哨]
作者 龚心文
文案
作为一个受人嫌弃的攻击型向导,林苑却有一个国家给匹配的未婚夫。未婚夫家世显赫,英俊多金,彬彬有礼,惹人艳羡。
“凭什么分配给她这么优秀的伴侣?她连茶道都不合格,甚至连厨艺成绩只拿了乙等。”
“那位迟早受不了她的。”
“就是,他们早晚要完。”
这样的话听多了,林苑也觉得自己和江阳朔迟早要完,所以当未婚夫领着一位温柔可人的小姑娘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二话不说摘下了手上的订婚戒指,当着两人的面把戒指丢进了下水道。
自此林苑过上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在无拘的好日子。
谁知浪荡没几年,在某个皇家宴会上,前未婚夫把她拦在角落,红着眼眶说这些年悔不当初,说对她思之若狂。
不不不,谢谢了,千万别。野惯了的林苑一丁点都不想回到原来的生活。
前未婚夫脸色铁青,咬牙道:“我不介意你的类型,也可以尽量容忍你的那些缺点,你不可能找到比我更迁就你的哨兵。”
“那什么,我已经有了新的哨兵了。”为了彻底摆脱纠缠,林苑随手扯了一个名字当做挡箭牌。她把这些年在战场上认识的哨兵形象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选了一个和自己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名字。料想那人应该不会介意。
“他恰好是承受型的,和我正合适,而且他非常喜欢我,我的各种毛病他都不在乎。”
才送走了失魂落魄的未婚夫,林苑转身就遇到了自己刚刚编排过的男人。
那位战场上杀敌无数,功勋卓著的男人微红了俊俏的面孔,偏过头去,低声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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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哨文,女向男哨。
精神体:克拉肯(女主)VS虎鲸(男主)
触手女主+VS+寂寞虎鲸
内容标签: 科幻 女强 星际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触手女主遇上寂寞虎鲸
立意:相互救赎,共同成长
vip强推奖章:身为哨兵的男主战斗力强大,孤身一人行走在复仇的道路上。他伤痕累累,天地无依,活得像是一个地狱中的幽灵,直到他遇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位向导。女主本是一位冷情冷性,封心锁爱的向导,精神体是强大的深海巨妖,但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触手们喜欢上了一只嘤嘤鸣叫的虎鲸,那只虎鲸哨兵过于可爱,令人忍不住为对方打开心扉。向导和哨兵天生一对,携手共进,从此人生道路上再无所畏惧。
本文用细腻动人的文笔,描绘了一个发生在未来的奇幻世界。哨兵和向导之间,相识相助,双向救赎,在精神世界中彼此补足了对方残缺的那一部分。在那个怪物横行的世界中,人性的温暖和诡异的事件交织出一幅奇幻的画卷。令人读之不忍释手,口齿余香。


第1章
多日不曾下雨,天空中灼灼烈日高悬,明晃晃的阳光晒在那些夯土筑造的墙上,把土黄色的墙体表皮晒出一层薄薄的浮沙。微风卷着粉末似的细沙,扑面沾上过往行人的肌肤。
“一股子哨兵的汗臭味儿。” 罗伊用丝绸手帕捂住鼻子,矮身穿过弧型拱门,口中抱怨,“这里也太脏了,所以我最讨厌来军管处。”
土黄的拱门上挂着军管处陈旧的牌匾。从牌匾下穿过,就看到一大片灰扑扑的校场。来来往往着大量的哨兵,一侧的电子屏幕上正在播放着什么,许多人围着看热闹。
罗伊沿着另一侧的栈道往里走,边走边和身边的人交代,“我们只是过个流程,把手续办了就走。如果他们提一些让你不喜欢的要求,你可以不用搭理。”
身后的人听他说了这话,轻轻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那是位十分年轻的女孩,穿一身白塔里向导学院专属的精致制服,象牙色的织锦长裙,绣着金线的白色丝绸衬衣。裙摆下露出层层叠嶂的蕾丝边,正随着前行的步伐摇摆。
她安静地穿行在阳光里,莲脸嫩,体纤纤,肌肤如瓷似玉,像一朵沾了晨露的花。出现在这飞沙漫天的校场边缘,很是突兀。
这是一位在那座高高的白塔中被精细呵护着长大的向导。
路过的哨兵们看见她都仿佛突然间别扭了起来。
相互推挪着嘀嘀咕咕地小声议论,各种打量的目光按耐不住地偷着撇过来。嗓门粗大的家伙下意识压低了咋呼声,因为天热光着膀子的兵油子悄悄地将挂在腰上的外套扯上来。
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传过来。
“听说了吗?就是她……那个向导。”
“被匹配的哨兵解除了婚约?”
“你们觉得……我有没希望……嘿嘿……”
“别傻了,你什么等级,是贵族吗?现在向导那么少。”
“就不能想想吗……反正都是,没有人要……”
“……”
罗伊听到这些话,心里觉得生气。
“这样的向导都不要,江阳朔那狗屎一样的家伙大概是脑子畸变了。”他这样想着,目光落在林苑身上的时候,就忍不住夹杂着同情,“可怜的小姑娘,大概是受的打击太大了,才会申请去做探索污染区这样辛苦的工作吧?真是可怜。”
然而跟在身后,名为林苑的女孩,仿佛完全没有听见周边的闲言碎语,也没有察觉到同行之人怜悯的神色。
她看上去神色平静,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视线的焦点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好像在看着校场的另一侧。
罗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校场的那一边,设立着一排阴森森的铁质刑架。那些粗犷的铁架一端深埋在土里,露出在外面的部分锈迹斑斑,仿佛沾染着永远洗不净的血迹。
此刻的刑架上吊着一个男人,那个囚徒赤着上身,双手被紧束吊起在头顶,显然已经被挂在这里折磨了好几天。
黑色的污血糊了半张脸,完全看不清原有的模样容貌。只是从那些绷紧的肌肉,精悍的肢体线条和皮肤上遍布各种陈年旧伤,可以一眼看出那是个还很年轻的哨兵。
年轻却历经沙场的哨兵。不知犯了什么重罪,被吊在这里公开刑讯。
罗伊知道公开审讯是兵营里的习惯。
哨兵是最强悍的战士,也是最麻烦的群体。
他们总是出入那些噩梦一般的污染区,从那些畸变的怪物手里抢夺资源,过着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日子。
过载的感官和反复压抑的狂躁情绪,不依靠疏导或药剂就活不下去的宿命,让那些强悍的家伙,有时候会变得像怪物一样可怕。
变成怪物的,犯下罪的,做了错事的家伙,就会被吊在这些架子上,公开处刑。
为了处罚,更为了震慑。
当然,以帝国官员那腐败到骨子里的品行。不论你犯下的是什么样的重罪,只要给够了钱,或是能找到足够硬的后台,都可以高高拿起,轻轻放过。
反过来,如果是那种来自边远哨塔的穷鬼,一无所有的那种,哪怕只是触碰了几百条军规中边边角角的一小点,也有可能被挂在这种铁架上反复羞辱,甚至折磨到死为止。
罗伊便问林苑:“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
林苑的目光收回来,摇了摇头,“好像见过,但不记得了。”
两人穿过校场,沿着行政楼建筑的台阶往上走。
看到刑架边上的那块电子屏幕,正播放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
屏幕下连接着一台模样奇怪的仪器。
仪器的顶端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透明半球体。
从罗伊所站的高度,正好透过球体往里看,他惊悚地发现,那个透明的罩子里面居然装着一个被单独剥离的人类大脑。
那块人类的脑子被一些细密电流时不时地电激一下,甚至还能发出轻微的抖动。
罗伊站在台阶上,远远瞧着那块会还会颤抖的人体组织,觉得这种东西真是瘆得慌。
这个古怪的仪器,名叫缸脑系统,是旧日遗留下来的产物。它的作用是可以在人类死去之后,读取大脑中残留一些记忆。
此刻,屏幕上播放的画面。就是这个装在缸里的大脑的记忆。是某个人死去之前,遗留在脑海里最后的画面。
罗伊其实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那多人喜欢看死人的记忆。他也对此不感兴趣。
无奈这玩意在帝国的权贵阶层很吃香,哪怕如今的人类已经无力制造出这样精密的仪器。
他们派遣哨兵们冒险进入污染区,从旧日的遗迹中搜寻得到。
那些人拿着它,去看这样那样的死亡回忆,乐此不疲。
还研发出各种各样的用途。以至于连军管处这里,都能看见这样的一台。
无数凑热闹的哨兵正挤在那块屏幕下方观看。
屏幕里的画面,模糊而古怪,看上去像是在那怪物成堆的污染区。有大量的血液,来回游动的怪影,充斥着尖锐诡异的叫声。
这些画面和日常用双眼所见的不同。影像有时色彩异常艳丽清晰,有的部分却模糊混沌。
这是属于死者的视角,死去之人临死前留在脑海中最惊悚最印象深刻的东西在画面里就特别的明艳清晰。反之,就会显得模糊不清。
这时候,在画面的正中,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哨兵的面孔。
年轻,染血,红着双目,怒不可遏。
那个哨兵居高临下地俯视,手里握着一把枪,脸色阴沉地像来至地狱的恶鬼。
他举着黑洞洞的枪口,一动不动直指着屏幕的方向。画面在不断晃动,而那把枪的颜色浓烈,至始至终,稳稳地指在眼前。
背景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是死者在说话,凄厉的求饶声里夹着变了调的哭声。
反反复复地哀求,哭泣,急切念叨着求饶的话语。
第一视角下,听着让人觉得特别可怜。
很显然,死者就是被这个哨兵杀死。而这个凶手如今已经被吊在了刑架上。
“我把它给你,全都给你。”
“它值很多钱,非常非常多。全给你,饶我一命。”
“饶我一命,放我一条活路。”
“求你,求求你……呜呜。”
死者的双手不停举起来,颤颤巍巍,反复捧上一块拳头大小,琥珀状的晶石。
那石头莹华内敛,细看之下,有摄人心魄的美,中心更似隐隐有活物蠕动。他献上这个价值连城得到宝物,祈求眼前的死神放自己一命。
然而面对的屏幕的枪口,坚定而冷漠,缓缓逼近,令人窒息。
接下来,画面就黑了。
一片雪花状的花屏之后,画面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一段。
整个视频只有这一小段,被反反复复播放。
哭求,悲泣,颤抖害怕的受害人。
冷血,阴沉,杀气冲天的凶手。
漆黑一片,缓缓逼近,令人绝望的枪口。
绝望和死亡被来回播放。
围观者感同身受,都不免为死者悲。
有哨兵认出那块晶体,倒吸一口凉气,“那是虫玉吧?”
“对,能源石,特别值钱。”
“这么大块活的虫玉,从没见到过。得值多少钱啊?”
“难怪,杀人放火金腰带。就为了这个,他把全队人都狠心害了。”
一时间,现场围观的哨兵几乎炸了锅。
据说那是一整队的哨兵进入污染区。最终全队所有的人,包括帝国委派随行的研究员,全都死在了里面。
唯一活着出来只有一位年轻而强大的队长。
本来,没有人清楚发生了什么。毕竟污染区里团灭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只是事有凑巧,当时另有搜索人员随后进入了那里,在接近出口的地方,发现那位研究员被枪杀的尸体。
他们把死去研究员的大脑带了回来,才侥幸揭露了恶徒的罪行。
其实这样的事很多。
污染区是一个和外界完全封闭的区域。一旦进去了里面,发生了什么,在里面做点什么,外面的人是很难知道的。
那种封闭又恐怖的区域,往往像真正的地域。进去之前一个个都是人,进去之后,在扭曲黑暗的世界里,有些人就变成了怪物。
“一整队自己兄弟,全给害了,也太狠了。”一个年老的哨兵咬牙说道。他是一个老兵,也带过队伍,见过无数兄弟的死亡。看不得这样的事情。
人群里另有人吐了一口唾沫,“从前,败在这个家伙手里过。还很服气,觉得他是个人物。冰原之刃,帝国之刀。对他崇拜得很。如今,只怪自己瞎了眼。”
“什么冰原之刃?我呸!”
“从前我就没觉得他好过。不过是强一点,等级高一点,性格就倨傲得很,忍人生厌。看看,原来是躲在污染区里干这样脏活的卑鄙小人。”
“我说审讯官,已经铁证如山了,还有什么好审问的。判他死刑,让他以死谢罪。”
哨兵们越骂越激愤。作为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士兵,最痛恨地就是这种在兄弟背后捅刀的人。
“依我看,死刑太便宜他了。”负责刑训的士官歪着身子,靠在摆放刑具的桌子边上对所有人宣布。
他审了这个犯人好几日,把能用得到的手段都在他身上用了。可是此人是个硬茬,无论他怎么使劲,上司交代下来询问的那件事还是没有撬出来半点。
正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此刻,围观的哨兵群情激奋,正是出气的时候,于是他皮笑肉不笑地拖长尾音说道,“我看这样的罪人,合该罚入玫瑰营服役。让他为国捐躯,谢罪到死为止。”
哨兵的兵营有各种编号,但并没有一个真正叫做玫瑰营的地方。
只是现场所有人都默契地知道,那是代指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围观的哨兵们顿时哄堂大笑,不少人吹起了流里流气的口哨。
兵营里最喜欢的就是又黄又荤的话题。何况是把这样的屈辱加在一个往日里让他们望尘莫及的强者身上。
“从今以后,冰原之刃就改名冰原之花了。”说话的是一个女性哨兵,她的个子很高,强壮的肩膀动了动,打量那个囚徒的眼神开始肆无忌惮。
“放心,兄弟会去关照你的。”这另一个强壮的哨兵,有着虬结的肌肉和粗壮的手臂。他曾经在哨兵学校的比赛中败给那位囚徒,此刻眼见着对手落了难,可以肆意羞辱,顿时跳得比谁都高。
就在他准备毫无顾忌大放厥词的时候,突然周身打了一个冷颤。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毛骨悚然之感觉。
那种感觉仿佛整个人突然被压在最冰冷幽暗的海底,承受着千钧之力。
远处,在那蔚蓝的深处,仿佛有一只庞大而恐怖的鲸鱼缓缓浮游,远远看过来一眼。
那一眼之下,铺天盖地的威压漫过来,仿佛被天敌盯住的猎物,让他抑制不住地感到畏惧,骨头发软,双腿几乎站立不住,想要匍匐跪下地去。
肌肉的强壮哨兵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苦苦咬着牙,才没有当众跪倒在下。
他战战兢兢抬头,正撞上刑架上那落难的囚犯抬起眼帘,冷冷瞥下来的一眼。
那道目光透过了遮面的血帘,像那杀过生,沾着血的刀锋,冰冷又锐利。
一点也不像在被绑在刑架上折磨了多日的人。
这……这是高级哨兵的威压?
怎么可能压制成这样,他如今已经到了什么级别?
哨兵的心里虚了,哪怕不敢置信,最终还是畏缩着悄悄退出人群,不再敢躲在人群里说那些侮辱人的话语。
已经远离校场,正登上台阶往上走的林苑突然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回过头来。
好像,听见了熟悉的海浪声。


第2章
直到走到二楼的办事厅。把资料递给负责审批的办事官时。
林苑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听过这种海声。
大概是在几年前,那时候她还没有得到离开白塔的资格。
那天却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要在一个下雪的晚上,偷偷从白塔里溜出来。
现在的林苑不太理解自己当年的想法,或许是他们说的中二病、青春期之类的东西,总之那段时期她的情绪不太稳定。
有时候会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变得异常偏执。
例如下了一场雪,或者天空里放了一簇烟火……都是诸如此类的小事。
有的人说,为了确保向导们的安全,白塔里的向导学院有着整个帝国最强大的安保系统,任何人都无法随意进出。
但林苑觉得事情并没有传说的那么夸张。只要她愿意,总是能够偷偷溜出来。
那些触手,能够在地底下游出去很远。
在那些人看见她之前,其实往往早已悄悄被触手勾住。
完全不要太大的动作,只要轻轻拨动一下他们的浅表意识,就可以下意识地无视了自己。
坦然地从那些老师、保安和哨兵们面前走出去。他们完全不会注意到她。
不是看不见,是在潜意识里忽略了,事后发觉了还会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就会没看见呢?
这样举重若轻的精神诱导对林苑来说几乎和吃饭一样容易,就像本能一样,仿佛一出生就会了。
但这不是每一个向导都会的事,也不是向导们的必修课。它很难掌握,且上不得台面。被认为只有一些“不正经”的家伙才会去学习。
人们普遍认为向导应该温柔,包容,富有丰富同情心和充沛的共情能力。
优秀的向导引以为傲的应该是能够抚慰哨兵。
能更好的精神疏导,才是一个向导的本职工作。
白塔里的学院四季如春,人人穿着高端的丝绸衣服,吃着营养美味的健康食物,除了需要考虑一下将来匹配的对象会是谁,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生活得奢靡又富足。
可不知道什么,林苑那时候总想着溜出去。走到冰冷的雪地里踩一踩,混迹进尘土飞扬的街道里,吸几口塔外没有经过净化器过滤的空气,或者是看一看没有屋顶的天空。
她可以在外面的天空下漫无目的地游荡一段时间。
那些人很难能够找到她。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到处堆积着一团团又冰又冷的白色棉花糖,整个世界像是一个遥远的梦。
林苑从温暖的向导学院里出来,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制服和一双过于大的靴子,被冻得够呛。
但她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她坐在一个胡同里,靠着一个堆了积雪的垃圾箱,抬头看头顶上一小块落着雪的灰色天空。
那个哨兵是突然出现的,几乎在林苑听见那种隐隐约约的潮水声同时,他就落在了那个铁皮垃圾箱的顶部。穿着一身哨兵学院的黑色紧身衣,一脚踩着箱顶的积雪,用一柄冷冰冰的短刀毫不客气地抵住林苑脖子。
他向着对讲机汇报:“找到目标人物。对,就是她。已经完全控制。好,我马上带她回去。”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眸冷漠地盯着林苑,眼眸深处带着一丝异能随时激发的淡紫色。那不是一个哨兵看见向导时候的眼神。而是一个特种士兵盯住了一个在大雪天里给自己添了麻烦的逃犯。
冷静且戒备,不容她逃跑。
手里那柄开了刃的短刀稳稳抵住林苑脖颈的肌肤不放。
林苑现在想起来,仿佛都还能记得那锐利的刀刃留在脖颈上的触感。
“原来是那个人。”林苑摸了摸脖子,目光越过二楼的窗户看下去。
校场上的那块屏幕依旧在循环播放,四周围着无数愤怒的哨兵。
“你想申请去特研处?”坐在林苑面前的办事官拉回了林苑的注意力。
那是位中年的女士,戴着军帽,胸口别着军官处的徽章。手里来回地翻着林苑递交的资料,表情有点不太耐烦,
“这个……好像不符合规矩啊。”她说。
她手里握着个小小的印章,转来转去,半天不肯往下盖,
尽管林苑的申请其实并没有任何真正不合规矩的地方。
但她手里握着权利,就喜欢为难一下别人。
林苑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吴姓的办事官了。从前这个人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和蔼,不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也不会以前辈的态度叫自己小苑。
人的态度有时候就会这样,突然间就变了。
变的当然不止她一个人。
哪怕没有伸出精神触手,林苑也分清这些人对自己态度的前后差别。
前恭后倨,刻意刁难。
仿佛没有了那份婚约,她就突然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人,应该到哪里都被为难,嫌弃和同情一下。
地底下,有两条看不见的触手从办事官所在的方向抽回来,嫌弃地甩了甩,不太高兴地蜷了起来。
又不小心触碰到了不好的情绪了吧?林苑有时候拿自己的精神体很无奈。
“它”的体型过于庞大,性格还和自己不太一样,喜欢四处游荡触摸,管都管不住。
总是会不小心就触碰到某些人流露在外的表层意识。
特别是那些强烈的,毫不收敛的外放情绪,轻易就被触摸到了,反馈回到林苑这边。
林苑其实真的不想知道那些人情绪和想法。
对她来说那都是一些无关的人,一些无关的事。
被迫地听到了这样那样的情绪,整个世界变得让人烦恼了许多。只可惜这不是她能够完全控制的事。
世界上的每一个哨兵和向导都有属于自己的精神体,它们会以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动物模样出现。
哨兵的精神体多是猛禽。猛虎、郊狼、苍鹰、巨鲨……威猛凶悍。
向导们多半是一些性情温和的食草类。麋鹿、锦鲤、雪兔什么的,可可爱爱。
而林苑知道自己是一个另类。
也不算太另类吧,林苑自己宽慰自己,其实“它”也可爱,就是个子大了“一点点”而已。
“不是不给你办通行证。就是说……”办事官念叨着,手指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咦,这是,精神诱导?”
她顿了顿,合上资料,仿佛想到了什么事,看林苑的眼睛重新堆上了笑,“小苑啊,你看你一个向导,到处乱跑的话,确实不太像样。我这里也比较为难啊。”
“不过……”她语气转折了一下,“我们这里刚好有一件顶要紧的事。”
“看到那个囚徒了没,那是一个杀人犯。”她用下巴指指窗外,“我们需要一个向导入侵他的精神屏障,撬开他的嘴,让他如实交代罪行。”
向导也属于军人,名义上必须服从军官处的调拨。
但向导的天职是安抚哨兵,没有人愿意干审讯罪犯的脏活。
那些匹配了婚约给贵族和皇室的向导,不会被安排到这样的任务。
办事官觉得把这事落在林苑头上正好。
大概是怕林苑不同意,她伸出手,越过桌面拍了拍林苑的手,仿佛林苑和她有什么亲密的交情,“你帮我们兵管处解决了难题,你那边有什么事,再为难,我也得给你开绿灯不是?”
等在一旁的罗伊听到了这句话,推开林苑,正要自己挤上来替林苑说话。
就听见林苑淡淡回答一声:“可以。”
罗伊吃惊转头,觉得这个小姑娘实在是缺心眼。
一路上交代她的时候,她明明答应得很乖巧。
可是转头就忘了。
人家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她居然想都不想就点头了。
她说不定不知道,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会有多可怕。
那可不是白塔里那些见了向导就不知所措的哨兵。
这样的人在血海里滚过,从地狱里爬出来。手里送走过人命。往往意志坚定,凶狠且残暴。
想撬开他们的屏障,入侵精神图景不仅困难,而且非常危险。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使劲冲林苑使眼色。
但林苑却没有看见。
她的目光越过窗户,一直在看那个循环播放的屏幕上,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办事官感到很高兴。她来到窗户边,站到林苑身边,低声交代要注意的事。
“其实……认罪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那块虫玉的下落。”她挤了挤眼睛,神秘兮兮地做了个你懂得的神色,把声音压得更低,“那可是活的虫玉。价值连城。是上面交代要的,一定要搞到手,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