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偷了我的吗?”

  自从游坦之现身呼叫,风波恶的眼光便在他铁面具上骨溜溜的转个不停,对玄难、丁春秋、慧净和尚三人的对答全然没听在耳里。他绕着游坦之转了几个圈,见那面具造得甚是密合,焊在头上除不下来,很想伸手去敲敲,又看了一会,说道:“喂,朋友,你好!”

  游坦之道:“我……我好!”他见到风波恶精力瀰漫、跃跃欲动的模样,心下害怕。风波恶道:“朋友,你这个面具,到底是怎么搅的?姓风的走遍天下,可从没见过你这样的脸面。”游坦之甚是羞惭,低下头去,说道:“是,我……我是身不由主……没有法子。”

  风波恶听他说得可怜,怒问:“哪一个如此恶作剧?姓风的倒要会会。”话着斜眼向丁春秋睨去,只道是这老者所做的好事。游坦之忙道:“不……不是我师父。”风波恶道:“好端端一个人,套在这样一只生铁面具之中,有什么意思?来,我来给你除去了。”说着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匕首,青光闪闪,显然锋锐之极,便要替他将那面具除去。

  游坦之知道面具已和他脸孔及后脑血肉相关,硬要除下,大有性命之虞,忙道:“不,不,使不得!”风波恶道:“你不用害怕,我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我给你削去铁套,决计伤不到皮肉。”游坦之叫道:“不,不成的。”风波恶道:“你是怕那个给你戴铁帽子的人,是不是?下次见到他,就说是我一阵风硬给你除的,你身不由主,叫这恶人来找我好了。”说着抓住了他左腕。

  游坦之见到他手中匕首寒光凛然,心中大骇,叫道:“师父,师父!”回头向丁春秋求助。丁春秋站在担架之旁,正兴味盎然的瞧着慧净,对他的呼叫之声充耳不闻。风波恶提起匕首,便往铁面具上削去。游坦之惶急之下,右掌用力挥出,要想推开对方,拍的一声,正中风波恶的左肩。

  风波恶全神贯注的要给他削去铁帽,生怕落手稍有不准,割破了他的头脸,哪防到他竟会突然出掌。这一掌来势劲力大得异乎寻常,风波恶一声闷哼,便向前跌了下去。他左手在地下一撑,一挺便跳了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三人见游坦之陡施毒手,把弟吃了个大亏,都是大吃一惊,见风波恶脸色惨白,三人更是担心。公冶乾一搭他的腕脉,只见脉搏跳动急躁频疾,隐隐有中毒之象,他指着游坦之骂道:“好小子,星宿老怪的门人,以怨报德,一出手便以歹毒手段伤人”忙从怀中取出个小瓶,拔开瓶塞,倒出一颗解毒药塞入风波恶的口中。

  邓百川和包不同两人身形晃处,拦在丁春秋和游坦之的身前。包不同左手暗运潜力,五指成爪,便要向游坦之胸口抓去。邓百川道:“三弟住手!”包不同蓄势不发,转眼瞧着大哥。邓百川道:“咱们姑苏慕容氏跟星宿派无怨无仇,四弟一番好意,要替他除去面具,何以星宿派出手伤人?倒要请丁老先生指教。”

  丁春秋见这个新收的门人只一掌,便击倒了姑苏慕容氏手下的一名好手,星宿派大显威风,暗暗得意,而对冰蚕的神效更是艳羡,微微一笑,说道:“这位风四爷好勇斗狠,可当真爱管闲事哪。我星宿派门人头上爱戴铜帽铁帽,不如碍着姑苏慕容氏什么事了?”

  这时公冶乾已扶着风波恶坐在地下,只见他全身发颤,牙关相击,格格直响,便似身入冰窖一般,过得片刻,嘴唇也紫了,脸色渐渐由白而青。公冶乾的解毒丸极具灵效,但风波恶服了下去,便如石沉大海,直是无影无踪。

  公冶乾惶急之下,伸手探他呼吸,突然间一股冷风吸向掌心,透骨生寒。公冶乾急忙缩手,叫道:“不好,怎地冷得如此厉害?”心想口中喷出来的一口气都如此寒冷,那么他身上所中的寒毒更是非同小可,情势如此危急,已不及分说是非,转身向丁春秋道:“我把弟中了你弟子的毒手,请赐解药。”

  风波恶所中之毒,乃是游坦之《易筋经》内功逼出来的冰蚕剧毒,别说丁春秋无此解药,就是能解,他也如何肯给?

  他抬起头来,仰天大笑,叫道:“啊乌陆鲁共!啊乌陆鲁共!”

  袍袖一指,卷起一股疾风。星宿派众弟子突然一齐奔出凉亭,疾驰而去。

  邓百川等与少林僧众都觉这股疾风刺眼难当,泪水滚滚而下,睁不开眼睛,暗叫:“不好!”知他袍中藏有毒粉,这么衣袖一拂,便散了出来。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三人不约而同的挡在风波恶身前,只怕对方更下毒手。玄难闭目推出一掌,正好击在凉亭的柱上,柱子立断,半边凉亭便即倾塌,哗喇喇声响,屋瓦泥沙倾泻了下来。众人待得睁眼,丁春秋和游坦之已不知去向。

  几名少林僧叫道:“慧净呢?慧净呢?”原来在这混乱之间,慧净已给丁春秋掳了去,一副担架罩在一名少林僧的头上。玄痛怒叫:“追!”飞身追出亭去。邓百川与包不同跟着追出。玄难左手一挥,带同众弟子赶去应援。

  公冶乾留在坍了半边的凉亭中照料风波恶,兀自眼目刺痛,流泪不止。只见风波恶额头不住渗出冷汗,顷刻间便凝结成霜。正惶急间,只听得脚步声响,公冶乾抬头一看,见邓百川抱着包不同,快步回来。公冶乾大吃一惊,叫道:“大哥,三弟也受了伤?”邓百川道:“又中了那铁头人的毒手。”

  跟着玄难率领少林群僧也回入凉亭。玄痛伏在虚竹背上,冷得牙关只是格格打战。玄难和邓百川、公冶乾面面相觑。

  邓百川道:“那铁头人和三弟对了一掌,跟着又和玄痛大师对了一掌。想不到……想不到星宿派的寒毒掌竟如此厉害。”

  玄难从怀里取出一只小木盒,说道:“敝派的‘六阳正气丹’颇有克治寒毒之功。”打开盒盖,取出三颗殷红如血的丹药,将两颗交给邓百川,第三颗给玄痛服下。

  过得一顿饭时分,玄痛等三人寒战渐止。包不同破口大骂:“这铁头人,他……他妈的,那是什么掌力?”邓百川劝道:“三弟,慢慢骂人不迟,你且坐下行功。”包不同道:“非也,非也!此刻不骂,等到一命呜呼之后,便骂不成了。”邓百川微笑道:“不必担心,死不了。”说着伸掌贴在他后心“至阳穴”上,以内力助他驱除寒毒。公冶乾和玄难也分别以内力助风波恶、玄痛驱毒。

  玄难、玄痛二人内力深厚,过了一会,玄痛吁了口长气,说道:“好啦!”站起身来,又道:“好厉害!”玄难有心要去助包不同、风波恶驱毒,只是对方并未出言相求,自己毛遂自荐,未免有瞧不起对方内功么嫌,武林中于这种事情颇有犯忌。

  突然之间,玄痛身子晃了两晃,牙关又格格响了起来,当即坐倒行功,说道:“师……师兄,这寒……寒毒甚……甚是古怪……”玄难忙又运功相助,三人不断行功,身上的寒毒只好得片刻,跟着便又发作,直折腾到傍晚,每人均已服了三颗“六阳正气丹”,寒气竟没驱除半点。玄难所带的十颗丹药已只剩下一颗,当下一分为三,分给三人服用。包不同坚不肯服,说道:“只怕就再服上一百颗,也……也未必……”

  玄难束手无策,说迫:“包施主之言不错,这‘六阳正气丹’药不对症,咱们的内功也对付不了这门阴毒。老衲心想,只有去请薛神医医治,四位意下如何?”邓百川喜道:“素闻薛神医号称‘阎王敌’,任何难症,都是着手回春。大师可知这位神医住在何处?”玄难道:“薛神医家住洛阳之西的柳宗镇,此去也不甚远。他跟老衲曾有数面之缘,若去求治,谅来不会见拒。”又道:“姑苏慕容氏名满天下,薛神医素来仰慕,得有机缘跟四位英雄交个朋友,他必大为欣慰。”

  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薛神医见我等上门,大为欣慰只怕不见得。不过武林中人人讨厌我家公子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有薛神医却是不怕。日后他有什么三……三长两短,只要去求我家公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他的……老命就有救了。”

  众人大笑声中,当即出亭。来到前面市镇,雇了三辆大车,让三个伤者躺着休养。邓百川取出银两,买了几匹马让少林僧乘骑。

  一行人行得两三个时辰,便须停下来助玄痛等三人抗御寒毒。到得后来,玄难便也不再避嫌,以少林神功相助包不同和风波恶。此去柳宗镇虽只数百里,但山道崎岖,途中又多耽搁,直到第四日傍晚方到。薛神医家居柳宗镇北三十余里的深山之中,幸好他当日在聚贤庄中曾对玄难详细说过路径。众人没费多大力气觅路,便到了薛家门前。

  玄难见小河边耸立着白墙黑瓦数间大屋,门前好大一片药圃,便知是薛神医的居处。他再纵马近前,望见屋门前挂着两盏白纸大灯笼,微觉惊讶:“薛家也有治不好的病人么?”

  再向前驰了数丈,见门楣上钉着几条麻布,门旁插着一面招魂的纸幡,果真是家有丧事。只见纸灯笼上扁扁的两行黑字:

  “薛公慕华之丧,享年五十五岁。”玄难大吃一惊:“薛神医不能自医,竟尔逝世,那可糟糕之极。”想到故人长逝,从此幽冥异途,心下又不禁伤感。

  跟着邓百川和公冶乾也已策马到来,两个齐声叫道:“啊哟!”

  猛听得门内哭声响起,乃是妇女之声:“老爷啊,你医术如神,哪想得到突然会患了急症,撇下我们去了。老爷啊,你虽然号称‘阎王敌’,可见到头来终于敌不过阎罗王,只怕你到了阴世,阎罗王跟你算这旧帐,还要大吃苦头啊。”

  不久三辆大车和六名少林僧先后到达。邓百川跳下马来,朗声说道:“少林寺玄难大师率同友辈,有事特来相求薛神医。”他话声响若洪钟,门内哭声顿止。

  过了一会儿,走出一个老人来,作佣仆打扮,脸上眼泪纵横,兀自抽抽噎噎的哭得十分伤心,捶胸说道:“老爷是昨天下午故世的,你们……你们见他不到了。”

  玄难合十问道:“薛先生患什么病逝世?”那老仆泣道:也不知是什么病,突然之间咽了气。老爷身子素来清健,年纪又不老,真正料想不到。他老人家给别人治病,药到病除,可是……可是他自己……”玄难又问:“薛先生家中还有些什么人?”那老仆道:“没有了,什么人都没有了。”公冶乾和邓百川对望了一眼,均觉那老仆说这两句话时,语气有点儿言不由衷,何况刚才还听到妇人的哭声。玄难叹道:“生死有命,既是如此,待我们到老友灵前一拜。”那老仆道:“这个……这个……是,是。”引着众人,走进大门。

  公冶乾落后一步,低声向邓百川道:“大哥,我瞧这中间似有蹊跷,这老仆很有点儿鬼鬼祟祟。”邓百川点了点头,随着那老仆来到灵堂。

  灵堂陈设简陋,诸物均不齐备,灵牌上写着“薛公慕华之灵位”,几个字挺拔有力,显是饱学之士的手迹,决非那老仆所能写得出。公冶乾看在眼里,也不说话。各人在灵位前行过了礼。公冶乾一转头,见天井中竹竿上晒着十几件衣衫,有妇人的衫子,更有几件男童女童的小衣服,心想:“薛神医明明有家眷,怎地那老仆说什么人都没有了?”

  玄难道:“我们远道赶来,求薛先生治病,没想到薛先生竟已仙逝。令人好生神伤。天色向晚,今夜要在府上借宿一宵。”那老仆大有难色。道:“这个……这个……嗯,好罢!诸位请在厅上坐一坐,小人去安排做饭。”玄难道:“管家不必太过费心,粗饭素菜,这就是了。”那老仆道:“是,是!诸位请坐一坐。”引着众人来到外边厅上,转身入内。

  过了良久,那老仆始终不来献茶。玄难心道:“这老仆新遭主丧,难免神魂颠倒。唉,玄痛师弟身中寒毒,却不知如何是好?”众人等了几有半个时辰,那老仆始终影踪不见。包不同焦躁起来,说道:“我去找口水喝。”虚竹道:“包先生,你请坐着休息。我去帮那老人家烧水。”起身走向内堂。公冶乾要察看薛家动静,道:“我陪你去。”

  两人向后面走去。薛家房子着实不小,前后共有五进,但里里外外,竟一个人影也无。两人找到了厨房之中,连那老仆也已不知去向。

  公冶乾知道有异,快步回到厅上,说道:“这屋中情形不对,那薛神医只怕是假死。”玄难站起身来,奇道:“怎么?”

  公冶乾道:“大师,我想去瞧瞧那口棺木。”奔入灵堂,伸手要去抬那棺材,突然心念一动,缩回双手,从天井中竹竿上取下一件长衣,垫在手上。风波恶道:“怕棺上有毒?”公冶乾道:“人心叵测,不可不防。”运劲一提棺,只觉十分沉重,里面装的决计不是死人,说道:“薛神医果然是假死。”

  风波恶拔出单刀,道:“撬开棺盖来瞧瞧。”公冶乾道:“此人号称神医,定然擅用毒药,四弟,可要小心了。”风波恶道:“我理会得。”将单刀刀尖插入棺盖缝中,向上扳动,只听得轧轧声响,棺盖慢慢掀起。风波恶闭住呼吸,生怕棺中飘出毒粉。

  包不同纵到天井之中,抓起在桂树下啄食虫豸的两只母鸡,回入灵堂,一扬手,将两只母鸡掷出,横掠棺材而过。两只母鸡咯咯大叫,落在灵座之前,又向天井奔出,但只走得几步,突然间翻过身子。双脚伸了几下,便即不动而毙。这时廊下一阵寒风吹过,两只死鸡身上的羽毛纷纷飞落,随风而舞。众人一见,无不骇然。两只母鸡刚中毒而死,身上羽毛便即脱即落,可见毒性之烈。一时谁也不敢走近棺旁。

  玄难道:“邓施主,那是什么缘故?薛神医真是诈死不成?”

  说着纵身而起,左手攀在横梁之上,向棺中遥望,只见棺中装满了石块,石块中放着一只大碗,碗中装满了清水。这碗清水,自然便是毒药了。玄难摇了摇头,飘身而下,说道:“薛施主就算不肯治伤,也用不着布置下这等毒辣的机关,来陷害咱们。少林派和他无怨无仇,这等作为,不太无理么?难道……难道……”他连说了两次“难道”,住口不言了,心中所想的是:“难道他和姑苏慕容氏有什深仇大怨不成?”

  包不同道:“你不用胡乱猜想,慕容公子和薛神医从来不识,更无怨仇。倘若有什么梁子,我们身上所受的痛楚便再强十倍,也决不会低声下气的来向仇人求治。你当姓包的、姓风的是这等脓包货色么?”玄难合十道:“包施主说的是,是老僧胡猜的不对了。”他是有道高僧,心中既曾如此想过,虽然口里并未说,出,却也自承其非。

  邓百川道:“此处毒气极盛,不宜多耽,咱们到前厅坐地。”

  当下众人来到前厅,各抒己见,都猜不透薛神医装假死而布下的陷阱的原因。包不同道:“这薛神医如此可恶,咱们一把火将他的鬼窝儿烧了。”邓百川道:“使不得,说什么薛先生总是少林派的朋友,冲着玄难大师的金面,可不能胡来。”

  这时天色已然全黑,厅上也不掌灯,各人又饥又渴,却不敢动用宅子中的一茶一水。玄难道:“咱们还是出去,到左近农家去讨茶做饭。邓施主以为怎样?”邓百川道:“是。不过三十里地之内,最好别饮水吃东西,这位薛先生极工心计,决不会只布置一口棺材就此了事,众位大师倘若受了牵累,我们可万分过意不去。”他和公冶乾等虽不明真正原委,但料想慕容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头太大,江胡下结下了许多没来由的冤家,多半是薛伸医有什么亲友被害,将这笔帐记在姑苏慕容氏的头上了。

  众人站起身来,走向大门,突然之间,西北角天上亮光一闪,跟着一条红色火焰散了开来,随即变成了绿色,犹如满天花雨,纷纷堕下。瑰丽变幻,好看之极。风波恶道:“咦,是谁在放烟花?”这时既非元宵,亦不是中秋,怎地会有人放烟花?过不多时,又有一个橙黄色的烟花升空,便如千百个流星,相互撞击。

  公冶乾心念一动,说道:“这不是烟花,是敌人大举来袭的讯号。”风波恶大叫:“妙极,妙极!打他个痛快!”

  邓百川道:“三弟、四弟,你们到厅里耽着,我挡前,二弟挡后。玄难大师,此事跟少林派显然并不相干,请众位作壁上观便了,只须两不相助,慕容氏便深感大德。”

  玄难过:“邓施主说哪里话来?来袭的敌人若与诸位另有仇怨,这中间的是非曲直,我们也得秉公论断,不能让他们乘人之危,倚多取胜。倘若是薛神医一伙,这些人暗布陷阱,横加毒害,你我敌忾同仇,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众比丘,预备迎敌!”慧方、虚竹等少林僧齐声答应。玄痛道:“邓施主,我和你两位师弟同病相怜,自当携手抗敌。”

  说话之间,又有两个烟花冲天而起,这次却更加近了。再隔一会,又出现了两个烟花,前后共放了六个烟花。每个烟花的颜色形状各不相同,有的似是一枝大笔,有的四四方方,像是一只棋盘,有的似是柄斧头,有的却似是一朵极大的牡丹。此后天空便一片漆黑。

  玄难发下号令,命六名少林弟子守在屋子四周。但过了良久,不听到有敌人的动静。

  各人屏息凝神,又过了一顿饭时分,忽听得东边有个女子的声音唱道:“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歌声柔媚婉转,幽婉凄切。

  那声音唱完一曲,立时转作男声,说道:“啊哟卿家,寡人久未见你,甚是思念,这才赐卿一斛珍珠,卿家收下了罢。”

  那人说完,又转女声道:“陛下有杨妃为伴,连早朝也废了,几时又将我这薄命女子放在心上,喂呀……”说到这里,竟哭了起来。

  虚竹等少林僧不熟世务,不知那人忽男忽女,在捣什么鬼,只是听得心下不胜凄楚。邓百川等却知那人在扮演唐明皇和梅妃的故事,忽而串梅妃,忽而串唐明皇,声音口吻,唯肖唯妙,在这当口来了这样一个伶人,人人心下嘀咕,不知此人是何用意。

  只听那人又道:“妃子不必啼哭,快快摆酒宴,妃子吹笛,寡人为你亲唱一曲,以解妃子烦恼。”那人跟着转作女声,说道:“贱妾日夕以眼泪洗面,只盼再见君王一面,今日得见,贱妾死也瞑目了,喂呀……呃,呃……”

  包不同大声叫道:“孤王安禄山是也!兀那唐明皇李隆基,你这胡涂皇帝,快快把杨玉环交了出来!”

  外面那人哭声立止,“啊”的一声呼叫,似乎大吃一惊。

  顷刻之间,四下里又是万籁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