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枫已经成功的登上了善见城的城头。

  他遥遥的望着浓重的夜色,他忽然觉得自己看见了夜色中有蝴蝶,灰色的蝴蝶,千万灰色的蝴蝶翻飞在漆黑的夜色中,扬着轻灵的双翼飘向空中。蝴蝶们散飞的地方,高大魁梧罗恸罗怀抱着那个纤细而美丽的罗喉罗仰首看着漫天的灰蝶。

  罗恸罗低下头去贴着罗喉罗苍白的面颊,罗喉罗没有动,她的眼睛里是空白的。枫忽然想起罗喉罗的灵魂已经被永恒的封印在般若波罗密多阵的封印里,那个罗喉罗是死的,是罗恸罗心底最深处所保留的,他永远失去了的妻子。

  这一刻枫看见的,是罗恸罗心底的脆弱,他的心魔。

  枫却并不知道,整个草海和善见城的城楼上,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这一切。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让他看穿了罗恸罗的“夜纹”。

  他听见罗恸罗嘶哑而凄凉的哭声,抱着他的妻子,他终于和灰色的蝴蝶们一起飞散。夜色散去后,那里只剩下鲜血,没有天魔的战士,也不再有罗恸罗的任何痕迹。

  为什么要哭?是因为失败么?即使连妻子也牺牲了,还是无法迎来阿修罗的乐土。罗恸罗为之战斗毕生的希望破碎了,因为天魔的降临。

  枫忽然间一阵战栗,强烈的苍凉涌上心间,仅仅为了那个失去一切的罗恸罗么?

  “愚蠢!”波旬的面颊微微扭曲了一下。

  大荒下马拾起了波旬的断臂,他把断臂按合到波旬肩膀的伤口上。断臂处的肌肉和血脉迅速的接合到一起,只不过片刻,波旬的手臂就重新连接在他的身体上了。

  他不屑的看着善见城头的枫。

  枫倾尽全力的一剑,波旬在举手之间就治愈了所有的伤害。

  他的魔之剑指向了善见城的城头,无数魔军列开整齐的方阵,向着善见城推进了。他们的身躯组成一道无坚不摧的刀锋,缓缓的劈向善见城高大的城墙。

  他们的脚步声里,枫能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振动。他挣扎着想去握剑,可以他已经开始昏乱,几次都没有触到剑柄。他的血流得太多了。

  在城外,枫就知道不能退却,善见城高大的城墙或者可以抵御阿修罗的进攻。可是对于这样一支军队,无论怎样坚固的城墙都会被轻易的摧垮。

  波旬没有说错,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抵御天魔的军队。枫也明白,他只是想再试一试。可是现在他连试一试的力量也没有了。

  天魔的军队在城墙下停止了前进。

  波旬指着善见城说:“战士们,你们看见了么?在这片十二层天界外的乐土,有一颗最美丽的明珠,名叫善见城!现在她就在你们的面前,只要踏进一步,一切都是你们的。善见城拥有这个世界最珍贵的珠宝,最美丽的女子,最舒适的房屋,最淳厚的烈酒,你们希望的一切享受,这里都能给予。把她变成魔宫的领土吧!只要你们迈进了城门,你们就踏上了她丰腴的胸膛,我将把这座城市的一切交给你们,他们的一切,包括生死!”

  没有欢呼声,所有士兵都默默的举起战刀,天魔狂妄的魔性骤然升腾。

  善见城里所有婴儿在这一刻齐声哭泣,是他们脆弱的灵觉无法忍受这种强大的魔性么?或者是他们敏锐的灵觉已经察觉了这座城市悲哀的宿命?

  畏缩在梦旋怀里的天香发疯一样抢过枫手里的天语之弦。在她手里,天语之弦不再有清澈的琴音,而是发出一声令人胆裂心寒的哀鸣,展动起来抽打城下的波旬。

  波旬冷笑着伸出手,随意的一抓。银弦的一端还握在天香的手中,另一端已经落在了波旬的手里。轻颤的银弦连着波旬和天香,天香颤抖着攥住银弦,晶莹的泪划过她苍白的脸,落在银弦上,缘着银弦落到波旬的手里。

  波旬诡异的笑着,闻了闻手上的泪水:“仞利天上花草和香气的神祗,连泪水也带着这样馨香的气息。天香殿下,不要妄想逃避你的宿命了。我已经穿越了十二重天界的虚空来迎娶你!你必将成为我的新娘!”

  波旬忽然扯动了银弦,银弦带着立足不稳的天香向城墙外摔了出去。

  似乎真有什么东西把天魔王和天香捆在了一起!是天语之弦?还是冥冥中的宿命?

第十五篇 枯萎的红泪

  天香象一片枯萎的叶子,她毫无反抗的被天语之弦拉出了城墙。千万天魔战士一齐的欢呼中,波旬张开了双臂要去搂抱即将落下的天香,迎接他在这片土地上的第一件战利品。

  这个时候,一缕晶光飞射,“砰”的一声弦响,天语之弦从中断成两截,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那一瞬间伸手抓住天香曼舞着的衣带,把她拉回了城墙里。

  这几乎无异于从魔帝怀里硬生生的夺走了他的女子。

  枫把天香拉到自己背后,他咳着血,封剑挡在自己面前去遏制波旬的战气。

  他沉重的喘息声和锐利的眼神让旁边的梦旋心惊胆战。他虚弱的身体,凌利的气势,这时候枫的一切都让梦旋想到一匹受伤的狼,只除了他的眼神----枫的睫毛上沾满了自己的血,血色的朦胧中他逼人的眼睛象一对自己拥有生命的灵物,有隐隐的光华闪烁。

  “愚蠢!”波旬对着枫喝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和这个女子间的夙缘?”

  枫摇摇头,他缓缓的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可笑!太狂妄了,帝释,你难道以为你的力量能对抗着段婚姻么?现在即使我也不能。当这个女人许下那个诺言,我也应允的时候,整个三千大千世界都在推动这场婚姻。所有的神明都要为这场婚姻守护,难道你以为你能抗拒这一切么?”

  “我不知道,”枫说,“我也不想知道!”

  “那天王殿下到底知道些什么呢?难道你只是一个白痴么?”

  “我知道你是天香所厌恶的人,天香不想嫁给你。”枫静静的说。

  波旬冷笑着挥剑指向枫:“难道你短浅的目光就只看到了这些?尊贵的帝释?”

  枫在他的剑指之下打了个寒噤:“这已经足够了!”

  这时候,一只玉色的手轻轻按下了枫手里的梵之剑。天香忽然平静了下来,平静得不带半分感情。

  她一双清澈如潭水的眸子看着枫,眸子中深得看不到底。天香按着枫的手把剑推回了剑鞘里:“他说得对,枫殿下!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这一切了。在当初我许下那个诺言的时候,我已经注定是天魔的妻子……”

  一个矫健的身影,在大海边的山崖上昂然挥舞着苍红色的长戟。长戟上带起的疾风扫荡着四周,也扫过一个小女孩的脸上。

  小女孩远远的坐在地下,双手托着腮,一双明澈的大眼睛盯着十几丈外的身影,似乎有点倦了。宝石的链子垂在她耳侧,映着夕阳把一抹柔光投在她嫣红的面颊上,她的美丽就象一个遥远的梦幻一般。

  她倍感无聊的揉着自己的裙脚,噘着嘴看向山崖上的人。

  她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喊着说:“不好玩,我不要玩了,我要去看我姐姐的婚典。你要是不去,我以后再也不来看你舞戟了!”

  戟风立刻就停了下来,高挑的男孩子拖着他火焰一样的长戟慌慌张张的跑向了小女孩,一边还不停的喊着:“不要急嘛,不要急嘛,我来了,来了……”

  他给脚下的石块绊了好几下,却是一步也不敢停。美丽的女孩子掩着嘴笑了,她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象两泓新月。银铃一样的笑声里,小女孩说:“沉沙,你最傻,最好骗了!”

  夜深了,无数颗夜明珠装饰的神殿里,乾达婆的族人们欢笑着举起美酒去祝福他们的公主,祝福她美丽,祝福她快乐,也祝福她永远在爱的怀抱里。对于乾达婆的族人,爱情总是短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