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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每一丝恶念,都化成了一个苍白的影子。

  大地一片昏沉,凋零的魔宫再度变得一片漆黑,恐怖。

  李玄一惊,他盯着占满石室的影子,厉声道:“我的心魔?”

  影子微笑:“不错,你怕我为祸人间,就用全部的功力将我禁制起来,就连死,也不放我出去。外面的妖物,并不是怕有人进来,而是怕我出去的……但失去你的禁制之后,那等妖物能挡住我么?”

  他的身影渐渐清晰,那冷冽而恐怖的感觉渐渐在石室中凝结,他的声音也冰冷起来:“我、现、在、要、杀、了、你!”

  他一字一字地说着,声音平稳,温和,只除了有些冰冷。

  他的目光抬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犹怜,重瞳中迸射出妖异的光芒:“你的心很花呢,前世的誓约这么快就忘了。”

  李玄大惊,他知道,影子就要出手,杀死苏犹怜!

  他一咬牙,苍凉龙吟声中,定远刀出鞘!

  战龙如血,定远刀刀身如龙,呈褐红色。这刀究竟饮了多少仇人血?

  刀光才显,不必李玄灌注真气,立即就腾起一道冷电,森森缭绕,宛如龙之虚影,在刀身上滚动着。李玄忽然出手,一把将苏犹怜推出洞外,跟着,二物抛了出来。

  轰隆一声响,定远刀飞舞,大块巨石落下,将洞口填满。

  苏犹怜大惊,她冲过去想想将巨石推开,但这又谈何容易?

  咳嗽声中,天书爷爷从地上爬了起来,叫道:“年轻人真不知道尊敬老人,竟然将我这老头子抛来抛去。呜,还有这把九灵御魔镜……这么好的宝贝,他都不要了么?”

  苏犹怜芳心猛地一沉,李玄抛开天书,抛开九灵御魔镜,抛开自己,他究竟想做什么?

  天书老爷爷道:“我可以替你解答。那守门的妖物害怕九灵御魔镜,而我可以施展法术,他让你带上我跟九灵,是想让你赶紧逃出去……逃……”

  他怔了怔,忽然垂头丧气地道:“他……他不要我了……”

  苏犹怜心头一紧,难道……难道李玄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么?

  轰隆一声大响,自洞中传了出来,跟着,那封洞的大石猛地炸裂,碎片四下飞溅,苍白的身影倏然闪现,只见它手中提着李玄。

  李玄满脸鲜血,右手还紧紧握着那柄定远刀,但这昔日天下无敌的宝刀,此时却救不了他的性命。

  他看着苏犹怜,脸上浮起一抹微笑,虚弱道:“你……你怎么还不逃……”

  苏犹怜一怔,说不出话来。

  李玄身上的青绿枝条忽然激长,将那影子紧紧缚了起来。

  李玄大叫道:“九灵御魔镜可以抵御妖物,有天书爷爷帮助,你可以飞上天之链堑的,快……快逃!”

  苏犹怜有些犹豫,逃?

  李玄奋力微笑:“你不用担心我的,它是我前世的心魔,跟我熟得很,绝不会伤害我。这只是它跟我开的玩笑……”

  那影子手指用力,将李玄的话语卡在喉中,淡淡道:“玩笑么?”

  苏犹怜双目中闪过一丝茫然。

  要逃走么?要舍弃这个直到最后关头,仍然在说着冷笑话的无赖么?

  ——走吧,让他被自己的冷笑话杀死,这不正是自己进入摩云书院的原因么?

  ——这不正是她设下七重考验,一重重让李玄出生入死的目的么?

  苏犹怜深深看了那个垂在影子手中的人一眼,她的心忽然有些乱。

  该走么?

  她知道,她只要跨出一步,她的任务就会完结,走回大雪山,回到她那片雪域中,在茫茫雪中度过几年,她就会完全忘记李玄,忘记关于苏犹怜的一切。

  这很简单,很容易。

  但她的心为什么会有一丝苦涩呢?

  雪,也会有故乡么?若是有故乡的话,会不会有那么古怪的风俗,年轻的男子一定要通过那么多的考验,才能迎娶美丽的新娘呢?

  七重考验之后,又会是如何呢?

  苏犹怜的心忽然动了动,她不能让李玄死。

  李玄不能死在任何人手中。他一定要活着,完成那七重考验,少一重都不行。

  然后,他才能死,宛如每一个让她心痛过的人一样,埋葬在一堆落雪中。

  必须要那样。

  苏犹怜轻轻笑了:“天书爷爷,你就没有什么办法么?”

  天书爷爷绝望地摇头道:“没……没有……这魔头太强大了。”

  那影子微笑道:“不错。由定远侯孳生出的心魔,绝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挡住的。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么?因为定远侯对他的后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甚至给他留了很多法宝。我很想知道,若是他的后世死了,定远侯会有多失望呢?”

  他的笑容是那么邪异:“你们可否知道,定远侯可是连魔王都能斩杀的男子,这样的男子,若是感觉到了绝望,会是怎样的景象呢?想不想同我一起期待?”

  他的手穿过那些枝条,丝毫不受阻隔,掐住了李玄的脖子:“只需这么轻轻一下,我想,就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他的手,慢慢收紧,锁住了李玄的咽喉。

  李玄的神智慢慢模糊起来。

  苏犹怜轻轻站了起来,她看着在心魔手中几乎窒息的李玄。

  杨仙的话又涌上心头:“总有一天,你会爱上他的……”

  但她却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她的心早就死了,死在一片冰冷的雪花中。

  她可以换上衣衫,转换一副性情,她可以纯洁,可以热情,可以刁蛮,可以高贵。

  那些,不是伪装,每一重衣衫,每一重性情,都是她。

  是她一千年的悲伤。

  是她一千年来,看透人间的虚伪狡诈后,亲手为自己的心穿上的层层衣衫。

  衣衫越来越厚,保护着她不再承受伤害。

  但这些衣衫之后,她仍然只是一片雪,飘在寥廓的天上,无法落下来。

  因为一旦落了,她便会融化成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