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那颗头颅睁开眼睛,厉声道:“女儿啊!快些死吧!我们全家人都在等着你呢!”

  崔蔼然直勾勾地盯着那双眼睛,目光呆滞地站起来,喃喃道:“不错……我死了,就可以团圆了……”

  她站直了身子,向那双黑翼拜了下去。

  黑翼淡淡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向她的眉心点了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转首,对着李玄一笑。

  李玄骤然一惊,他猛然觉察到,这不是真实的,这是梦!

  是梦魔昧爽亲手编织的一场梦!

  他急忙向崔蔼然奔过去,他不能让梦魔杀了她,绝不能!

  就在他接触到崔蔼然的一瞬间,“砰”的一声轻响,崔蔼然化成一团彩雾,在他面前爆开。

  李玄惨叫一声,霍然醒来!

  红日满窗,他赫然是在自己的宿舍里睡了一小会午觉。

  他跳了起来,七枚珠子骨碌碌滚落。李玄脸色变了。

  无疑,那是崔蔼然的魂之珠。就在他午睡的片刻,崔蔼然已经遭了梦魔的毒手!

  李玄匆忙地奔向女生宿舍。在踏进去的一瞬间,他的心冰凉无比。

  崔蔼然坐在床边上,正关切地望着崔翩然。崔翩然躺在床上,眉峰微蹙,似乎正感受着隐痛。她们的神情是那么鲜活,正如每一对互相关心着的姊妹。只是,她们永远都不能动了。

  她们的一生都定格在这一瞬间,化为两尊冰冷的玉雕。

  她们的魂魄,落在李玄的手中,化为珠子。

  李玄软软跪倒在地。

  第一次,他觉得如此无助。

  紫极老人是对的,梦魔的力量或许没有龙皇强大,但他阴毒残忍,防不胜防。其可怕之处,远远超过了龙皇。

  李玄身子忽然一震。

  他猛然想起,他在梦中见到过梦魔的样子!

  只是,他的梦受制于梦魔,在醒来的一刹那,他就会忘得干干净净。他再也无法记起梦魔的任何特征,除了那双遮蔽一切的黑翼,与那轮妖艳的红月。

  但在梦中,他却的确见过梦魔!

  要怎么才能将梦中的信息传给梦外?

  他不能醒来,一旦醒来,他肯定会忘得干干净净的。究竟要怎样才行?

  李玄苦苦思索着。

  只要知道梦魔长什么模样,就很容易便能找到他。

  可惜,他只能在梦中见到梦魔,而一醒来,就会忘得干干净净。而没有什么办法,让正在做梦的人将梦境透露给别人的。

  李玄不敢再躺在床上了,坐在地上苦苦思索。

  咕噜走了进来。

  它神情专注地走着,没有看李玄。李玄虽然在苦苦思索,但见了它这个样子,也不由得问道:“咕噜,你的算术学的怎样了?”

  哗啦一声,咕噜将李玄存放猫罐头的柜子拉开,猫罐头散了一地。咕噜一屁股坐在猫罐头堆里,开始算算术。

  咪呜,咪呜。

  我昨天没有吃猫罐头,今天没有吃猫罐头,我有两只猫罐头。

  咪呜,咪呜。

  我要吃一只猫罐头。

  咕噜撕开一只罐头,舌头一卷,就将吞拿鱼和白饭鱼吃了个干干净净。它又打开一只,舌头一卷,吞拿鱼和虾也干干净净的了。

  咪呜,咪呜。

  我吃了几只?

  咕噜伸出爪子。一加一等于几?它艰难地分着趾头,虽然它是只神通广大的大妖怪,但它也无法违背自然规律——它只能悲哀地发现,它仍然无法分开趾头,只能得出“一”的结论。

  好在咕噜不是一只固执的妖怪,它很快就承认了这个结果。

  咪呜,咪呜。

  原来我只吃了一只啊,还不到两只。

  咕噜又撕开一只罐头,舌头一卷,就将吞拿鱼和白饭鱼吃了个干干净净。

  咪呜,咪呜。

  现在吃了几只?

  它又用胖乎乎的爪子算了一遍。当然还是“一”。

  于是大妖怪咕噜咪就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猫罐头统统吃完了,打了个饱嗝,蜷到李玄身边,呼呼大睡。一面睡,它一面举起一只爪子,不忘告诉李玄,它只吃了“一”只。

  还……还可以这样?

  李玄无语了,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啊。

  咕噜心满意足地睡着,从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发出一连串嘟囔声。

  李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道亮光!

  他仰天一阵狂笑,窜了出去。

  不多一会,他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一看那猥琐样,就知道是封常青。封常青以为李玄要清算旧账,吓得脸色惨白,凄声叫道:“老大,我不吃刹那芳华,完全是对你的忠心啊!”

  李玄冷冷道:“凭什么这么说?”

  封常青:“老大你想,我对老大忠心耿耿,无论吃饭睡觉都将老大放在心头第一位。这要是让别的同学看到了,不认为我跟老大有断袖分桃的嫌疑?我的名誉不要紧,美丽的苏师姐怎么办?老大想想,我这不是为了老大着想么?”

  李玄怒道:“胡说!”

  封常青:“如果老大不相信,我可以证明给老大看!老大,你拿刹那芳华出来,无论多少颗,我都毫不皱眉地吃下去!”

  李玄:“你是知道没有刹那芳华了才这样说的吧?”

  厚脸皮如封常青,也不禁一阵脸红。李玄将他拖进屋里:“放心,你是我的好兄弟,我绝不跟你清算旧账。我约你来,只不过想让你好好读书而已。边令诚这个混蛋已经好久不见了,你若是学业无成,我这个老大就当得太失败了。”

  封常青感激涕零:“老大,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李玄:“好是吧?坐到那只椅子上。”

  封常青:“老大,你对我太好了!哇啊,什么东西刺得我屁股这么痛?”

  李玄:“别那么大惊小怪!锥子而已。觉得痛就不要坐那么实。屁股抬起来,再抬!”

  封常青:“老大,你扯我的头发做什么?”

  李玄:“栓到梁上去啊!我说过,让你来读书啊。这就叫头悬梁、锥刺股。古代勤学的典范,你有幸亲身体验,是不是很感激老大的一片好心啊?”

  “……”

  李玄不顾封常青的惨叫,将他绑在椅子上。那只椅子上钉满了雪亮的锥子,封常青只要稍不留神,屁股就会被扎出无数血洞来。而他的头发被李玄编成鞭子,悬到了梁上,只要他的头稍微晃动一下,就会经受拔苗助长之痛。李玄将一本书盖在他脸上,道:“开始读书吧!”

  封常青开始惨叫。

  叫得李玄心烦意乱,撕下臭袜子将他的嘴巴堵上。

  然后,他望着窗外,等着太阳坠落。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微凉的风轻轻吹拂着终南山的暮色,晚霞悬浮在天际,金红色的霞光缓缓褪去,露出苍青色的天来。天是湛蓝的,随着暮色的降临,渐变为灰色,那轮满月却早就跃上天阶,在晚霞的余光里被映成淡淡的红色。

  空山寂寂,正适合一场妖艳的红月猎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