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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怒道:“谁说的?上次被你踹落毒龙潭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陪你玩了。”

  苏犹怜怔怔地望着他,她面上泛起的嫣红迅速地凋谢,她的肌肤又被白色笼满,却已是苍白,苍白如雪。苏犹怜轻轻转身,她消瘦的双肩仿佛不能承受这世界的荒凉。

  “那我是被遗弃了么?”

  遗弃?李玄慌了神,急忙道:“当然不算!七重考验我只过了一重,根本还跟你没有关系,怎么能称得上是遗弃呢?”

  苏犹怜伸出一只手,道:“那你能否洗去我手上的印记?那是你握过的痕迹啊。你能让这双手未被你握过么?”

  李玄瞠目结舌,想起了她们族中那个古怪的规矩。要洗去这痕迹,大概只有通过紫极老人的轮回之术吧。

  苏犹怜双肩轻蹙,她的声音中有着无限的寂寥:“纵然手能拭,但你能抹去我心中的印记么?”

  李玄几乎栽倒在地。

  ……心!这已经关系到心了么?

  苏犹怜缓缓转身,一双明眸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唇角点缀着一丝笑,但那是怎样的笑?那是枯萎的春雪,降临在荒凉的平原上,是荆棘上的鸟儿,用尽所有的痛苦啼发出的哀婉之音。

  苏犹怜的笑本明媚如花,但此时,却是一瓣残缺的雪花,在深浓的湖波中坠落。

  笑容中,有静静的心碎的声音。

  李玄竟然不敢凝视这抹笑容!他抬头,天在憎恨地望着他,他低头,地在嫌恶地看着他,他扭头,山川树木在怨怒地瞪着他!

  这难道就是天怒人怨?

  李玄终于忍受不了心灵中那巨大的折磨,大声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

  苏犹怜柔声一笑,万千柔情顿显,将那份荒凉感扫荡一空。

  李玄长吐一口气,所谓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威力,他终于亲眼见识到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苏犹怜温婉无比地走到李玄身边,跟他并肩前行,向后崖走去。她递给李玄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只可爱的金色小鸟。旁边写着一串注解:“凤头鹫又名金翅鸟,原因是它的额头长着一簇高高耸起的长羽,十分引人注目。而它的身躯长大,通体覆盖着金色的羽毛,双翅展开,就宛如黄金打造的一般。它力量极大,身上羽毛坚如精铁,刀剑难伤。此鸟极为稀少,传说天下只有十只,在北地被人称作碧眼胡雕,是因为它的一双眼睛如美玉一般,晶莹碧绿。”

  苏犹怜柔声道:“你此去,可要小心了。因为凤头鹫比雸拏遮罗龙王可要危险得多。雸拏遮罗是被紫极老人禁制在毒龙潭中的,上有天雷环绕,无法突出潭面,凤头鹫身上可没有任何禁制,翔舞空际,威力无穷。爪裂虎豹,力敌龙蟒,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我的郎君,虽要经历七重考验,但也要平安回来。”

  李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舍得我去干?”

  苏犹怜盈盈一笑,她的纤手覆在自己的心房处,然后拿开,轻轻地覆在李玄的心窝上,柔声道:“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俘获纯洁少女的心。历尽艰险的人,才可体会爱情的甜蜜。”

  李玄道:“我……我的肚子为什么突然痛起来了呢?”

  苏犹怜眸中闪过一丝惊惶,道:“你怎么了?病了么?方才掉进潭水里受凉了么?”

  李玄苦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要是她真的这么认为,那自己可就得救了。

  苏犹怜深深皱起了眉头:“可惜来不及了……”

  这时,一阵巨大的机簧声响起,李玄的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向对面高山上扑了过去。

  他一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低头看去,就见他方才站的地方弹起一块铜板,下面是仍在暴跳着的弹簧——他就是被这块铜板甩到天上去的。

  只见苏犹怜对他挥挥手,娇呼道:“我~~等~~你~~”

  这……这也太卑鄙了吧!

  但形势却容不得他多思考,风声呼啸中,他重重跌落在山崖的洞中。

  李玄抚着额头站了起来,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挨摔?

  他无心多愁善感,急忙转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前这个洞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一百个李玄叠起来,也够不着洞顶。洞中最底处用干燥的树枝跟柔软的茅草搭了个窝,李玄围着窝转了一圈,三百一十四步!

  这……这只鸟究竟有多大啊?

  李玄登时慌了神,他向洞口冲了过去,就算掉下去摔死,他也绝不愿面对这么大的一只鸟!他会轻易地被嚼碎了吃掉,然后变成凤头鹫的阿拉神雷的!

  这念头彻底击垮了李玄的斗志,他奔得比一头马还要快。

  一阵狂风自对面卷了过来,李玄面前一片黑暗,两点碧光骤然出现,合着黑暗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李玄一声惨叫,掉头就往回跑。这瞬间的功夫,他已经看清楚了凤头鹫的长相,

  老天!那是鸟么?他本觉得雸拏遮罗龙王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了,凤头鹫竟然比雸拏遮罗小不到哪里去,这还是它双翅收敛的时候,若是张开呢?李玄连想都不敢想!凤头鹫双爪跟长长的喙都发出一种特殊的光芒,李玄认得,那是神兵利刃才可能有的寒光杀气,更可怕的是它的羽毛扫在石壁上,竟然扫得石屑纷纷而下!

  乖乖咙得咚,这鸟羽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这要是扫在人身上,还了得?李玄一面跑,一面摸了一把自己的身子,那是标准的细皮嫩肉啊,这次可是大大的惨了!

  为什么苏犹怜画中的小鸟是那么可爱,而现实中的凤头鹫却是这么可怕?

  身后那凤头鹫显然也发现到巢穴中侵入了敌人。越是猛禽,就越有领域的观念,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登时凤头鹫一双凤眼中碧光大盛,卷起一阵狂风,笔直向李玄扑了过来。

  李玄吓得魂都没了,他脑袋闪电般旋转着,拼命呼唤那神秘的声音,但却一点回应都没有。这次是真的完了!

  电光石火之间,凤头鹫已将李玄扑到在地。李玄急忙大叫道:“且慢!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凤头鹫那生了极长凤羽的头颅歪了起来,仔细地盯着李玄,爪间之力稍稍收敛了些。

  李玄大喜,既然这只鸟能听懂人言,那就好多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是李玄的强项!他一把抱住凤头鹫那只粗壮的脚趾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伟大的鸟中之王啊,你不知道我多凄惨啊。我的凄惨,就算是终南山上的流水,也流不断啊,就算是太华山上的积雪,也盖不满啊。神鸟啊,我有一个恋人,我们相爱了整整十年,从穿开裆裤时,我们就青梅竹马,相依为命。我的爹娘早就死了,无依无靠,整天靠乞讨为生,她是大地主的小女儿,就经常偷偷掰一块馒头送给我。冬天天气冷了,她怜惜我冷,就偷偷分一件衣服给我穿。她们家嫌贫爱富,她为了不让家人知道,一个冬天也不敢加衣服。有时她偷偷溜出来跟我玩,我们两人就挤在一起,互相用体温为对方取暖……就在一天,大雪纷飞,看着她被冻青的嘴唇,我对天发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这一辈子都对她好。于是我跑出去帮人做工,辛辛苦苦攒了一两银子,就上门提亲。她家人觉得我是在侮辱他们,就将我毒打了一顿,报官府按了个罪名,发配到北疆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凤头鹫的爪子已从李玄的身上挪开,它温驯地趴在李玄旁边,偌大的身体,已没有了方才的威严。它大睁着一双眼睛,使劲凑到李玄身前,神情极其认真而投入地听李玄讲。

  难道……难道自己碰到的,竟然是一只喜欢听故事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