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穆看了玉鼎赤燹龙一眼,笑了笑:“这倒不错,至少应验了那句话:你我会有一战。”

玉鼎赤燹龙眼神也肃穆起来。

“我们的青春,必将有一战共同度过。”

他们像真正的高手那样对垒着,龙穆忽然出手。

巨大的浮空岛破空在禁天之峰顶出现,岛上盘坐的佛陀双眸低垂,双手合十,做着与龙穆同样的动作。

龙穆破颜微笑,神情闲淡之极。他凌空一掌,向玉鼎赤燹龙拍去。

玉鼎赤燹龙轻蔑地道:“大日至的小东西。”

它抬起粗壮的龙爪,迎向龙穆修长白皙的手。不要小瞧我们四大神龙啊,我这一击看来没什么力气,但却蕴含着先天离虚真火,哪里是你能够抵挡的呢?玉鼎赤在心底叹了口气,它准备将龙穆烤成七成熟。这小家伙白白嫩嫩的,烤焦了就不好吃了。该用西域的红葡萄酒加夜光杯来佐餐呢,还是用绍兴三十年的女儿红加琉璃盏?

这让玉鼎赤燹龙甚难抉择。

真是甜蜜的小折磨啊。

猛地轰然一震,玉鼎赤燹龙一声惨叫,它那无坚不摧的龙爪几乎折断。它痛得泪都流了下来,急忙转头看时,就见轰向它之龙爪的,哪里是龙穆那只干净白嫩的手掌,赫然竟是空中那尊无量石佛的如山巨掌!

它……它可是温文尔雅的一条龙,怎么会跟这个粗暴的家伙交手?它那精致的爪爪只能给皇挠背用啊。

玉鼎赤燹龙哭丧着脸,抽回爪子。就见龙穆另一只手一扬,再度向它击了过来。

它看了一眼,是龙穆的小手。

又看了一眼,还是龙穆的小手。

他终于放心了,一爪狠狠地抓了过去。

惨叫,在这个丰收的季节里,勤劳的玉鼎赤燹龙收获的只有惨叫。

它左爪捧着右爪,疼。右爪捧着左爪,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看到的是龙穆,怎会变成石佛呢?

龙穆淡淡一笑,合十念诵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温和的目光望着玉鼎赤燹龙:

“你皈依吧。”

玉鼎赤燹龙太伤心了。它哀怨地惨叫道:

“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它用受伤的右爪指着龙穆:

“你只不过是仗着大日至的庇护罢了,剥除了大日至的外壳,你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东西。”

“而和你相比起来,我们的皇是多么的伟大啊!那伟大藏在他的发梢、他的指尖、他的脚下、他的眉间!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天地焚灭,他出现的时候,一切荣耀都为他所有!他就是最伟大的皇啊!”

这语无伦次、又肉麻之极的赞颂让龙穆的脸色变了变。

本已淡去的梦魇如陈渣泛起,瞬息将他的心扰乱。

这头蠢龙也敢这么说?

龙穆脸色一沉,手指微抬,引领一道光芒,向玉鼎赤指去。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苏犹怜。

轻轻倚在玉座上,淡淡看着他的苏犹怜。

她看着他,仿佛看着漫天尘埃。

——她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

手指顿住,龙穆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

就宛如太阳风扫过时,诸天星辰都不由得一黯。

“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自与梦魔一战之后,他以为自己已解开了心结。玉鼎赤燹龙怎么想,他的叔父们怎么想,东西南北中五天竺的子民们怎么想,都不重要,他可以如月光般温煦一笑,将他们的质疑定义为妒忌与卑鄙,但唯独这位女子,却让他无与伦比地在乎。

这个斜倚在玉座上,淡淡看着他、宛如看着尘埃的女子。

他的心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不安。

不安迅速弥漫,发芽,盛开,结成妖艳的恶之花,将他紧紧缠绕。痛苦仿佛花蕊中散发出的香蜜,浸渍在他身周,让他痛苦到不能呼吸。

“……不过是大日至的小东西。”

你也这样认为么?

这一刻,我的灵魂跪伏在尘埃的大地上,等待你的指引。

龙穆握紧双手,静静等待着回答。

他的世界,慢慢崩裂,化成光与暗两部分。取决于这个回答,他的人生,将走入不同的歧途。或者高飞于九天,或者沉沦于地狱。

大殿中越来越静,渐渐的,他听到自己的呼吸,他无比祈盼着这个答案,却又不敢聆听。

他是多么需要一个答案,一声指引。

那女子静静地看着他。焦灼是一团火,从他的眸子中烧出,深入到她的心中。她的平静,受到了撩动。

她轻轻咬着嘴唇,似乎是在思量。慢慢地,她起身,向龙穆走去。

万种风情,随着她一抬步,一移足,水纹般向四周散开。宛如夜幕初降时,星辰在点点出现。但这又绝不类于生命中所见过的任何一天。

天色是那么蓝,带着些苍翠色,干净,透彻,纯洁。一枚枚星辰都巨大无比,旋转成七彩的流风,静静渲染在天幕上。每一颗星,都美丽得让心跳停止。

她从空寂的苍蓝圣殿轻轻走过,身上垂落的洁白长裙,就仿佛是一条银河,在群星中曳过,而她的容颜,却忽然变得不清晰起来。

她脸上仍带着苏犹怜的轮廓,更多的,却是惝恍。

没有任何言语,能够诉说她的美丽。如果有天人,天人定会自惭形秽,如果有仙女,仙女必将掩面叹息。

她越走越近,将曼妙轻盈化成阳春之回风舞柳,轻轻停在龙穆的面前。

她伸出一根柔滑的手指,轻轻托在龙穆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