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这一点、他己矢志非杀戚少商不可!

——一个他心爱的女人不但不爱他还在他面前说另一个男子可爱的理由,而这些好德性正摆明了都不在他身上具备。

所以他非杀掉戚少商不可。

——世上有一种人,当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办法胜过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所采取的方法,便是:毁灭!

杀了他!

这方法往往很有效,也很管用,因为杀了这个人之后,便再也不用跟对方比较、竞争了。

但这不是胜利,这也不叫赢,这只叫逃避。

——你若要得到真正的胜利,真真实实的成就,便得要光明正大的挑战,公公平平的赢了对方。

否则,让人死亡、消失、永远也出不了声、作不了事、抗不了议,那都是自欺欺人,都只不过是:

逃避。

所以,挑战是一种面对,狙杀则只是一种逃避——尽管是凶暴、猛烈、彪悍的逃避,但到底仍是逃避:不敢面对的逃避。

所以,不必羡慕敬佩杀手和狙击者:因为那只是懦夫的行业,可鄙的行径。

非要杀掉戚少商不可的他,一路冲杀到了绿轿前,却没有马上下杀手。

他甚至不像何难过,先行毁掉轿子。

他突然停了下来,沉思。

——真的要惹这一顶轿子么?

——真的要杀轿内的人吗?

真的动手,是不是一定能杀敌?

要是现在就收手,还可不可以全身而退?

梁伤心行事一向如他的快剑,出手就是杀着,少有犹豫——而今却出现了少有的疑虑,十分迟疑。

——仿佛只要他把帘子一挑开、一出剑,一切便难以逆料,也无法纵控。

为什么会有这等想法(还是恐惧)呢?他也不明白。

他只是稍有疑忌。

但局势之险、增援之急、已不容他稍有疑惑。

又有三名敌人攻向他。

这三人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又似一直守护在那儿,三人都持着三种不同的武器:

亮银盘龙棍、日月降魔杵、铁血紫龙剑攻杀了过来。

这三个人用不同的兵器,不同的武功,不同的角度攻了过来,这三个人一出场的功架气派,显然与众不同,但在梁伤心看夹,这三个不同的人,却是完全使同一种武功家数,同一招一式。

——只不过,这一招是三个人同使,所以更加可观、更可畏、更无可抵御。

例如:亮银盘龙棍砸的是头,但如果你专心迎敌,那就一定会忽略了悄悄自下三路卷扫过来的日月降魔杵;要是你及时窥准空隙,一剑反刺施展降魔杵的敌人头顶之际,那一定难免会露出腋下、肋下破绽,而让在死角位置上手持铁血紫龙剑的敌人有机可趁;同理,若果你想先行歼除迫退手拿紫龙剑的敌手、那只怕难免会给盘龙棍一记打杀。

所以,这三人是同使一招,合施一式,所以更无理可袭。

更绝。

更毒。

更进可攻,退可守。

更要命。

更击中要害。

梁伤心一见这三人三招三种武器,心里立即就有点痛。

他的心一痛就想杀人。

他一向都有心痛的毛病。

他一心痛就脸青唇白,呼吸急促,非杀人致命不能治他的病。

——为这一点,连他的师父梁斧心都说他是一个“天生杀人犯”。

他的心一旦作痛,就没有了选择。

事实上,这三人联手也让他没了选择。

——他们仿佛是同一师门、同一高手训练出来的人,一出手就是联手,敌人除非把他们一同打杀,否则,谁也难以在这种一气呵成、环环相接的攻势下图活。

梁伤心的剑一向是伤人心取人命的剑,他当然不会为了要手下容情而危害到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出剑。

三名兵器不一但风格一致的敌人,全都僵在那儿,都用没兵器的手,捂着心口。

都心痛。

他们的心,都着了剑。

同时中剑。

三人员一齐吃了一剑,但中剑的部位、出剑的手法都不一样。

持铁血紫龙剑的汉子,明明看梁伤心一剑刺来,穿过了他的剑影密网,他就是来不及招架,着了一剑。

穿心而过。

痛。

拿日月降魔杵的高手,眼看一杵就要扫着敌人,但突然之间,肋下一凉,一剑已攻破他的杵影如山,自左肋刺入他心里。

心溢血。

很痛。

抄起亮银盘龙棍的青年,一棍砸下,已没了敌手踪迹,但唯一不为棍影所笼罩的背后.却微微一辣:

背心已吃了一剑。

极痛。

三人都怔了一怔,愣在那儿。

烈日已不见,但炙热如焚。

人在烧。

血在烧。

他们捂着绞痛的心,手上兵器终于砰然落地,缓缓倒地。

而殁。

梁伤心终于杀了人,开了杀戒。

他三剑杀三人,只用了一招。

但他却不似平时一般,杀人对他而言是一种成就。

他今天却没这种成就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也无以名之的恐惧。

为什么?

——他己杀惯了人,有什么好恐惧的?

怕什么?

——他杀人已如家常便饭,难道他还怕报应不成!?

但不知怎的,他今天杀人之后,却总是闪过“杀人者死”四个字、这句话、这个想法!

他不明白。

所以他没有贸然动手。

他不敢立即抢攻那顶绿轿。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冷风。

冷风徐来。

——冷风一般的你。

他知道来的是谁。

他太熟稳这个人了。

这人一到,使他胆色大壮:

何难过终于赶了过来,与他并肩作战。

他还有什么可怕的?何况,热风如焰,他另一个烈火一般的同门温端汝,还在街外奋战杀敌。

正杀得赤红血红,如火如荼。

——他们三剑联手,难道还会怕区区这么一顶轿舆!?

7.灼伤了自己

深黛色的轿子。

浅绿色的垂帘。

帘内有人影。

血染红的蓝衫街。

着了火的大道。

杀伐未止息。

梁获杰和何吞拿一左一右,盯死了轿子,但都没有马上动手。

现在已不是突击、也不是狙袭了。

轿里的人已早有了警觉。

他们现在是围攻、夹击,而且占尽上风,很有胜算。

——但就不知怎的,他们以寡敌众都不怕,但两人合攻这轿子之时,却心头有点发毛:

不寒而悚。

为什么?

难道他们真把这顶轿子当作一座神龛,他们再能战好杀。也不敢冒读神灵,冒犯天威?

静。

静静。

轿里全无动静。

但大街却杀得羡轰烈烈。

黄轿的朱大块儿正要大步赶来,却遇上怒剑狂招的温端汝。

温火滚抵住了朱大块儿的冲击,雷声轰隆,温剑神仿佛有霹雳一般的战志和斗意,还生死不计。

他一人一剑,独守一条火烫的长街,和满街的强敌。

他寸步不让,死守要害,目的是为了让他那两个师弟能全力扑杀头号大敌。

他虽在奋战,但依然眼看八方,却发现梁剑魔和何剑怪明明已迫近那顶轿子,却一左一右,凝立持剑,蓄势待发,迟迟不动。

——为何不攻?

——再不进攻,只怕金风细雨楼的后援就要到了!

——时机稍纵即逝,何怪、梁魔再不把握,只怕自己也守不住了。

温剑神自己也心知肚明:敌方一旦加入了那高大豪壮魁梧巨硕的家伙,他便觉得非常吃力:他本来足以四两拔千斤之力一剑横扫千军,现在的情形却似雪上加冰落井下地狱一样,再绷就得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