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头接歌谣似的道:“迟算早算,还是不如早算化算——至少今天我们人齐。”

鱼尾也唱莲花落般的接应:“要不然,万一有天街头街尾,咱们一个大意闪神落了单,给人直的一剑横的一刀,那可不划算!”

鱼头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可今天要交人得先失了道义。”

鱼尾道:“这样蚀本的生意你做不做?你干不干?你且说说看。”

鱼头:“干。只兀那买药买着假药,用春药用上了过期春药的笨瓜旦才干。”

鱼恳:“不干。跟那种要喷迷烟下迷药的不入流偷鸡摸狗的乌屎旦,还能搞得出什么贵干!”

两人一唱一和,又几乎没气炸了四大旗主。

钟午怒道:“你把我们作弄得如此田地,岂可因小惠而就放过你们——放过你们今日,已算是姑念上天好生之德,给六迟先生一个天大的面子,也算是让盂老板好做人做事了!”

鱼姑娘、鱼头、鱼尾都笑了起来。

鱼好秋道:“看来,你不是想在今天饶了咱们,而是不想一下子一竹竿打一船人—

—让全船的人都反了你了。温大老拔不好惹,卫着孟掌柜的名气,你们说什么也得避忌三分七分吧!你们想硬来,只怕硬不来,所以索性要让大家欠你们这一个情,然后负手捡个大便宜,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要小女子的命!”

鱼尾这回先接话:“其实,他们只四个人,虽有所恃,但也不致于胆大得跟咱整个‘名利圈’的同道作战,所以只好以退为进了。”

鱼头好像不喜欢鱼尾抢先发话,所以纠正道:“那是以进为退,不,以攻代守。他们恶人先告状,身为官府中人,私下以公款买害人的药物、暗器加害他人一事含糊的混了过来,反来指诬人卖假药给他!来这儿藉口问罪,其实是要掳人劫犯——这不是……”

话未说完,钟午已大怒,截道:“我们是堂堂正正,奉上之命,前来把逃犯押回衙去,哪像你们鬼鬼祟祟、遮遮掩掩!”

“确然如是,那就太好了!”孟将旅哈哈笑着,一副“老怀畅甚”似的调解,“如果是这样,你们就禀衙里去,照正手续,请官府派持海捕公文。接班差役前来拘提人犯吧!”

四个怪人,一时为之语塞。

“怎样?”何车又不耐烦了,催促道:“没事,办不了,我要回去大睡他三百回合了!”

“拿不出来么?”鱼姑娘媚着眼波,笑意流金的笑侃:

“敢情捕拿要犯一事,只是四位信口胡柴,假公徇私吧?”

这一下、利明可勃然大怒,叱骂道:“去你妈的!人善被人欺——这回还是居然给鱼戏呢!咱们好商好量,先礼后兵,你这妖妇婆娘,还有两只乳臭未千的破烂鱼小虾螟,就以为夜郎自大了!我操你妹妹的哥哥花楷辣子的!你们不文出人来,我们上去抓!”

“好嘛!”这回何车眼里倒发出了异常的亮光:“终于可以开打了!”

可没料到“落日杵”黄昏却一手掀住了“明月钹”利明,居然劝道:“老四,别激动,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字号’的人,咱没仇无怨;‘名利圈’的子弟,有不少也是‘象鼻塔’的班底,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占住个理字再说。”

利明听了,竟然也可以强抑怒愤,只忿忿不平地道:

“嘿!他们也不要逼人太甚、告诉你、只要龙八大爷一声令下,就可以铲平这小小的一间——”

鱼姑娘听着听着,忽然间,倏然色变,急扯孟将旅袖子,疾道:“我看不妙,他们在拖,这是声东——!”

话未说完,只听楼上客房,已发出及其剧烈的打斗之鱼天凉脸色煞白,展身便起,四名旗主各发出一声怪啸,截住了她。

鱼姑娘一拧身,已与鱼头、鱼尾背靠背,站一起,三方顾应,跟四名敌手正面对面对峙。

鱼好秋一侧身子,已抄住击腰间的一个镖囊,一只手已掏在里边,另一只手腕串着镯子,蜜蜡、水晶珠子,互相撞击,登格作响。鱼头,鱼尾,各抄出一件类似十字枪,十字挝的短兵器,尖梭锋锐,一作松石锭色,一作青金蓝彩,看去美得夺目,但在他们手上使来,又巧得攫神。

只听钟午沉声怒北道:“今天还没你们的事,不妄动咱就不在杀!”

鱼姑娘情急,向一旁犹袖手观察战局的孟将旅叫道:

“孟老板,楼上遇事了,烦您走一趟,这儿有我和弟弟、小弟!”

孟将旅居然好整以暇,笑了起来,道:“好姑娘,别急!”

何车也好暇以整,依旧有点厌厌倦倦的道:“他们声东击西,我们何尝不是将计就计——”

话未说完,“砰”地一声,一影子已如大鹏鸟一般,撞破窗棂,飞落到楼下来,撞砸了两张凳子、一张桌子,就趴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呻吟了起来。

说时迟,彼时快,这头一人扑下,又一片大影“蓬”地撞砸了十九号房的大门,飞了出来,“叭”的一声扑地,余势未消,又格愣格愣的一路自楼梯翻翻滚滚落了下来,待跌到实地,已晕七八素,满目摇金,要撑起身子来,只落得挣扎不起又损低的下场。

一见那两人滚落下来,钟午、黄昏、利明、吴夜,就再也按捺不住。

他们本来已各自在对话。争执时,已抄出了长形的包袱。

包袱就是他们的武器。

他们发现对方已识破他们故意把敌方高手的注意力转移在楼下之计,而且,双方已经在楼上房里动了手,而且情势还似大力失利,于是,再也沉不往气,纷纷亮出了兵器。

钟午使的是“太阳钴”。

太阳钴是一种奇特的兵器。

——它远攻时如盘蟒吐身,倏然伸长,但在近守时又可以缩短,而且、钴口还会乍放自光,眩扰敌目,甚至发放针刺般的厉芒,足以伤敌于不意。

他拔出丫钴。

他的兵器奇怪。

他的出手特快。

——可是,无论怪或快、他这次都决及不上他的目标。

他抢着向鱼姑娘发动攻击。

他恨她。

他巴不得一钴杀了她。

——所以,她便是他的目标。

而就在他出手的同时,鱼妨娘也向她的对手动了手,出了手。

如果光是论兵器之怪,她还比不上钟午的“太阳钴”构造特别、杀伤力强;要是比出手的快疾,她也及不上钟午一开打就吃住她的空门抢入她的死门专攻她的罩门,并且一钻扎向她的命门.同时钻尖绽出强光,扰乱了她的视线,一时只觉金星爆花,未及防爽钻已扎到!

可是,鱼姑娘的“兵器”却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她动手并不快。

却仍比他快。

她出手本来不怪。

但一定比他怪。

因为她什么都没干,只在她那一管号称为“一喷发情剂”的事物上,用食指一捏,“嗤”的一声,就发出了一蓬烟。

19.人不如鱼

只是烟而已。

那是紫色的烟。

那就够了。

钟午一见见鱼好秋手上的管子喷出了紫烟,大叫一声,撤招撒手撤腿撤头撤面就跑——还是没命似的跑。

他明明扩要一击得手,也不管了:池们怕死了畏杀了畏极了那一蓬烟,说什么也不再让它沾上一丁点!

他跑得快。

所以避过了烟,到了两丈开外的门前,犹有余悸,屏住呼吸,技铭回望,惊疑不定。

店内客人,也纷纷掩鼻走避。

鱼姑娘却笑了。

笑得花落枝头春意闹,喜上心田英气扬的说:“你跑得好快——”

说着,竟埋首向一蓬几自未散的紫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很享受、颇受用他说:“你都傻的!这是丹桂紫萝芝香雾罢了;这儿有那么多客人好友,小女子我怎敢公然用毒烟、迷雾!好生生一个大男子汉,怕成这样子,未免太瞧得起小女子了。”

鱼姑娘也许说得大快了。

也高兴得太早了。

因为她才语音一落、“呼”的一声,钟午已连人带钻飞掠了回来,冲入雾里,钻身候长,钻头绽光,一钻刺向鱼天凉。

“是你说的,烟没毒的!”钟午眼看鱼天凉已目力之眩、无法招架,恨声道:“你这是自找死路!”

强光暴绽,鱼姑娘在厉光里花容夫色,退无所倚,招架无及。

眼看就要死于钻下。

不料,只闻一声痛极也怒极的大吼,“挡”的一声,长铬落地。

钟午瞪大了怪眼,看着自己的拇指头,些眶欲裂的怪嘶道:

“你……你这妖婆!——又说这烟投毒!?”

鱼姑娘嘻嘻笑着,徐徐睁开了眼帘:“没错,烟没毒。”

钟午吼着,拇指开始抽搐下已,好像在里边溜入了一条会动的刀子:“那……这又是什么!?”

鱼姑娘耐心地道:“这是针,不是毒。”

钟午现在五指都像在弹琵琶似的搐动着,“什……什么针!?”

鱼姑娘和气地道:“女人心,海底针——这支就叫‘女人针’。”

钟午一听,整只手臂都完全不受控制的痉挛不已:“它……你是怎么将它发出来的!?”

鱼姑娘巧笑情今地道:“我一早就已将它发出来了。它就定在那紫烟里。紫烟投毒,可是有针。我刚才不是跟你们介绍过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呢?这管子叫‘一喷发情剂’,紫烟只香,闻之生情,却无毒。不过,浓雾里却有三根针,只要一遇上人气,就会专钻指缝趾隙,只要扎一个小洞就钻了进去,您这可是要掏也掏不出来,掘也掘不回头下”

钟午骇怒道:“三支针!?……还有两枚呢?”

鱼姑娘笑嘻嘻的道;“哪,不就在你那两位同伴的身上么?”

钟午这才发现,鱼姑娘身左身右,各有一人,神色惨淡,呆如木鸡的愣立两旁,一个是“自热枪”吴夜,一个是“落日杆”黄昏。

钟午讶然道:“你们……”

吴夜吃力地道:“我……我们……也……中……了……”

黄昏艰辛的说:“我也握了……一针……在耳背……”

钟午咬牙切齿地道:“好毒的针!”

鱼妨娘好像当作是赞美一般,欣然受之无愧:“名字就叫‘女人针’嘛!——女人心,尚且如海底针,何况是女人使的针呢!”

吴夜千辛万苦地道:“这针……可有……有有有毒?……”

鱼姑娘倒是立即回答:“无毒,此针绝对不淬毒。我还有一种‘妇人针’,是由‘下三滥’何红火提供的,那才是真正见血封喉,逆脉穿心的毒针。”

黄昏嗫嚅道:“那我们……当怎么办是……是……是好?”

鱼好秋好言好语好心地道:“没事。放心。你们已给那些暗算入的药物弄成这个样子了,小女子我哪还忍心折磨你们?你们只要不乱动,不擅运真气,这针一如木刺,过几天就会枯萎,会自动在皮层外倒迫出来,并无大碍,只有些痒痛,死不了人的。”

钟午仍提心吊胆的问:“真的没事?”

鱼天凉笑眯眯的道:“当然不会有事。小女子我哪敢犯得起这杀官大罪!只不过,你们这几天,不得擅自妄动肝火,也不可打打杀杀,还有,不要洗澡沫浴——嘻,像你们这种大男人,三几天不冲凉洗澡当然也不算什么……要是都犯上了,万一针尖逆走,钻入心肺,可不关小女子的事了。”

三人这才放了半个心。

原来,在那两个来犯的高手,一前一后滚下楼梯之际,钟午立即向鱼天凉出手,黄昏、吴夜,两人本来正与孟将旅和何车对峙,但都虚晃一招,实闪身偷步,要夹击鱼好秋。

他们这样做,甚有默契,除了因为曾在鱼姑娘手下吃过大亏誓要报仇之外,他们要认定了这三名对手之中看来鱼好秋毕竟是女流之辈,比较弱,而且,他们一旦制住了鱼天凉,便可以此来威胁其他的人不敢妄动,他们从而可以完成此来的任务。

可是事与愿违。

可惜低估了敌人。

鱼好秋忽然喷出了一团雾,就叫黄昏、吴夜两个愉袭的人,各吃了一针,最笨的是钟午,还倒掠了回来,也吃了一针。

三人如同哑子吃黄连,有苦自知。

何车冷哼不忿地道:“真是不够意思,几个大男人,什么对手不好找,偏欺负女人,却又偏给一个小女子放倒了——男人打不过女人,当什么男人,撤泡尿淹死了好了!”

孟将旅更正道:“老哥你这话就不对了。男人本来就是斗不过女人的,天生如此,怨不得人!”

何车皱起了眉头,额上又出现了一个火字,足足现出了四条青筋:“你这哭倒长城的女僵尸又有啥歪论!”

孟将旅道:“可不是吗?天生下来,男人吃不了女人,女人却吃得下男人。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还有,天生女人就吃定男人的,可不能男人吃女人的,你也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而已,只有女人可以生女人,生男人,男人却不能。就算给男人干了,就不愿给男人生,男人也没她办法——男人又不能自己生——所以男人斗不过女人,既应该,也活该!”

何车扳起了脸孔:“有趣,有趣,对女人那么有兴趣,何不当女人去!你这歪论,现在只说到男不如女,再推论下去,只伯还人不鱼哪!”

“这也对!”孟将旅仿佛又有了新鲜话题儿,“咱们确是几个大男人都不如一个鱼姑娘!”

他们虽然这样泛论着,但也并未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