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在九岁的时候,就能空手扭断一双野牛的角。

他们长大后,扭的都是人头和脖子,一扭就断!

他们现在要扭的是武林中三个以手功最著名的人!

这一战将是武林中擒拿界著名的一战。

这一战很快便有了结果。

石桌非常宽敞。

雷锋、左丘道亭、项释儒三个人都没有站起来。

他们就这样坐着应战。

他们的一双手,各找到了六只手,以一敌六。

六只手,攻袭、拿扣、压杀,但一双手稳然应付。

他们始终没站起来过。

但胜负已分。

跟左丘道亭对敌的那三人,三人的字指,一人被捏碎,一人被震碎,一人被夹碎。

没有了手指,那三人几乎就等于没有了手。

跟雷锋交战的三只手,全被震得手脱臼、时脱节,手指变形。

这三人更惨,连手臂都不复完整。

与项释儒交手的那三人最幸运,但败得也最为巧妙。

他们三双六只手,都交叉在一起,交缠在一起,交揉在一起,竞被项释儒以高妙的擒拿手法,将他们的手,互相“绑”在一起,而挣脱不出来。项释儒曾对“暗杀天魔”一念之仁,而失去三根手指,但他此刻居然以七根手指,制住了三十只手指的手。

三人胜了。

他们三人坐着胜了这一仗。

甚至连桌面上的棋局部未曾乱。

燕狂徒大笑道:“天下第九流,果然是武功第九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说着一掌扫出去,将九人都扫落悬崖去,然后侧首向萧秋水笑道。

“怎么?这里面没你的朋友了吧?”

项释儒、雷锋、左丘道亭三人脸上,变了脸色!

因为燕狂徒这毫不在意的一扫,竟一扫扫走了九个人,这九人虽然败在三人手里,但毕竟是三人合击,才能挫之,燕狂徒却一扫似扫垃圾一般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九个人!

而且掌风只扫走九人,就连左丘道亭、项释儒、雷锋的衣袂都未曾催动一下。

——这是何等盖世神功!

雷锋、项释儒、左丘道亭心里同时都有一个想法:

幸好不是与此人为敌!

萧秋水上前拜揖道:“在下萧秋水,拜见三位前辈。”

左丘道亭笑道:“足下能从‘八阵图’闯得上来,就已不是什么后辈,我们因没能力闯得下去,所以只有替朱大天王做事的份儿。”

雷锋接道:“现在我们已不想闯出去了,而是要闯进去。”

项释儒道:“少侠武功已比我们三个老头子高,不要叫我们做前辈了吧。”

萧秋水恭声道:“在下称三位为前辈,由衷尊仰,三位造福武林,替天行道,在下应当这样称呼三位前辈。”

三人还要推辞,燕狂徒在萧秋水背上叫道:“你们还客套什么?还不去找朱大天王去!”

萧秋水省起道:“是了,这儿还要前辈指引。这次来攻,得三位强助,何愁事有不成!”

项释儒笑道:“少侠客气了,这儿我们上上下下,已摸得一清二楚,打先锋没有本事,但带路还自信不致有失。”

雷锋嘀咕道:“就是因为打不过,所以才被人强留下来。”

左丘道亭道:“朱大天王的人,十去其九,而今只剩杭八等几人,不足以为敌。”

燕狂徒大笑道:“瞧气象便已觑出,朱顺水气势弱矣。第一关就用毒,哪是大气魄的手腕!第二关居然仗了诸葛孔明的声威,欺我们不懂水性,结果也不是去其首脑而全军尽没!

第三关根本就起内哄,如不是内部极弱,朱顺水又何致在这把稳咽喉的一关上用不能完全信任的人?”

这时左丘道亭、项释儒、雷锋三人已领先而行,天急云涌,渐在翻云覆雨后,云朵又似凝结了一般,慢慢飘下雪来。

这时朱大天王的大寨已在望了。

一面白色大旗,上书红色大“朱”字,在残云凄风中卷折不已。

大寨全是黄色木柱,结扎营帐,绵延数里,气派非凡。

但寨里没有人。

人都撤走了?

项释儒、雷锋、左丘道亭三人带燕狂徒和萧秋水,往最大的一所白色帐篷掠去。

这白色的帐篷极大,大得就似里面住着五万个人。

他们开始看见了人。

两个人,一左一左,立在帐篷前。

两个老人。

这两个人,只要一看他们的样子,便可以知道,他们把这帐篷当作他们的生命,无论如何,也不会弃它而去的。

萧秋水认识这两个人。

断了一臂的是腾雷剑皇,另一人便是断门剑叟。

朱大无王麾下“五剑”仅存的两个老人。

萧秋水心中,不禁闪过一阵恻然。

燕狂徒俯下脸来望望,道:“唉,又是不忍杀了,是不是?”

“五剑叟”跟萧秋水在广东共过患难,萧秋水是个易念旧之人,又怎舍得痛下杀手?

燕狂徒道:“罢罢,不过遇着朱大天王的时候,可轮不到你阻止。”

萧秋水本就答应过燕狂徒,何况他对燕狂徒的武功,本就很放心,燕狂徒虽一双脚不能动弹,但凭一双手,要制朱顺水还是十拿九稳的。

项释儒道:“这帐便是朱大天王的大本营。”

燕狂徒问:“朱顺水在帐中?”

左丘道亭道:“除这大寨外,朱大天王绝少出来。”

燕狂徒道:“那好,我们进去吧。”

想到就要有一场武林中最轰动,而且足以改变江湖命运的决战,连厉险如常事的萧秋水,心跳也不禁加快起来。

他们要走进去,但两老拔出了剑。

在雪花飞飘下,两人衣上、襟上、唇上、眉上、须上、发上,全皆花白一片。

两人枯瘦的手指微抖。

萧秋水不禁道:“两位,这又何苦…”

断门剑臾道:“不是何苦,这是我们两个老头子活着到现在,一生守着的东西,这次就算是最后一次,我们也要守。”

腾雷剑叟道:“不管这个主子好不好,但终究是我们的主子,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容不了两个临阵退缩的老人!萧少侠,你的大恩大德,就此谢过了,请出手吧!”

左丘道亭忽然上前一步,道:“这两老不是坏人!若萧少侠想留二人性命,何不交给我和项兄?”

——左丘道亭和项释儒都是擒拿手里的好手,要擒人而不杀,由他们出手:是最容易不过的了。

——但不是雷锋。“鹰爪手”雷锋,练的是开碑手、碎筋手,连钢铁教他拿了,也变面团。

燕狂徒怪道:“这小大侠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你们就瞧着办吧。”说着催动萧秋水行向营帐去,萧秋水稍稍迟疑了一下,雷锋“霹雳”一叱,大步踏人帐篷里去!

断门、腾雷两剑史也立即出手!

项释儒、左丘道亭两人也立时迎了上去。

萧秋水长叹一声,也跟着雷锋,入了帐幕去。

外面有风雪,里面也有风雪。

这可容纳五万军士的大营帐,竟空敞敞的,没有人,只有一张长桌,从这头,到那头,而这营帐,居然是没有顶的。

人,还是有的。

只有一个。

铁衣清翟的老叟。

正是擂台战场下所遇的:

朱顺水!

萧秋水自出江湖第一役起,甚至他武功最微不足道,声望最藉藉无闻的时候,都想能有一日,亲身面对这个人。

这个“水上龙王,天上人王;上天入地,唯我是王”的人。

而今真的面对了。

那桌子那么长,桌子的一端,是那瘦小的老人;老人的后面,是一扇屏风,屏凤黑得发亮,上镂刻有一只欲飞的金龙。

当他真正面对到这叱咤风云、威名赫赫的老人时,却感到一阵无限的枯寂,象那隐透的冰雪一般,这看起来是能安身立命的营帐其实却一样是全没遮拦的地方。

那黑衣老人,袖口上、衣襟上,都绣着熠熠金线,由于人是坐着,所以看不全他衣上绣的是什么,但隐约可见绣的是一条龙。

萧秋水忽然有一股激动,忍不住说了一句:“朱顺水,你还是降了吧。”

朱顺水摇头。他贴屏风而坐,似乎只有靠着屏风,他才有信心。

雷锋大步行了过去,用他如雷、般的声音道:

“朱顺水,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朱顺水静静地道,

“那你去死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淬然出了手!

他的长桌,突然被推了出去,拦腰直撞雷锋!

这张长桌,竟然就是他的武器!

长桌光滑油亮,是用大理石研磨而成的。

朱顺水一动手,长形桌沿,飞切雷锋!

雷锋不怕,他的双手足以开碑碎石,一把按住了石桌!

燕狂徒和萧秋水,见朱顺水出手,本都想出手救助,但见雷锋按住了桌面,才都放了心。

可是他们错了。

朱顺水既以石桌作为武器,这武器就绝不是“鹰爪王”一把可以按得下的。

桌子是按下去了,但桌沿“崩”地弹出一张利刃出来,刃贴桌沿而出,切入雷锋腰间。

这时萧秋水和燕狂徒想要出手,已来不及了。

雷锋睁大双睁,露出牙酋,双手紧抓住桌面,桌面委实太滑,雷锋的十指便在桌面上划出令人牙酸的“吱吱”之声,终于夏然而止。

——雷锋轰然倒下。

萧秋水垂头,看着雷锋跌落的身躯,再抬头时,盯向朱顺水,那两双眼神犹如在半空发出了冷电一般的星花。

忽然飕地一声,萧秋水的膊头一轻。

燕狂徒轻轻在萧秋水膊头上一按,身子冉冉升起,端然落在石桌上,就似一张纸落下一般轻。

然后燕狂徒道:“现在我就坐在你的桌子上,你有本事,就出尽你的法宝,向我身上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