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道:“好刀法。”

  这人道:“你好像曾经说过,能杀人的刀法,就是好刀法。”

  傅红雪道:“我说过?”

  这人点点头,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的那个人是谁?”

  傅红雪道:“刚才我杀过人?我杀了谁?”

  这人看着他,眼睛里充满笑意,一种可以令人在夜半惊醒的笑意:“你杀的是你大舅子。”

  傅红雪皱起眉,好像拼命在想自己怎么会有个大舅子。

  这人立刻提醒他:“你难道忘了现在你已是成过亲的人?你老婆的哥哥,就是你大舅子。”

  傅红雪又想了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这人忽然指了指跟着他一起进来的那个人,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跟他来的是个女人,正远远地站在柜台旁,冷冷地看着傅红雪。

  她很年轻,很美,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正是每个父母都想有的那种女儿,每个男人都想有的那种妹妹,每个少年都想有的那种情人。可是她看着傅红雪的时候,眼睛里却充满了怀恨和怨毒。

  傅红雪终于也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认得她,又好像不认得。

  这人笑道:“她就是你的小姨子。”

  他生怕傅红雪不懂,又在解释:“小姨子就是你老婆的妹妹,也就是你大舅子的妹妹。”

  傅红雪又开始喝酒,好像已被他说得混乱了,一定要喝杯酒来清醒。

  这人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她现在想干什么?”

  傅红雪摇头。

  这人道:“她想杀了你。”

  傅红雪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想杀了我?”

  这人又笑了:“你说得一点都不错,这屋里坐着十三个人,至少有七个是来杀你的,他们都想等你喝醉了再动手。”

  傅红雪道:“要等我喝醉?我怎么会醉?再喝三天三夜都不会醉。”

  这人微笑道:“既然再等三天三夜都没有用,看来他们现在就会动手了。”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声,一只酒杯掉在地上,粉碎。本来拿着这酒杯的人,手里拿着的已是把厚背薄刃的砍山刀。他向傅红雪冲过来时,一柄练子枪,一口雁翎刀,一条竹节鞭,一把丧门剑,也同时取下。

  使剑的一个年轻人眼睛里满布血丝,口中还在低吼着:“黑手复仇,道上的朋友莫管闲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怔住,他的四个同伴也怔住,五个人就像是石像般动也不动地站着,因为他们手里的兵刃已没有了?五件兵刃都已到了坐在傅红雪对面的这个人手里。

  他们一开始行动,他也动了,左手在肩上一拍,右手已将兵刃夺下,五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影闪动间,手里的兵刃已不见了。

  这人已坐回原来的地方,将五件兵刃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微笑着道:“我不是道上的朋友,我可以管闲事。”

  使剑的年轻人怒喝道:“你是什么人?”

  这人道:“我的姓名一向不告诉死人的。”

  年轻人道:“谁是死人?”

  这人道:“你!”

  他们本来还全都好好地站在那里,这个字说出来,五个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全身的血肉好像一下子就被抽干,五个生气勃勃的壮汉,忽然间就变得干枯憔悴,忽然就全都倒了下去。

  傅红雪却好像还是没有看见。

  这人叹了口气,道:“我替你杀了这些人,你就算不感激我,至少也应该称赞我两句。”

  傅红雪道:“称赞你什么?”

  这人道:“难道你看不出我用的是什么功夫?”

  傅红雪道:“我看不出。”

  这人道:“这就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中,惟一流传到人世的两种功夫之一。”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这就是天绝地灭大搜魂手。”

  傅红雪道:“哦?”

  这人道:“还有一种,就是你已学会的天移地转大移穴法。”

  他笑了笑,又道:“你能将穴道移开一寸,至少已将这种功夫练到了九成火候。”

  傅红雪道:“你呢?你是谁?”

  这人道:“我就是西方星宿海的多情子,甚至比你还多情。”

  傅红雪终于抬起头,看着他,好像直到现在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个人。

  这人笑得很温柔,眉目很清秀,看来的确像是个多情人的样子。

  “多情人也杀人?”

  “情到浓时情转薄。就因为我的情太多太浓,所以现在比纸还薄。”

  多情子微笑着又道:“只不过我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的。”

  傅红雪道:“哦?”

  多情子道:“我杀这些人,只因为我不想让你死在他们手里。”

  傅红雪道:“为什么?”

  多情子道:“因为我想要你死在我手里。”

  傅红雪道:“你真的想?”

  多情子道:“我简直想得要命。”

  远远站在柜台边的那个女孩子忽然道:“因为他若杀了你,我就嫁给他。”

  多情子道:“你看,我已经三十五了,还没有娶妻,当然也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能叫我做个不孝的人。”

  那少女抢着道:“他不会的。”

  多情子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道:“我看见过他三次出手,他的刀上本来的确就好像有鬼一样。”

  多情子道:“现在呢?”

  少女道:“现在他刀上的鬼已经到他自己心里去了。”

  多情子故意问道:“怎么会去的?”

  少女道:“为了两样事。”

  多情子道:“酒和女人?”

  少女点点头,道:“为了这两样事,以前他也几乎死过一次。”

  多情子道:“可是他没有死。”

  少女道:“因为他有个好朋友!”

  多情子道:“叶开?”

  少女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叶开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多情子道:“那么现在他岂非很危险?”

  少女道:“危险得很。”

  多情子道:“你看我是不是接得住他的刀?”

  少女笑了笑,道:“你那大搜魂手连真的鬼魂都能抓住,何况一把已没有鬼的刀?”

  多情子道:“就算我能抓住他的刀,我的手岂非也会断?”

  少女道:“不会的。”

  多情子道:“为什么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