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簌地燃起,刹然映亮了小半个屋子。

她低着头去取灯烛,可一侧身,却看见角落里的黑木交椅上坐着个人,登时被唬了一跳,手上的火也差点燎到袖口。

那人的一双眼在这半暗半明的屋子中犹为幽亮,像是在暗处等待捕食的凶兽一般,令她背脊瞬间漫出层细汗。

“将军。”她立刻低下头,轻轻道。

他坐着没动,目光不移地注视着她的脸,不知过了有多久,才站起身来,缓步朝她走过去。

第七章 初锋(下)

 她持着火烛僵站着。

不知他在这屋子中已有多久,而之前所谓他人至城外之言必是幌子,他分明是早已回城入衙了。

或许他根本不是今日才回城的,又或许……

其实他根本不曾北回雍州重新调兵。

但这虚虚实实之中,她到底无法确定哪一种可能才是真的。

虽非战场,可却仍似战场,他这些疑兵诡阵的伎俩皆是针对她,更是防患她,与从前多少次血箭飞火的杀阵相比,又有何差!

只是此次她在明、他在暗,她是敌国罪俘、他是威重之帅,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失了兵家先机的攻守之战。

她从一开始,就在力守一座根本无力可守之城。

章惕走到她身前,慢慢地从她发僵的手中抽过火烛,抬臂点了灯,将她有些发白的脸庞照了照。

窗缝中略有阳光泄入,混着这昏黄烛光,将她的脸色映得斑驳难看。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待看够了,突然将灯烛一口吹灭,低声道:“脱。”

屋子中一下子又变得昏暗不堪,那一点细碎的阳光不够她看清他的脸色,但他的声音在暗中却显得更加清晰,叫她无法怀疑自己听错。

她遂低下头,似有迟疑,可却仍是缓缓抬手开始宽衣解裙。

直待她衣裙尽落全身尽裸,他的目光才缓缓下移,在这暗色之中一点点逡扫她的身子。

这并非是她头一回在他面前不着寸缕。

但这却比上一回营破之时更让她感到无所御挡。

略为丰满的胸乳因长年被束,未能像寻常女子那般挺翘,腹围一除,便显出有些不自然的形状来。

腰枝纤细,前后左右都无一点赘肉。

肩膀虽是不宽,可两臂却结实,皮肤在微弱的光线下现出淡淡的麦色。

她等了许久都不闻他开口,不由抬眼,恰对上他犀锐的眼神,下一瞬便觉双腿间一暖,他亦欺近。

是他的手探摸了进来。

带了薄茧的指腹揉过她的臀股之间,力道微重,可却仔细。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动,但每一寸骨头都开始渐渐变硬,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心头血液倾涌的声音,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丰饶的臀股间那因长年骑马而变得粗糙不堪的肌肤在他手指的揉捏下开始发热,可他却没有停止的意图,一边抚摸着她的身子,一边低头看进她眼中,在她耳侧低道:“肖塘一个不能人道的废物,这些年来是如何叫你满足的?”

她浑身一激。

先前竭力伪作的冷静在听见他这一句话后刹然崩塌,猛地伸手压住他在她身下的手腕,狠狠攥住。

他由她攥着,眼神犀锐阴寒,又道:“岑轻爵。”

她知他当初出兵掳她为俘便是出于怀疑,更知他这些日子来已是心知肚明。她的身子骗不过他,而他向高遵穆索要凌云的头一个目的便是想要试她身份,可她断没想到他会不待她与岳华和凌云厮见,就如此轻易地捅破了这层纸。

更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肖塘此等秘辛!

屋中没生火盆,冷氛侵体之下,她的嘴唇都已冻得发青,可却远没有心中寒意令人股粟。

肖塘身有隐疾,多年来不为外人所知,纵是如高遵穆这等心腹之人也毫不知情。

他章惕一个远在别国的边境大将,如何能够知之甚详?

从前在沙场上的列阵厮杀尚不曾令她怕过这个男人,但他今日的这一句话,却让她蓦地对他生出了无端惧意。

他既然连此事都知道,那……

尚来不及细思,左背上又一暖,他的另一只手从后面探上来,覆住她的旧伤之处。

她下意识地一躲,攥着他的手也松了开来。

可他却横臂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连脸色也跟着目光一道变得阴寒无比,再次道:“岑轻爵。”

她顶着他的目光,紧紧咬牙。

他二人是敌国仇将,咫尺相见亦当分外眼红,何况她为他俘,等着她的不是招降便是格杀,还有甚么可多言的?

可她知他不恨她,非但不恨,反当谢她,正如她亦不恨他一样。

若非当年章惕一张鬼面骇动二国边地数州、致使陈州守将望风而降,其后哪有岑轻爵白马少将名震天下之时?

而若非岑轻爵英锐骁勇数次力挫漠平大军,章惕又何来机会长年领军压阵边境、敢叫商王姜乾无法小觑他分毫?

只是这数年之势却因今朝剧变而被打破,他若以为从此往后她再也不是他的对手,那便是大错特错。

“岑轻爵人死不能复生,”她冷笑道,“将军倒想要如何?”

章惕目不转睛,道:“容州。”

她又冷笑。

到底还是在打容州的主意。

“做梦。”她的声音轻轻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明知她不可能应允,却还要开口张要,这倒不像他会做的事。

他听到她这回答,不怒反笑,笑得胸腔微震,手将她揽得更紧,道:“岑轻寒,我知你不怕我,可你不该这么放肆。”

她道:“不敢。”

“你敢。”他凑近她的脸,仔细看她,突然将声音放轻,慢慢道:“倘是得不了容州,我便杀了岳华,再杀了凌云。”

她脸色平静,“将军倘是敢杀,便尽管杀。”停了停,又道:“漠平朝使尚未抵赴军前,将军便斩赜北钦使,此等魄力确也值得佩服。”

这话中的浓浓讽意他怎会听不出?

她拿商王姜乾来压他的狠念贪欲,亦非头一回了。

可他却只是轻轻一挑眉,反用嘲讽的目光打量她,半晌后才开口:“纵是我真斩了赜北钦使,你以为姜乾就能奈我何?”

她低眼,“能或不能,将军自知。”

他纵是果真不将姜乾放在眼中,却不能当真不遵皇帝旨意。

虽说漠平新帝年幼,诸多朝政皆决于姜乾之手,可新帝就算再年幼无势也仍然是天子,而他章惕就算再能征善战也不过是边将,他岂敢忤上!

他若想挥兵续进,那便绝不会给自己徒惹麻烦,否则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要将她献给姜乾的话了。

但她却也不敢再试他的底线。

人在他手中,岳华与凌云亦在他手中,和与不和,放与不放,杀与不杀,无非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她如今盼的不过是,他真的能够将她送给姜乾。

到了眼下这地步,与其再被赎还给肖塘,倒不如狠狠赌上一把。

他像是能够看透她在想什么似的,目光中的嘲讽意味更是浓重,“想打姜乾的主意?”

她不吭声。

“做梦。”他学她方才的语气,轻轻地、却是不容置疑地道。“你若以为姜乾会如当年的肖塘一样被你利用,那你则是大错特错。”

她仍是不吭声。

当年……

他知道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说当年?!

外面忽有叩门声响起。

章惕抓着她没松手,低喝道:“何人?”

薛领低低的声音隔着门从外传入:“禀将军,徐州那边方才有人来报,左谏议大夫顾庭的人马已至南十二州界内,眼下正快马加鞭往东而来,最迟明晚便可到丹州军前。”

她听得真切,眉头不可察觉地一蹙。

终于闻得漠平朝中来使的消息,且这来使竟是其左谏议大夫顾庭。

顾庭从姜乾封王出阁时就追随左右,在漠平朝中声誉赫赫地位非凡,单就以他为使这点来看,就足可见商王姜乾对此番议和一事有多为看重了。

又或者,是对她岑轻寒及那匹凌云骕骦马有多为看重了。

而顾庭人马将至,章惕再有狂胆,也得暂时做做收敛的样子,纵是意欲大肆发兵,也得待顾庭走了之后再动手。

她想着,肩颈不由一软,心头缓缓一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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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月可能会PK(仅仅是可能),先小声请有小粉红的姑娘们留个票,至于现在的PK规则是啥样,俺智商真的不够用……捂脸。

第八章 咫尺(上)

 漠平左谏议大夫顾庭的五百人马是在十一月末的深冬时节来到丹州军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