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虹与孟钊早已走小路去得远了,蓬莱魔女在大路上追赶一程,不见踪迹,只得颓然而返,说道:“四野茫茫,却不知她落在何方?说不定她不是落在公孙奇种,而是存心躲避我们,那就更难寻觅了。”耿照也是慨叹不已,但他有更紧要之事在身,却已是无暇抽出更多的时间去寻觅桑青虹了。

  蓬莱魔女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办,权衡轻重,当前最紧要最迫切的一件事也正是要护送耿照,前往临安。于是说道:“青虹之事暂且搁它一搁。我本来也要到临安见辛弃疾的,咱们就一路同行吧。照弟,你可知道朝廷的军官,为什么要暗算你吗?”耿照道:“我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柳女侠这么问,想必已知道内情,还请赐告,以释疑团。”蓬莱魔女道:“内情我也还未十分清楚,不过,那背后主使之人,我已是查出来了。”耿照道:“是谁?”蓬莱魔女道:“是当朝宰相魏良臣和禁军统领王俊。另外还有一个当权太监和他们勾结。这些人处心积虑,要把你置之死地。”耿照骇然说道:“我与这些当朝权贵风马牛不相及,他们何以要谋害我?”蓬莱魔女道:“我也不知其中缘故。但我却知道这些人都是秦桧生前的党羽,推想起来,想必是你父亲那封遗书,惹出了祸来了。”耿照道:“那封遗书我是托辛大哥转托刘锜密呈皇上的。辛大哥决计信得过,刘锜也是一位忠心为国的将军,怎会有失?”蓬莱魔女道:“宫廷黑幕重重,外人实难猜测,且待我到了临安之后,再给你查究吧。”当下将那日她擒获两个追击耿照的军官之事,告诉了耿照,说道:“我迫问了他们的口供,从他们的口供听来,你的处境实在危险得很。你必须小心在意才好。”耿照这才知道蓬莱魔女与他同行,实是存有保护他的用心。大为感激,连忙道谢。

  蓬莱魔女道:“追拿你的这些军官虽是为虎作伥,但念在他们是身不由己,奉命而为,咱们也无谓多所杀伤。”耿照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咱们要算账也只能找幕后主使之人。”蓬莱魔女道:“咱们不走官道,绕过城池,避开关卡,可以从栖霞岭偷进临安。

  计议已定,便即起程,果然一路之上再也没有碰到麻烦,第三日薄暮时分便已踏上栖霞岭。相传岭上多桃花,每当春暖花开,山色如凝霞,是故得名。此时已是初秋时分,桃花当然是不见了,但林木森森,洞壑玲珑,山泉清冽,奇石嶙峋,名山胜景,仍是处处如画,目不暇接。从山上高处望下去,白茫茫的一片西湖,亦已奔来眼底,白堤苏堤就像两条玉带,横贯湖面。蓬莱魔女叹道:“人云西湖风景甲天下,果是不差。怪不得完颜亮这厮起了投鞭渡江之志。”耿照笑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柳永的一首‘望海潮’,写尽西湖景色。但我总嫌它是靡靡之音。料想辛大哥对此湖山,又当有若干新词,可以胜过柳永的了?”蓬莱魔女默念“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一首诗,不觉百感交集,神思惘然。

  两人一面欣赏湖光山色,一面感慨南宋小朝廷贪图逸乐,不思振作,兴致为之大减,正在相对无言,忽听得对面的一个山峰,隐隐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蓬莱魔女皱眉道:“不知是什么江湖人物,在此厮杀,当真是渎犯了名山胜景,咱们过去看看。”这时已是将近黄昏时分,暮霭含山,两人施展上乘轻功,悄悄从林木之中穿过,到了对面山头,凝眸一看,只见有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正在与三条大汉,打得十分激烈。

  那文士模样的中年人用一对判官笔,对方三条大汉,却用的是一式兵器,左手握短刀,右手拿着一只金钢圈,身材相貌差不多。那文士的一对判官笔盘旋飞舞,点穴的招数奇妙绝伦。但那三条大汉亦是不弱,他们右手那只金钢圈正是克制判官笔的武器,只要给他圈子套着,判官笔非脱手不可;左手那柄短刀,则用作近身搏斗,忽而从圈中穿出,忽而从正面劈来,招数也是武林罕见。蓬莱魔女看得出来,倘若单打独斗,对方那三条大汉,无一是他对手。但如今他们是联手围攻,三柄短刀,三只金钢圈同进同退,配合得妙到毫巅,那中年文士却是不免稍稍屈处下风了。

  耿照道:“这几个人的兵器好古怪,柳女侠可知他们的来历么?”蓬莱魔女这时已看得清楚,脸上现出颇为诧异的神色,说道:“这三个人我不知道,那文士我却认得。奇怪,他怎么也来到此间了?”

  耿照问道:“这人是谁?”蓬莱魔女道:“是铁笔书生文逸凡。”文逸凡在江南大名鼎鼎,耿照虽未会过,却也听过他的名字,当下说道:“听说此人倒算得是江南的侠义道,咱们要不要上去助他。”蓬莱魔女沉吟片刻,说道:“且慢。”她心里自思:“当日在千柳庄中,他曾暗中护我,我又曾眼见他与金老怪不和,看来他这侠名不是虚声。论理我该助他一臂之力,但他是江南武林顶儿尖儿的人物,如今他也还未有落败的迹象,我若冒昧上去,说不定他反不高兴。还有一层,他是我‘爹爹’的朋友,我要是给他发现,只怕还有麻烦。”要知蓬莱魔女对柳元甲的身份已有怀疑,柳元甲是否她的父亲,她亦已不敢断定了。因此在水落石出之前,她实是不愿回千柳庄与柳元甲相见,也不想给柳元甲的朋友发现。

  正因为有这考虑,蓬莱魔女就打定了主意,倘若文逸凡打得过那三个汉子,她就不出手了。不过,她也是个善恶分明的女侠,为个人的考虑虽有,究属其次,倘若文逸凡当真落败之时,她是决不肯袖手旁观的。

  蓬莱魔女暗自思量:“这人骄傲得紧,须得用个什么法子助他,才不伤他颜面?”只见那三个汉子功力竟是极高,金钢圈呼呼挟风,沙飞石走,砸到之处,岩石碰上了一点边,也登时石屑纷飞。蓬莱魔女大为诧异,“哪来的这三个汉子,竟与铁笔书生旗鼓相当?以他们此等功力,我用尘尾作暗器发出,那也是难以伤损他们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文逸凡喝道:“萨老大,你找错了人啦,我与你们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年纪最长的那汉子冷笑道:“谁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笑傲乾坤’潜入江南,我只知道你是和他相熟的朋友,你不助我,自是助他,哼,哼,我还能让你向他通风报信么?”蓬莱魔女突然听这汉子提起“笑傲乾坤”的名字,不禁吃了一惊,心道:“怎的华谷涵在江南也有这许多仇家?嗯,我正要打听他的下落,却不知原来这文逸凡和他也是好友。”对这铁笔书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文逸凡纵声大笑道:“萨老大,你把我文某当作什么人了?我文逸凡又岂是出卖朋友之人!嘿嘿,我倒想喝一喝你们这杯罚酒!”判官笔一紧,左笔横拖,右笔直刺,双笔倏地划了一首圆弧,只听得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他竟是在一招之间,连攻萨氏三雄,迫退了老二老三,右手判官笔又在一招之间,连刺萨老大的七处穴道。蓬莱魔女暗暗赞好,心道:“铁笔书生果然是名不虚传,他的点穴功夫,足可以与武林天骄匹敌。当今之世,点穴功夫胜得过他们的,恐怕也只有我的爹爹了。”

  萨老大阴沉沉地说道:“好个惊神笔法!姓文的,你既立意要喝这杯罚酒,我们也就不和你客气啦!”一声长啸,萨老二、老三两侧袭来,两柄短刀都是从圈中伸出,以金钢圈掩护短刀进攻,近身肉搏,宛如毒蛇吐信,刺铁笔书生文逸凡的双胁。文逸凡知道萨氏三雄之中,老大最强,对这两翼的侧袭,不敢全力应付,当下一笔横胸,滴溜溜一个转身,荡开两柄短刀,身形未定,人已转到萨老大身前,一招“李广射石”,右手笔其直如矢,迁向萨老大插去,萨老大摹地喝声:“撒手!”金钢圈突然抛出!

  耿照看得奇怪,悄声道:“怎么倒是这姓萨的撒手呢?”话犹未了,蓬莱魔女已是“啊呀”一声,叫道:“不好!”急忙跳了出去。

  只见萨老大抛出的那个金钢圈已是套在文逸凡的右手笔上,风车般地急剧旋转,钢铁摩擦,轧轧作响,火星都溅出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老二老三的短刀又己从两侧刺来,萨老大的那柄短刀亦已当胸劈到!老二老三虽说功力稍低,亦非寻常之辈,文逸凡左手那支判官笔无论如何也要应付他们,而且最少也得用上一半以上的气力。这么一来,他的右手笔已是难以消解金钢圈剧烈旋转所发生的强猛力道!

  他甩不开圈子,手腕也有给金钢圈碰折之虞,无可奈何,只好当机立断,连忙松开了五指,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钢圈仍然是套着那支判官笔,却已飞上了半空!文逸凡不但双笔点穴是门绝技,轻功亦是极高,就在萨老大一刀劈下,间不容发之际,倏地脚跟一旋,身形如箭,向后窜出。他在抛出一支判官笔之后,等于减轻了负担,左手那支判官笔力量大大增强,后窜之时,用力一划,萨老二、老三那两柄短刀也给震落,饶是他们躲闪得快,萨老三的肩头已是被笔尖划过,虽非重伤,也沁出了血珠。

  萨老大喝道,“姓文的,往哪里走?”文逸凡只剩下一支判官笔,自知决计抵敌不了萨氏三雄,心中暗暗叫苦。

  蓬莱魔女来得恰是时候,她窜身出林,正好碰着那金钢圈迎面飞来,她拂尘一展,卷下了判官笔,尘杆横挥,击落了金钢圈,身形一掠,已拦在萨老大与文逸凡之间。

  蓬莱魔女冷笑说道:“不害臊么?你们三个打人家一个,分明已是输招了,还要死缠不休!好,你们既是不知进退,待我来教训教训你们!文先生,请你暂且歇歇,让我也来松松筋骨。”说话之间,把那支判官笔交回了文逸凡。

  文逸凡自从成名以来,从未受过如此挫折,接过了判官笔,心里十分难过,本来就想走的,但因他曾经答应过柳元甲给他找回女儿,如今既已见了蓬莱魔女,事情尚未交代,自是不能一走了之,只好等待蓬莱魔女和萨氏三雄这一场的结果了。

  其实文逸凡固然是受了挫折,那萨氏三雄也吃了他的亏。比对起来:萨老大的一个金钢圈和文逸凡的一支判官笔同时脱手,但另外萨老二、萨老三的短刀也被震落,萨老三还受了一点微伤,正如蓬莱魔女所说,文逸凡还可以算得是赢了招的。但文逸凡是江南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一旦受挫,便自觉分外难堪了。

  萨老大给蓬莱魔女这么一说,也不禁涨红了面,甚是难堪。蓬莱魔女刚才所露的那手天罡尘式,卷笔击圈,也令他暗暗吃惊。当下萨老大睁大了双眼,盯着蓬莱魔女道:“你是何人,胆敢替文逸凡接这碴儿,伸手管我们萨氏三雄的事情?”

  蓬莱魔女哈哈一笑,正想发话,忽听得“当”的一声,原来是萨老三和耿照交上了手。萨老三刚刚被文逸凡震退数步,且受了伤,满腔怒气正自无处发泄,这时耿照刚好从林中跑出,对着他的方向,萨老三大怒喝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多管闲事?”举起金钢圈,倏地就对着耿照当头砸下。

  耿照见他凶神恶煞般地跑来,也早已拔剑出鞘,一招“横云断峰”向上横截,萨老三在他们三兄弟之中,功力最弱,耿照练了“大衍八式”之后,内力却已是大大增强,但虽然如此,萨老三还是稍胜一筹,耿照一剑劈去,与金刚圈硬碰硬地接了一招,登时火星飞溅,金铁交鸣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耿照虎口裂开,血珠沁出;萨老三也给震得摇摇晃晃,倒退三步。

  蓬莱魔女情知耿照不是萨氏兄弟的对手,叫道:“照弟退下!”随即冷冷道:“你们听清楚我的话没有?你们自称萨氏三雄,我如今就要看看你们究竟是英雄还是狗熊?快快拾起你们的兵器,我绝不乘人之危,我让你们摆好了阵式再动手。”

  蓬莱魔女这话说得尖刻无比,萨老二、老三勃然大怒,齐声喝道:“哪里来的女贼,胆敢如此目中无人?”萨老大忽地说道:“你可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人称蓬莱魔女的柳清瑶么?”蓬莱魔女来到江南之后,曾与江南的武林人物交过几次手,首先是在长江大败“闹海蛟”樊通,一剑单身,杀退了数百水寇,击毁两艘盗船;后来又在千柳庄大显身手,力敌群雄。这两桩事情早已是轰动江南,威名远播了。萨老二、老三一听得他们大哥说出“蓬莱魔女”的名字,不禁都是大惊,气焰登时减了。

  蓬莱魔女淡淡说道:“不错,你们既是知道我的名字,可还要与我动手么?”萨老大一言不发,先去把那个被蓬莱魔女击落的金钢圈拾了起来,面向文逸凡说道:“文先生,你我的兵器同时出手,这一场算是扯了个直,要是你不服气,咱们尽可约期后会。不过你倘若要趁这机会报一箭之仇,也尽可现在就上,连同这位朋友,咱们一对一再见过输赢。”原来萨老大最担心的是铁笔书生文逸凡中途插手,虽则蓬莱魔女说过要一人上阵,并且讲得清清楚楚是要文逸凡让她打这一场,但文逸凡未曾明白表示态度,萨老大总是难免有所担忧,是以他先用言语挤兑文逸凡,用意其实即是迫他袖手旁观。至于他扯上耿照,说什么以一对一的话,那却是拿作陪衬,故示大方、豪气的了。

  文逸凡哈哈一笑,说道:“萨老大,要是你们能在柳女侠手下逃得性命,什么约期后会的话再说也还不迟。”言下之意,即是表示有蓬莱魔女出手,他们三兄弟已是必败无疑,他自然不会乘人之危。

  萨老大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冷冷说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们有没有机会再会阁下,那是以后的事了。这位朋友呢?”金钢圈一指耿照,蓬莱魔女不待耿照答话,已自冷笑说道:“哪有这许多废话,你们再多三个兄弟,我也只是一人。”

  萨老大心里生气,但却是哈哈笑道:“蓬莱魔女,你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我们三兄弟么,在江南也不是无名之辈,你既要掂量我们,我们也只好领教你的高招了。胜败未定,谁也不必目中无人。”他心里生气,但却也有几分欣幸,几分兴奋,心想:“幸亏这魔女心高气傲,否则别说文逸凡插手了,她若与这使剑的小子联手,以二敌三,只怕我们也难应付。这魔女的身份比华谷涵的身份又更重要,倘若我们能将她一举除掉,这功劳就更大了。”萨老大虽然震于蓬莱魔女之名,但他自恃他们三兄弟刀圈配合,妙到毫巅,出道以来,从未败过,所以还在打着如意算盘。

  这时,萨老二、老三也已拾起他们被文逸凡震落的短刀,三兄弟站了一个品字形,凝神注视蓬莱魔女,候她出招。江湖规矩,主须让客,这萨氏三雄是江南大有身份的人物,不愿抢先出手。

  蓬莱魔女冷冷一笑,将拂尘朝天一拂,喝道:“领情了,出招吧!”这拂尘朝天一拂,击向虚空,可以说是她已出了招了,但实在却是让回对方先占出招之利,“礼貌”之中暗含藐视。萨老大以强敌当前,十分持重,他的两个弟弟已是按捺不住怒气,齐声喝道:“你这魔女欺人太甚!”金钢圈套着短刀,已从两翼猝然袭来!

  这两人猝然发难,攻势极猛,哪知蓬莱魔女出手比他们更快,她是“敌不动,己不动,敌一动,己先动。”萨老二、萨老三短刀一亮,刚自圈中穿出,蓬莱魔女已是拂尘一展,后发先至,朝着萨者二的虎口拂来,萨老大叫声“不好”,横肱一撞,力度用得恰到好处,把老二撞过一边,却没受伤。萨老大金钢圈一举,正要还招,蓬莱魔女蓦地一个转身,迅逾飙风,又己到了萨老三身边,一招“天河织锦”,尘尾散开,万缕千丝,向萨老三当头罩下。

  萨老三霍地一个“凤点头”,蓬莱魔女忽觉背后金刃劈风之声,萨老大的金钢圈亦已砸到,萨老二的短刀跟着刺来,幸而他们来得及时,蓬莱魔女这一招杀手才未敢使满。但饶是如此,只见蓬莱魔女拂尘向上一提,萨老三的一丛头发已被她绞脱,便如乱草蓬飞,随风飘散,萨老三的头皮也被撕去了一小片,沁出了血丝。蓬莱魔女拔身一耸,陡然飞起,萨老二的短刀从她鞋底划过,萨老大一招“举火撩天”,金钢圈向上便砸,蓬莱魔女喝声:“来得好!”身形落下,佩剑已是出鞘,左手拂尘,右手长剑,拂尘卷去,萨老二的短刀缩回,长剑一挑,“当”的一声,却和萨老大的金钢圈碰个正着,萨老大连退三步,蓬莱魔女已是站稳身形。

  但蓬莱魔女站稳身形,萨氏三兄弟亦已布成合围之势,老二老三受了教训,再也不敢鲁莽冒进,由萨老大从正面主攻,他们二人从旁配合,三个金钢圈旋转如飞,波浪般一圈圈地向前推进,三柄短刀则如毒蛇吐信,伸缩不定,待机而啮。蓬莱魔女心道:“他们的圈里套刀招数果然奇妙,怪不得铁笔书生文逸凡也要在他们手里吃亏。”

  萨老大沉稳进击,强夺先手,金钢圈劈面砸来,蓬莱魔女身形微晃,长剑一招“金针度劫”,剑尖从萨老大肋旁倏然穿过,虽未刺个正着,萨老大已是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的拂尘又已荡开萨老三的短刀,右手青钢剑的剑尖指到萨老二的“期门穴”。她在一招之间,向萨氏三兄弟同时使出杀手,迫得他们又不得不再次转攻为守,但蓬莱魔女也未能将他们联防之势击破。

  双方越斗越烈,金光闪烁,剑气纵横,远远望去,就似一道银虹在金色的波浪中翻腾穿刺,那柄拂尘,又似乌龙探爪,压在金波银虹之上,盘旋飞舞。双方的攻守都是快到极点,人影都已分辨不清。这一场恶战直看得耿照目瞪口呆,动魄惊心,暗暗为蓬莱魔女担忧。文逸凡却约略可以看出蓬莱魔女是踏着九宫八卦方位,在敌人环击之下,进退自如,稳稳握了先手(主动),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文逸凡平生自负,此际对蓬莱魔女也不禁暗暗心折,想道:“怪不得北五省绿林推她为首,原来果然是有过人的本领。柳元甲这老儿倒是真好福气,有一个这样本领高强的女儿!哎呀,不妙,她武功越强,只怕祸患越大。”

  你道文逸凡何以有此想法?原来文逸凡对柳元甲已有所怀疑,他自愿出来替柳元甲寻找女儿,也是别有打算的。这时他无心观赏这武林中难得一见的恶斗,只是低下头来,暗自寻思:“我虽未拿获柳元甲私通金国的真凭实据,但他与金国的国师金老怪交往如此亲密,无论如何,总是难以自圆其说。金国大军渡江在即,倘若他们两父女来个里应外合,这可如何是好?闻说北方的武林人士,也有不少是受了金虏的威胁利诱,暗地里卖身投靠了的。她以北五省绿林盟主的身份,独自潜入江南,此事亦是可疑。莫非她与她父亲早已串同,有了预谋,此次特来与父亲同商‘大计’?”

  文逸凡越想越疑,蓦地一咬牙根,心道:“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何况此事关系大宋存亡,我虽然未有他们两父女通番卖国的实据,但既有可疑之处,就不可不防!我宁可冤枉了他们,也绝不能教他们的奸谋实现!罢,罢,不如趁这机会就除了她,也等于是斩断了柳元甲的一条臂膊!”

  耿照正在看得出神,忽听得耳畔似有异声,回头一看,却原来是文逸凡正因心里紧张,不自觉地咬得牙齿格格作响,脸上的肌肉也绷紧得似拉满了的弓弦,耿照见他这副样子,吃了一惊,就在此时,文逸凡已是跨出一步,但也似乎心里还在踌躇,这一步是慢吞吞地跨出去的。

  耿照慌忙将他拦住,说道:“文先生,柳女侠的脾气我是知道的,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就让她代你报仇吧。”原来耿照只道文逸凡的咬牙切齿,乃是为了刚才所吃的亏,因此痛恨敌人,想上去助蓬莱魔女一臂之力。这时蓬莱魔女已是完全占了上风,连耿照也看出来了,但他却以为文逸凡尚未看出,生怕文逸凡上去帮忙,蓬莱魔女反而不悦,令他难堪。

  文逸凡呆了一呆,好半晌才弄清楚了耿照的意思,不觉脸上一红,想道:“不错,大丈夫理当恩怨分明,她如今乃是替我对付敌人,我岂可在她背后插上一刀?我即使是要除她,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这么一想,便即把跨出去的脚步又缩回去,将错就错,一笑说道:“老弟,你眼力果然高明,柳女侠的确是无须咱们相助了。”蓬莱魔女做梦也想不到文逸凡曾起过除她的念头。她全神贯注地对付萨氏三雄,对文逸凡的言语行动,根本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其实蓬莱魔女与铁笔书生是各有所长,但她对萨氏三雄却稳占上风,好像比铁笔书生文逸凡高明许多,这是因为两个原故,第一、萨氏三雄对了文逸凡一场,精神气力耗损不小,萨老三还受了一点轻伤。蓬莱魔女以逸敌劳,自是占了便宜;第二、蓬莱魔女武学深湛,人又聪明之极,萨氏三雄最厉害的本领乃是他们三位一体、配合得妙到毫巅的神奇招数,蓬莱魔女在旁边先看了一场,对他们的看家本领已是心中有数,因此一交上手便能应付裕如,招数上也并不吃亏。但虽然如此,她以一敌三,而能稳占上风,那也是极不容易的了。

  萨氏三兄弟配合有素,虽露败象,招数仍是丝毫不乱,三个金钢圈首尾相联,俨如布起了一道铜墙铁壁,守得极为沉稳,他们那三柄短刀还不时似毒蛇吐信一般,从金钢圈中伸出来攻击。文逸凡此时已打消了乘机暗算蓬莱魔女的念头,在旁全神观战,只见那萨氏三雄固然是大汗淋漓,蓬莱魔女的俏脸也是白里泛红,看得出她的真力亦己消耗不少。文逸凡不禁心中一凛,“如此下去,只怕要两败俱伤!”他心里刚自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忽地又哑然失笑,“这有什么不好?她是柳元甲的女儿,若当真是与萨氏兄弟两败俱伤,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也省得我多费气力除她。”

  心念未已,忽见蓬莱魔女剑法一变,脚踏九宫八卦方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那柄拂尘也挥舞得矫若游龙,配合剑招,向那萨氏三雄频施杀手。原来蓬莱魔女此时已是摸透了对方的路数,想出了破敌制胜的方法,她以一柄拂尘对付萨老大,七成以上的剑招却用来攻击萨老三,意欲先击破最弱的一环。她的轻功远较萨氏兄弟高明,使出奇诡莫测的剑法,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果然不过片刻,便把对方的步法打乱,使得他们三兄弟各自为战,再也不能似初时之配合得妙到毫巅了。

  激战中,只听得“当”的一声,萨老三手腕中剑,短刀坠地,萨老大金钢圈火速砸来,蓬莱麾女长剑一指,碰着金钢圈的边缘,剑锋反弹,蓦地里反向萨老大腋下的“期门穴”刺去,“嗤”的一声,把萨老大的衣襟划破,幸而他躲闪得快,剑未曾刺正穴道。萨老大一声呼啸,短刀飞出,蓬莱魔女退后三步,横剑一削,将迎面飞来的短刀削为两段,但萨氏三雄已是一同退下,如飞疾走了。

  蓬莱魔女正要盘问他们与华谷涵结仇的原故,不肯就此放过他们,大喝一声:“往哪里走?”登时使出绝顶轻功,飞身掠起,向他们扑去。

  蓬莱魔女获胜之后,一时也是过于轻敌,以为萨氏三雄已是黔驴技穷,故而放胆追去。哪知萨氏三雄还有最后一手绝招,而蓬莱魔女的飞身扑击也正是犯了武学之忌。就在她凌空扑下之际,萨老大猛地喝道:“咱们与她拼了!”三兄弟同时扬手,把金钢圈飞了出去。

  这一手绝招名为“三转法轮”,只见金光灿烂的三个圈圈,风驰电掣般的向蓬莱魔女飞来,一上一下一中,上面这个金刚圈套向她的颈项,下面这个金刚圈套向她的脚踝,中间这个金钢圈则砸向她的背心,就像他们在平地作战一般,三个不同的方位,配合得妙到毫巅!

  但若是在平地之上,蓬莱魔女还可以从容应付,此时她身了悬空,却是极难闪躲,而且金钢圈又是沉重的兵器,不比普通体积微小的暗器容易击落。

  眼看金钢圈便要套上,就在这性命俄顷之间,蓬莱魔女使出了卓绝的惊人功夫,身子一翻,身形拳曲,蓦地剑尖向上一指,“叮”的一声,恰恰碰着金钢圈边缘,将它挑高少许,一个筋斗翻了过来,弓鞋一蹬,又把下面这个金钢圈撑开少许,蓬莱魔女身子悬空,就在上下两个金钢圈的缝隙中穿了过去,撑开的缝隙,恰恰容得下她打侧的身形。

  但还有后面的那只金钢圈亦已飞到,蓬莱魔女拂尘反手一挥,刚刚打出,文逸凡早已叫道:“柳女侠,你已胜了这场,穷寇莫追,让我与他们再决雌雄吧!”蓬莱魔女的拂尘未曾卷上,文逸凡已飞出一支铁笔,将那只金钢圈打落。

  萨氏三雄在与蓬莱魔女交手之前,早已说过,他们与文逸凡之间的帐还未算了,只不过暂作扯直,未见输赢,以后还要约期再斗。如今文逸凡是在蓬莱魔女获胜追击之际出手的,虽然来得匆促,但却不算违背他的诺言,并非联手对敌。他特别揭明这点,一来是维持自己的身份,二来也顾全了蓬莱魔女的面子。

  萨氏三雄在金钢圈飞出之际,亦已想到这最后一招虽然厉害,但也未必就伤得了蓬莱魔女,他们的目的与其说是反击,毋宁说是掩护逃走,所以,他们金钢圈一脱手,脚步亦已是疾走如飞,对文逸凡的“叫阵”根本就没有回答。

  蓬莱魔女落下地来,只见那三只金钢圈还在地上滚动,轰轰之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辗过之处,留下了约莫三寸来深的轨迹。过了好一会,这三只金钢圈各自碰上了岩石,才停止转动,倒了下来。蓬莱魔女见了如此威力,心中也不禁骇然。正是:

  霍霍剑光寒敌胆,金圈铁笔两争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错疑侠女拼生死

  始识奸谋辨友仇

  蓬莱魔女对文逸凡好生感激,暗自想道:“要不是铁笔书生飞笔一掷,我那悬空一拂,只怕未必能消解萨老大从背后砸来的那只金钢圈的猛势,即使我不至受伤,只怕最少也要损耗一年功力了。”但蓬莱魔女功力虽未受损,亦已疲累不堪。此时,在恶斗过后,蓬莱魔女真是恨不得立即找个地方休息,静坐吐纳,好恢复精神。不过,她却尚未有空闲休息,于理于情,她还必须与文逸凡叙话。

  这时,文逸凡也已拾起了他那支铁笔,来到蓬莱魔女面前。蓬莱魔女笑道:“文先生,多谢你助了我一臂之力,咱们虽然未能截住那三个恶贼,却也缴获了他们的兵器,哈哈,这三只金钢圈最少有五成金子,咱们也发了点小财了。”

  文逸凡好像并不欣赏她的风趣,神情淡漠得很,冷冷道:“我也多谢你替我接了这场。‘一报还一报’咱们算是扯了个直,彼此不必领情。”

  蓬莱魔女怔了一怔,心道:“一报还一报,这算是什么话?这铁笔书生,那晚在千柳庄时,对我暗中关顾,甚是热心,怎的此时在我助他脱险之后,却反而这样冷淡起来了?嗯,难道他是因为曾吃了萨氏三兄弟的一点小亏,自觉汗颜,故作倨傲么?这样的骄傲也未免太过了!”蓬莱魔女是有点儿不悦,但她毕竟是个性情豪迈的女中英杰,也不怎样放在心上,当下说道:“不错,同道中人,彼此相助,理所应当,不值挂齿。我想请问文先生,萨氏兄弟是何等样人,听他们的口气,他们是要去寻找笑傲乾坤华谷涵,似乎意欲对华谷涵有所不利,这又是怎么回事?”

  文逸凡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气,说道:“你问我的事情,我也正要查究。至于那萨氏兄弟是何等样人,柳盟主,你是北五省绿林盟主,可不是江南的武林盟主,对江南的武林人物,似乎不必大过关心。”蓬莱魔女又是一怔,心道:“这铁笔书生怎的越说越不客气了?青枝绿叶,同是一家,武林一派,江湖豪杰,何分江南江北?”

  蓬莱魔女正想发话,文逸凡已又抢先说道:“我倒想先请问柳姑娘一件事情,不知柳姑娘可怪我冒昧?”蓬莱魔女说道:“我决无地域之见,文先生要问何事,我若知道,自当回答。”文逸凡问道:“请问柳姑娘与千柳庄柳庄主是怎么个称呼?”蓬莱魔女更是不悦,心道:“这铁笔书生也未免太好管闲事了?”当下说道:“不知文先生何以要知此事?”文逸凡道:“柳庄主正要寻觅你,据说你是他女儿?”蓬莱魔女只得说道:“不错,柳庄主正是家父。文先生可是受了家父之托,故此要我证实我是他女儿么?但请转告家父,我暂时是不想回千柳庄的了。”

  要知蓬莱魔女虽然业已发现柳元甲的若干可疑迹象,与他是否父女,她自己也还不敢断定,但这些有关她生身之谜的疑团,总不便与一个初初相识的人倾谈,何况在她心目之中,文逸凡乃是柳元甲的好友,她又怎能向文逸凡说柳庄主‘似乎’是我的父亲,但我还不敢断定呢?是以她只好不加一句解释,承认她是柳元甲的女儿了。

  文逸凡心头一震,寻思:“她果然是柳元甲的女儿,宁枉毋纵,这可迫得我非除她不可了。”但他并未拿到柳元甲“父女”通敌叛国的铁证,却是不便用这个题目,“名正言顺”地声讨其罪,当下,想了一想,又再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千柳庄?”

  蓬莱魔女本已有几分不大高兴,听他问个不休,心中更是不悦,“这铁笔书生怎的如此啰嗦,令人讨厌!”她生怕文逸凡继续纠缠,劝她回千柳庄去,于是不自觉的便眉头一皱,淡淡道:“回不回去,这是我私人的事情,对不住,我还有点事情,请恕失陪了!”心想:“你不肯告诉我笑傲乾坤的消息,我只有自己到临安向辛弃疾打听了。”

  哪知她刚刚迈出脚步,文逸凡忽地身形一晃,已是拦在她的面前,叫道:“且慢!”蓬莱魔女愕然止步,峭声说道:“文先生有何指教?”

  文逸凡铁笔一指,道:“不敢。我倒是想请柳盟主指教!”蓬莱魔女面色一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文逸凡打了一个哈哈,说道:“柳姑娘,你是北五省绿林盟主,来到江南,上次在千柳庄稍露身手,技压群雄,文某十分佩服。可惜上次我未有机会向你讨教,如今幸得相逢,想柳盟主也不会吝惜几招?”

  蓬莱魔女只道文逸凡是要为江南武林争个体面,寻思:“我只道这铁笔书生乃是侠义中人,却原来也是如此量窄?”便道:“我来到江南,并非以北五省绿林盟主的身份而来,未及具备拜帖,拜谒江南的武林前辈,实是抱歉之至,容后补过。文先生铁笔点穴的绝技,我是十分佩服,甘拜下风。请恕我有事在身,不能奉陪了。”文逸凡早已亮出双笔,拦住了去路,说道:“你有什么事如此急?无论如何,也得请你指教几招!我最讨厌虚伪的客气,彼此未经较量,谁要你甘拜下风?”

  蓬莱魔女气往上涌,几乎就要骂了出来,“你这酸丁才是讨厌!岂有此理,纠缠不休,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蓬莱魔女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当下忍无可忍,便即说道:“文先生既是定要与我较量,那便请文先生赐教吧。咱们点到即止,胜败都只是乐个哈哈!”

  文逸凡道:“好说,好说,但既经交手,自当各展所长。柳盟主,你大可不必客气!”笔尖一起,嘶嘶带风,一招“直指天南”,已是双笔齐出,疾点蓬莱魔女的“云台”、“璇玑”、“气海”、“涵谷”四处大穴!

  蓬莱魔女大吃了一惊,不仅是为了文逸凡铁笔点穴的神妙,而是因为他所点的这四处穴道,都是人身的死穴!蓬莱魔女本以为他是同道试招,最多不过好强争胜而已;哪知他一上就施杀手,竟然是要性命相搏的神气!

  蓬莱魔女吃惊之下,也给他激起了怒火,心道:“岂有此理,我给你助阵,击败了那萨氏三雄,你反而恩将仇报,竟想伤我性命!不给你一点厉害瞧瞧,你只当我柳清瑶是好欺负的了。”

  剑光笔影之中,只见蓬莱魔女柳腰轻摆,使了“风刮落花”的身法,文逸凡的一对判官笔几乎是贴着她的肋旁穿过,却没刺着,说时迟,那时快,蓬莱魔女已如蜻蜒点水,海燕掠波,绕到文逸凡侧面,文逸凡双笔点空,蓬莱魔女立施反击,青钢剑扬空一闪,抖出了三朵剑花,剑尖晃动,似左似右似中,左刺“白海穴”,右刺“乳突穴”,中刺“伏兔穴”,剑势之飘忽奇诡,当真是难以捉摸。但她剑尖所刺的这三处穴道,两处是麻穴,一处是晕穴,却井非致命之所。

  文逸凡也不由得赞一声:“好!”左笔一抬,一招“倒打金钟”,横砸出去,脚下也同时踏出“移形换位”的步法,绕过一边,只听得“当”的一声,铁笔与青钢剑相交,溅出火花点点,但饶是文逸凡解拆得宜,闪得又快,蓬莱魔女的剑锋趁着那一荡之势,倏然划到,随在那“当”的一声之外,接着“嗤”的一响,文逸凡的衣襟仍是不免给她的剑锋刺穿了一个小洞。

  按理说文逸凡已是输了一招,就该罢手,蓬莱魔女正想说声“承让!”哪知文逸凡双笔挟风,又已是迅雷闪电般地朝着蓬莱魔女戳下,比前一招更为凶狠,更为凌厉!

  蓬莱魔女刚刚被他的铁笔硬碰了一下,虎口尚自隐隐作痛,恼怒之下,拂尘一甩,要把文逸凡的一支判官笔卷出手去,哪知力不从心,竟是卷它不动,文逸凡的另一支判官笔疾地点来,蓬莱魔女“霍”的一个“凤点头”,避是避开了,但听得“叮”的一声,蓬莱魔女绾发的一枚玉蝴蝶却已被他的笔尖挑落!

  文逸凡叫道:“衣破钗坠,各不吃亏,再来,再来!”蹂身复上,运笔如飞,笔笔指向蓬莱魔女的三十六道大穴!蓬莱魔女气怒非常,却也只好小心招架。

  十余招一过,文逸凡越来越狠,杀得蓬莱魔女只有招架之功,竟无还手之力。论本领其实是蓬莱魔女还胜过铁笔书生一筹的,只因她在恶斗了萨氏三椎之后,已是精疲力竭,未得时间休息,怎禁得起立即又来一场恶斗?铁笔书生文逸凡虽然也经过了一场恶斗,但他在蓬莱魔女接手之后,却得有时间休息,气力虽未完全恢复,毕竟是比蓬莱魔女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