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县?”老霍吃了一惊。

李公鸡道:“你认识的那个贺六,莫非也是浣溪县人氏?”

老霍点点头。

李公鸡面露兴奋之色:“他左颊上,是不是有颗珠砂志?”

老霍呆了一呆,又点点头。

李公鸡大喜:“那么一定是他儿子,为了这桩事,小弟一直于心不安,这次无论怎

样,你非要带小弟去见他不可。”

老霍却是面有难色的道:“这个……恐怕……”

李公鸡道:“贺六脾气有点古怪,在下是知道的,但在下这次负荆请罪,无论他怎

样对我,我都不会……”

“不是这个问题,”老霍摇摇头,道:“要见贺先生,并不容易。”

李公鸡一怔:“如何不容易?”

老霍道:“他近年来结下了不少仇家,行踪极之隐秘,就算是俺,也不容易找得着

他。”

李公鸡想了想,忽然把那张万两银票掏了出来,塞在老霍手里。

老霍吃了一惊:“这怎么使得?”他面露吃惊之色,实则心中窃喜。

李公鸡道:“这点小钱,谁都别放在心上,小弟只求一见贺六而已。”

老霍犹豫了半天,才毅然点点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李兄是个义气深重

的人物,这桩事包在我身上便是。”

李公鸡大喜,翻身便拜。

老霍忙扶起他:“别太客气,来,俺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公鸡说道:“我们现在就去见贺六吗?”

老霍道:“不,要见贺先生,必须先找到‘地裂’。”

“‘地裂’是谁?”

“俺的师弟。”

“他在哪里?”

“刚才俺已说过,他就在颐香院?”

“咱们现在就去颐香院?”

“当然,你害怕?”

“怕什么?走!咱们现在马上去!”

第四节

颐香院是美人窝。

李公鸡进入颐香院,就像个第一次到城市里的老乡下。他似乎什么都不懂。

老霍带着他,一直来到了颐香院里最幽静,也最华丽的银铃阁。

银铃阁有俏语声,声若银铃。有一个满脸金钱麻子的大汉,左拥右抱,燕瘦环肥,

好不风流快活。他就是崔命来,“地裂”崔命来。

老霍是横冲直撞般闯进来的。

若是换上别人,一定立刻就给崔命来三拳两脚轰了出去,但老霍是他的师兄。

“怎么啦,又输干了?”

老霍盯着他、“正经点好不好?”

崔命来哈哈一笑:“这里不是夫子庙,干吗要正正经经的?”

老霍道:“有人来了。”

李公鸡来了。

崔命来脸色一变:“他是什么人?”

老霍道:“李公鸡。”

崔命来冷冷一笑:“管他是公鸡还是母鸭,踢他出去。”

老霍道:“你若要踢他出去,倒不如踢我。”

崔命来一证。“他莫非是个宝贝?”

老崔道:“他不是宝贝,却是个财神爷。”

崔命来皱了皱眉,一手推开身旁的女人:“你在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

老霍把银票一幌。

崔命来这时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是真的?”

“绝对不假。”

崔命来看的连副脸孔也和气多了。

“李公子!请进!请进!”

李公鸡忙道:“不必客气,我在外面站着就行了。”

崔命来呵呵一笑,道:“这是男人的世外桃源,你喜欢怎样的娘儿,只要说一句,

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李公鸡干咳两声:“这个……”

“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个好极了!”崔命来眉飞色舞他说道:“这里最楚楚动

人的是金粉红,最冶艳大胆的是尤天姬,但最善解人意的却还得数于梦梦……”

“不!”李公鸡摇头不迭:“在下想见的不是女人,是贺六!”

“贺先生?”崔命来的眼色变了:“你想见贺先生?”

“嗯,他是我的同乡好友……”

崔命来脸色一沉,道:“这恐怕有点困难。”

李公鸡道:“有何难处?”

崔命来道:“他很忙碌,而且绝不会接见陌生人。”

李公鸡道:“只要提起李公鸡,他是绝不会忘记的。”

崔命来道:“你真的想见贺先生?”

李公鸡点点头道:“是的。”

崔命来想了想,忽然露出了一种诡谲笑意:“我带你去见贺先生,对我有什么好

处?”

李公鸡一怔:“在下刚才已付了一万两。”

崇命来道:“这一万两,只是付给师兄,我却连一两也没有。”

李公鸡道:“你真的可以带我去见贺先生?”

崔命来道:“只要我也有一万两,这桩事一定办妥!”

“一言为定?”

“当然!”

李公鸡沉吟半晌,居然真的又再掏出了另一张崭新的银票道:“这里也是一万两!”

崔命来接过银票,看了好一会,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公子,你果然是个豪爽的人!”老霍笑着说。

李公鸡叹了口气:“在下也只是但求心安理得而已。”

老霍点点头,瞧了他半天,忽然说:“凤凰和公鸡,究竟有什么分别?”

第五节

李公鸡怔住了。

老霍这句说话的意思,他并非不懂,而是实在太懂了。

他当然并不是什么李公鸡,而是铁凤师。

老霍盯着他,淡淡一笑道:“你无疑是个聪明人,可惜这一着却绝不高明。”

铁凤师耸耸肩,苦笑道:“原来你早已知道我并不姓李。”

老霍冷冷一笑:“本来你姓什么都没问题,但你不该在我的面前,编造那段捉奸的

故事。”

铁凤师道:“这故事有什么漏洞?”

老霍道:“你不该说,自己误会了贺六先生,而且还曾经把他痛骂一顿。”

铁凤师了两撇胡子:“这有什么不对?”

老霍悠然他说:“因力你根本就没有痛骂过贺六先生?”

铁凤师摸了摸楞:“你怎知道我没有骂过贺六?”

老霍淡淡道:“你若还不算太笨,该猜得出来。”

铁凤师吸了一口气:“难道……你就是贺六先生?”

老霍点点头,微笑道:“你总算猜对了。”

铁凤师摇摇头,道:“不,贺六的脸颊上,有颗朱砂痣,而你没有!”

老霍陡然大笑起来:“在高明的易容术掩饰之下,别说是颗朱砂痣,就算是一条深

刻刀疤,也可以变得皮细肉滑,毫无破绽!”

他一面说,一面在左颊上,涂上一种粉末。

然后,他用一块白布,轻轻一擦。粉脱落,他脸上的肤色也同时变了。

他的皮肤变得苍白许多,而且左颊上还出现了一颗不大不小的朱砂痣。

“公鸡,你现在大概可以相信,你有点‘发鸡盲’罢?”

铁凤师笑了——这是苦笑。

他早已知道,上官宝楼不会亲自进袭坐龙山馆。

养气帮若真的要向坐龙山馆下手,那么,必须是由南总舵主贺六先生主持。

铁凤师并不认识贺六,但却有不少关于这个人的资料。所以他决定要对付这人,但

贺六先生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要找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铁凤师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查出“天崩”、“地裂”这两个人,是最接近贺六的。

这两人一个嗜财,一个贪色,而且同样贪财。这是他们的弱点。对付敌人的办法,

最好就是从他的弱点处下手。

铁凤师是老江湖了,自然深明此理。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最少,自己一定比猪还聪明一点。

因为猪是不会想到这种笨法子的。

老霍!

铁凤师一直都以为这老粗在自己股掌之上。谁知道这老粗原来是个老狐狸。

他一直在装疯卖傻。

他就是贺六先生,他眯着眼睛,悠然地盯着铁凤师:“为了掩饰身份,我涂掉颊上

的朱砂滤,而阁下,却把风凰神剑收藏起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铁凤师吐了口气:“李公鸡若带着凤凰神剑,那是很不相称的。”

贺六先生眨着眼,笑道:“你找我,是不是想杀了我这位南总舵主?”

铁凤师并不否认:“不错,我的确很想杀了你。”

贺六先生没有生气,只是悠然地笑道:“想杀我的人,也不只是你一个,只是,从

来没有任何人成功。”

铁凤师道:“这个自然,倘若已经有人成功了,在下此刻也不会有这样丢人现眼的

处境。”

贺六先生道:“但你能找到我,这已经很不容易。”

这句说话,并不是恭维,而是充满了嘲讽之意。

铁凤师当然听得出来,但听得出来又怎么样?铁凤师甚至认为,那是应该的,自己

一上来就太大意,小觑了那个老霍!

只听得贺六先生又接着说道:“你已找到想杀的人,为什么还不下手?”

铁凤师没有作声。贺六先生瞳孔收缩:“你在等什么?”

已很久没开口的崔命来,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是不是在等这一把剑?”

他忽然掀开脚下的一块地毯。

毯下有一把剑,这赫然竟是铁凤师的凤凰神剑!

李公鸡当然不能带着凤凰神剑出现。

所以铁凤师只好把它收藏起来,而知道它收藏在哪里的人,只有两个。

那是他自己和不疯道士。

凤凰神剑己落在贺六先生手中。

不疯道士又如何?

崔命来抓起凤凰神剑,欣赏了好一会,才淡淡的笑道:“好一口利器,好嘴硬的臭

道士!”

铁凤师的手在沁冷汗,他知道,不疯道士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但却绝不会随便出卖

朋友,泄露别人秘密的。但风凰神剑,现在已落在崔命来的手中。他们曾经怎样对付不

疯道士?

贺六先生盯着铁凤师:“你想不想去见那道士?”

铁凤师道:“想。”

贺六先生道:“你敢不敢跟我来?”

铁凤师道:“只要能找得到他,你上天我绝不会人地。”

贺六先生淡淡道:“你果然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

铁凤师忽然沉着脸:“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崔命来摇摇头,道:“他没有死,死人又怎会把凤凰神剑的下落说出来?”

铁凤师道:“你们把他怎样了?”

贺六先生悠然一笑,道:“你和他在赌坊分手,只是一段很短很短的时间,我们绝

不会把他弄成怎样的。”

铁凤师道:“他现在在哪里?”

贺六先生微微一笑,忽然向下一指:“他就在你的脚下?”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铁凤师站立着的地方,忽然就裂开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又深又大,而且好像还黑漆漆见不着底。

铁凤师虽然身手卓越,但忽然遇上这么要命的一个洞,也只好像块石头般掉了下去。

贺六先生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