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军大喜,有样学样地一拨一按,不料却被路恒源险些带了一个跟头,心里顿时惊呼:“不好!净禅子用的是武当心法所以才能克制路恒源,可我又不会!”他心思一到嘴上便喊了出来:“道长,你那些本事我没学过啊!”

净禅子笑眯眯道:“以前没学过那就现在学。”他一边和周冲和比划一边问,“对太极拳你了解多少啊?”

陈觅觅脸一红道:“我教过他最基本的推手。”

净禅子道:“那就够了,现在你听我说,意劲沉凝,露而不发,欲拒还迎,万仞飘零……”

王小军崩溃道:“我真不是张无忌啊!你就告诉我该怎么打这孙子,再故弄玄虚我就要被打死了啊!”

陈觅觅急道:“师兄,你就说得再直白一点。”

净禅子道:“直白一点说,那就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你倒是认真看呀。”这时周冲和用肘尖磕向他胸口,净禅子慢慢抬起手臂,让它清清楚楚地显示给王小军它是如何翻转的,净禅子道,“太极拳最大的特征就是四两拨千斤,对方无论再蛮横,你只要运行得法,他就伤害不了你。”

王小军也将胳膊依样翻转,竟挡开了路恒源的攻击,他兴奋道:“你这样说就对了嘛!”接着担忧道,“可是不会把武当派的不传之秘都给暴露了吧?”

路恒源闻言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王小军道:“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净禅子缓缓道:“四两拨千斤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除了武当,好多门派都有这样的技巧。”

“是吗?”王小军这才发现台下所有人都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知道自己可能是丢人了。他以前大把时间都浸淫在铁掌里,而铁掌讲究以暴制暴,所以这种路数王小军颇为陌生,其实铁掌里也有用巧劲的技巧,只不过他从来没有系统地学过,所以闹了笑话。

净禅子在这边教完王小军,忽见周冲和眼神涣散,心不在焉,他喝道:“冲和,你还破不了自己的心魔吗?”

周冲和偷偷看了一眼陈觅觅,泫然欲泣道:“师父,弟子可能不是修道的材料,您还是把我逐出武当派吧。”

净禅子道:“何出此言?”

周冲和道:“那个人在我心里,我总是忘不了她……弟子愚钝!”

净禅子道:“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能看破的固然是大智之士,顺其自然也不为错,不然人人都当了和尚老道,这世界不是要完蛋了吗?”

周冲和涕泪横流道:“弟子……弟子宁愿能看破,可是弟子就是做不到!我有愧于恩师,有愧于武当。”

净禅子摇头道“错了,你心里最大的魔障不是你觉得有愧于武当,反而是满心委屈,觉得武当亏负了你吧?”

周冲和刚想辩解,净禅子摇摇头道:“你天资聪颖,自幼跟我学武,很小就被确立了掌门继承人的身份,这么重的担子强加给你,却从没有人问过你一句愿不愿意,别人到了年纪可以谈恋爱,至少能跟姑娘表白,但是你不能,你喜欢觅觅,又知道无法得到她,现在眼睁睁看着她跟了王小军,你憋在心里的这股力量无处发泄,所以你做了很多任性癫狂的事。”

周冲和愣了愣道:“师父,我该怎么办啊?”

净禅子道:“你要公道我就给你一个公道,这样吧,我恢复你的自由身,从今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需再考虑别的。”

周冲和如同中了魔怔一样看着陈觅觅道:“我……我……”

王小军在台上高声叫喊道:“道爷,你这么干厚道不厚道我先不说,你这又做武术指导又当心理医生的——龙游前辈教你武功的时候难道没说过一心不能二用之类的话吗?”

原来周冲和一和净禅子说话,手上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这时已经完全跟不上路恒源的节奏,他再次落入被动挨打的尴尬局面。

净禅子道:“冲和,你好好想一想吧!”

周冲和痴痴地看着陈觅觅道:“觅觅,我现在自由了,我要和王小军公平竞争!”

王小军在百忙之中破口大骂道:“你给我上来,我现在就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你!”

陈觅觅静静地看着周冲和道:“冲和,师兄不说的话,我从没想过你为武当付出了这么多,要没你挡枪,我就是那个注定成为掌门的人,那样我就认识不了王小军,冲这一点我谢谢你。”

周冲和脸色惨白道:“这么说我终究是输给他了?”

陈觅觅摇了摇头道:“不是输了,是你爱错了人。你儒雅俊朗武功高强,我要是喜欢你早就喜欢了,也轮不到等王小军来。世间有那么多恋人,能最后走到一起的还要靠缘分,你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

周冲和目瞪口呆道:“合适的人?”

陈觅觅道:“错了我一个,你就少走一截弯路,我不适合你,总有别人适合你。”

净禅子喝道:“冲和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得不到觅觅不是因为你哪里不如别人,只是因为你是周冲和,他是王小军,仅此而已就算你武功盖世富可敌国,陈觅觅不爱你还是不爱你。”

周冲和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喀啦一下开了条缝,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不过在爱情这方面却像少男一样蒙昧未开,这时净禅子一句话点醒,他顿时满心霍亮起来:觅觅不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两次败给王小军,我要是赢了,她反而也只有更恨我。王小军为了觅觅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这种事我就做不来,师父说他是他我是我,这话也大有深意,试想我们两个身份对调,王小军要是掌门继承人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求觅觅,就算我跟觅觅有婚约也会再次败在他手上……

一经想明白这点,周冲和终于抛却了满腔的怨念,对王小军只有深深的佩服和羡慕,当然,多少还是有一点嫉妒,他无意中看了一眼台上,顿时吓了一跳,王小军就像个少人疼没人爱的孩子,被路恒源逼到了台角,眼看就要成为被狂风骤雨浇灭的残烛……

周冲和吐了口气道:“师叔你让开些。”

陈觅觅忧虑道:“你想干什么?”

周冲和朗声道:“我加把劲争取不让王小军被打死。”

第326章 尽力

周冲和心魔一去,空灵重返,他双掌一错道:“师父,按理我得管台上这位叫声师兄,弟子不及路师兄的地方还请您多提点。”说着话他已猱身而上,用的正是路恒源正在施展的招式。

净禅子一喜,稳稳地接住了徒弟的攻势,这样一来,两个人相当于在现场解密起了路恒源的功夫,净禅子对太极拳早已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不论周冲和如何神思妙想全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且条理分明,而周冲和其实就是台下的路恒源,王小军只要照着净禅子的思路出招便能有惊无险地渡过难关。

路恒源起初并不相信周冲和能跟上自己的节奏,但十几招下来不禁冒出一头冷汗,因为他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反其道行之甚至是大悖常理地出手,周冲和竟像他脑子的一部分一样如影随形,往往他想到了一周冲和已经预料到了二,就像一个魔术师在台上表演魔术,刚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台下就有同行叫破他后面要表演的内容,甚至连带这个魔术的秘密也一起喊了出来,路恒源又惊又怒,同时也暗自纳闷,刚才竟没看出周冲和有这样的本事!

其实若论平地对战,周冲和的功力确实差了一截,但绝不是一开始表现出的那样,一招之间就大败亏输,那时的周冲和心乱如麻心灰意冷,现在的周冲和却换发出新生的光芒。而且,路恒源有一点是不如周冲和的——他虽然是言文清从小教导的,毕竟是偷偷摸摸的行为,而且切磋过招也只有这一父一子而已,不像周冲和有督导甚严的师父,有那么多风格迥异的师叔伯、师兄弟陪着他练手,所以从根基和眼界上来说路恒源反而是不及周冲和的,这会他想在招式上脱出窠臼甩开周冲和,那是千难万难了。

净禅子见周冲和终于战胜了心魔,老怀大慰,王小军有了他们师徒的助力,乐得清闲地照猫画虎,净禅子气不打一处来道:“臭小子,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偷懒的!”

王小军无奈道:“你想让我怎么办?”

净禅子道:“找到自己的出路,出奇制胜!”

王小军道:“你说得容易,你怎么不自己来?”

净禅子哈哈一笑,忽然变招了!

这时周冲和依照路恒源的路数,攻向的是净禅子的左路,净禅子偏生把左半个身子都迎了上去,右掌朝空气里一挥,简直可说是驴头不对马嘴,王小军要还是照搬非得当场被打成重伤不可,好在他刚准备要学就预感到不大对劲,急忙撤身躲过,叫道:“老头子,你不帮忙也不能害我呀!”

净禅子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在教你真正的制胜之法,你要用心去看。”

王小军阴着脸道:“世上最讨厌的话就是用心去看了,我肋骨上又没眼儿,怎么用心去看?”他耍着贫嘴,其实全副心思已经到了净禅子身上,这会周冲和还是完全按着路恒源的定式严格执行,这俩人源出一派,路恒源的套路可说已被吃死,但是净禅子却越打越莫名其妙甚至是离题万里,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正常轨道。

王小军如今见识眼光已经不可和过去同日而语,知道净禅子这是在别出机杼指导自己太极拳,可是老头打得也太过跳脱,凭他那点太极拳的底子一时又怎么领略得了?

这时净禅子缓缓道:“我们武当除了四两拨千斤,还有一门功夫叫借力化力……”

王小军崩溃道:“你快别说话了!我发现了,我今天是非死在武当派人手里不可!”四两拨千斤和借力化力,那确实是太极功夫里的两大特点,王小军也知道净禅子这是好心在教他本事,可是现在这个时机显然选得不太对——现在是需要微积分的时候,净禅子偏偏从一加一等于二开始教,不等他学会就要仆街了!

王小军心一横,索性不再去看净禅子师徒,全副精神地投入到和路恒源的恶斗之中,奇怪的是,刚才他束手束脚完全一副随时会被打挂的样子,经过这么一阵闹腾居然似乎有点习惯路恒源的招式和节奏了。

路恒源也暗暗称奇,加上今天,他有两次和王小军交手的经验,之所以对方能支撑着不倒,都是因为王小军都挣扎在生死线上,拼尽全力的缘故。他很清楚,无论怎么硬撑,最终倒下只是时间问题,王小军就像一只挂在大脚趾上拖鞋,只要他上心,随时都能把它甩脱,可现在他的感觉是:这只拖鞋不但没被甩脱,反而顺着大脚趾滑到脚面上牢牢地套住了脚掌,居然有点甩不脱了!

王小军绞尽脑汁地应付着,有了长期的预热和适应,他暂时能保证不被路恒源秒杀了,可困局还是困局,一只拖鞋最大的胜利就是不被甩出去,拖鞋可是赢不了人的!

路恒源把王小军在台子上逼来逼去,见一时不能一锤定音,也就不急不忙地等待机会,他一掌扫过虽然没有打到王小军,但觉手上一湿,是王小军的汗水掉落了下来被他扫中。路恒源冷笑道:“这样打下去我永远不会输,但你的力气却要用光了。”

这句话也正好戳中了王小军的软肋。他从昨天夜里出发,一路赶到武当,先和道明等人纠缠了半天,又连战净尘子、周冲和、灵风三名高手,再次上台之前其实已经筋疲力尽,此时虚汗冷汗一起冒,手足也有轻微的抽筋现象,而路恒源不但掌控着场面,而且是新发于硎一鼓作气,不用说自己武功和人差得远,再打一会怕是累也累瘫了。

陈觅觅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靠近净禅子小声道:“师兄……”

净禅子这会已经静立在台下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上面二人,他头也不回道:“嗯?”

陈觅觅为难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小军他怕是应付不来了。”叛徒当前,放着这么多武当高手不用,净禅子特意让王小军去挑战路恒源就是为了让王小军能由此和武当冰释前嫌,以后有人再想挑拨也无从找借口,陈觅觅明白师兄的苦心,但事有轻重缓急,到底是保住性命要紧。

净禅子也看出王小军回天乏力,叹了口气,高声道:“王小军,你已经尽力了,这就下来吧。”

第327章 融合

王小军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或者说,他从来没想过要当英雄,该拼命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不需要拼命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快。边上放着那么多武当高手,他这个酱油打到这里也就足够了,他边打边撤,已经在谋划退路了。

路恒源瞧得清楚,冷冷道:“王小军,这个台你就不该上来,现在还想跑吗?你死之后,我看看陈觅觅还认不认她那个好师兄!”

对路恒源现在的心态王小军心里跟明镜一样:他这是眼见到了穷途末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一想到这,他终于有了一丝慌乱。高手对决,这种心态是最致命的,路恒源将王小军逼到台角,却用柔劲封住出路,王小军如同一只身到网口却不能起飞的麻雀,分分钟会丧命于老猫之口。

路恒源冷笑到:“王小军,现在在别人眼里你随时都能跳下去,但你硬逞英雄最后死在这里,所以他们认为你是活该!”

王小军见他双眼发红,口气恶毒,不知人何以能变成这样。

路恒源狞笑道:“你不过是个临时抱了几天佛脚的臭小子,能和我支应这半天已经是你莫大的脸面,你不会以为你真能制造奇迹吧?”

王小军道:“你怎么话这么多?”他心里怒意渐渐积聚,既是恼羞成怒,也是对自己的不满,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道:王小军,你怎么这个时候怂了?你这一路逆袭而来,靠是就是玩命不怕死,怎么现在有了身份了反而没出息了?一念至此,王小军眼中精光暴涨,喝道:“看掌!”他猛突向前脱离了台口,右掌直击路恒源中路。

路恒源诧异道道:“哟呵,玩起命来了。”他侧身一引,将王小军推了个趔趄,顺势往他后心打去,在旁人看来,此招一出这场战斗也就结束了。

陈觅觅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宁是忍着没喊出来。因为下一秒,王小军忽然拧身以肘尖撞开了路恒源的攻击,这一招听音辨形,脚下用的是他自创的步法,手上使的是缠丝劲加上张庭雷的虎鹤蛇行拳,路恒源退开半步,嘿然道:“负隅顽抗!”

王小军这时已抛开一切顾虑,一招接一招地进攻,现在他的作战理念很清楚——就是要心无旁骛地和路恒源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更好!这样一来就简单了,很多模棱两可的招式不必去想,只求伤敌不求自保,山上近千号人眼睁睁地看着,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这里多的是武功精绝桀骜不驯的人物,却从未见过如此险恶的拼斗,个个瞠目结舌冷汗溪流。陈觅觅再也看不下去就要上台助战,净禅子忽然在她肩上一按,喃喃道:“这是他的最后一关。”

其实王小军看似是在拼命,招数上已经完成了又一次重组、融合,如果光靠蛮干的话,早被路恒源有机可乘了,只有势均力敌才有拼命一说,老鼠遇上猫再豁得出去也只能叫挣扎,所以说命也不是那么好拼的。如净禅子所说,正因为全无顾忌的投入,王小军终于完成了他现阶段在技巧上的最后升级。

路恒源陡遇这一波怒击,愕然道:“说实话你这几招打得还算不错。”接着又冷嘲热讽地啧啧道,“可惜你没有力气了,不然还真有可能让你成了漏网之鱼呢。”

王小军也在心里直叹气,他渐渐步入了武学高深的奥义殿堂,偏偏境界上去了,体力没有了,但凡要是有刚上山时的状态,取胜先不想,至少自保没问题,可这一切都是空想,这种高深的哲学现象被称为:孩子死了,奶来了。

可是王小军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处在劣势越不服气,这时他已知绝难再赢,但一招招一式式毫不示弱,汗水顺着他的脸颊脖子不住流下来,动作也开始严重变形,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时刻,王小军忽觉那股正在全身游走的内力在他的胳膊处猛然一紧,似乎像一条大蛇要往里钻一样。

王小军神色一怔,小声道:“我擦,你们不是吧?”王东来留在他身体里这股内力之前毫无帮忙的意思一直在到处乱窜,王小军已经慢慢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也习惯了它们的冷眼旁观,现在这股内力居然开始缓慢地渗入他的经脉——这支集团军看到武装农民们快被打光了,也不知是技痒还是受了召唤,终于肯出手相助了!

先头部队入驻手臂,王小军一掌打出,风声飒然!

路恒源一愣,轻蔑道:“困兽犹斗,毫无意义。”

王小军抑制着内心的狂喜,刻意放慢了进攻的节奏——那些内力顺着手臂上的经脉缓缓注入他的丹田,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在外人看来,王小军也确实是在做垂死挣扎,但见他脸色渐渐红润,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有人不禁低声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路恒源的感觉却不是这样,王小军动作是快了,但越来越趋于平稳,出招回招之际四肢隐然有风声裹挟,这正是功力深厚的表现,他心中疑惑,索性打定一个主意:速战速决!

隐藏王小军体内的,是王东来六十多年勤修苦练的内力,它们汹汹然、涛涛然,一旦无法快速从一条经脉进入目的地,忽然以恣意汪洋的态势荡开,随即由打各个主经脉、穴道呼啸奔入王小军的丹田,片刻之间就又重新集结,并且士气满满地宣誓效忠,王小军清喝一声,周身都焕发出熠熠光辉!路恒源贴身而上,他毫不示弱地以快打快,配合着激荡的内力,每一招都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威力!丝毫没有征兆的,路恒源已不自觉地用上武当以柔克刚的手法,随即自己也吃了一惊,对手何以瞬息之间就变了一个人?在这短短的走神的工夫,王小军又打出十几招,无一不是力道澎湃,路恒源此刻的感觉就是:刚才自己还在盔甲鲜明信誓旦旦地攻打着别人的城门,可不知怎么一混沌就成了一支孤军,被人家四面围在一座破城里,强弱之势逆转得有点魔幻……

路恒源渐感压力迫人,终于在某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孤身一人站在无边的海滩上,而海啸忽至,巨大的海浪还没打到身上,席卷起的气浪已让他呼吸困难,路恒源强迫自己冷静,太极拳的最重要作战技巧就是以弱胜强,他觑准王小军一个空档,双掌齐推,王小军却嘿嘿一笑,不躲不闪,反而是露出了更大的间隙,同时右掌神不知鬼不觉地微微一动,路恒源大喜,跟身进步全力打去,接着他只觉双掌像打在了一堵厚度无法估计的气墙上,本来打出去十分力,受到的却是十二分,他身不由己地被弹出去七八米,身体也凌了空!王小军如影随形地袭上,各种千奇百怪的招式也一起杀到,路恒源咬紧牙,手脚并用拨打扭转,硬是严守住了所有空门。只是王小军出招太快,他忙于应付就需要脚和手配合,这样一来身在半空的他就像被王小军囫囵个儿在推着走,竟连落地的时间也没有!

灵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时忽然一笑道:“好一招游龙劲,只是都这时候了还用这门功夫,王小军这小子也真够不厚道的。”游龙劲是门纯用来防御的武功,最大的妙用是以一搏十,说白了就是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好钢都用在刀刃上的消费理念,王小军现在功力大进,正面轰击过去也毫无问题,他再用游龙劲就有点像百亿富翁买辆五万的车还要贷款,也太矫情了。况且游龙气这种东西虽然不见其形,但是和内力深浅是有紧密关系的,如果说以前他的游龙气细细微微像一条条蚯蚓的话,如今每一条都肥厚敦实,像饮食和生活习惯都不健康的河马,可以想象,一圈肥大的河马组成防护墙被路恒源撞上,也难怪他自讨苦吃了。

其他人眼见路恒源被王小军打得连脚都顾不上落地,一起翻着白眼看那个刚才说王小军“回光返照”的人,回光返照都是顶着最后一口气交代完后事就算,现在这位爷吃了两碗拉面又点了半斤韭菜合子打包,然后出门上班去了,这叫哪门子回光返照啊?

台上的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上那个眼看就要被打到台下,王小军忽然收手站在了台柱边上。众人一起暗叫可惜,本来路恒源脚下无根马上就要输了,不想王小军因为没有经验居然错失了这个机会。

路恒源自己也十分意外,他惊喜之余不自觉地又看低了王小军,不料王小军忽然一掌打在台柱上,路恒源正在纳闷,就见身旁的台板忽然“啪”的一声断裂跳起,他不禁大吃一惊。台下不少人一起叫喊了起来:“隔山打牛气!”

王小军用的正是隔山打牛气!这门功夫他几乎是无师自通,练成后也没管上啥大用,这会他只觉内力充沛、斗志昂扬,在不能使用铁掌的前提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支配,忽然想起还有这么一门手艺,于是他干脆拿路恒源试起手来。至于原因,那是因为他知道凭路恒源的轻功,他不想下台绝不会掉下去,而且他也不想让路恒源下去——相对于对余巴川的憎恶,他更讨厌路恒源,余巴川针对铁掌帮的作为毕竟还有王东来那一巴掌做引子,可路恒源干的事情却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王小军想要的不仅仅是战胜他而已!要想达到这一目的,就必须要出奇制胜!

路恒源一愣之后才明白了王小军的心思,他冷笑一声飞扑而来,他也看出王小军还不能熟练地指哪打哪,而且就单论招式的话他也还占着上风,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缠斗!

王小军抛却心头一切杂念,眼睛死死盯着刚才台板爆开的地方,就在路恒源马上要贴上来的时候,他又一掌击在柱子上!

“啪!”路恒源脚边的台板又裂开了!但差目标仍有五六公分的距离。王小军毫不气馁,接着又是一掌打在柱身上。

路恒源面带狞笑继续掠前,他和王小军已经近在咫尺了!

“啪!”就在路恒源几乎触手可及就能打到王小军的时候,他正前方的台板猛然破碎弹到空中,骤然炸裂的木板碎屑还在其次,一股凌厉的气刃直冲而上,就像有人埋伏于台下良久,这时把一枝锋利的长矛挡在他的眼前,路恒源大惊,急忙扭转身子斜飞出去,这样一来他和王小军的距离又拉开了!

王小军屏息凝神,这时忽然嘿嘿一笑,喃喃道:“原来这玩意也是有公式可算的。”他一掌一掌地打在柱子之上,路恒源身边的台板便寸寸断裂炸开,路恒源俨然就像一只身处网中的猎物,被网底无处不在又不可捉摸的长矛频频追杀!

慌乱终于浮现在路恒源的眼神里,他全力展开轻功在台前左右飘移,不断找机会接近王小军,但那支,或说那些长矛丝毫不给他喘息的空档,只要他稍稍靠近就会凌厉地从地下刺出,让他的努力毁于一旦。

随着台板的不断炸裂、崩飞,路恒源也渐渐陷入疲于奔命的状态之中,王小军一边往柱子上拍掌一边得理不饶人地嚷嚷:

“你不是会四两拨千斤吗?你不是会借力化力吗?你倒是拨啊,你倒是借啊——”

第328章 证据

路恒源在台上东奔西窜,渐渐的,他的一双眼睛因为仇恨、失望、愤怒而变得血红,他知道这一刻他的所有野心已经难以实现,他所谓的愿望就像一个气泡般破灭了。他冷丁高高跃起,像只老鹰般居高临下扑向王小军,这已经是他最后的目标——杀死王小军,哪怕和他同归于尽!

可惜他这只老鹰面对的是一个已学会使用猎枪且子弹充足的猎人!王小军计算着他落下的速度,不紧不慢地最后在台柱上拍了一掌,一股凌厉的劲气适时地刺出,正中路恒源腹部,他被打得横飞出去,王小军快速进击,又在他背上补了一掌。路恒源像片凋零的树叶一样掉下台去,千面人大叫道:“恒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一恍惚的工夫,路恒源猛然再次拔地而起,向着净禅子掠去,同时双掌并举,凶恶地厉喝了一声。此时净禅子离台子最近,灵风、陈觅觅以及武当诸人都和他尚有一段距离,陈觅觅惊呼道:“师兄——”

净禅子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一牵一引,瞬间将路恒源的攻势化解,随即力道一张把他吐了出去,路恒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逐渐萎靡,再也站不起来了。灵风和周冲和急忙赶上一左一右把他夹住,净禅子淡然道:“你真以为老道不吃饭就打不过你?”

王小军蹲在台边上边擦汗边欲哭无泪:“你这么牛逼你咋不早出手?”

净禅子扫了他一眼,微笑道:“臭小子,你能有今天还不谢我?”

王小军一愣,这时他全身内力重归于丹田,暖洋洋地熨帖着全身,而且既不张狂也不低靡,已彻底和他成为一体,要没有和路恒源这场剧斗的锤炼,谁也不知道他走到这一步要多久,只是这其中的艰险辛苦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了。

灵风抓着路恒源道:“师兄,这小子怎么办?”

路恒源狰狞笑道:“你们不能把我怎么办,我最多是妨碍了你们掌门接任典礼,这可算不上什么罪过,你们最后还是得放了我!”

段青青喝道:“你主持并参加了抢劫外国大使钻石的行动,这都是你自己承认了的。”

路恒源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叫嚣道:“证据呢,你们没有证据!”

千面人忽然叫道:“恒源你快走!”说着她冷丁往前一蹿,旨在引开武当诸高手为路恒源赢取时间,悟道忽然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肩上一搭,千面人顿时动弹不得,悟道面无表情道:“掌门,这女子怎么处置?”

净禅子挥挥手道:“放她走吧。”

所有人吃惊道:“放了?”

净禅子道:“都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给她一次机会吧。”

悟道听净禅子这么说,马上放开了手,千面人一愣,哭倒在地道:“道长,我求求您,把恒源也放了吧。”

净禅子摇头道:“老道不睚眦必报,但也要恩怨分明,我吃的那些苦可以不跟他算,但我儿子呢?”

千面人匍匐在地道:“您儿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不是安然无恙吗?”

净禅子道:“也对,可是路恒源所作所为差点害得一对年轻人痛苦一生,他们如果原谅了他那我也没什么好说——小军,觅觅,你们怎么说?”

王小军跳下台拉着陈觅觅的手道:“以后我们家大事小事都是觅觅说了算,她做主吧。”

陈觅觅看着路恒源道:“你这人心太脏,你把你父亲的死无故迁怒到我师兄头上,你若是苦练武功打上武当来我也算你是条汉子,可你手段太过卑鄙,在你没受惩罚以前,我不能原谅你!”

众人齐声道:“说得好!”

路恒源一边剧烈地喘气一边哈哈笑道:“陈觅觅,你想多了吧,抢那黑鬼钻石的时候我没留下证据,王小军可是在银行前面的探头前露足了脸,你现在最需要担心的不是怎么惩罚我,而是帮你的王小军脱罪!”

千面人哭喊道:“恒源,你就认个错吧。”

“你闭嘴!”路恒源喝了她一声,又癫狂道,“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没有任何证据扣留或者惩罚我,要么现在放我走,要么当着天下武林人的面打死我,看警察会不会因为这是江湖恩怨而袖手不管。”

灵风怒道:“路恒源,想不到你是这么块滚刀肉,真丢你爹的脸!”

张庭雷大声道:“他爹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老头忽然话峰一转道,“今天我们这些人上武当只是为了欣赏风景,从没见过什么路恒源,是押是杀,道长们做主吧。”说着他扭过身子,大步就往山下走。其他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全都背过身去。一时间凤仪亭下除了武当派的人,其他武林人竟全面朝山外,就要择路下山。

路恒源先是愕然,接着冷笑道:“好,你们居然集体做伪证,日后警察问责起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你们这些人都进去了,武协也就完了,我无意中又替绵月完成了一件大事!”

净禅子忽然摆手道:“各位同仁,此法不可行,虽说正邪不两立,但我们毕竟和那些邪门歪道不同,我们不能不择手段。一个路恒源而已,放了就放了,我就不信他还能搅起多大的风浪。”众人知道他这是怕大家日后受了连累,可是就这么放走路恒源,却是人人不甘。

就在这时,就听山下有人朗声道:“还是净禅子道长仁义,你们这些老兄老弟啊,就是不让我省心!”吴峰带着齐飞王宏禄等几个警察冒上了山头,原来是民武部的人到了。

王小军无奈道:“我就知道这大爷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