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早饭时,门铃声响,林浩阳撂下筷子起身去开门,他一边走一边吐槽蒋霖屿早上的蠢狗行为。

拉开门所有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飞机上,林浩阳睡到一半旁边换了个人。他困倦的厉害眯着眼看过去,看到时瑄。

空姐解释她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升舱。

后面空姐说了什么林浩阳一句都没听清,就看着时瑄,他们七年没见。

时瑄愣怔,随即退后确定上面的门牌号,身后带她过来的工作人员说,“蒋总的房子烧了,暂时在这里。”

转头又对林浩阳说,“林总,她找蒋总,打不通电话,我就给带到这边了。”

时瑄点头,“对,我找蒋总。”

找蒋霖屿。

林浩阳有种一脚踩空掉进万丈悬崖的失重感,他面无表情的退开,回头冷道,“蒋狗,有人找。”

林希半天没听到林浩阳的声音,觉得不对劲。转头看到时瑄,时瑄也在看她,四目相对。林希站起来,说道,“时工。”

时瑄看看林希又看林浩阳。

林希立刻反应过来,怕她误会不该误会的东西,就指了指林浩阳说道,“这是我哥,我叫林希。”

上一次她们见面,林希还是以简秘书的身份。怎么突然就姓林了?

时瑄还没弄清楚状况,跟林希握了下手,她不太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心只在工作室,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知道简秘书离职了,简秘书是林浩阳的妹妹?

转头面向蒋霖屿,把电脑递过去,“蒋总,贸然过来找你,唐突了。这件事很急,我们的方案出了点问题,我想征询你的意见。”

蒋霖屿起身抽纸擦手,清冷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接过电脑转身大步往楼上走,“去书房说吧。”

蒋霖屿把这里当成了他自己家。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讨论工作,蒋霖屿对工作非常严谨,他永远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关进书房。

餐厅里林希和林浩阳对视一眼,林希拉开椅子坐回去继续吃面。

餐厅里诡异的寂静,林浩阳推开碗往后靠在椅子上。他抱臂沉默,半晌后他取了一支烟咬着,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起身走向厨房打开了抽烟机。

林希:“……”

蒋霖屿和时瑄谈了一个小时,林浩阳原本在厨房抽烟,后面走到了院子里抽烟。外面下雨,只有一米宽的屋檐。林浩阳靠在玻璃门上抽烟,造型凹的很到位。他刚刚回房间换了一件衬衣,搭配黑色长裤,英俊是挺英俊。

林希非常好奇,他不冷吗?今天怀城室外温度十度。

寒风萧索,林浩阳非常坚强。

时瑄下楼,她跟蒋霖屿一前一后,蒋霖屿面色严肃。

“蒋总,希望你尽快做决定,这件事关系重大。”时瑄在楼梯处短暂停顿。

蒋霖屿颔首,单手插兜,“你先回去吧。”

“好。”时瑄就要往外面走。

林希站起来,“哥。”

林浩阳没动,整个人懒洋洋靠在窗户边,也不知道在浪什么。

“林浩阳。”林希提高声音,说道,“你送送时工吧。”

“不用。”时瑄摆手拒绝,“谢谢简——林小姐,不用送了。”

“从这里到酒店出口走路二十分钟。”林希微笑着说道,“下雨也不方便,别把材料给淋坏了。我崴伤了脚不方便开车,不然我就送你了。”

时瑄这才发现林希脚不方便,说道,“你没事吧?”

“小伤,养养就好了,只是最近不能开车。”林希点点头,笑的得体又大方,跟之前的简秘书没两样。时瑄刚回国时就是林希接待,全程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简秘书就把她的整个生活都安排了,“让浩阳送你到门口吧,他有车不麻烦。”

其实酒店是有专车,打电话给工作人员,车就来了。

林浩阳拿起车钥匙,往外面走,拉开门蹙了下眉,道,“走吧。”

“把雨伞拿上。”林希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叮嘱林浩阳,心里只想吐槽,这群男人们怎么那么蠢?个个都不体贴。外面下着雨,竟然就这么出去了。

时瑄是工作人员接进来,她没带伞也不知道出去的路,林希的建议非常好,她朝林希点了下头,“谢谢。”

转身出门。

林希又坐回去。

蒋霖屿看桌子上的面已经没有吃的可能了,坨成了一块,打开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瓶水拧开灌了一大口。他靠在吧台上,注视着客厅里的林希。林希把电脑移到了工作台,工作台在落地窗前。

她工作的样子很美,在她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

看了五分钟,敲门声响,蒋霖屿起身过去开门。工作人员抱着巨大的棉花糖机进门,说道,“放哪里?”

“餐桌上。”

“说明书在下面,原材料都在这里。”棉花糖机是酒店儿童区的用品,蒋霖屿蛋糕失败后就开始打上棉花糖机主意,“有危险会自动终止,不会着火,有什么问题一定及时跟我们打电话沟通,实在不行我们工作人员可以帮您完成。”

最后服务员补充,“真着火了先用灭火器,自动喷淋灭火就不会启动。”

林希把下周的工作全部处理完,活动手腕,抬眼看到蒋霖屿站在吧台前绕棉花糖。满屋子都是棉花糖的味道,林浩阳还没有回来。

林希开始怀疑蒋霖屿是不是故意把时瑄叫过来,好把林浩阳引出去。

林希十六岁才见到棉花糖,那时候爷爷送她去县城高中报道,门口有个推三轮车卖棉花糖的人。一块钱一个,五颜六色,云朵一样非常漂亮,很多人过去买。

焦糖的香气甜丝丝的洋溢在空气中,林希看了很久,始终没勇气走过去。爷爷不会给她买,她也吃不起一个棉花糖。她去学校报道填资料,拿被子到宿舍。

全部整好后下楼看到正挨着宿舍找人的爷爷,手里拿着化了一半的棉花糖。已经没了最开始的蓬松柔软,焦糖化了,黑黑的黏在枯萎的棉花糖上。

别人家孩子都有,想给你买一个。

爷爷记忆力不好,下楼就忘记了她住哪个房间,再上来就找不到门了。

林希的童年生活很贫瘠,没有零食没有玩具。她成年后有钱了也很少吃零食,她没办法像别人那样轻松肆意的活着,少年时的贫穷困顿是心里永远的刺。

蒋霖屿是第二个给她买零食的人,只是蒋霖屿那种买零食的方式,林希怀疑他是在打压自己的爱好,让林希无欲无求。

蒋霖屿知道她喜欢吃巧克力后,把全世界的巧克力都搜集来,堆到她面前,林希吃到怀疑人生。蒋霖屿甚至搞过全巧克力宴,那简直是林希的噩梦。有一段时间,只要跟蒋霖屿同桌吃饭,桌子上一定有巧克力味的菜。

以至于林希现在看到巧克力就想吐。

蒋霖屿的过往,还是不要想了,免得越想越气忍不住把他的狗头打爆。

蒋霖屿又失败了一个棉花糖,他把焦黄的木棍扔进垃圾桶,继续挑下一个。林希走到吧台前靠在一边倒了一杯热水,看蒋霖屿绕棉花糖。

他的头发上沾了一丝糖絮,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专注的绕。糖絮越来越多,渐渐成型。一个蓬松的棉花糖显出形状,蒋霖屿的手指修长白皙,干净一尘不染。他缓缓的绕着腕骨,他今天没戴手表,粉色毛衣袖子又偏短。

他的手腕倒是很漂亮,线条冷肃。

所有的糖用完,一个巨大的如同云朵的棉花糖就出现在林希面前,松软的仿佛随时都能飘走。蒋霖屿微倾身,喉结滑动,盯着林希,嗓音沙哑,“给你。”

终于有一个成功的。

林希没接,她偏了下头,还看着蒋霖屿,似乎在等一个理由。

“我前几天一个人去了游乐场。”蒋霖屿确实没去过游乐场,他跟着外公长大,外公是一个很严肃刻板的人,不允许他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陈秘书跟太太的第一次接吻是怀城的摩天轮公园,陈秘书把摩天轮描述的极为科幻脑残,蒋霖屿非常嫌弃,但陈秘书说没有女孩子能抵挡的了游乐场的甜蜜。虽然林希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蒋霖屿也不理解游乐场那鬼地方甜蜜在什么地方,但他还是去实地考察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很多小朋友拿棉花糖。”

林希抿了下唇,把杯子里的水喝完。

蒋霖屿黑眸动了下,站直喉结滑动,“小朋友,这是你的棉花糖。”

作者有话要说:蒋霖屿认真:我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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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空气中弥漫着棉花糖的甜腻气息, 蒋霖屿穿着粉色毛衣,手上举着松软的大棉花糖。

林希不记得上次被叫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她从小就被各种人夸懂事乖巧成熟。懂事乖巧成熟放在孩子身上其实不算什么好词, 没人爱没人疼才懂事乖巧。小小年纪就知道人情世故, 知道趋利避害。为什么知道呢?被打的多了,疼的狠了,自然什么都懂。

她圆滑又世故, 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小朋友的气息。没人把她当孩子, 她也不能把自己当孩子。

在上屿别人叫她兮姐,叫她无所不能的简秘书,其实办公室大部分年纪都比她大,但没人觉得她小。回到林氏集团,所有人叫她林总。

她从来没有过‘小朋友’的阶段,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

林希握着玻璃杯,手指很用力的摩挲着杯子边缘, 一点点滑到底。她看着蒋霖屿俊美深刻的五官, 黑眸在镜片下沉黑。

蒋霖屿千层套路,他就是千层饼本人。

林希什么都清楚,但他叫小朋友时, 林希心脏深处有一点点的疼, 那种钝疼缓慢但一寸寸的缠绕着她的心脏。

“谢谢。”林希把杯子放下接过棉花糖。

房门被刷开滴的一声, 林希转头看过去,林浩阳进门把雨伞放好,“你们在干什么?”

林希举着一个巨大的棉花糖,耳朵有点烧,但她能演,面不改色道, “蒋总在做棉花糖,你,要不要?”

“蒋总要发展副业?哪天破产了去街头卖棉花糖。”林浩阳穿的太薄,快步走向热水区,顺口咬到林希递过来的棉花糖上,“谢谢。”

蒋霖屿的手顿住,缓缓抬眼看向林浩阳。

“人送到了?”林希问。

“嗯。”林浩阳若有所思,单手插兜握着杯子看向蒋霖屿面前的棉花糖机。

“谁做主把棉花糖机搬到房间的?”林浩阳接了一杯热水,“最近酒店管理是越来越松懈了。”

林希手里举着一个残缺的棉花糖,清了清嗓子,赞同林浩阳的话,“确实不太安全,很容易引发火灾。”

早上已经淋过一次了。

林浩阳喝完水过来拿走林希手里的棉花糖,目光深了起来,“你这种椅子倒了宁愿从上面跨过去都不扶的人,竟然会自制棉花糖。”

蒋霖屿垂下睫毛,拿起最后一根钎子打开了棉花糖机,他明天就把时瑄调走。

呵。

林浩阳吃的是今天蒋霖屿做的最成功的棉花糖,其他的都在垃圾桶里。

“你的房间处理结果出来了,烟雾超标导致一楼消防系统启动,墙面和家具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维修费用以及房间维修期不能使用造成的损失需要你支付。”林浩阳先把棉花糖撸平,一口咬掉硬糖。棍子扔进垃圾桶,单手插兜拎着水杯往楼上走,“账单打印出来了,你等会儿去前台签个字。你的新房间是最北边那套独栋,风景很好,拥有最佳的观景台,我做主让酒店的工作人员把东西搬过去。”

蒋霖屿:“……”

林希那点躁动褪了下去,转身欲走。

手腕上一紧,她倏的回头。楼上是林浩阳的脚步声,蒋霖屿手指温热紧紧贴着她的肌肤,蒋霖屿漆黑的眼就在面前,睫毛浓密,眼底有着翻涌的情绪。

林希皱眉。

“你坐着。”蒋霖屿嗓音沙哑,喉结滑动,“我在给你做一个。”

“我不是很喜欢吃糖。”林希说,“谢谢蒋总好意。”

“我想给你一个棉花糖。”蒋霖屿松开手,注视着林希,“不收费。”

你这技术还想收费?你收个寂寞。

林希又坐回来,指了指棉花糖机,“你里面的糖要飘走了。”

蒋霖屿垂下眼专注的缠棉花糖,他修长的指尖抵着白色的钎子,嗓音很淡道,“时瑄不是我叫过来的,研发出了点技术问题,我手机刚刚进水关机了,她从陈秘书那边知道我的住址,找过来的。”

“你们是大学同学?”林希把手肘放到吧台上,盯着蒋霖屿的指尖。

“我们不是一个学院,她跟林浩阳是同学。”蒋霖屿在斟酌林希这句话的含义,“那时候我想做一辆车,林浩阳拉她进了项目。”

“大黄蜂?”

“你知道?”蒋霖屿唇角上扬,但很快又落回去,他冷冽下巴微抬,黑眸里有懒慢的傲气,“失败的作品。”

“我在浩阳的房间见过。”林希认真评价,“不算完全失败,只是没完成。”

蒋霖屿卷好最后一个棉花糖,用叉子在下方按了一下,递给林希,“你喜欢?”

蒋霖屿这个棉花糖平平无奇,小的可怜,上面还有褐色。但贵在精致,特别是他最后按的那一下。原本椭圆形的棉花糖因为凹进去一块,变成了油腻的心形。

“非常震撼的巨型手办。”林希咬着棉花糖的边缘,有部分焦糖有点苦。

蒋霖屿关掉棉花糖机器,长手撑在吧台上,微倾身黑眸凝视她片刻,道,“其实不能说是手办,我是按照上路的标准做的。”

“作为手办是非常优秀的作品,很震撼。可作为上路的车,那你们可能会被警察抓走,各方面都不达标。”林希站起来,她已经推测出来林浩阳跟时瑄的故事,“谢谢你的棉花糖。”

“你想不想要一台/独属于你的车?”蒋霖屿的眼镜片上沾了棉花糖絮,现在糖化了只剩下焦糖色,他拿下眼镜抽纸细慢的擦着,“我可以为你做一辆车。”

林希对他的人都不感兴趣,更不会对他的车感兴趣,“不要,谢谢蒋总。”

蒋霖屿抬眼。

蒋霖屿这双眼,不戴眼镜真的是看狗都深情款款。

林希怀疑他能不能看清自己,或许他只是在看一个方向,并非是她。

他的眼很深邃,黑的寂静,看的专注。好奇心促使下,林希往旁边走了一步,蒋霖屿的目光移过去。

蒋霖屿把眼镜戴上,又恢复斯文败类的模样。

“我眼睛确实不好。”蒋霖屿还靠在吧台上,嗓音沉的有点哑,“但我能看清你。”

林希心脏猛的一跳。

刚刚棉花糖加的十分,又因为他这句话扣了回去。

“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林希压下耳朵的燥热。

“我现在要去公司。”蒋霖屿的黑眸深沉,他的眼镜在灯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嗓音沉了下去,“项目出了点问题。”

林希抿掉唇上的棉花糖,点头,转身往房间走。

蒋霖屿直起身单手插兜,“林希。”

林希回头。

蒋霖屿迈开长腿走出吧台,走了两步他停住脚步,他刚刚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亲林希,炽热的吻她。走出吧台他就冷静,尽可能让自己平静,语气温沉,“今天蛋糕失败了,下次做给你吃。”

“不用,你不要把房子烧了就好。”林希攥着手里的棉花糖。

“我有厨艺天分,今天蛋糕是意外。”蒋霖屿斟酌用词,他觉得自己厨艺至少有天分。三明治就做的不错,林希很喜欢,不应该在蛋糕上翻车,“烤箱有问题,而已。”

您怎么不怪地心引力呢?

您老是眼睛学会了那种不难吗?也给手一点发言权吧。

“蒋总,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做蛋糕?”林希并不喜欢吃蛋糕,提拉米苏算是她比较喜欢吃的,但也吃不了多少,嫌腻。

蒋霖屿站的笔直,长腿修长挺拔,眼镜片后面的眼睛静的如同深夜星辰,“以前你吃了太多苦,以后就甜一点。”

公司的研发出了点问题,蒋旭趁机联合其他股东搞事,打算弄大新闻给蒋霖屿压力。时瑄来的时候,蒋霖屿就该走了,但他不想走。生平第一次,他把工作放到了第二位。蛋糕烤糊了,没能给林希一个漂亮甜蜜的蛋糕。

棉花糖被林浩阳那个狗东西吃了。

“我先走了,下次见面,我一定会为你做一个漂亮的蛋糕。”蒋霖屿的车开到了别墅前,陈秘书下车撑起了雨伞,站在车前等蒋霖屿。

林希手里的棍子沾上了糖,此刻糖融化,黏在皮肤上。

“我会学着做所有事,林希,我们慢慢来。”蒋霖屿停顿,怕再站下去会失控去抱林希,她喜欢温柔绅士的男人,“那我走了。”他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坐上车,端端正正的坐好。

“蒋总?”陈秘书回头看到蒋霖屿一身粉嫩,陷入沉默,蒋霖屿即将三十一岁的老男人穿粉色诡异的好看,“你要先换衣服吗?”

蒋霖屿缓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看了眼自己的粉色毛衣。想到林希看到这套衣服时的表情,垂下眼接过陈秘书递过来的电脑,恢复工作状态,淡淡道,“不换,去公司。”

黑色轿车开了出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林希抿了抿唇,细细品味这句话。空气中还残留着棉花糖的香甜,唇上也有棉花糖的焦糖味。

原来做蛋糕是这个意思?

楼梯上脚步声响,林希抬头。

“蒋霖屿呢?这么识趣儿的走了?”林浩阳换上了烟灰色毛衣搭休闲牛仔裤,快步下楼,往这边走来,“出去吃饭吗?顺便跟你说个事儿。”

“蒋总公司有事走了。”林希看他一眼,林浩阳这套衣服就很靠谱了,比那个衬衣正常多了,“什么事?这么郑重?”

“很重要的事。”林浩阳半坐在对面沙发扶手上,“要不要吃火锅?门口有一家挺有名的重庆火锅,我们边吃边聊。”

“正好,我也要去医院做推拿,走吧。”林希拿了一件外套,换鞋拄着拐杖出门,外面雨已经停了。深秋季节,北方的城市寒风凛冽,“你再穿一件外套,别冻感冒了。”

林希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林浩阳坐到另一边,他穿了件灰色外套,拉上安全带,“算了,我在车上跟你说吧。”

“什么?哪方面的?”林希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浩阳又不是一个能憋事儿的人,他这是为难谁呢?

“刚刚我接到周城警方的电话。”

“周城?”林希心里一咯噔,往最坏做打算,“我——那对夫妻,他们没办法判刑吗?”

“不是,他们肯定得判刑,我还想让他们死在监狱里呢。”林浩阳发动引擎,单手握着方向盘看了眼倒车影像,一把方向,车倒了出去开上主道,“警方在审理案件过程中,根据简超的描述拿到了人贩子的画像。顺藤摸瓜,竟然抓到了当年拐卖你的人。”

林希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噩梦里那些殴打恐吓,重重的一脚,濒临死亡的恐惧,要来了吗?

“啊?”

林浩阳把车开上主道,往酒店出口开,“先吃饭,等会儿我陪你去医院看脚,我晚上再去周城。”

“他们——是什么人?”林希攥紧了手,指甲抠的手心有点疼,她尽可能平复心情,但呼吸还是忍不住的急促。

“普通的混混,跟你提供的信息不一样,他的说辞是有人把你扔了,他捡到带回周城顺手卖给了简超,作案的人只有他一个,不知道是他在撒谎还是有隐情。”林浩阳把车开出酒店,右拐往火锅店奔去,手指划过方向盘,目光阴沉下去,“晚上我去周城,查清楚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前一百送红包~

第53章

“普通的混混?”林希若有所思, “是没有做过其他贩卖人口的事?”

“目前没查出案底,他有稳定的收入。周城寻县人,距离简超居住的礼县一百公里, 这回因为店面问题跟邻居打架,砍伤人进看守所输资料时人脸比对查出来的。”林浩阳蹙眉, “还有很多东西对不上, 我晚上过去就知道了。”

礼县是林希从小生活的地方,周城下面的县。

林希恍惚着,“怎么会是一个人?”

“我晚上过去就知道了。”

林希攥紧的手指始终没有松,看着林浩阳许久,她开口, “谢谢你。”

找了她这么多年, 又帮她奔波。

林浩阳把车停稳,抬手摸了下林希的头发,“我是你哥,谢什么, 多生分。”

林希抿了下唇,他们已经到了火锅店门口。林希攥了林浩阳的外套衣角,很快就松开,推开车门往下走。有一个冲动,想去周城看一眼她的噩梦长什么样。

二十多年的噩梦,让她恐惧了二十多年。

林浩阳走过来扶住林希, 反手关上车门,“简龙飞二月一审, 确定了,不出意外是十年,我这次过去会跟那对夫妻聊聊。”

林希拿出自己的拐杖, “如果你见到那个拐卖我的人,拿一张他的照片,我想看看。”

“你想去吗?”林浩阳之前没提过这个,他不想让林希受二次伤害,他们家找回林阳希后,没有再让她参与这件事。可刚刚,他看到林希眼中的一点挣扎。有些东西,不面对永远过不去。

林希摇头,“不去,我有工作,我最近工作很忙,我抽不开身。”

林希没有丝毫犹豫就拒绝了,她对周城那个地方恐惧,深入骨髓。

“等事情全部结束,爸妈还有我陪你再一起面对。”林浩阳抬手推开火锅店的门,林希在逃避一些事,他也不点破,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面住着恐惧住着懦弱,住着所有的不为人知。

他有,林希也有。

他需要弄清楚自己的恐惧,会往下查。林希可能会在某一天,也会放下所有的恐惧,大步往前走吧。

林浩阳晚上六点走的,怀城没有直飞周城的飞机,他需要回燕城转机。

林希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开了出去,彻底消失不见。她往后靠到了墙上,暮色沉重压在上空,林希把手装进大衣口袋里,抬起头看天空。

周城对于她来说是肮脏漆黑布满阴霾的泥沼,当年她疯狂的学习,考到了燕城才脱离那个鬼地方。

周城有她太多的无助和绝望,她坐在矮小漆黑的塑料棚下看着爷爷的呼吸渐渐停止。

爷爷要死了,房东嫌晦气把他赶了出来。爷爷得的是食道癌,这个病能治,可没人给他治。他的钱全部拿来给林希读书了,他一无所有。

林希也一无所有。

她在那个塑料棚下坐了两天,简超过来把人拉走。从此她成了彻底的孤儿,拼尽全部的往上爬,她不拼命的话就会陷入泥沼,窒息在里面。

她有很多年都不能正常的和人交流,她像一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麻木的走着程序,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不像个活人。

遇见蒋霖屿,她的心才重新跳动起来。谁能想到,后来蒋霖屿也成了不堪回首的过去。林希恨不得把过去的二十七年封印起来,她不想碰。

今天可能是蒋霖屿穿着粉色毛衣站在棉花糖机前让她放松了警惕,竟然生出一些面对过去的想法。

林希站到路灯亮起来,夜空彻底陷入黑暗,才转身回房间。明天早上要开会,总部拨了十亿过来给她建科技城,她得尽快招商拉企业入驻。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仗,科技城不赚钱林世再想保她,那些董事们也不会同意,恐怕还会拖累林世。

往前走,不回头。

晚上十点林浩阳发过来拐卖她的男人照片,黑瘦矮小的中年男人,老态横生。林浩阳还发了一张他年轻的照片,年轻时候也是瘦弱。

他的资料显示,身高一米六八。

林浩阳:这个案子有隐情,我查清再跟你说。

这个跟记忆中的片段完全不一样,一丁点都不一样,她十分确定她没见过这个人,哪怕是梦里,她都没见过。

深夜时分,怀城又开始下雨,连绵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响。林希又做梦了,这回不是人贩子的噩梦,而是关于蒋霖屿的噩梦。前一刻蒋霖屿还穿着粉色毛衣举着棉花糖笑着站在她面前,色调温暖。下一秒昏暗的房间,蒋霖屿咬着她的后颈,往死里折腾她。

轰鸣的雷声,林希猛然清醒,她仰着头在黑暗中急促的喘息。闪电划过天空,照亮窗户也照亮了房间。

没有蒋霖屿,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伸手开灯。屋子里亮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身体也汗津津的。她把手搭在额头上,不受控制的想刚刚的噩梦。蒋霖屿在床上,确实可以称之为恐怖。

狗非人。

片刻后,她快速起身直奔洗手间。

姨妈期做这种奇怪的梦绝逼没好事,果然,又血崩了。林希坐在马桶上神游天外,这个梦提醒她,棉花糖和蛋糕都是表象。

手机响了一声,林希起身换了条夜安裤,换了新的睡裤回到床上拿起手机。

凌晨五点十分,来自蒋霖屿的短信。

“醒了?”

林希扔下手机躺到床上,手机又响了一声,来自蒋霖屿。蒋霖屿怎么知道她醒了?这人不是走了吗?

“看到你房间的灯亮着。”林希看着这条短信,拧眉几秒,起身穿上拖鞋走到窗前,她的手碰到窗帘停顿,几秒后林希猛地拉开窗帘。

雨水在玻璃上打出一片水雾,路灯把水雾照的晶莹。蒋霖屿的车停在不远处,他应该坐在车里,雨太大了,根本看不清。

林希握着手机看着车。

蒋霖屿果然在车里,车后门打开,男人黑色雨伞先落了出来。随即他整个人脱离车厢,还是白天穿的那套衣服,他举着雨伞大步走来。

他没有走正门,他朝窗户走来。

林希住的一楼房间,落地窗,蒋霖屿站到窗前,站直。抬起眼,眼镜片沾了些许水雾,他的手指肃白握着雨伞。

他敲了下窗户,示意林希打开。

窗户隔音,他在外面说话林希听不见。

林希打开窗户,寒风袭来,往后退了一大步拿起毯子裹在身上。

蒋霖屿原本只是想过来跟林希说一句,窗户打开那瞬间,他一冲动,放下雨伞踩着窗户利落的翻了进去。

一楼落地窗只有两扇可以打开的透气窗,离地一米七。

林希:“……”

蒋霖屿的脚落到地上,也陷入沉默,空气中还有几分尴尬。

“八点要开会,回来换套衣服。”蒋霖屿一夜未眠,嗓音有些沙哑,“路过你家门口就想看看,在门口等了几分钟。你的灯亮了,我想你可能没睡。”

“我睡了,被你吵醒。”林希裹着毯子,指了指窗户,“雨进来了。”

蒋霖屿反手关上窗户,又拉上窗帘。

“门在这边,从这里出去。”林希指着出口,“门口有雨伞——”

蒋霖屿猛地把她抱进怀里,非常用力。林希被勒的有点疼了,抠他的手,蒋霖屿身上有浓重的烟味,他的项目出问题了吗?林希真的不想这么了解他,但他们在一起太久了,蒋霖屿每次遇到难题就这样。

往死里抱她,有时候一抱很久,他也不说话,就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林希无端端的想到刚刚的噩梦。

“蒋霖屿。”林希开口,“你松开。”

蒋霖屿把脸埋在林希的脖子上,抱的很用力,但他的吻却很轻。他亲到林希的颈窝,松开拿下眼镜按了下眉心,摊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他把眼镜戴回去抬起头,眼睛泛红注视着林希许久,嗓音哑的发沉,“今天不能给你做早餐,我已经跟酒店那边备注过了,他们会过来给你送早餐。抱完了,我走了。”

“蒋霖屿。”林希抿了下唇,直视他,“你——第一次,到底因为什么跟我上床?”

蒋霖屿抬眼看她,蹙了下眉,似没听清。

上次蒋霖屿解释他们的第一次,林希觉得他在撒谎,这是她心底的刺。过去那些不堪回首,蒋霖屿也是其中一环。

“没事,你走吧,当我什么都没问。”林希拿起拐杖走过去拉开卧室门,就不应该放蒋霖屿进来,她凌晨醒来脑子不清醒,说道,“蔬菜腌久了会出汁水,三明治里放太多蔬菜,外面的面包被水泡软是烂的。不过,还是谢谢你给我送的早餐,以后不用送了。”

蒋霖屿站在原地,他沉默了很久。